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源頭

　　布拉瑟克鎮每年皆會舉辦一次淨化慶典，政府方會邀請祭司到鎮上進行淨化儀式，帶領居民一同祈禱、感恩神的祝福與庇護。

　　「我們也去參加慶典，這是掌握情報的好機會。」奧托將手中的傳單遞給夥伴，亢奮地道：「聽說會聚集許多特殊體質之人。」

　　「好，就這麼辦。」維拉頷首表示同意，認為不可錯過這大好機會。

　　慶典將於三日後共襄盛舉，已有充裕的時間可養精蓄銳，無論如何都已經歷些許挫折，勢必要在該鎮獲取情報，絕不能再繼續徒勞無功。

§

　　在人地生疏、素不相識的陌生環境，路恩獨自外出勘查，盡可能地從當地居民口中搜集更多細節。

　　他踽踽獨行，穿梭於人來人往的潮流之中迎著路樹行動，直到抵達鎮上鑼鼓喧天的市集入口處，佇足一間花店前。

　　「呃？」倏忽，路恩遭人從身後猛地撞上，他踉蹌差點摔跤，旋即蹙眉轉身怒視何人走路如此不長眼？冷峻的視線彷彿一把利刃看得對方打了一身冷顫。

　　「想、想怎樣啊！」陌生人的身高矮上一截，頂著一頭凌亂捲髮逞強地叫囂，旋即臉色驟變，頻頻回頭張望，像是捉到恰好時機將懷裡的物品強塞到路恩手上後便落荒而逃。

　　見怪人消失於人海之中，路恩感到莫名其妙，怎麼就站在路邊也有事？

　　方才下意識地接過對方硬塞的物品，事發突然也沒來得及看清是何物。思及此，他垂首一瞥，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到一名怒氣沖沖的男人朝自己狂奔而來，身後跟著一名讓人攙扶行走的老先生。

　　「居然有同夥！無恥之徒！你若繼續逃跑我不會手下留情的！」藍髮男人止步於離路恩不遠處並舉起大弓，銳利的銀色箭矢閃著危險的光芒，一雙清澈的藍眸投射不悅的目光。「把偷走的錢包交出來！」

　　路恩一怔，豈有此理，竟還被錯怪成偷錢包的賊了？

　　「你誤會——」

　　「別狡辯了！竟連年事已高的長輩都欺負，作為男人實在可恥！」男人惡狠狠地指責，壓根兒不聽解釋，強硬的態度不容反駁餘地。

　　見對方擺明認定自己就是小偷，路恩雖感敗興也暫且不多言。只是，因其衝著自己大聲嚷嚷地喊罵，圍觀群眾逐漸聚集，寫在臉上的唾棄和竊竊私語的樣子也讓他憶起不堪的過往。

　　如此似曾相識的一幕，彷彿重演了在赫爾穆特城被人民厭惡的窘境。

　　路恩面色陰沉，手向前一揮，錢包於空劃出一道弧度後落入男人手中。

　　男人疑惑地注視眼前的金髮青年，似在警告其甭想趁亂逃跑。待老先生確認金額無誤後感激地道謝，並表示不願將此事鬧大，換言之便是不追究責任，於臨走前甚至無奈地對路恩搖頭嘆氣。

　　「年輕人啊，回頭是岸。」老先生留下一席話，無疑是又給路恩的良心補上一刀。

　　耳聞外頭鬧哄哄，花店老闆前來一探究竟，在了解事情原委後立刻為路恩作證，將清白還給他。

　　「真的很對不起！先生！我真是太丟臉了，竟在大庭廣眾之下那麼理直氣壯地指責你，對不起！請讓我賠罪！」男人彎著九十度的腰、面紅耳赤地道歉，他從未想過竟會鬧烏龍，內心實在是過意不去又羞愧。

　　「罷了，不需賠罪，離我遠一點就好。」見對方真心誠意地賠不是，路恩也並非小肚雞腸之人，再者他也不願把精力浪費在這事兒甚至是此人身上，話音剛落便冷漠地離開。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叫阿奇爾•沃勒！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事情請儘管來找我！」阿奇爾朝那委屈的背影吶喊，待其遠出視線後目光卻顯得意味深長，皺眉似在思索些事，片刻後折返離去。

　　鬧劇落下句點，圍觀人潮一鬨而散。

§

　　直到慶典前晚，他們都未能有所收穫。

　　「你們三個可真悠閒啊，一點也不像有什麼事要做似的。」娜塔莉一邊享用糕點還不忘揶揄，瞧他們失望沮喪又束手無策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要調侃幾句。

　　「真懷念身體虛弱的娜塔莉，既可愛又有禮貌。」奧托雙手一攤，無奈地嘆氣，再見她點心吃得津津有味，於是心生一計，臉上堆起奸笑。「我說妳是不是變胖了啊？吃甜食都不忌口嗎？」

　　奧托的挖苦確實達到作用，嗆得娜塔莉猛咳幾聲，趕緊啜上飲品，不滿地反駁道：「失禮的傢伙！誰胖了？不許胡說八道！」

　　她認為自己只是振作得快，倘若持續消沉又能如何？

　　無視二人拌嘴，倚靠窗檯的維拉和路恩心中可從未鬆懈，彷彿心上壓著一塊大石久久無法卸下。

　　他們並不打算在布拉瑟克鎮待上太多天，此鎮最後的機會興許只剩明日的慶典，倘若連一絲情報都沒法打聽，到底也只好作罷離開，實屬可惜。

　　「路恩，你覺得有辦法找到破除詛咒的方法嗎？」維拉直盯窗外夜空，神情凝重地問。

　　路恩思忖一陣，才緩緩地回答：「不到最後一刻誰曉得，儘管希望渺茫，我也想相信確實存在著某種辦法。」

　　「這樣啊。」聞言，維拉若有所思地皺眉，看似有些惆悵。「我們再往更深處探討，假使詛咒全來自於某種黑暗力量，那就表示得斬草除根了吧。」

　　「嗯，你的推測也不無可能，只要源頭還在詛咒便不會澈底消失。」路恩頷首，認同此說法能夠成立，可如此一來事態又顯得複雜幾分。

　　「那你會怎麼做？只破除身上的詛咒，或是消滅源頭？」維拉收回視線，直盯金髮青年，眼中流露複雜情緒，許是特別在意他的回答。

　　「先解決自身問題再說吧，若是非實體存在，憑我又如何能消滅它？」沉思片刻，他語帶自嘲地道，字裡行間充滿無可奈何的心情，既沉重又煩悶。

　　維拉旋即遙望天際，雙眸黯淡無光，似空洞了些，他頓感些許遺憾。

　　頃刻間，旅店周圍的樹木綠葉霎時枯萎乾扁，懸掛枝頭搖搖欲墜；花圃栽種的花卉隨之凋零，灑落一地泛黃花瓣；於空飛行的鳥雀離奇死亡，猛然摔落地面。

　　路恩目睹無法解釋的詭異畫面，在森林時也曾見過相似場景。

　　「這是⋯⋯」他難以置信地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