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來,多了不少新進成員的熱音社可謂是氣象一新,或許是因為國高中少有這種機會,上了大學想站上舞台完成舞台夢的人很多,便和熱舞社一同成為了熱門首選之一。
當時作為社團博覽會員工的陳樺儘管不是幹部,同樣為這事出了一份心力,如今也和其他想當主唱的人共同鑽研唱歌的方式,交流彼此的想法。
一方面幫助新人適應環境,同時融會貫通自己的想法,別因為有些人年紀比自己小就不放在眼底,有些人甚至跟她一樣是高中唱三年唱上來的……
話雖如此,但凡是社團的新人,無論先前有沒有過相關經驗,目前在還沒組團的狀況下,還是比較依賴這群元老級的人們,像諾暐一開始什麼都不懂、又怕生,就會一直黏在陳樺的身邊。
「欸欸學姐,那個彈貝斯的是誰啊,感覺很厲害……」
「欸學姐,你們的社課會請外面的老師來教嗎?」
「學姐,妳會不會那個什麼……」
雖說是個問題兒童,陳樺卻沒有覺得他很煩,相反地,是一個一個把他的疑問都解答好,她深知這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時期,畢竟她剛進來時也是懵懵懂懂,靠著別人扶持長大的。
這學期主唱部多了不少小幼苗,恰好補足了前人離去的部分,而這學期的她也不再是系會事務纏身的人,只需要好好地當一個社員享受社內生活即可。
隨著時間流逝,新人舊人自然地混熟起來,又分成許多不同的群體,各自相互友好,會打鬧也會集體行動,整體而言相當融洽……
因此,某些相應的意外小插曲,也由此刻的相遇誕生。
在一次平常的宵夜聚裡,諾暐跟自己在社團裡組起的朋友圈閒聊到一半,忽然他瞥見隔壁桌子下方有個粉色的保溫杯,而那裡是方才陳樺和她朋友所坐的位置。
那個……是學姐的嗎?諾暐腦中剛浮現出這個揣測,便有人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個保溫杯,手指勾過杯帶拿了起來。
經過了一番討論,大家大致能確定這個就是陳樺的保溫杯,因為有人目擊她拿著過,於是現在的問題就是誰要拿給她,自然是眼下交情上離她最近的諾暐。
「學姐,這是妳的水壺嗎?」
他隨即傳了訊息給陳樺,至於陳樺是在回到家後才看到這訊息,頓時驚覺起自己腦弱疏忽,顧著跟朋友講話就忘了別的事情,連忙回訊諾暐。
「是的QQ你們現在還在那裡嗎?我馬上過去拿。」
「現在嗎,可是我們差不多要走了耶。」諾暐很快就回覆了,「還是我明天拿去社辦給妳?」
由於和陳樺走得近,加上熱音社的社辦比較沒限制,所以就連身為社員的諾暐都可以隨時踏進社辦,不會受到任何的阻礙。
早已熟知這些規則的陳樺更不用說,她跟她的團但凡沒意外,每天都在那裡練習。
瞧著諾暐傳來的訊息,陳樺雖然不想勞煩他,但也不好意思叫人在那邊等,只能接受自己耍蠢的代價。
「呃……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好,那就明天見啦。」傳來這訊息,諾暐便不再回覆。
結束對話後,陳樺無奈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躺上床嘆了口氣,這難道就是歲月催人老嗎?她才大三而已就開始健忘了……
不會不會,這就單純只是個閃失,用這樣的說詞把事情揭過,旋即她想起幾天後的某個約定。
而到了當天晚上,這個約定的另一位當事人澄賢從房間走出,恰好時予也要外出運動,看著他嘻嘻哈哈地和室友們說再見,接著和自己對上了眼。
「你要出去運動了嗎?」
澄賢掃了一眼時予身上的透氣穿著,關上了門才說話。
時予點了點頭,順勢走到他的身旁,嘴上一邊開口,「你要去哪?」
「陳樺說要請我喝飲料啊,就在那間我們慶功的酒吧,順便聊個天。」
跟著時予移動的腳步,澄賢也動起身子向外,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下台階。
在一聽到澄賢說酒吧的當下,時予下意識想說他不是不喝酒?隨即又想著陳樺肯定知道這事,澄賢也不會在她不曉得的情況下約那裡吧。
何況慶功當晚,他喝的就是汽水,眼下去那裡聊天應該也是只喝這個。
沒有打算多問,也沒有能問的空間,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一直走到往酒吧的那個路口,澄賢揮著手向他道別。
「那我就先走啦,你運動加油~」
時予點了回頭算是回應,不過他沒有馬上離開,或許是因為紅燈的關係,他多看了一會澄賢遠去的背影才開始他的運動行程。
與此同時,走在人行道上的澄賢則在想,不知道待會他跟時予會不會再遇到,由於陳樺在跟他聊完天之後,似乎還有別的聚要去,可能會有偶遇的機緣。
原本他想問問時予運動的時間大概多長,轉念一想還是罷了,不確定的事別跟時予多提,自己也不好拿捏分寸,況且兩人重疊的路段太少,要恰巧遇到很難。
