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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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13
迎面撲鼻的潮水味,遙遙便望見排排列的大小船舟,登船上下貨的苦力,赤膊半身下著一件髒麻褲,後背扛著幾大袋四五十斤麻袋,大汗淋漓只為養家餬口,咬緊牙關,步履蹣跚將貨物搬運到三十米遠的倉庫內,方能獲得短暫喘息的機會。
林逸昊與潘怡雯在碼頭邊行走,引來不少光棍注目,撇到身旁潘怡雯窈窕身姿,腹下升起邪火,但看林逸昊一身貴公子打扮,壓下心中邪念,專心搬運貨物。
林逸昊花些銅錢在工人這打聽到,就近最大的漕運商行,除往來南北運務,也兼售些畫舫彩舟。
來到一處寬闊佔半畝地,商鋪分三層,一旁設有倉庫方便船隻上下貨,門匾上寫著『四海漕運』。
林逸昊剛進門,便有迎賓小廝上前。
「這位公子,請問來咱們四海漕運,可是要拖運或者租借彩舟遊舫?」
林逸昊頷首微笑說:「我想買一艘畫舫,能行萬里水路的」
小廝頻點頭,領著二人來到一旁雅座,沏上一壺清茶,便去請掌櫃的來。
林逸昊端起茶杯,清嗅茶香,醇香清新,淺飲一啄,入口微苦尾韻回甘,對這四海漕運有了期待。
大約半盞茶時間,一名穿著玄錦衣,頭戴鑲玉帽,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
「敝姓章,是四海漕運掌櫃,請問是這位公子想買艄畫舫?」
林逸昊噙笑回應:「正是,我想買艘畫舫周遊北方,掌櫃可有推薦?」
章掌櫃見來人談吐文雅,雖身著樸素,但隱含尊貴,不敢怠慢,一一介紹道:「蔽店目前手上有四艘彩舟,依公子所需長途跋涉,只有兩艘能應公子所求」
章掌櫃翻開一圖冊,上面是艘船圖構造,一艘三層樓高的寶船,船身長十丈,寬三丈,人員都居住在底下船艙內,吃水淺適合近海。
見林逸昊沒相中,又翻到另一艘圖,高兩層的屋船,船身長六丈,寬一丈半,人員居住於船頂,能容納人數不多。
「章掌櫃我想看這艘,能否帶我去見見?」
章掌櫃領著兩人到店外,朝另一邊馬頭走去,那是四海漕運的停靠點。
路上章掌櫃能說善道舌燦蓮花,將那畫舫吹的天上有地下無,林逸昊只淺笑偶爾點頭附和,潘怡雯則遠眺欣賞景色。
行到一艘屋船前才停下,船身繪有彩鷁,石灰飛簷反宇,兩側鏤空的護欄上走鸞飛鳳,紗幔低垂隨風揚,整艘船原木打磨裝點古色古香,卻不失繁複奢華,林逸昊第一眼就喜歡,身旁的潘怡雯同樣看得順眼。
章掌櫃也是有眼力勁,知二人相中這畫舫,也不嫌麻煩,殷勤的請二人上舟參觀。
畫舫內主廳長桌椅擺件考究實用,左右可坐五位尚有餘裕,中間設有一銅爐,夜冷時能添柴取暖,與人對飲也能充當溫酒,四面有捲簾可遮擋豔陽冷風。
舟上分有六間房,下層兩間配主廳和火灶,上層分為四間,由一條露天橋聯繫,空間剛好足夠人員起居,餘裕安放雜物糧資。
林逸昊走進二樓房間,唯有簡單的桌椅木床,推開鏤花窗戶,對著通江眺望,驕陽映日江面碧波粼粼,江莎漸映花邊綠,樓日自開池上春。
二人皆選上層入住,林逸昊是為方便採日出紫氣,避免驚擾他人。
離開畫舫回到四海商鋪內,在林逸昊與章掌櫃一番砍殺從五百兩,一路殺到章掌櫃滿臉潮紅冒汗,林逸昊口乾舌燥飲了兩壺茶,才定價兩百兩。
