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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9562 字
更新於: 2018-10-23
「道,回答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失算了呢,本來只是想讓老爺打消殺人的念頭,卻沒料到居然抓到我的弱點啊。」
電梯迅速的下降著,狹小空間裡面道自然也逃不過晴音連珠砲似的追問,只能無奈的苦笑著說明。
「你可以拒絕啊!不過就這次失敗而已,我還有很多機會……」
「如果我現在拒絕的話,老爺肯定會當場把誠給打成蜂窩啊。雖然我個人不介意看到他慘死啦但如此血腥的畫面我不想讓晴音小姐目睹。」
「喂!你這混帳是不能留點口德嗎?」
誠咬牙切齒的怒罵著,但道依舊一派輕鬆的看著晴音。
「道……」
「晴音小姐……真的很對不起,但如同我說的,為了待在晴音小姐身旁,我會盡全力擊潰誠的。」
「哈!誰擊潰誰還很難說呢!你就不要到時候躺在地上跟我求饒啊!」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在開戰以前就已濃厚到可以用刀切開的濃稠,看著兩名少年眼裡發出的雷光激烈衝鋒,寧珠趕緊把晴音推到她身後保護她。
「我不要……為什麼不能兩個人都留在我身邊……」
「晴音小姐……」
「晴音……」
少女壓抑了許久的情緒,這次再也無法承受而使淚水潰堤了。少女抹著不停落下的淚水,道跟誠只能憂心地看著少女。
「晴音。」
「寧珠小姐……」
寧珠輕輕的喚著少女之名。
「妳要做的,只有盡妳的全力。姊姊也是,她盡了全力做了……雖然最後下場是那樣子啦,但我相信,姊姊一定希望能看到幸福笑著的晴音。」
寧珠再次拿出手帕輕蘸少女濕了雙頰的淚水,晴音只能靜靜的站著,如同初生的赤子一般無助,無法思考。
「相信妳的執事吧!他們都用盡全力希望妳幸福喔。如果連妳都不相信的話,那就前功盡棄了。」
「嗯……」
晴音只能環抱住寧珠,任憑對方輕撫自己的背。


出了電梯,道立刻就跟著一群人離開,留下誠、晴音跟寧珠三人,而一旁來了個男子,恭敬的邀請著三人來到了休息室。
「那麼,在競技開始之前,這間房間可以隨您使用。」
「謝啦。」
誠擺擺手打發掉男子,隨後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晴音。少女只是低著頭不發一語。
「妳現在在想什麼?」
誠坐到晴音身邊,卻沒有把視線放在她身上,只是接過寧珠端來的茶杯。
回答誠的是寂靜,而誠則啜飲了一口綠茶。
「我不知道……」
眼前一片漆黑,心靈所見光芒全部消失。
自晴音懂事以來,道永遠都站在她身旁,無條件的支持著她每個決定,而如今道卻被迫跟她分道揚鑣,讓晴音頓時間失了依靠,毫無任何想法。
她現在應該怎麼辦?是要繼續這段反抗嗎?可是這樣不就代表她得失去道嗎?她不想失去道……但她也不想放過這難得拯救父親跟自己的大好機會。
無數的矛盾跟猶豫,最後只化做簡單的回答出口。

「是嗎?」
誠放下手中的綠茶,接過寧珠遞來的筷子,捧起大碗開始吃起紐西蘭牛肉製作的牛肉麵。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誠稀哩呼嚕的吸湯聲不絕於耳。
「道是我……是我最重要的執事啊……一直以來他都陪在我身邊……如果他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誠還餓嗎?」
「嗯……再來一些東西應該沒關係。」
寧珠接過吃得一乾二淨的大碗,貼心的問著誠,而少年則拿起一旁的菜單毫不客氣地回答。
「那麼,妳要我輸掉嗎?」
「怎麼可以!如果你輸掉的話,不就要聽父親的命令嗎?我根本不敢想像父親會下什麼命令……」
少女捧著自己的雙頰困惑的驚呼著,同時也訝異於自己發冷的指尖。
她也是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她一直以來都沒有自己思考過。
只是一味地接受父親的教育,以及一味地接受道的好意。

