Sector Six·蜂王 02
本章節 4057 字
更新於: 2023-07-29
伽瑪沒有接話，禮貌地謝過小哥和新顧客專屬太妃糖布丁，遲遲沒有下叉子，而是先看看莉奧諾拉的動作，在確定自己看起來就是個人類的情況下，才對鬆軟的太妃糖布丁下手。濕潤的蛋糕和糖漿搭配起來的甜度馥郁又飽滿，低落的精神會順著這美妙的口感為之一振。她不會遺落最頂上的焦糖核桃，溫馨有嚼勁的顆粒與入口即化的蛋糕對比明顯卻融合恰當。
她忍不住咬著叉子彎起了嘴角，感覺如此行為有點怪異后，迅速抽出叉子，舔掉嘴唇上的一點核桃渣。
如果沒有意外，她記住了每一個店員的面容，回去之後通過搜索全員人口便會得知接下這座店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底細。
「怎麼會有人願意接下突然消失的舊咖啡店，不怕出現什麼差錯么。」她自言自語，盯著手上的合金叉子，心裡還是覺得太奇怪了。行動會抹掉任何可疑的痕迹，但這裡留下的痕迹多到不正常，更不用說她親手造成的那些。
「雖說有許多事情至今無法科學解釋，但是，要知道，這就是吸引人的地方。你看，不管是牆面還是地板上，這些武器造成的痕迹店主根本沒有掩蓋，反而是當作一種裝飾品，可想而知，這完全是吸引顧客的噱頭，不是嗎？」莉奧諾拉倒是來了精神，作為醫學者，神秘的事物永遠不過是她解剖刀下的亡魂。
伽瑪繼續不回答，把叉子轉向她也不知道應該叫什麼的甜品上，莉奧諾拉的推薦，絕對好吃沒問題。
——生活經驗匱乏，連最普通款的甜品都叫不上名。
她的目光開始審視其他的顧客，普通人的生活是目前僅次於甜品的注意點，來到人世間的時間並不多，日新月異的世界新鮮的同時也陌生著。
——如果有機會離開這個星球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最想去哪裡？
她記得這個問題，以及那在雙手中被體溫加熱的果凍。明明自己是個有缺陷的戴罪人物，但廢墟里的人卻總是給予溫暖。
當重新看向莉奧諾拉的時候，燈光下在其身上迸發出蒙蒙的霧，彷彿透過朦朧就能看到從靈魂深處綻放的鈴蘭花，毫無世俗氣息的無瑕。
「嗯？怎麼了？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莉奧諾拉的嘴裡含糊著不知道是哪一款甜品，看著伽瑪盯著自己出神的樣子滿腦門都是問號，「啊，是不是大腦連接上了這裡的無線網然後獲得了一些神奇信息。」
「不，軍方的合成人是不允許連接外網的。」伽瑪回過神，略微思考了一下剛剛說的話，然後搖了搖頭，「從阿特拉斯的情況來看，即使是國防局的區域網，也是很容易被入侵的，如果在某一次系統升級中被植入惡意程序，我想這會比另一個我造成的後果更嚴重，你看小獵犬型號已經……」
關於阿特拉斯的以及整個小獵犬型號智能機器人的事情，她說不好，她知道關於廢墟管家失控的原因中有多少應該去承擔的責任，只是造成如此的後果，並不是她計劃中結果。
完全不是。
她低下了頭，叉子深深埋沒在太妃糖布丁中，手跟著不自覺地顫抖。小獵犬的系統升級文件中夾雜的惡意代碼導致了機器人的失控，能做到的人只有一個，一個比其他的暴風雪都還要令她熟悉的人，和她會受令必須配合的人。
她沒有忍住，又抬頭看向莉奧諾拉，腦子裡混亂著的是企圖脫口而出的一些事情，一些從始至終在欺騙著所有人的事情。
驀地，一連串的撞擊聲出現在甜品店的沿街窗戶上，好似突然降臨的急雨，擊打在窗戶上隨著風一陣一陣。道路上的人驚叫奔走，有些盲目的人甚至撞上了還未清理走的戰艦碎塊上，慘烈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疼。巨大振翅的聲響很快淹沒掉這群文明生物的叫喊，成片的銀色飛蟲反射著日光，強烈的刺眼，追逐和叮咬著沒有任何身份標記的純種人類。