一旁的潘怡雯剛開始還不以為意,但看到林逸昊死命壓價,略感詫異,當除靈師還如此節省。
林逸昊不知道潘怡雯所想,不然一定大為反對,從小省吃存零用錢,玩具都不敢奢望,長大打工租屋繳學費,更是吃了不少苦,能省則省,箇中趣味只有林逸昊能體悟。
與章掌櫃辦理完手續,銀貨兩訖完,拿著字據準備離開前,順便詢問哪邊有牙行,想招幾位纖夫舵手。
章掌櫃手指一個方向:「公子從這往西南走是麻雀街,那邊有不少牙行」
林逸昊拱手答謝:「多謝章掌櫃,畫舫讓我多停兩日,便會出航」
章掌櫃回禮:「公子不需多禮,本就需備好資糧才好遠行」
告別章掌櫃,林逸昊二人朝麻雀街走去,剛進街口便看到不少拿著茅草籤的人,或蹲或站在一旁等待。
林逸昊上前詢問一路人:「這位兄台,請問那草籤是何意思?」
路人原本不想搭理,看林逸昊裝扮耐著心解釋:「草籤就是賣身簽奴籍的」
林逸昊拱手道謝,路人頭也不回匆匆離開。
在麻雀街上除了不想讓牙行抽成外,等待的臨時工也不少,揹著扁擔斗笠,或打著赤膊出賣勞力,就為討口飯吃。
林逸昊隨意挑了間牙行走進,迎門小廝就沒四海漕運來的機靈,粗看一眼素白衣,以為是平民百姓,意興闌珊的招呼。
林逸昊見如此敷衍也不多說,扭頭換下一家。
換了較為大間寬敞的牙行,果然有資金對迎門小廝有所調教,不似上一家那樣怠慢,熱情招呼入雅座。
一名體寬福態的婦人,款款而來,朝兩人上下打量一番才開口:「妾身姓吳,人稱吳大娘,兩位貴客可是招灑掃僕役」
吳大娘又瞧了旁邊潘怡雯,小聲說:「還是…侍女美妾?」
林逸昊沒有糾正,直說自己所求:「您這可有舵手纖夫?」
吳大娘連忙稱有,拿出一本人事名簿,零零總總共有十來人。
林逸昊撇去老弱病殘,選了幾個年輕力壯,或撐船經驗豐富的,讓吳大娘安排一間雅房,讓其一一面試。
吳大娘效率不慢,僅花一盞茶便將所選幾人喚來,在房外排隊依序進去面試。
林逸昊坐在位上,品一口清茶,沒有四海漕運的好喝,便放下不再多飲,潘怡雯則坐在一旁無事,捧著下巴發呆。
林逸昊朝門口傳喚:「讓人進來吧」
第一位剛進門的壯漢,還未開口眼神便迷離恍惚,頭頂飛過一隻迷魂蝶。
「喚何名?居所在哪?可懷別有意圖?」
「老漢名叫石大力,住城西桑樹街,吳大娘命我探聽公子所要去向,從何上船所行徑何方」
林逸昊精光一閃,與潘怡雯對視點頭,回應道:「就跟吳大娘說五日後上濱碼頭登船,出海往南」
「你可以出去了,下一位」
「是,公子」
石大力恍恍惚惚走出房間,回過神只知自己被淘汰,悄悄向吳大娘回報消息。
陸續幾位有意圖的被林逸昊打發掉,僅選了一對父子,父年近四十曾是船家載人渡河,因妻子患病急需用錢,和二十齣頭的兒子,想賺多點快錢,才來牙行應聘。
「老漢丁財,這位是小犬丁全,謝謝東家」
丁財頭髮半白,魚尾紋深沉,皮膚黝黑枯槁,眼神炯炯,略瘦但肌肉線條明顯,丁全也是個黝黑小伙,比丁財身材勻稱許多,長得有點木訥,都穿著粗布衣麻腰帶,衣服雖沒補丁卻有納過痕跡。
林逸昊擺擺手說:「稱呼我為白公子即可,這位是紅姑娘」
在確定一起同行後,三人便決定用暱稱稱呼,捨去此原身姓名。
「是白公子,紅姑娘」
「一艘畫舫由你二人操舵可行?」
「秉公子,咱父子便可輪替」
「好,那你們跟我走,這路途遙遠,一年內無法返回,順便把尊夫人一起接上吧,也好方便你父子倆照看」
丁財父子大喜,納頭就想拜,林逸昊趕緊扶起二人說:「本公子通醫理,或許能醫治尊夫人,這就去一趟你們家吧」