誠把菜單遞給了寧珠,女子迅速地離開了房間,留下誠拿起手機滑動著,晴音則在一旁緊張的玩弄自己的頭髮。
「誠……我怎麼……」
「妳不是應該試著自己想看看嗎?」
而經歷了絞盡腦汁依舊烏雲壟罩頭頂的晴音,求助似的看向了誠,對方卻冷冷地回了一眼。
沒來由的怒火滋長。
「誠!我真的很困擾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是你說你會陪在我身邊的嗎?」
少女歇斯底里地站了起來,誠只是抬起頭靜靜的,像是教堂的聖母像看著來懺悔的罪人一般看著晴音焦慮的雙眼。
「來!用東石也罕見的超高級蠔製作的蚵仔煎!」
「沒必要用那麼高級的吧……」
「等等!我這麼擔心你結果你居然吃得這麼開心?!」
晴音目瞪口呆的看著接過高級蚵仔煎的誠,而對方卻毫不在意似的用筷子撈起一小塊沾著紅色醬汁的蚵仔煎吃了下去。
「誠!」
「答案其實很簡單啊……不要想那麼多。」
「嘴裡有東西,不要隨便說話。」
寧珠不屑的糾正誠,少年仍舊沒停下咀嚼的動作,只是瞪了寧珠一眼。
儘管誠被兩個高品味女人夾在中央,但現在的他卻無可自拔的沉醉在高級東石蚵子的鮮甜味之中。
雖然覺得不用那麼高級但十足的難得機會不趁機享用實在太浪費了。
晴音只是傻楞楞的看著享用著佳餚的誠。

「晴音,沒關係的,不用那麼緊張,你看誠都不緊張了。」
「我很緊張好嗎?為了把那個娘娘腔打到求饒我可是很認真在補充體力的!啊,等等再幫我叫個飯後甜點。」
寧珠跟誠兩人的態度隨和到讓晴音都懷疑是緊張的自己有問題了。
他們真的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嗎?他們真的知道自己究竟多苦惱嗎?晴音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試圖把混亂的思緒理出線頭。
「我知道妳會想出解答的,不用擔心,為了妳的答案我可得多儲備點精力。」
誠笑笑地說到,然後挖了一口白皙、溫柔、滑順的杏仁豆腐放進嘴裡。

被寄予厚望的晴音,只能默默的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誠,緩緩的跌坐回沙發上。如此悠閒的模樣,意外的讓晴音湧起一股自己想太多的看法。
距離競技開場時間,五分鐘。



晴音來到了位在場邊的貴賓席,誠在之前便已隻身一人走進休息室,因此晴音只能無助的跟著寧珠來到了座位邊。
雖然誠自始至終都對她笑著,但晴音卻連笑容都拿不出來。
她應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她必須怎麼辦?
而就在這時,晴音瞥到在整個觀眾席另一端的貴賓席,許賴老爺靜靜的就座。
少女只能靜靜的看著對方,而許賴老爺雖然也看到晴音,卻僅僅一眼後便別過了視線。
彷彿刻意無視自己讓晴音的心上又加重了幾分,但她現在沒有空閒考慮這件事。
她來到這裡的目的,是要找回父親……但她不能犧牲誠或者道,也不願意。
魚與熊掌不能兼得……這樣子的告誡回響在腦海裡……
她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如果是誠,他會怎麼做?
如果是那個流氓的話,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將所有想要的入手吧。拚上自己的一切,賭上自己的一切反抗著錯誤的事情。
即使知道自己的貪慾,人還是無法停止妄想。
是啊,跟誠一樣,只要拚盡全力去攫取即可。
能抓到的東西,就緊抓不放!
靈光一閃的一線晨曦,將所有的碎片串聯一起。
答案,其實就是那麼的簡單!

