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個掙脫枷鎖的我
本章節 3038 字
更新於: 2023-07-29
「怎麼了？」
「有人在偷看。」我說。
「誰？」幸茵的臉上浮現一絲不安：「剛剛那群高中生嗎？」
「沒看清楚，但應該是。」
「他們要做什麼？」
「誰知道。」
中學生的腦子能做出多少缺乏邏輯的事情來，往往不能預料，就像我過去在學校裡遇到的那些人一樣。
「我們離開這裡吧，往前走。」
「他們都穿著制服，應該都是附近那所私立高中的學生，我明天就跟他們的學校檢舉。」我被這群人搞得很不耐煩。
幸茵將燈光移向她手裡的地圖，說：「如果他們剛剛是在極度冒險區，現在往中央廣場這裡來，那我們往右先去城堡區如何？」
「雖然我不喜歡順序一直被打亂，不過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我們在廣場的邊緣找到了斑駁的「城堡區」引路牌，便向著前方的路走過去。
那是所有區域裡最讓我期待的一區。
畢竟，城堡在歷史中往往是最豪華的存在，在被歲月塵封以後，能營造出的前後反差是最大的。我很想親眼看看，原本能給人無限浪漫想像的奢華城堡，在遭人捨棄之後會是何等破碎的模樣？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不太對勁。
無論我們往哪裡走，有人跟在身後的被監視感就一直沒有消失過，我持續聽見不屬於我或幸茵的腳步聲，即便它十分微弱；在轉身確認的那一瞬間，燈光也的確照到了快速掠過的影子，但這空間太大又太黑暗，那些惱人的人影又會避在肉眼或燈光無法觸及的地方。
終於來到城堡外，我卻無心觀看眼前的建築，因為我清楚地知道，不遠處仍然有人在窺伺著。
「你們到底要幹嘛？」我不耐的回過頭喊著，即便我又再次看不到任何身影的存在：「嚇人嗎？有意義嗎？」
回應我的是仍然沉默的空氣，猜不透對方動機也讓我更加煩躁。
「啊！」
幸茵發出一聲尖叫，我轉過頭並把燈光移向她，看見她一臉驚恐地指著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女孩。
滿身是血、臉上也全是傷痕，要不是她還穿著附近高中的制服，我根本認不出她是剛剛才見過的女孩。
「拜託你們……幫幫我。」她對我們發出痛苦的呼喊。
有點像喪屍。
基於本能的防衛，我將幸茵推向我身後，帶著戒心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你想怎樣？」
「我找不到我同學、又害怕。」她焦急地看著我們說：「你們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你身上的血還有傷是怎麼來的？」
「我剛剛因為太害怕，不小心摔倒。」
「你是摔在釘床上嗎？」我直接拆穿她的謊言。「跌個倒而已，會到滿身是血嗎？」
「我…其實……」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又望向幸茵，似乎想換個好說話的人下手。
「你不要看她！」我瞪著她：「先回答我的問題！」
她嚇了一跳，立刻又著急的說：「我們出了一些狀況……」
無論是什麼狀況，都一定沒好事。
「我們不想捲入你們的事端，有什麼事妳自己解決，不要煩我！」
我轉身拉著幸茵就要走開，而她又擋在我們身前。
「等等！聽我說……」她很為難的看著我們，說：「這些傷，其實是另外一個女生弄的。我們發生了一些誤會，她生氣地打了我後就跑了，其他人跟我正在分頭找她……」
「你的傷看起來很嚴重，為什麼不先報警？」
「我們都沒有帶手機…」
「我唯一能幫你們做的，只有報警，其他你自己看著辦。」
當我這麼說的時候，這個女高中生很明顯地慌亂起來。
「不要報警！」她搖頭。
「為什麼？」
「雖然打傷我，但怎麼說我們都還是朋友，我不希望她有麻煩。」
「是不希望她有麻煩，還是不希望你有麻煩？」我冷冷地說：「你身上的傷到底怎麼來的，你們一群人到底做了什麼？也許不能告訴警察吧？」
「不是這樣…」
「你們的麻煩跟我沒有關係。」我一面拿起手機一面說：「你自己去跟警察解釋！」
「不要報警！」她突然變得歇斯底里。
我還來不及反應，手機已被她奪走，同時她也注意到幸茵掛在脖子上的手機，硬生生地將其扯下，幸茵因為吃痛而驚叫出聲。
「呀！」
「你是怎樣？作賊心虛？」我吼著：「手機還來。」
在我說這句話的同時，高中女生已經將手機往建築物上砸過去，發出輕脆的碎裂聲。
