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９＃你人真好

　　「就這樣吧，我先掛掉通話囉。」

　　既然跟陳樺這邊說不下去了，維持這虛無的通話也是無用，澄賢索性掛掉電話，點開和時予的訊息頁面。

　　這電話來得不太是時候，因為他的狀況不適合再說話，就像塞著軟木塞的高壓汽水瓶，隨時都會瀕臨爆炸。

　　不過，澄賢還是懂些時予的性子，知道他打電話來一定是有正事，加上如果拖得太久，難保不會被他嗆個幾句，澄賢可不樂見這件事情的發生。

　　然而他眼下卻忽略了一點，那便是再怎麼急迫要回覆，也還是有幾分鐘可以整理一下思緒，更何況他現在情況不佳——

　　只是當下就沒想那麼多，通話鍵直接撥了出去。

　　雖說沒這個前提，他跟時予交心的進度大概也就慢了些，但之後回憶起這段時光時，他會慶幸能提早知道時予是個溫柔的人。

　　沒有腦衝的話，他就會先用訊息回覆，而不會撥出這通電話。

　　所以如果要找一個確切的形容詞來比喻他的舉動，那估計是觸發了遊戲中的隱藏劇情，大概是這樣吧？

　　時予此時坐在房間裡的沙發上，內裡的傢具整齊有致，看見澄賢沒一會兒就回電過來，立刻接了起來。

　　「喂？」

　　「喂，怎麼了？」電話的那一端，澄賢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是有活力，時予暫且放下心中的揣測，說起原本打電話給他的目的。

　　「我是想問你明天要搭的車班。」

　　聞言，澄賢的語調變得有些手無足措，「噢，我還沒回家耶，原本想說回家再看。」

　　這句話不是藉口，他本來就打算這樣，可礙於飯桌上出現的那些事，也是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你還在外面？」八點多了耶，時予對此半信半疑，無奈他無從查證。

　　「嗯，剛吃完飯不久，騎車正要回家呢。」於是澄賢便借用隔天通話的優勢，心安理得地說著謊，「不過我剛好能停下來查一下，你等等哦。」

　　「是不用……」時予本來想叫他回家再查就好，話到嘴邊卻還是哽了回去。

　　不曉得為什麼，他總覺得怪怪的，莫名有種被搪塞感，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還是硬要強說愁。

　　「我明天的車次是這樣，你覺得哪一班車比較好？」

　　而沒過多久，澄賢就傳了車次時刻表給他，但哪班都能配合的他只是再把問題換個方式拋回去，「你想搭哪台？」

　　話音一落，澄賢首先發出思考的悶聲，然後就沉默下來，聽似普通挑選車次的過程，豈知間隔一拉長時予就感受到不太對勁，平時固定時間回學校的澄賢要想這麼久嗎？

　　他是有其他事情是不是？心裡的疑問無法得到辨明，此時澄賢比起試探，更像是帶著懇求的聲音傳來——

　　「如果我想早點回去的話，你可以接受嗎？」

　　透過電子設備轉化的音效夾雜著風，時予聽了有些若有所思，但也依舊是先答應了下來，「可以。」

　　「……謝謝你。」

　　然則澄賢後面這話一出，他便不由自主想起了迎新那晚的畫面，不知不覺好像能夠與眼下重合，模糊而奇妙的預感。

　　「不會。」

　　只不過呢，毫無根據的想像是不會被時予當成什麼的，本應如此。

　　「那除了這個，還有什麼事嗎？不然……」從語末的停頓，可想而知澄賢應該是打算掛電話了，畢竟他是半路停下來嘛。

　　被矇在鼓裡的時予是想著沒事了，可是……怎麼覺得好像真的怪怪的？就是跟澄賢的對話沒什麼問題，卻老是有種疑惑的感覺在內心盤旋。

　　是不是應該再說點什麼？時予被這樣的想法夾得左右為難，與此同時，澄賢也一邊在等他發話，把他平時沉著的思維攪得亂七八糟。

　　「……你吃飯的狀況還好嗎？」

　　於是在狗急跳牆下，他只能孤注一擲往他們目前唯一的共同話題去說。

　　雖說這問題有點冒險，畢竟有可能會讓澄賢不喜，然而他並沒有怎麼樣，答話裡縱使帶著委屈，至少這次沒有說謊。

　　「就是我們說的那樣。」

　　一句話時予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尤其澄賢說話前還嘆了一口氣，能藉此推測本人現在應該心情不太好，要硬聊下去可能會適得其反。