「寧珠小姐。」
「晴音?」
突如其來的活力讓寧珠搞不清楚狀況的看著一旁低下頭的少女。
然後少女抬起臉來,嘴角勾起如彎月,雙眼閃爍如星曜,面容燦爛如太陽。
「誠其實……意外的很厲害呢。」
如果沒有搞清楚狀況的話,晴音這句話想必只會令人摸不著頭緒,但早已引導至解答的寧珠,只是笑著看向自己找到出口的晴音。
「要喝點東西嗎?」
「簡單的氣泡水就好,我可不想在競技時因為糖分無法大聲應援。」


明明是上班時間,但競技場卻座無虛席,觀眾的熱氣跟熱情彷彿要將整座競技場給燃燒起來,一個一個的小小騷動,聚沙成塔化作足以撼動真正的羅馬競技場的大騷動。
「讓各位久等了!本家難得一見的競技大會即將展開!」
燈光暗下,隨後聚光燈照耀的中央出現了一名拿著麥克風的男子,活力十足而熱情的喊著:
「工作也要適度休息!人類就愛互相對戰!作為休息時光的打發最棒的世紀對決即將展開!」
「哇喔喔喔!!!」
主持人高聲喊著,觀眾也不曉得是有預演還是只是純粹的熱情也跟著高聲吼著,被魄力給震懾的晴音緊抓著椅子的扶手看著熱氣四散的觀眾們。
等等,這是父親要求的還是大家純粹看拳擊賽時也會像這樣?!晴音突然對整個本家的人士改觀。

「紅方這裡,是無禮的路邊流氓!郗誠!由晴音小姐撿到一時作為執事,現在居然大言不慚的對老爺出言不遜!」
「噓!!!!!」
被聚光燈集中的誠緩緩的從入口進來,雖然早有預料但噓聲四起還是讓他覺得心理不愉快。
但上場還是得上場,誠只能兩手插口袋錶情怨恨的走上場。
「藍方這裡,則是晴音小姐的模範執事!道!由許賴老爺親自欽點,來擊潰這無禮的挑戰者的完美執事!」
「哇喔喔喔喔!!!」
而道則是享受著眾人的歡呼緩緩進場,儘管少年也絲毫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直勾勾的盯著站在場上的誠。

「那麼,這場比賽沒有規則,只要一方認輸即可,就算打死人也沒關係……」
「這是法治社會嗎?!給我遵守法律啊喂!」
誠的吐槽魂熊熊燃起,然而主持人只是無視他,迅速的把剩下的氣氛帶完,然後迅速離場。
「比賽!開始!」
「噹!」
簡直就像摔角比賽啊!誠心裡才碎唸完這一句,道的拳頭已經出現在他的臉前。
雖然只有數個月,但勘比煉獄的鍛鍊已經讓戰鬥本能(為什麼身為一個卻需要這麼了解戰鬥的理由還有待商榷)深植體內,誠靠著本能往後下腰,勉強閃過道的直拳。

以下腰後撐在地上的手作為支點,誠猛力的一跳將腳高高踢起,然而道早已經閃到一邊,誠的攻擊並未奏效,不過也透過這個方式重回站姿。
誠才剛重新站穩,道的拳擊又再度衝來,面對又急又快的直拳,誠卻沒有閃躲的意思,只是將手架在身前用手臂做盾擋下。
道的雙拳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每一擊都讓誠感覺到自己的骨頭快要被粉碎一般,但他還是咬牙撐住,直到道出腳往他的腹部踹過去那瞬間。
忍著彷彿要將所有的臟器都從軀殼裡擠出的疼痛,誠迅速的解開防禦然後身子往後一縮,將雙手抓在道的腳上。
道試圖掙脫,但誠擠進用自己整個身子作為束縛讓道一時無法掙開,而誠則高高的把道給舉起,然後猛力的往地上一甩。
道的後背跟頭狠狠地撞在地上,然而誠卻沒有鬆開對道的腳的束縛,再次的把他舉起準備往地上再摔一次時,道彎下腰用手抓住誠抓住他的腳的手,也縮下身子將膝蓋狠狠地往誠的臉上灌去。
被料想之外的膝擊,誠鬆開了手扶著被膝蓋撞上的鼻樑,多虧對方的姿勢詭異因此誠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不過疼痛也足夠讓道掙開誠的手,華麗的落地。
道甫落地便立刻蹲低身子,掃腿將誠給踢倒在地,跌坐在地的誠還沒來得及反應,道的迴旋踢便將他踢飛開來。
雖然在踢擊正中鼻樑之前誠用手掌勉強護住,但隨之而來的衝力還是讓他滾了出去,在地上狼狽的滾了兩圈之後,誠卻藉著這個力矩再度站起保持備戰姿態穩穩地跟道保持距離。
然而不過一秒功夫,誠又再度衝了上前陷入兩人的拳腳混戰。



