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回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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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08
7年前,地堡內正進行著大量的人體實驗,那時,早已辭掉教官位置的路文正在裡面迎接警備隊職涯的第五年,那時,喪屍病毒已經研製出來,學者們正在進行人體實驗以確認喪屍病毒與各式毒品藥物的交互作用會產生什麼結果。而在當時多達數十項的實驗計畫中,最受期待的便是實驗A的兩名實驗體,編號AA與AE。
AA與AE是一對母女,當時處於懷孕初期的實驗體AA被選為實驗體後立刻被注射了初版病毒,並在之後於地堡的研究房內產下實驗體AE。當時已經被各種藥物折磨的神智不清的實驗體AA在模糊的意識中只隱約知道自己生下了孩子,並且在之後才得知連自己的孩子都被正式編入實驗,編號AE。
路文還記得,那個孩子,實驗體AE,外表看起來與一般孩子無異,卻一出生便被檢測出大量遠超正常數值的數據,而這只證明了她是一個多麼難得的實驗體,實驗室的人員肯定到死也不會放過她。
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淪為實驗體卻苦無逃脫方法與力量的實驗體AA心想,即使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即使孩子註定無法安生,她至少也要讓孩子在她身邊時能短暫的忘記這裡是研究所,於是,用AE的諧音悄悄給孩子取了名字。
三年很快的過去了,實驗體AA的身體在各種藥物實驗下日漸虛弱,而實驗體AE則作為預備實驗體由實驗體AA照料著,在喪屍病毒正式研發出來的當下,實驗體AA與AE分別都被注射了相同劑量的病毒。或許是平時大量的藥物實驗有了成效,整座實驗室除了實驗體AA與AE之外,所有施打喪屍病毒的人都變異且被處決了。
沒有發生變異的實驗體AA與AE不久後便被移到二號實驗室繼續研究,而在這時,實驗體AE對喪屍病毒產生了驚人的適應性,年僅三歲的實驗體AE就這樣在全體研究人員的注視下被送入了高強度實驗室。
而被遺留在二號實驗室的實驗體AA就這樣每天都被迫吞下大量藥物,施打各種毒品,日復一日在副作用與戒斷症狀的折磨中苦苦掙扎,連隔著牆壁聽聽實驗體AE的聲音都會因為牆壁厚實的隔音而無法如願。
日子一天天過去,實驗體AA在失去孩子後肉眼可見的消沉下去,原以為會就這樣在哪天因藥物實驗而死的AA卻在一年後聽見了,來自隔壁高強度實驗室撕心裂肺的哭嚎。
許久沒聽見孩子聲音的實驗體AA心急如焚的向警衛要求讓自己去隔壁安撫實驗體AE,然而她的要求卻只換來守衛輕飄飄的一眼,她被無視了。聽了一整晚孩子的哭嚎,實驗體AA心如死灰,她連安撫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她還能做什麼?可能,就是作為實驗體度過這一生吧。
隔天,二號實驗室的門打開了。
這麼久以來根本沒見過幾次面的研究室站長親自來將實驗體AA請出,彷彿重新看見希望的實驗體AA二話不說就跟著出去了。隔著強化玻璃,睽違一年以上終於看見自己的孩子,實驗體AA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的孩子,實驗體AE此刻正躺在高強度實驗室的地板上,寧靜的小臉安穩得像是睡著一般,身旁卻飄著兩個大男人,四周的牆壁與地板無不沾滿血跡,要不是那些紅色還黏著不少肉沫,實驗體AA甚至要以為這個房間原本就塗成紅色。
從站長口中得知,實驗體AE的實驗取得重大成果,她在實驗中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但一個四歲的孩子根本無法操控那股力量,又因為實驗失誤注射了致死量的水銀進身體,實驗體AE在強烈的痛苦中暴走,已經殺了所有接近他的站方人員20名,重傷30多名,其中不乏那些高階研究員。
為了不讓損害繼續擴大下去,站長只好聽取下屬的建議,請出實驗體AA讓她去安撫實驗體AE,要是能成功那自然是最好,如果失敗,頂多也就多損失一名實驗體而已,怎樣都不虧。
隻身進入實驗室,實驗體AA跪在地上看著女兒安詳的睡臉,手掌輕撫那消瘦且蒼白的臉頰,只要一想到那是因為站方強制注射鎮靜劑使她入睡才會這樣,想到她已經不知多久沒睡一個好覺,實驗體AA就覺得心裡非常痛苦。
低頭,實驗體AA完全沒受到阻礙的捧住AE的臉,湊近耳畔,開口道:
「艾耶,我們一起逃離這裡吧。」
"砰──!"