丁財見這新東家,年歲不大,醫術應該略淺,也不好意思駁去人家一番好意,暗想到時找機會給個台階:「有勞公子費心了」
四人離開牙行,林逸昊沒想在這家削去奴籍,那吳娘子別有用心,不想招惹麻煩,剛走出幾步便看一青衫少女頭插草籤,跪坐在路邊,懷抱七八歲男童,身前一木板寫著賣身求醫。
林逸昊等人走近前,看少女約二八年華,一身麻布衣,除穿著簡陋,頭髮有些雜亂外,模樣清秀不妖,再看懷中男童氣若游絲,面若白紙,眉宇緊皺痛苦模樣。
一名穿著員外樣,錦衣華服,腰寬體胖的禿頭老漢,面露淫邪的說:「唉唷,多好的俏姑娘,來跟大爺我回去,讓妳吃好穿好的」
另一旁穿著似龜公打扮的猥瑣男子說:「姑娘來我們宜花樓吧,包準一堆人疼愛妳」
少女泫然欲淚,哽咽說:「只要有人能治好我阿弟,去哪我都願意」
懷中男童迷迷糊糊的喚著:「阿姐…不要跟他們走」
少女撫過男童灼熱的額頭,眼底盡是擔憂和不捨。
林逸昊轉頭與潘怡雯對視,見她心有所動,便主動上前。
「姑娘,我有辦法治好妳胞弟」
圍觀的路人看這白衣公子,風度翩翩年紀比那少女還小,卻說能治好那男童,紛紛嗤之以鼻。
「這位後生可別誤人呀,你模樣這般青澀,哪會甚麼岐黃醫術,別亂害死人囉」
「對呀,這位姑娘,來我宜香樓,馬上給妳請大夫」
周圍人七嘴八舌,互相起鬨看好戲的模樣,林逸昊眼神直視少女,少女看那深邃眼眸,不知是鬼使神差,竟開口:「請這位公子了」
「嗯,這人多眼雜,妳住處離這遠嗎?」
少女搖頭說:「小女子與胞弟來尋親,路上遇山匪劫道,將父母殺害,好不容易逃到皇城,親戚卻不知所蹤,接連路途奔波,胞弟因水土不服生染重病,盤纏已用光,身無分文住店」
林逸昊上前,將男童抱在懷裡:「那跟我來吧」
幾人離開後,看熱鬧的路人紛紛鳥獸散。
林逸昊抱著男童來到客棧:「掌櫃給我間上房」
一名小二上前領路:「好的,客官這就請跟著」
少女忐忑不安跟著幾人,見其中有一名少女,對她抱以善意的眼神,才耐下不安。
進入客房中,林逸昊輕輕將男童安放在床上,手按腕脈,再翻看眼皮,撐開嘴唇查驗舌苔。
客房內擠滿人,潘怡雯在旁安慰少女莫擔心,丁財父子也想瞧瞧新東家醫術,或許能讓自家娘們好起來。
林逸昊初步診斷完,有了大概頭緒,轉頭對少女說:「因情緒鬱結,導致筋脈堵塞,氣血不暢,再加上水土不服奔波勞累,感染風邪」
少女急問:「可有辦法醫治?」
林逸昊肯定的點頭說:「我等等施針疏通氣血,再餵顆丹藥,開副方子調養就能痊癒,主要是心中抑鬱,需勞妳費心開導」
林逸昊說完便從寬袖裡佯裝拿出銀針,用火摺子炙烤消毒,才施針扎穴。
一針下去男童眉頭緊皺痛苦呻吟,少女連連想上前,都被潘怡雯按住,少女被潘怡雯之力氣所驚,無法掙脫。
隨幾針按順序施下,男童眉頭鬆開,面色也紅暈不少,林逸昊取出月明風清丸,化水讓其喝下,男童呼吸勻稱,沉沉陷入夢鄉。
潘怡雯鬆開少女手腕,少女起身到床邊:「公子,可是治好了?」
林逸昊點點頭說:「嗯,已無大礙,調養幾天即可」
少女急忙跪下磕頭:「多謝公子大恩大德,救治胞弟惡疾,小女子做牛做馬報公子大恩」
林逸昊搖頭微笑說:「不用妳做牛做馬,也不求妳回報,我後日要離開皇城,如果妳姐弟無處可去,可來四海漕運的碼頭,找一艘彩鷁畫舫」
少女不加思索便答應:「小女子名常翠,胞弟常勇願和公子遠行」
林逸昊含笑說:「好,這些銀兩妳先拿著,後日來畫舫尋我」
告別常翠姊弟,林逸昊跟著丁財父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