「……他們……不會打得太激烈嗎?」
看著幾近動用全力的兩人目不暇給的戰鬥英姿,晴音不免感到擔憂。
原本照她的如意算盤,道應該會放水輸給誠,這樣子她就有機會去說服父親,只要成功說服父親,要讓道回來服侍她並非難事。
但現在的道,卻用令人眼花撩亂的速度跟誠戰鬥著。
「寧珠小姐……」
「喔喔!這拳好啊!不過被道擋下來了……唉呀唉呀一面挨打啊欸誠你給我振作一點!」
轉過身想要問身旁的女子的看法,然而晴音卻發現她想託付的對象居然拿著不知何來的小望遠鏡,緊盯戰況而且還隨之起舞。
晴音頓時感到信心全失,只能焦躁地看著兩人戰鬥。



道跟誠的拳腳一來一往,兩名少年只是不停的攻擊以及防禦。
偶爾停下來的瞬間是在對方施展關節技、寢技或者投、摔技等等的壓制技招式,然而另一方卻又迅速的破解對方的招式,重回拳腳往來的迴圈。
兩名少年的極限,遙遠得不知在何處。
僅限於觀眾,隨著傷害逐漸的累加,誠跟道兩人都清楚自己也很難繼續持續下去,但他們倆依舊是無言的對打著。
兩人的目的,從根本上就沒有變過。
他們依舊是想要保護晴音。
誠要獲勝的理由,只有讓晴音能跟她父親談上話。
而道為什麼執著不肯放水的理由……


「誠!」
晴音緊張地站起使得身後的椅子因猛然的衝擊向後撲倒,看著由於坐在地上因此無法用腳反擊,只能用手緊抓著箝制他的脖子的雙臂的誠。
肱三頭肌的訓練雖然沒少過,但相對於更常使用的肱二頭肌便稍顯無力,感受到呼吸困難帶來的暈眩感,更讓誠沒力氣掙脫道的鎖喉。
「怎麼了啊?不是說要把我打到躺在地上向你求饒嗎?」
「你……這……@$#……」
眼前的視野開始扭曲,缺乏氧氣的效應很快的顯現,誠的咒罵也化作意義不明的叨唸飄盪著。察覺抵抗的力量變小,道扣住誠的脖子的雙臂只是更加使力。
「曾身為許賴家的執事就只有這點程度嗎?你要幫助晴音的決心只有這點程度嗎?你的反抗就不過這點程度的覺悟嗎?」
誠咬著牙扭動著身子,最後放棄似的仰頭張大嘴巴試圖擷取更多空氣,然而道只是更加使勁阻斷著誠的呼吸,然後把一隻腳環在誠的腰上制止對方的掙脫。

頭……好昏……我真的贏得了嗎?快要熄火的意識裡,誠詰問著自己。
然而答案其實很簡單。
管他贏不贏得了,在失去所有反抗的力量以前就只顧反抗!就算整個身體都崩潰也無妨,只要留有能咬住敵方的牙,就死命的、覺悟的、不顧一切後果的啃咬!
誠放開了道的雙臂。
模範執事沒放過這個瞬間,在誠放開雙手的那一瞬間,將所有的力量灌注,徹底阻斷誠的呼吸跟意識。

僅僅只有一個瞬間的清醒,下一個瞬間整個世界便被黑暗吞沒,就連那一秒都不到只能以毫秒來計算的瞬間,誠的雙手往上摸住了道的臉。
然後胡亂地用手指戳進道的鼻孔跟眼眶。
就算在怎麼善於忍耐疼痛,被攻擊最脆弱的部位仍舊讓道不得不放開箝制誠的手,流氓執事大口的吸了一口空氣,雙腳一蹬用自己的頭頂狠狠撞擊道的下巴。
被意想之外的下流攻擊打道,然後又被猛力的衝擊讓道不得不放開對誠的牽制,而少年則趁著這個時機迅速的跟道拉開距離回復自己的呼吸喘息。