那一瞬間，摔在牆上的除了手機之外，我還看見了高中時被同學破壞的恐怖小說，眼前女孩雖然沒說話，從我記憶裡竄出的譏笑聲，在安靜的黑暗之中卻格外鮮明。
哈哈哈，長相恐怖的人配恐怖的書～恐怖的東西都要被毀滅！
我再也無暇理會高中女生早已不攻自破的謊言，她和她那一群同夥，肯定發生了不能報警的意外。憤怒與煩躁在這一瞬間全在我心頭點燃，胸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流竄我全身，而我再也無法自控。
為什麼人類總是喜歡與干擾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呢？
為什麼我總是要一而再三的容忍或被迫接受這些人的干擾與傷害？
為什麼受傷後孤獨地躲在角落裡默默舔拭傷口的人該是我？
為什麼我又不能像他們一樣，隨意的揮刀殺人，然後一點愧疚感都不需要有？
如果這個世界上註定有些該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他們，而是我？
一個又一個憤怒的問號冒出的同時，我的理智斷線，而眼前的女生已被我推倒，撞在城堡大門旁立放的木板上，磅啷磅啷地，木板因為重擊紛紛倒下，壓在女孩身上。
接下來，眼前出現非比尋常的光亮，來自於火──失去理智的時間很短暫，但足夠讓我我下意識地從包裡掏出打火機，搶下幸茵手裡的地圖，點燃之後拋向眼前的木板。
如果你們這麼愛傷人，那麼就一起燒成灰吧。
「湘！」幸茵錯愕地看著我，很顯然的，我冒的險比她方才在戲水區那裡完成的還要瘋狂。
在幸茵抓住我之前，我從包裡掏出另一個東西，打開後扔進火堆裡──我的隨身護髮油。
轟的一聲，火勢更加狂躁了，橘紅色的光不受控制地向外擴散，就像那個掙脫枷鎖的我，瘋狂程度完全不輸給我所見過的可笑人類。
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也是人類，本該有與他們抗衡的能力。
高中女生倉皇地從木堆中掙脫，對著我們吼著：「你們瘋了嗎？」
對呀，瘋了。
早知道發瘋就能夠不再被傷害，我早該瘋了！
「媽的！再弄我啊，該死的人類！」我叫著。
這下，眼前的破舊建築隨著漸漸延燒的火勢而光亮起來。
「湘，妳冷靜，不要這樣！」幸茵從身後抱住我，以十分慌亂的語氣對我說：「妳嚇到我了！」
我無法回應幸茵的話，幾乎也無法解讀她話語的內容。我整個人都在顫抖，呼吸也十分急促，像一台漏了電的機器。
「這要是燒成大火，妳打算怎麼辦？」
「死無對證，就說是他們燒的也可以，那個女生身上的傷絕對不是打架來的，他們自己也有狀況！」我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費力的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效果有限：「我們走吧，直接南下。」
「火……」幸茵以遲疑的語氣回應我：「真的不管了嗎？」
「燒不死人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覺得那火怎麼燒也無所謂，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又不是有幾百人擠在這。」
我拉著幸茵的手，迅速地往回頭路走去。
身後的燃燒聲很鮮明，劈啪劈啪地，像極了燒肉店裡的碳火爐。
一路上，我們一直沉默著，沒有說上任何話，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回頭看那團被我點起來的紅光。
「妳為什麼這麼生氣？」她的語氣帶著恐懼與不解：「氣到要燒掉房子？」
「我不知道。」我試著解釋：「在某個瞬間，我覺得憤怒到了極點。」
「不至於到要放火的地步吧？」
「妳就當我的瘋狂開關今天莫名其妙的被打開了。」
幸茵鬆開我的手，停下了腳步：「我們…要不要回去想辦法把火滅了？就算他們不說，之後也會被發現的。」
我望向她，說：「然後呢？會不會連火都還沒滅，我們就先被那群人滅了？」
她停頓了一會，又回頭看了一眼，默默地跟上我的腳步。
我們繼續往最初的入口走，而我也不想再說話，因為我搞不清楚心裡頭這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我知道自己還很憤怒，也記得我衝動地做了我以前根本沒做過的事，但與這樣的情緒並存的，是另一種我不曾有過的感受──得意嗎？還是某種得逞的快感，總算我有那麼一次，有了傷害人類的本事與機會。
而我沒有一點罪惡感。