　　「……辛苦了。」所以倉皇投出的計畫可以先撤回了，時予口頭上推搡著澄賢，「你先回家吧。」

　　「嗯。」

　　澄賢回完，時予就聽見電動車發動的聲音，這時的澄賢早已回到自己車子旁，正想著電話是他要掛還是自己掛，孤注一擲的作為在此刻得到意想不到的回報。

　　「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我回家再跟你講。」

　　一聽到這一句，明知道認真想一想，就能想到這其實就是場面話，但還能這樣說出口，或許也代表這件事在澄賢的心底無關緊要吧？

　　「好。」

　　只是，時予仍舊欣然地答應了，莫名還感到高興。

　　雖說，他跟澄賢也才認識多久，親疏程度根本比不上伊傑等人，不過，聽人家吐苦水這種小事，他應該還是做得到的，如果澄賢信得過他。

　　僅為目前觀察的結果下來，時予覺得澄賢似乎獨自吞下很多煩惱，為此想盡些綿薄的心力，要是能藉機解決他的問題的話。

　　「那我直接回撥給你嗎？」奈何目前的澄賢可不了解時予的這份心，自顧自地說自己的，「用訊息的話會留下紀錄，我不想留著。」

　　「可以。」

　　得了回應以後，澄賢也隨意地應了一聲，並且交代了他回家再到整理好大概多久，要時予稍微等等，不料卻迎來了令他匪夷所思的回覆——

　　「我等你。」

　　此話一出，澄賢木然地頓在了原地，隨即心裡湧起一絲窘迫。

　　「呃，好哦。」

　　草草掛掉了通話，而後明明沒發生什麼，他卻如同逃逸般騎上了車子，回家的這段路程上也實在是分心到不行，時予幹嘛這樣講話啊……

　　另一方面，時予自己也不曉得他剛才為何那樣講，搞得好像他很急一樣，但心裡又有別種感覺，告訴他這樣子就對了，帶動胸口怦怦地跳動著。

　　上了個廁所冷靜一下，沒過多久，約莫二十分鐘吧，澄賢就打了電話過來，這一次他的聲音更為清晰，隨即得知他是在用筆電通話的緣故。

　　「那，我就長話短說啦。」

　　從這話之後，澄賢就大略解釋了一會飯桌上的事，唯獨賢爸的那句話沒說出來，反正時予也聽不懂，況且講出來可能還會把自己拖下水，還是不講為上——

　　「你姑姑挺討人厭的。」

　　而在聽完了略微刪減的版本當下，時予直白開火，就像當初嗆教授們一樣，這一次換嗆他的親戚，但一樣都能讓澄賢笑出來。

　　儘管原本拘泥的點是在沒說出來的部份，倒也是歪打正著替他抱不平吧。

　　「說討人厭是還好啦，就這點讓我很困擾而已。」笑了幾聲，他這才開始幫親戚勉強緩頰個，可並不是很確定自己說的對不對。

　　畢竟自己當時完全不想理人，便沒太留意她是不是有展現出其它自己不喜的特質，倒也不如說是他還沉浸在時予的無差別攻擊裡，聽起來詭異地悅耳。

　　「只是聽你這樣講莫名有點紓壓，好罪惡哦。」

　　也許是想法得到認同的關係吧，平時跟陳樺抱怨時，她總會說「沒辦法，那些人就是這樣，我們就只能怎樣怎樣……」這種較為被動的語句，有時總會讓澄賢不夠釋懷。

　　結果換時予一上陣，直接就把他心裡最白的話給說出來了。而實際上，澄賢確實有時候就只想要有人跟他一起罵人，罵點髒話釋放一些積蓄的壓力。

　　平時他沒那個臉皮要陳樺跟他一起罵，都在訴苦了還對別人要求東要求西太過分，所以對於時予的作為和他內心所想的不謀而合，讓他是感到相當舒暢的。

　　「開心了嗎？」聽澄賢如今笑得精神許多，時予適時地問起。

　　然則，他的這個問句其實也帶有點讓人誤會的成分在，畢竟澄賢也沒明說不開心，無意間透露了他在乎澄賢感受的一面。

　　「好很多了。」不過澄賢是沒聽出來，還單純覺得時予很關照他，因此繼續隨口嘟嚷著，「但我還是希望之後這種場合可以少一點。」

　　「你可以說學校有事直接推了。」

　　「我是有這麼想啦。」他其實在受苦受難時就想過往後一定要這樣，身為幹部用這種藉口最不會被懷疑，儘管這伎倆仍然有缺點，「但要是你們都回家了，我留在學校會超無聊，可能要找事情做吧。」