至於在最後,他還是打消了遠離時予的念頭,一來是時予沒有表示什麼,他這樣妄自行動倒搞得有鬼,二來是他知道被遠離的人會是什麼感受……
因為見過那種情況,所以明白這樣會傷害到別人,他就更不能做。
慢慢抵達了約定的酒吧,和店裡的店員打過招呼後,陳樺很快也出現在店外,先後不超過三分鐘,椅子都還沒坐熱的程度。
客人光顧的門鈴再次響起,兩人見面先是問好了一陣,陳樺同時拿下自己的包包坐在椅子上,拉鍊上掛著的許多玩偶吊飾十分搶眼。
「來來來,要喝什麼,儘管點。」
昏黃的燈光下,她把菜單的主控權交給了澄賢,招呼著他盡情隨意,今天的約主要是為了感謝他在迎新表演上的支持,儘管之前發生了一點事,不過這個約定並不會受到影響……
雖說是這樣,但這其實只涵蓋約定存亡的部分,過程還是會被影響,那個晚上的事還懸在陳樺的心裡,而且她不是個能憋住想說的話太久的人,索性開頭就試探了回。
「沒事啦,當時我情緒也比較低落,所以比較自怨自艾一點。」
可關於這點,澄賢也替她緩頰,說到底,陳樺根本就沒有什麼錯,反倒是打電話找人還講一堆洩氣話的他比較有問題。
嘴上歸咎是自己的錯誤,但陳樺知道那些話不是單純會說出來的,縱使無奈卻也只能草草把這個話題帶過,即便她等等馬上就會再去踩澄賢的雷區。
兩人在此後轉向聊起了近況,隨著話鋒的改變、飲料上桌,氣氛也有所改善,陳樺劈哩啪啦地講了一堆,大抵都還是關於社團的事情,畢竟是目前重心的來源。
然而相比之下,澄賢就沒說到什麼,系會平時沒什麼事,除此之外就是和伊傑他們在玩的事情,在豐富的社團生活面前顯得鹹淡無味。
但熱鬧本就是表演性社團的常態,因此不用刻意去做什麼比較,澄賢也沒對自己的生活不滿意,只是陳樺總能辛辣地替他尋覓亮點。
「你跟時予最近怎麼樣?」
「幹嘛突然問這個?」澄賢的語氣聞言倏忽變得銳利。
近來老被大武調侃,尤其是在獨處被發現以後,以致他現在對這個話題有點感冒,天生的防備心已樹起界線。
陳樺被他瞬間轉變的語氣哽了下,但依然佯裝無事,「關心一下啊。」
由於在上次自己的表演結束後,她在後台有注意到只剩下伊傑四人,過去偷偷問了一會,他們五人其實都覺得澄賢和時予應該有點什麼。
而且那個有點什麼,不是普通朋友那麼單純的……
作為一個能跟澄賢直接不需場面話講重點的人,她這樣實際上就已然是在明示她要說的話了,澄賢自然不會不懂這點,只是選擇冷淡回應。
「不用關心吧,我們又沒幹嘛。」
「那他最近——」「說到這個正好,我有句話想好好跟妳挑明。」
陳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澄賢刻意阻攔了回去,看著她此時疑惑而不解的神情,澄賢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雖然那天晚上我的情緒不太好,但言語上——我是認真的。」
簡直……就像是面對過去的自己一樣,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從她的身上竄出,也許是作為自己的一面借鏡,曾經保有的悲傷在她那仍清晰可見。
只不過,自己已經……捨棄掉那個部分了。
「你為什麼執意這麼想呢?」
沉澱了一口飲料的間隔,陳樺語重心長地問出心底明知解答的問題。
「因為我真的很累。」而澄賢也不再虛以委蛇,一道感嘆道盡了他如今心底佔據的感受。
再也沒有力氣跟動力去支持他對這方面的期待了,他相信講這樣陳樺就會明白,更何況她還是一位不同於室友們,和他有著更多牽扯與回憶的存在。
「妳是唯一一個陪我走過來的人,我發生了哪些事妳都應該知道,所以妳能理解我吧?」
感受到澄賢話裡隱約帶著的壓迫,陳樺背有些發涼,但她也是依據著每一件事實主張下,義正詞嚴地反駁。
「可是……那些都不是你的錯啊。」她在腦中倒帶著往日那些記憶的片段,反而更為確定一點,「你從來沒有必要背負這些事情。」
「話是這樣沒錯。」澄賢嘴上附和,卻隨即也道出另一個真相,「問題是,傷害還是造成了。」
所有事情都不是他的鍋,更不是他自己自找的,無奈那些傷痕就是殘留在他的身上,這是陳樺始終無法忽視的一點,也是她一直極力閃避的面向。
過往的那些局面就像世界的惡意操弄,槍口對著別人,但流彈永遠波及到澄賢,逼迫著他陪著當事人流血化膿,無論他是否牽涉其中。
「而在掛掉電話之後,我忽然想清楚了。」澄賢的眼神在此刻變得無溫。
即便錯誤的發起人不是他,但追根究柢,還是源自於他本身思想上的癡心妄想。
從遇到那對情侶的那天,其實就是他認清事實的最後期限,如果他能早點接受「自己註定不配任何溫暖」的現實,後面自己就不會在那邊渾渾噩噩,陳樺也不必為他勞心傷神。
說到這裡,澄賢默默闔了闔眼,將昔日緊握的繩子狠心斬斷。
「所以我同時也下定決心,不要再抱任何沒意義的期待、不想再讓這些情緒左右我的行動。」