因為我始終不認為自己做的是一件錯事。
我應該如何向幸茵解釋？
一路上，仍舊沒有任何言語。
「有人在偷看。」我說。
「誰？」幸茵的臉上浮現一絲不安：「剛剛那群高中生嗎？」
「沒看清楚，但應該是。」
「他們要做什麼？」
「誰知道。」
中學生的腦子能做出多少缺乏邏輯的事情來，往往不能預料，就像我過去在學校裡遇到的那些人一樣。
「我們離開這裡吧，往前走。」
「他們都穿著制服，應該都是附近那所私立高中的學生，我明天就跟他們的學校檢舉。」我被這群人搞得很不耐煩。
幸茵將燈光移向她手裡的地圖，說：「如果他們剛剛是在極度冒險區，現在往中央廣場這裡來，那我們往右先去城堡區如何？」
「雖然我不喜歡順序一直被打亂，不過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我們在廣場的邊緣找到了斑駁的「城堡區」引路牌，便向著前方的路走過去。
那是所有區域裡最讓我期待的一區。
畢竟，城堡在歷史中往往是最豪華的存在，在被歲月塵封以後，能營造出的前後反差是最大的。我很想親眼看看，原本能給人無限浪漫想像的奢華城堡，在遭人捨棄之後會是何等破碎的模樣？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不太對勁。
無論我們往哪裡走，有人跟在身後的被監視感就一直沒有消失過，我持續聽見不屬於我或幸茵的腳步聲，即便它十分微弱；在轉身確認的那一瞬間，燈光也的確照到了快速掠過的影子，但這空間太大又太黑暗，那些惱人的人影又會避在肉眼或燈光無法觸及的地方。
終於來到城堡外，我卻無心觀看眼前的建築，因為我清楚地知道，不遠處仍然有人在窺伺著。
「你們到底要幹嘛？」我不耐的回過頭喊著，即便我又再次看不到任何身影的存在：「嚇人嗎？有意義嗎？」
回應我的是仍然沉默的空氣，猜不透對方動機也讓我更加煩躁。
「啊！」
幸茵發出一聲尖叫，我轉過頭並把燈光移向她，看見她一臉驚恐地指著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女孩。
滿身是血、臉上也全是傷痕，要不是她還穿著附近高中的制服，我根本認不出她是剛剛才見過的女孩。
「拜託你們……幫幫我。」她對我們發出痛苦的呼喊。
有點像喪屍。
基於本能的防衛，我將幸茵推向我身後，帶著戒心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你想怎樣？」
「我找不到我同學、又害怕。」她焦急地看著我們說：「你們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你身上的血還有傷是怎麼來的？」
「我剛剛因為太害怕，不小心摔倒。」
「你是摔在釘床上嗎？」我直接拆穿她的謊言。「跌個倒而已，會到滿身是血嗎？」
「我…其實……」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又望向幸茵，似乎想換個好說話的人下手。
「你不要看她！」我瞪著她：「先回答我的問題！」
她嚇了一跳，立刻又著急的說：「我們出了一些狀況……」
無論是什麼狀況，都一定沒好事。
「我們不想捲入你們的事端，有什麼事妳自己解決，不要煩我！」
我轉身拉著幸茵就要走開，而她又擋在我們身前。
「等等！聽我說……」她很為難的看著我們，說：「這些傷，其實是另外一個女生弄的。我們發生了一些誤會，她生氣地打了我後就跑了，其他人跟我正在分頭找她……」
「你的傷看起來很嚴重，為什麼不先報警？」
「我們都沒有帶手機…」
「我唯一能幫你們做的，只有報警，其他你自己看著辦。」
當我這麼說的時候，這個女高中生很明顯地慌亂起來。
「不要報警！」她搖頭。
「為什麼？」
「雖然打傷我，但怎麼說我們都還是朋友，我不希望她有麻煩。」
「是不希望她有麻煩，還是不希望你有麻煩？」我冷冷地說：「你身上的傷到底怎麼來的，你們一群人到底做了什麼？也許不能告訴警察吧？」
「不是這樣…」
「你們的麻煩跟我沒有關係。」我一面拿起手機一面說：「你自己去跟警察解釋！」
「不要報警！」她突然變得歇斯底里。
我還來不及反應，手機已被她奪走，同時她也注意到幸茵掛在脖子上的手機，硬生生地將其扯下，幸茵因為吃痛而驚叫出聲。
「呀！」
「你是怎樣？作賊心虛？」我吼著：「手機還來。」
在我說這句話的同時，高中女生已經將手機往建築物上砸過去，發出輕脆的碎裂聲。
那一瞬間，摔在牆上的除了手機之外，我還看見了高中時被同學破壞的恐怖小說，眼前女孩雖然沒說話，從我記憶裡竄出的譏笑聲，在安靜的黑暗之中卻格外鮮明。