直到一只高速的飛蟲鑲嵌到厚實的外窗玻璃中，持續掙扎著企圖通過振翅來掙脫，黃蜂形態的模樣由機械構造，觸角和關節發出嗒嗒的輕音。
伽瑪站了起來，並示意莉奧諾拉不要動，她走到黃蜂前，抬起左手捏住脖子的部分，輕柔將其拽出，盡量減少對機體的損傷。
她向窗外望去，成群的黃蜂保持著攻擊的狀態，這類防疫部門用以控制流行病的裝置，監測著環境的同時也會順勢把萌芽中的病毒解決掉，通過腹部產生對應抗體，再通過尾部的尖刺注射，一般在患者未發病時便已痊癒。
然而，雖然是黃蜂，但系統設定下每一只都是獨行者，均勻鋪開在地球與月球上的每一個角落，網格化管理，保證地月系統里每個角落的安全。
「你也被從後台植入惡意程序了啊。」她的手指從黃蜂的頭部開始劃到背部，讓慌亂的小傢伙收起翅膀平靜在自己的手心裡，溫柔的話語是少有的腔調，類似於分散多年的老母親偶遇到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完美孩子。
——但手上的小傢伙原本是完美的。
湊上來的莉奧諾拉把頭伸到了她的胸前，還想抬手碰一下卻被她輕輕打開。她搖搖頭，將黃蜂小心裝入了外套口袋，「你留在這裡不要動。」
「啊？為什麼啊？」莉奧諾拉一臉不服氣，剛想趁機擠出門結果被伽瑪一手按到了臉上，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上口咬了一下，果不其然硌到了牙，囫圇不清地抱怨，「我是新興人，沒有什麼關係的好嗎……」
伽瑪陰沉著臉，隨即嘆了口氣，在黃蜂撞擊窗戶的時候店內便亂成一團，只有她們兩人不僅沒有慌亂，反而鎮定地去解決問題，把便衣的意義全部一掃而空。她知道莉奧諾拉並沒有注意到暴露身份的問題，只是簡單地想幫忙，可如果跟著出去的話，外面這些黃蜂不一定能夠準確分別出人類與新興人的區別，在不知道黃蜂體內合成了怎樣的抗體抑或是病毒前，她不能拿莉奧諾拉冒險。
所有人的通訊器都響起收到訊息的短音，政府發布了緊急室內避難通知，中心城多處出現黃蜂襲擊的事件，防護措施完好的室內才是安全的。
——她不能救下所有人。
——黃蜂的事情，她不能因小失大地暴露自己。
她的手仍被莉奧諾拉抓著，迅速否決掉考慮過說出事情的想法，按照協議，她不能把廢墟之外的工作說給協議上沒有涉及的人，否則，會受到和超出活動範圍一樣的處罰。
越過莉奧諾拉的頭頂，她看到吧台那邊向自己舉起飲料杯的人，深灰的發淹沒在角落的陰影里，驚慌的人是很難發現的。
合成人項目雖然全部關停，健在的合成人被單獨列為一個種族，不過作為人造的東西，即使能和機器人在外表上混為一談，可仍然需要根據法律的要求表示出自身的非人類物種身份。合成人需要保留深灰色的頭髮和脖子上的條碼，並在公共場合里必須讓別人能夠一眼識別，只不過遵守法律的後果就是遭遇種族歧視，為此有非常多的合成人在獲得自由后遭遇了殺害，像伽瑪的這種遮掩身份的行為，更是會遭遇嚴厲制裁。
她的系統已經和對方完成匹配，老熟人的名字是最不喜歡的那一個。為了避免莉奧諾拉起疑心，她自告奮勇去吧台那裡找正在安撫客人的小哥詢問打包的事情，順便和老熟人的距離靠近一點，通過內部網路接收具體訊息。
簡單看了一眼開頭，她沒有繼續翻下去，一邊從小哥手裡接過打包盒一邊用餘光繼續掃著老熟人，對收到的活動邀請沒有感受到太多的興趣。
——不過又是通過任務測驗忠誠度而已。
顧不上老熟人在另一頭笑意盎然的樣子，她快步走回莉奧諾拉的身邊，獨自讓其一個人她十分地不放心，她熟練地把盒子折好，將剩下的甜品小心裝進去，速度盡量快一些，「等下我們……」