　　況且也不可能每次回家都得跟親戚吃飯，雖然澄賢不喜歡回家，但只是「回家」這件事情的話，他是勉強還能接受……

　　「你下次提早跟我講，我可以留下。」

　　不料繼提供意見之後，時予迅速而明瞭地拋出一發震撼彈。

　　聽言，澄賢瞬間慌得一批，在感受到心臟怦怦跳起來前，大腦已經驅使他做出回答，「不用啦，幹嘛這樣，你要回家就回家，我講講的啦。」

　　他又不是沒人陪就會怎樣，時予是又在講什麼鬼東西啊？何況他何德何能，以為當皇帝想要誰陪他就翻個牌子是不是？

　　好在他的理智還沒被打亂，而且這句話並沒多有什麼特殊意涵，想到伊傑他們偶爾有相似情況的時候也會說，這才慢慢恢復過來。

　　「反正我家離學校很近。」

　　時予或許也未聽出他一時的慌亂，卻是逕自道出這句話，獨裁了事件的走向。

　　話題一到這通常就是客套話的對峙，「可以啦可以啦」、「不用啦不用啦」，澄賢並不想那樣跟時予爭辯，雖說時予應該是不會那樣，可這就讓他先無話可說了。

　　猶疑的情緒哽在喉間，況且時予都講得這麼明白了，他總不可能賭氣說多近吧，太幼稚，問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但、但無論如何，總不能就這樣平白無故佔了人家的好意——

　　「以、以後不一定還會有那種情況啦。有的話，到時候再說啦。」

　　所以接受嗎？他沒有明講，不過時予願意先接受這結果。

　　「嗯。」

　　聊到這裡也差不多了，看了看時間，澄賢藉著要去洗澡的說詞想掛掉通話，實際上是他現在狀態調整不過來，心情被時予弄得七葷八素的。

　　「好。」時予對此僅是應了一聲，隨即也改口跟澄賢道別，「你好好休息。」

　　「嗯，好……」澄賢回應時，內心實在有點不太適應。

　　是因為第一次跟時予這樣訴苦嗎……就覺得很生疏，和他分享的過程先不看，主要還是他之後對自己所做出的任何回應，好不像平時面對面那個高冷的他——

　　反過來講，倒像是個溫柔的人，果然不該以貌取人才是，澄賢內心這麼想。

　　「……總之還是謝謝啦，你人真好。」

　　並且難得接收到這樣的善意，他說話也不由變得靦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害羞呢。

　　與此同時，時予聽了這話則默默陷入沉思，我人真好嗎……

　　他生平還沒聽過有人這麼說他，放下通話結束的手機，螢幕已經在延遲後黑屏，回想起來，這好像是第一次他在和澄賢的談話之中取得主導權……

　　即使這可不是他所預料的，剛才單純是順著本能就這樣回回回下去了，可這份本能雖說是以原本的目的為底，心理層面上卻似乎是被前面那份不同以往的心思給主導。

　　從以前到現在，讓他有過這種念頭的人，只有澄賢。

　　於是，儘管又搞不清自已到底在幹什麼了，但那個等等再想，總之結果還算不錯吧？都聽到本人這樣說了，某種程度上來講可以當成是種認可的吧？

　　由澄賢的反應中自行推斷出結論，時予以一種任務完成的心態說服自己的同時，胸口不只覺得舒暢，臉上也悄然浮現出熱度。



２９．ＥＮＤ



【作者後記】

時予偷撩澄賢
時予哄好了澄賢
時予是不是喜歡澄賢
（莫名其妙的三個相似句型）

果然男友出馬還是不一樣的啊～
是說我很懂澄賢的心態
有時候真的不需要雞湯灌下去
就只是需要有人陪著自己一起罵人（Eｘ：我草Ｏ馬ＸＸＸ），心情就會暢快很多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同感呢？

所以我就問到底是誰先動心的
到底是時予先在意澄賢在意到爆
還是澄賢先被撩到心動了
雖然有看文章的人絕對都答得出來
但我還是要在下面看看大家的答案
畢竟可能有不同見解嘛～

下一篇是禮拜六哦～
我們禮拜六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