哈哈哈，長相恐怖的人配恐怖的書～恐怖的東西都要被毀滅！
我再也無暇理會高中女生早已不攻自破的謊言，她和她那一群同夥，肯定發生了不能報警的意外。憤怒與煩躁在這一瞬間全在我心頭點燃，胸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流竄我全身，而我再也無法自控。
為什麼人類總是喜歡與干擾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呢？
為什麼我總是要一而再三的容忍或被迫接受這些人的干擾與傷害？
為什麼受傷後孤獨地躲在角落裡默默舔拭傷口的人該是我？
為什麼我又不能像他們一樣，隨意的揮刀殺人，然後一點愧疚感都不需要有？
如果這個世界上註定有些該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他們，而是我？
一個又一個憤怒的問號冒出的同時，我的理智斷線，而眼前的女生已被我推倒，撞在城堡大門旁立放的木板上，磅啷磅啷地，木板因為重擊紛紛倒下，壓在女孩身上。
接下來，眼前出現非比尋常的光亮，來自於火──失去理智的時間很短暫，但足夠讓我我下意識地從包裡掏出打火機，搶下幸茵手裡的地圖，點燃之後拋向眼前的木板。
如果你們這麼愛傷人，那麼就一起燒成灰吧。
「湘！」幸茵錯愕地看著我，很顯然的，我冒的險比她方才在戲水區那裡完成的還要瘋狂。
在幸茵抓住我之前，我從包裡掏出另一個東西，打開後扔進火堆裡──我的隨身護髮油。
轟的一聲，火勢更加狂躁了，橘紅色的光不受控制地向外擴散，就像那個掙脫枷鎖的我，瘋狂程度完全不輸給我所見過的可笑人類。
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我也是人類，本該有與他們抗衡的能力。
高中女生倉皇地從木堆中掙脫，對著我們吼著：「你們瘋了嗎？」
對呀，瘋了。
早知道發瘋就能夠不再被傷害，我早該瘋了！
「媽的！再弄我啊，該死的人類！」我叫著。
這下，眼前的破舊建築隨著漸漸延燒的火勢而光亮起來。
「湘，妳冷靜，不要這樣！」幸茵從身後抱住我，以十分慌亂的語氣對我說：「妳嚇到我了！」
我無法回應幸茵的話，幾乎也無法解讀她話語的內容。我整個人都在顫抖，呼吸也十分急促，像一台漏了電的機器。
「這要是燒成大火，妳打算怎麼辦？」
「死無對證，就說是他們燒的也可以，那個女生身上的傷絕對不是打架來的，他們自己也有狀況！」我深吸了一口氣，非常費力的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效果有限：「我們走吧，直接南下。」
「火……」幸茵以遲疑的語氣回應我：「真的不管了嗎？」
「燒不死人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覺得那火怎麼燒也無所謂，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又不是有幾百人擠在這。」
我拉著幸茵的手，迅速地往回頭路走去。
身後的燃燒聲很鮮明，劈啪劈啪地，像極了燒肉店裡的碳火爐。
一路上，我們一直沉默著，沒有說上任何話，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回頭看那團被我點起來的紅光。
「妳為什麼這麼生氣？」她的語氣帶著恐懼與不解：「氣到要燒掉房子？」
「我不知道。」我試著解釋：「在某個瞬間，我覺得憤怒到了極點。」
「不至於到要放火的地步吧？」
「妳就當我的瘋狂開關今天莫名其妙的被打開了。」
幸茵鬆開我的手，停下了腳步：「我們…要不要回去想辦法把火滅了？就算他們不說，之後也會被發現的。」
我望向她，說：「然後呢？會不會連火都還沒滅，我們就先被那群人滅了？」
她停頓了一會，又回頭看了一眼，默默地跟上我的腳步。
我們繼續往最初的入口走，而我也不想再說話，因為我搞不清楚心裡頭這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我知道自己還很憤怒，也記得我衝動地做了我以前根本沒做過的事，但與這樣的情緒並存的，是另一種我不曾有過的感受──得意嗎？還是某種得逞的快感，總算我有那麼一次，有了傷害人類的本事與機會。
而我沒有一點罪惡感。
因為我始終不認為自己做的是一件錯事。
我應該如何向幸茵解釋？
一路上，仍舊沒有任何言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