她發覺到不對勁，一抬頭果然莉奧諾拉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拿上裝好甜點的手提布袋，憑著直覺直接推開大門走出甜品店，莉奧諾拉絕對去騷擾園林的職工了。她並不是不同意莉奧諾拉通過自己的方式得到羽扇豆植株，而是尚未散去的黃蜂萬一出現程序故障會導致無差別攻擊，讓莉奧諾拉遭受傷害是最不該發生的事情。
打包好的甜點在她的手下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左顧右盼的她只好又去麻煩小哥，然後衝出門去。在略微空曠的路上她稍稍的停下，轉著身子掃視了四周，最終選擇了栽種羽扇豆最多的那條路。
如果莉奧諾拉哪怕只少了一根頭髮，她都會自責致死，醫療層的職員基本沒有自保能力，也不願意攜帶防身武器，普通的小飛蟲都對付不了，更不用說這類製造出來的、具有一定攻擊性的小機械，在當初被設計出來的時候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當做殺人武器。
「莉奧……」她沒掩蓋得很好大聲，順著越來越多的羽扇豆加快了腳步，直到看到正在栽種的園林職工中間夾著她親愛的首席醫官，才勉強有一種快要鬆口氣的感覺，「莉奧，不要一聲不響跑掉……」
「唔？你是在像老母親一樣的擔心我嗎？」莉奧諾拉彎起嘴角，手裡抱著一大捆包裹好的羽扇豆，臉頰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直接鑽到伽瑪的懷裡。
「呃……我……不是……那個……」伽瑪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選擇放下手臂環抱住莉奧諾拉，即使是奧莫坦金屬的左手，同樣感受得到溫血生命帶來的溫暖，就像是身體里那始終奄奄一息的心臟，卻仍然在另外一股力量的作用下保證著運轉，因此她的身體還保持和懷中人近似的溫度。
在她懷裡的莉奧諾拉側過頭，將耳朵貼在她的胸腔上，雙份的心跳是地球本土生物中獨一無二的。
她咬了咬嘴唇，別過頭躲開其他人的目光，拍了拍莉奧諾拉的後背提示其快點起身，可惜反而讓懷裡的這個傢伙更黏在身上了。
她在鼻子里低聲哼哼著，聲音越拖越長，身體接觸總是能讓她心發慌，非常想躲到室內去，免得只有一層薄皮的臉會紅到發燙。她繼續帶著略略不安倔強地哼唧著，並開始試圖用手在自己和莉奧諾拉之間製造點距離，甚至有點懷疑那捧羽扇豆是不是已經被擠爛了。
「下次我把我的沐浴露借給你用，你適合花香型的。」莉奧諾拉終於膩歪夠了，順手把羽扇豆塞過去，轉過身將手背在身後，再回頭望著伽瑪，眼睛里陳釀著淡淡的光，「回去把甜點拿上，我們準備回家吧。」
聽到莉奧諾拉的話，伽瑪鬆了口氣，應了一聲抱好懷裡的羽扇豆，跟了上去。沒走幾步，她還是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左側，即使沒有看到人影，她的鼻子還是捕捉到了空氣中微妙的一絲檀香味，猶如混入大海的一滴香水，在人群重新湧上街頭時，僅僅存在了那麼一瞬，便再也察覺不到了。
她知道絕對沒有出錯，她的眼睛和鼻子是從來不會有差的，那位老熟人陰魂不散地圍繞在所能到達的每一個地方。
「怎麼了？看到誰了嗎？」莉奧諾拉注意到她的腳步放得太滿以至於一回頭差點沒有看到人影。
「沒什麼，我們快去甜品店拿東西吧。」她快走幾步跟上莉奧諾拉，伸手拉住莉奧諾拉的手，拽著一臉不明所有的醫官盡量迅速地遠離。因為自身的原因，讓那位老熟人知曉與自己親近的人並不是好事一樁，她的腦子需要在被上門測試之前找到合適的措辭，撇清廢墟里所有人和自己的關係，除了上下屬的同事關係之外，什麼都不能有。