「了不起……」
道甩甩頭,再度看向和他保持適當距離的誠。
兩名少年再度上前。


晴音只能看著。
看著兩名少年戰鬥的英姿。
她現在只能祈禱,但當戰鬥分出勝負的那瞬間,就是她該分出勝負的時候。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道如此認真的要擊倒誠,但晴音決定相通道。



「喝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啊啊啊啊!」
戰士的嚎叫彷彿要撕裂競技場一般的爆響著,兩名少年衝向對方,拳頭雙雙砸在對方的臉上,然後將對方給打飛。
誠跟道躺在地上,沒人起身。
整個競技場陷入寧靜,所有人屏氣凝神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兩人,晴音衝到了場邊抓著護欄,祈求似的看著兩名少年。


「呼……哈哈……我說過了吧……你就……不要躺在地上向我求饒……」
雜草般生命的流氓執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看著依舊倒在地上的模範執事,高舉起右手。
「誠!道!」
晴音跨過護欄,雖然說貴賓席的座位本來就在場邊,但即使如此觀眾席距離場地還是有一定的高度。
然而少女卻不顧一切的跨了過去,然後跳進場內。
少女蹲了許久才終於站起來,臉上的表情很明顯的才剛克服強烈的麻痺,誠雖然想上前去攙扶晴音,無奈憑他現在的體能光是能自行行走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白癡,妳想受傷嗎?!」
「那是我想問的!你們兩個都還好嗎?」
看著迎上前來的晴音,誠雖然是好意的關心卻依舊口出惡言,因此晴音並沒就這點大作文章,只是瞪了一眼誠後隨即湊到倒在地上的道身旁。
「沒事吧?」
「呵呵……居然在晴音小姐……面前出醜了呢……不過……有這點覺悟,我想是通過考驗了……」
道臉色蒼白的露出笑容,不過看得出來只是過度勞累因此晴音並沒有非常擔心,不過看到對方還這麼有精神的樣子確實讓她鬆了口氣。
「先不用管我……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吧?」
「嗯……」
晴音靜靜的點頭,站起身來,看向一旁看著貴賓席上的座上賓的誠,然後也跟著他一同將視線投予座上賓。
許賴老爺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只是不可置信又憤怒的瞪著雙眼,看著同樣視線銳利的誠。
「照你說好的,你應該聽我的命令吧?」
許賴老爺沒有回話,只是緊抿著雙唇,看著眼前這個理論上應該是廢物的流氓執事。
「……你有什麼請求?」
直到現在仍舊沒有鬆懈尊嚴,絕口不停「命令」這兩個字,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給我好好聽聽你女兒要說的話!」
誠幾近是低吼的咬牙切齒道,許賴老爺沒有回話,只是將眼神默默地放在靜靜地走近場邊的晴音。

全場視線都放在晴音身上,然而現在的晴音,眼前只有她的父親。
「父親……您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許賴老爺輕蔑的挑眉,但其實他並不清楚自己的女兒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誠……他贏過道了喔……他並沒有……跟你說的一樣是個廢物。」
許賴老爺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地等待著晴音的下一句話。
「妳想說的只有這樣嗎?」
「咦?」
兩人之間良久的寂靜,被男子無情的嗓音給劃破。
「如果只有這樣的話,那容我先失禮了。」
男子起身掉頭而去,一旁的執事慌張地看著瞪大著一雙眼的晴音,隨後也只能迅速地跟上許賴老爺的腳步。
「父親等等!」
而晴音則在許賴老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才反應過來,少女慌張地尋找出口隨後跑去。
看著晴音跑走的誠,正覺得鬆一口氣打算癱坐在地休息一下自己遍體鱗傷的身軀時,一道彷彿要刺穿他腦門的視線射來。
誠轉過頭去,不意外地看到躺在地上的道兩隻眼睛如同太陽核心一般灼烈高溫高壓,像是在口頭警告著:「如果你現在不跟上去我就會把你的頭給扭下來拿去當足球踢!」