至於這份兒女情長的希冀就是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根源,因此一定要率先被去除。
眼看著澄賢一意孤行的模樣,陳樺的內心頃刻黯然下來,但隨後她還是嘗試著抬起頭,盡力對澄賢擺出自己目前所能擺出最好的笑容。
「……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的話。」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苟同澄賢的話,可是她也知道不管說什麼,澄賢都不會再聽進去,包括他為何會如此絕情的緣故,心才會更痛——
不是故意要說這種難聽的話,只是一想努力爬起來,就遭受到現實沉重的打擊。
或許有人會說,澄賢才大二就想放棄太可笑、精神太軟弱,這是不負責任的說法,因為他們無法將心比心,更無法將自己帶入澄賢的立場。
而沒有辦法站在澄賢的角度思考,就永遠不會知道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苦悶。
「但是,我還是不會停止幫你的。」
然則在下一秒,她仍然顯露出對應澄賢所展示的堅毅氣場,鄭重地注視對方,既然澄賢堅定了他自己的選擇,那她就也有她的選擇,不會輕易被淹沒。
「每個人都受過傷,我們沒有哪裡不一樣,這點我也要跟你說明白。」
話音一落,澄賢不久便露出一股意味深長的笑,似乎也是了解彼此都不會那麼輕易被說服。
「……總之,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在最後只是說出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卻讓陳樺頃刻想起數個片段,小聚也在這裡迎來了終點,陳樺下個聚的人打電話催促她,讓兩人只得先行散會。
澄賢陪著陳樺走到她的機車旁,途中看了下手機,給了一貫朋友的囑託。
「時間算晚了,妳還要去別的地方的話,晚上回家要小心哦。」
「嗯,掰掰。」她和澄賢揮了揮手,接著就拿起安全帽,準備扣上自己的頭頂。
與此同時,一邊留意著站在一旁滑手機的澄賢,她心裡突然一動,有個念頭的浮現讓她放下了安全帽,挪動腳步——
「……澄賢。」
待澄賢聞聲轉過頭來,陳樺先一步抱住了他。
這個擁抱沒有任何特殊意涵,也毫無理由驅使,就只是,單純地想抱抱澄賢。
澄賢雖然起初有點困惑,總歸也沒有推開她,就這樣任著她抱,兩個人心裡各有不同的想法,瞳仁裡釋出的情感彷彿卻沒有太多差異。
半響後鬆開了人,陳樺拍拍他的手臂,像是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推搡著他離開。
「好啦,就這樣啦,你先走吧。」
點頭了回,這次澄賢沒再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現場,陳樺目送著他的身影,心裡若有所思。
一從擁抱的餘溫中脫離,才走了幾步,澄賢的腦袋裡就被陳樺的話給覆蓋,他的重點停留在「我們沒有哪裡不一樣」這句話上——
關於這點,他從來都站在反對的立場。
不,我們是不一樣的,陳樺。我比妳想的……要可悲多了。
另一方面,原本拿著東西就要走的陳樺,此刻卻恍然地呆站在原地,澄賢都走過轉角消失了,她依然沒有打算離去,思緒還停留在剛剛的擁抱,以及胸口傳來的鼓動——
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感受到了,澄賢內心深埋的苦痛。
31.END
【作者後記】
( ´•̥̥̥ω•̥̥̥` )……
前面很融洽
後面很心酸
雖然這回還是沒有明講澄賢到底發生什麼
但可以從隻言片語知道他會這樣是由一層一層的事情堆疊起來的
老實說我有時候也覺得比起是事情的當事人
在旁邊被波及到的人更衰(我自己本身有相關經驗)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呢?
另外這一篇有寫到兩次將心比心的句型,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
有時候真的不要因為看別人年紀輕就瞧不起人家
也不要因為自以為度過的風浪很多,就覺得為了一些小事傷心的人很軟弱
因為你從來不會是他們
會這樣的人是不可理喻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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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後天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