她的手不由得抓緊了莉奧諾拉的手。
她忍不住咬著叉子彎起了嘴角，感覺如此行為有點怪異后，迅速抽出叉子，舔掉嘴唇上的一點核桃渣。
如果沒有意外，她記住了每一個店員的面容，回去之後通過搜索全員人口便會得知接下這座店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底細。
「怎麼會有人願意接下突然消失的舊咖啡店，不怕出現什麼差錯么。」她自言自語，盯著手上的合金叉子，心裡還是覺得太奇怪了。行動會抹掉任何可疑的痕迹，但這裡留下的痕迹多到不正常，更不用說她親手造成的那些。
「雖說有許多事情至今無法科學解釋，但是，要知道，這就是吸引人的地方。你看，不管是牆面還是地板上，這些武器造成的痕迹店主根本沒有掩蓋，反而是當作一種裝飾品，可想而知，這完全是吸引顧客的噱頭，不是嗎？」莉奧諾拉倒是來了精神，作為醫學者，神秘的事物永遠不過是她解剖刀下的亡魂。
伽瑪繼續不回答，把叉子轉向她也不知道應該叫什麼的甜品上，莉奧諾拉的推薦，絕對好吃沒問題。
——生活經驗匱乏，連最普通款的甜品都叫不上名。
她的目光開始審視其他的顧客，普通人的生活是目前僅次於甜品的注意點，來到人世間的時間並不多，日新月異的世界新鮮的同時也陌生著。
——如果有機會離開這個星球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最想去哪裡？
她記得這個問題，以及那在雙手中被體溫加熱的果凍。明明自己是個有缺陷的戴罪人物，但廢墟里的人卻總是給予溫暖。
當重新看向莉奧諾拉的時候，燈光下在其身上迸發出蒙蒙的霧，彷彿透過朦朧就能看到從靈魂深處綻放的鈴蘭花，毫無世俗氣息的無瑕。
「嗯？怎麼了？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莉奧諾拉的嘴裡含糊著不知道是哪一款甜品，看著伽瑪盯著自己出神的樣子滿腦門都是問號，「啊，是不是大腦連接上了這裡的無線網然後獲得了一些神奇信息。」
「不，軍方的合成人是不允許連接外網的。」伽瑪回過神，略微思考了一下剛剛說的話，然後搖了搖頭，「從阿特拉斯的情況來看，即使是國防局的區域網，也是很容易被入侵的，如果在某一次系統升級中被植入惡意程序，我想這會比另一個我造成的後果更嚴重，你看小獵犬型號已經……」
關於阿特拉斯的以及整個小獵犬型號智能機器人的事情，她說不好，她知道關於廢墟管家失控的原因中有多少應該去承擔的責任，只是造成如此的後果，並不是她計劃中結果。
完全不是。
她低下了頭，叉子深深埋沒在太妃糖布丁中，手跟著不自覺地顫抖。小獵犬的系統升級文件中夾雜的惡意代碼導致了機器人的失控，能做到的人只有一個，一個比其他的暴風雪都還要令她熟悉的人，和她會受令必須配合的人。
她沒有忍住，又抬頭看向莉奧諾拉，腦子裡混亂著的是企圖脫口而出的一些事情，一些從始至終在欺騙著所有人的事情。
驀地，一連串的撞擊聲出現在甜品店的沿街窗戶上，好似突然降臨的急雨，擊打在窗戶上隨著風一陣一陣。道路上的人驚叫奔走，有些盲目的人甚至撞上了還未清理走的戰艦碎塊上，慘烈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疼。巨大振翅的聲響很快淹沒掉這群文明生物的叫喊，成片的銀色飛蟲反射著日光，強烈的刺眼，追逐和叮咬著沒有任何身份標記的純種人類。
直到一只高速的飛蟲鑲嵌到厚實的外窗玻璃中，持續掙扎著企圖通過振翅來掙脫，黃蜂形態的模樣由機械構造，觸角和關節發出嗒嗒的輕音。