通往貴賓席的長廊為了隔開一般觀眾的喧鬧,特地用了獨自的隔間。乾淨的長廊裡安靜得像是讓空間無限延長,只有靜靜地迴響著皮鞋跟敲擊地面的迴音。
然後混了倉促的腳步聲。
「父親!」
少女跟少年竄過緩步前進的男子身旁,然後阻擋在他的面前。
許賴老爺的表情毫無變動,只是靜靜的看著使盡全力瞪進他眼裡的晴音。
「妳還來做什麼?如果沒事的話……」
「父親你這大笨蛋!」
少女突如其來的辱罵字眼讓男子瞪大了眼,彷彿看到死人復甦般的驚慌眼神讓一旁的執事更加驚慌起來。
「父親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說話呢?為什麼總是說我很沒用呢?總是安排各式各樣令人喘不過氣的高難度課程……說實在的,我累了!」
「妳這是什麼意思?」
面對晴音反抗的話語,許賴老爺的口氣也急促起來。
「我的意思是我受夠了!每天每天都拚命給我塞那麼多東西!然後總是說我沒用!我也很認真啊!為什麼您就不肯給我個讚美!給我個休息!我並不如父親說的毫無用處啊!就像誠一樣!」
「……晴音……妳也是嗎?」
一旁服侍許賴老爺的執事慌張地看著低下頭的許賴老爺,然後急忙看向晴音用眼神傳遞出希望她收回那些話語的求救訊號。
然而晴音只是像個青春期的叛逆少女一樣,狠狠瞪著她的父親。
「妳也……跟妳母親一樣是個如此自滿的人嗎?」
晴音沒有回答,表情也沒有錯愕,看著逐漸崩潰的許賴老爺,少女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許賴老爺回憶起晴音的母親。
父親建立起的那道城牆,正在晴音的面前逐漸崩解。
自從母親離開之後,她的父親為了保護自己建立起來的那道城牆。
「媽媽是……」
「妳的母親是個說謊的女人啊!是個除了說謊以外,什麼也辦不到的女人啊!」
湧上的記憶、後悔、痛楚最後沖毀了城牆。
長年以來埋藏在心底的憤怒、困惑以及痛楚,在水庫潰堤之後源源不絕的沖洩著。就像要把地表所有事物都給沖走一般的咆嘯著。
「我明明……明明那麼愛著妳的母親……可是她居然只是個騙子……」

多年以來,總是在每個夜晚責備著自己。
為了一個騙子,他不惜跟董事會以及自己的父母唱反調,不顧一切的跟她結婚,然而最後只證明他是個笨蛋。
來自外界的壓力不停的苛責著他,生命中的汙點被無限放大。
所以他只能用更好的工作表現試圖掩蓋這一切。
一切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及晴音。

「我不能讓妳像妳母親一樣……成為一個謊話連篇的女人啊……為了不讓妳在這個家裡被指指點點,我必須這麼做啊!」
許賴老爺歇斯底里的吼著,晴音只是靜靜的看著許賴老爺,然後靜靜地對他笑著。
許賴老爺只是傻楞楞的看著少女的笑容。為什麼她要對著自己笑,為什麼她在現在這個情況下還能笑得出來?