伽瑪站了起來，並示意莉奧諾拉不要動，她走到黃蜂前，抬起左手捏住脖子的部分，輕柔將其拽出，盡量減少對機體的損傷。
她向窗外望去，成群的黃蜂保持著攻擊的狀態，這類防疫部門用以控制流行病的裝置，監測著環境的同時也會順勢把萌芽中的病毒解決掉，通過腹部產生對應抗體，再通過尾部的尖刺注射，一般在患者未發病時便已痊癒。
然而，雖然是黃蜂，但系統設定下每一只都是獨行者，均勻鋪開在地球與月球上的每一個角落，網格化管理，保證地月系統里每個角落的安全。
「你也被從後台植入惡意程序了啊。」她的手指從黃蜂的頭部開始劃到背部，讓慌亂的小傢伙收起翅膀平靜在自己的手心裡，溫柔的話語是少有的腔調，類似於分散多年的老母親偶遇到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完美孩子。
——但手上的小傢伙原本是完美的。
湊上來的莉奧諾拉把頭伸到了她的胸前，還想抬手碰一下卻被她輕輕打開。她搖搖頭，將黃蜂小心裝入了外套口袋，「你留在這裡不要動。」
「啊？為什麼啊？」莉奧諾拉一臉不服氣，剛想趁機擠出門結果被伽瑪一手按到了臉上，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上口咬了一下，果不其然硌到了牙，囫圇不清地抱怨，「我是新興人，沒有什麼關係的好嗎……」
伽瑪陰沉著臉，隨即嘆了口氣，在黃蜂撞擊窗戶的時候店內便亂成一團，只有她們兩人不僅沒有慌亂，反而鎮定地去解決問題，把便衣的意義全部一掃而空。她知道莉奧諾拉並沒有注意到暴露身份的問題，只是簡單地想幫忙，可如果跟著出去的話，外面這些黃蜂不一定能夠準確分別出人類與新興人的區別，在不知道黃蜂體內合成了怎樣的抗體抑或是病毒前，她不能拿莉奧諾拉冒險。
所有人的通訊器都響起收到訊息的短音，政府發布了緊急室內避難通知，中心城多處出現黃蜂襲擊的事件，防護措施完好的室內才是安全的。
——她不能救下所有人。
——黃蜂的事情，她不能因小失大地暴露自己。
她的手仍被莉奧諾拉抓著，迅速否決掉考慮過說出事情的想法，按照協議，她不能把廢墟之外的工作說給協議上沒有涉及的人，否則，會受到和超出活動範圍一樣的處罰。
越過莉奧諾拉的頭頂，她看到吧台那邊向自己舉起飲料杯的人，深灰的發淹沒在角落的陰影里，驚慌的人是很難發現的。
合成人項目雖然全部關停，健在的合成人被單獨列為一個種族，不過作為人造的東西，即使能和機器人在外表上混為一談，可仍然需要根據法律的要求表示出自身的非人類物種身份。合成人需要保留深灰色的頭髮和脖子上的條碼，並在公共場合里必須讓別人能夠一眼識別，只不過遵守法律的後果就是遭遇種族歧視，為此有非常多的合成人在獲得自由后遭遇了殺害，像伽瑪的這種遮掩身份的行為，更是會遭遇嚴厲制裁。
她的系統已經和對方完成匹配，老熟人的名字是最不喜歡的那一個。為了避免莉奧諾拉起疑心，她自告奮勇去吧台那裡找正在安撫客人的小哥詢問打包的事情，順便和老熟人的距離靠近一點，通過內部網路接收具體訊息。
簡單看了一眼開頭，她沒有繼續翻下去，一邊從小哥手裡接過打包盒一邊用餘光繼續掃著老熟人，對收到的活動邀請沒有感受到太多的興趣。
——不過又是通過任務測驗忠誠度而已。
顧不上老熟人在另一頭笑意盎然的樣子，她快步走回莉奧諾拉的身邊，獨自讓其一個人她十分地不放心，她熟練地把盒子折好，將剩下的甜品小心裝進去，速度盡量快一些，「等下我們……」
她發覺到不對勁，一抬頭果然莉奧諾拉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拿上裝好甜點的手提布袋，憑著直覺直接推開大門走出甜品店，莉奧諾拉絕對去騷擾園林的職工了。她並不是不同意莉奧諾拉通過自己的方式得到羽扇豆植株，而是尚未散去的黃蜂萬一出現程序故障會導致無差別攻擊，讓莉奧諾拉遭受傷害是最不該發生的事情。
打包好的甜點在她的手下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左顧右盼的她只好又去麻煩小哥，然後衝出門去。在略微空曠的路上她稍稍的停下，轉著身子掃視了四周，最終選擇了栽種羽扇豆最多的那條路。
如果莉奧諾拉哪怕只少了一根頭髮，她都會自責致死，醫療層的職員基本沒有自保能力，也不願意攜帶防身武器，普通的小飛蟲都對付不了，更不用說這類製造出來的、具有一定攻擊性的小機械，在當初被設計出來的時候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當做殺人武器。
「莉奧……」她沒掩蓋得很好大聲，順著越來越多的羽扇豆加快了腳步，直到看到正在栽種的園林職工中間夾著她親愛的首席醫官，才勉強有一種快要鬆口氣的感覺，「莉奧，不要一聲不響跑掉……」
「唔？你是在像老母親一樣的擔心我嗎？」莉奧諾拉彎起嘴角，手裡抱著一大捆包裹好的羽扇豆，臉頰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直接鑽到伽瑪的懷裡。
「呃……我……不是……那個……」伽瑪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選擇放下手臂環抱住莉奧諾拉，即使是奧莫坦金屬的左手，同樣感受得到溫血生命帶來的溫暖，就像是身體里那始終奄奄一息的心臟，卻仍然在另外一股力量的作用下保證著運轉，因此她的身體還保持和懷中人近似的溫度。
在她懷裡的莉奧諾拉側過頭，將耳朵貼在她的胸腔上，雙份的心跳是地球本土生物中獨一無二的。
她咬了咬嘴唇，別過頭躲開其他人的目光，拍了拍莉奧諾拉的後背提示其快點起身，可惜反而讓懷裡的這個傢伙更黏在身上了。
她在鼻子里低聲哼哼著，聲音越拖越長，身體接觸總是能讓她心發慌，非常想躲到室內去，免得只有一層薄皮的臉會紅到發燙。她繼續帶著略略不安倔強地哼唧著，並開始試圖用手在自己和莉奧諾拉之間製造點距離，甚至有點懷疑那捧羽扇豆是不是已經被擠爛了。
「下次我把我的沐浴露借給你用，你適合花香型的。」莉奧諾拉終於膩歪夠了，順手把羽扇豆塞過去，轉過身將手背在身後，再回頭望著伽瑪，眼睛里陳釀著淡淡的光，「回去把甜點拿上，我們準備回家吧。」
聽到莉奧諾拉的話，伽瑪鬆了口氣，應了一聲抱好懷裡的羽扇豆，跟了上去。沒走幾步，她還是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左側，即使沒有看到人影，她的鼻子還是捕捉到了空氣中微妙的一絲檀香味，猶如混入大海的一滴香水，在人群重新湧上街頭時，僅僅存在了那麼一瞬，便再也察覺不到了。
她知道絕對沒有出錯，她的眼睛和鼻子是從來不會有差的，那位老熟人陰魂不散地圍繞在所能到達的每一個地方。
「怎麼了？看到誰了嗎？」莉奧諾拉注意到她的腳步放得太滿以至於一回頭差點沒有看到人影。
「沒什麼，我們快去甜品店拿東西吧。」她快走幾步跟上莉奧諾拉，伸手拉住莉奧諾拉的手，拽著一臉不明所有的醫官盡量迅速地遠離。因為自身的原因，讓那位老熟人知曉與自己親近的人並不是好事一樁，她的腦子需要在被上門測試之前找到合適的措辭，撇清廢墟里所有人和自己的關係，除了上下屬的同事關係之外，什麼都不能有。
她的手不由得抓緊了莉奧諾拉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