「爸爸……你總算願意對我坦白了?」
爸爸這個詞彙,如同射向阿姆河岸終結戰爭的那一箭,穿越了碎裂不堪的世界,最終抵達了晴音的父親的心底。

晴音的母親向他坦白的那一天起,世界毀滅了。
如同諸神的黃昏一般,董事會向他吹響了招集神靈的號角。
當一切事實昭然,他卻固執地不肯相信,於是他去找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希望能從她的口中聽到真正的事實。
然而,女人卻向他坦白了。
一切都是事實。
她的話語如同拋向天空的炎之魔劍,焚燒著諸神的宇宙,最後將世界樹焚燒殆盡,他的世界已於焉毀滅。
留下的只有,晴音。
是的,那個女人的一切身世都是謊言。
但他們兩個的愛,卻不是謊言。
那個夜晚,他們難分難捨,女人向他懺悔著,向他道歉,向他訴說她的愛意。
而男人只是靜靜地聽著。
女人最後終究得離開,而他則肩負起保護晴音的重責大任。
身為女騙子生下的孩子,董事會跟晴音的祖父母本來也要晴音一起離開這個家,然後晴音的父親再婚,生下一個真正的繼承人。
但晴音的父親只是無視所有的反對聲音,硬是把晴音留下來,以「將晴音養育成一個優秀的繼承人」為交換條件。
從那天開始,他就盡全力的工作著,為了不讓任何人對他的決定有異議,他不停地要求自己達到完美。
同時為了完成交換條件,他使盡全力為晴音安排課程。
因為太過認真工作,晴音也被他的安排弄得分身乏術,從此幾乎再沒見過面的兩人的關係開始逐漸疏離。
而他也逐漸忘記,自己當初那麼拚命的理由。
原本想激勵晴音的讚美,卻在一次又一次的煩躁之下變成讓晴音難受的話語。隨著漸行漸遠的距離,兩人之間的誤會越來越多,鴻溝也越來越深。
是從何時起了呢?擔心晴音並不是擔心她的未來,而是擔心她不願意服從自己的管教。



「你有正眼看過晴音嗎?如果沒有的話,現在就給我好好看看你眼前的晴音,蠢蛋。」
誠的話語,將晴音的父親從愧疚之中拽回現實。
是啊,自從晴音的母親離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晴音一次。
「晴音啊,一直都為了能夠當個好繼承人默默地忍受啊!她可是一直都在為你著想啊!」
誠的一字一句,拆卸著所剩無幾的碉堡殘骸。
「晴音……」
男子在一旁執事不知所措的注視下走向晴音。
「對不起……我……這些年……妳很難過吧……」
「沒關係的……爸爸也很難受吧……因為我有這麼多的人關心我……爸爸……也要一起加入嗎?」
男人緊抱住少女,少女只是靜靜的將手環抱住男人,默默地說著。



事情落幕得意外簡短,晴音當天帶著道跟寧珠留宿一晚,而誠則是在本家接受治療過後用直升機送回他家附近。
還記得他從直升機上垂降下來時周邊的人那一臉傻愣的模樣,而且本家的治療溫柔多了,誠光回想起晴音家那個女醫師就渾身雞皮疙瘩。
誠甩甩頭把不好的回憶抹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無聊的翻著桌上的小說,少年走了過來,踱了兩下腳引起誠的注意。
「我說啊……你什麼時候要去給我拖地啊?」
「啊……好啦……」
「喔對了,外面有人找你喔。」
少年說完話後便逕自離去督促其他人的掃地工作,誠站起身來瞪了少年一眼,殊不知少年猛然轉過頭來,讓誠慌忙的趕快別過視線。
至於走廊外面,站著的正是晴音。
少年默默地走去外面看著晴音,而少女只是抬起頭,輕輕地笑著。
「怎麼?妳不是休學了嗎?」
「我不行復學嗎?而且我難得來找你報告好消息,好歹擺出高興的神情吧?」
晴音刻意的裝出不悅的神情說著,誠只是靠著手上的拖把用同樣的表情繼續盯著晴音。
「我是來重新請你當我的執事的。」
「啥?怎麼突然……」
「月薪五十萬視情況加新,另外附加保險,同時供吃住。」
誠的話還沒說完,晴音便丟出三個誘人的條件打斷對方,聽著意外熟悉的條件,誠失笑的擺出扭曲的笑容。
而看著少年無奈的笑容,晴音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
「契約書給我。」
誠伸出手,晴音也立刻從書包裡抽出一張契約書,誠依舊是不看任何一眼的就把自己的大名給簽上。
「那麼,以後就又是我的執事了喔。」
「遵命,大小姐。」
「嘻嘻……」
誠裝模作樣地喊著大小姐,晴音開心的笑了。
流氓執事,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