在實驗體AA開口時瞬間甦醒的實驗體AE眼中閃爍著光芒,就這樣用實驗得來的力量轟開整個高強度實驗室,並將站長、研究室的一角與存放喪屍病毒的儲物櫃一起爆破了。之後,實驗體AE帶著實驗體AA,她的媽媽妮亞,就此逃離地堡。
在巨大的爆炸聲與漫天煙塵中,喪屍病毒洩漏,整個地堡陷入混亂,而路文,恰恰是當時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之人。
在那之後過了半年,世界毀滅,核彈爆發,路文一直以為過去的那些事情不會再找上他,直到現在。
「你......要殺了我嗎?」
路文看著艾耶,那雙綠眼與7年前如出一轍。
「我沒有這個打算,隊長,如果沒有你們對我做的那些事,我可能早就死了。」
艾耶主動拉住路文的手,誰能想到,當初的實驗體AE居然能夠將這些事記的一清二楚。
「艾耶,我很抱歉當年的一切,我不奢求原諒,看你過得好我就算是放下一樁心事了。」
路文臉上寫著幾分欣慰與愧疚,這是他真心的道歉。雖然他不是研究人員,但他終究還是地堡研究所的一員,也是當時主張應該讓妮亞去安撫艾耶的人,他一直都在想,要是當初他沒有向站長提議,那病毒是不是就不會外洩?但是這些想法再看到艾耶還好好的瞬間立刻煙消雲散,過去的事情無法重來,但他是不是......至少拯救了一個小女孩?
「......隊長,你不介意的話跟我一起來吧?我遇到了你的隊員,跟他們一起生活,現在也是,我是在單獨訓練對付喪屍時剛好遇到隊長的!」
看著路文,艾耶眼裡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變色。
「......也好。」
路文也沒多想,對於隊員還活著這件事並不怎麼感到喜悅。
......為甚麼不喜悅?
一股異樣的違和感。
路文看著已經拉著自己的手往回走的艾耶的後腦勺,他明明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艾耶,我想我還是......呃!」
正想開口拒絕,路文看見轉過頭來的艾耶那對閃爍紫光的雙眼,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隊長,怎麼了嗎?」
艾耶微瞇起眼,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容更加深了路文的危機感。
耳邊傳來不遠處大規模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路文急忙甩開艾耶的手,頭也不回的逃跑了。
身後的喪屍越來越多,全部都無視艾耶只追著路文一個人,雖然並非手無寸鐵,但面對這麼一大群喪屍路文深知以自己的能力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走投無路之下,路文選擇了逃跑。
這一逃,就是11年。
整整11年,路文只能維持漂泊不定的生活,一但在某個地方待太久,喪屍就會如潮水一般湧現。一開始雖然還可以勉強對付,但後來,路文漸漸發現,他越是花時間對付喪屍,他的位置就會越快暴露給艾耶,一但與艾耶正面對上,路文必死無疑。
剛醒來時那股隨時都可以死去的心態迅速的改變了,體驗過死亡逼近的滋味後,路文無法否認的是,他想活下去。他媽的超級超級想活下去。
為此,路文躲了11年。
期間連相遇的人都不能待在一起,半強迫式的被孤立導致路文心裡非常壓抑,甚至曾經想過要不就這樣慷慨赴死吧?但最後阻止他的,是艾魯。
當年那位學員在自己手中斷氣的情景無時無刻縈繞在路文腦中,他無法忘記那個畫面,愧疚感壓的他喘不過氣,而那時出現的就是艾魯。作為路文的童年好友,路文原本是打算進入部隊闖出一片天後再回去向他炫耀的,為此他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給他打過,而在他正處於最艱難的時刻時,他選擇聯絡艾魯。
從電話中得知,艾魯跟路文一樣進入部隊受訓,差別在於,艾魯是從正規管道進入正常的部隊,並且正努力不懈的參與訓練。聽聞發生在路文身上的狀況,艾魯當即表示要向上級爭取讓路文入隊,是他在路文最難受的時候向他伸出援手,這也才導致路文辭掉教官時無論如何都要加入艾魯的部隊,甚至願意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
但艾魯死了,被他親手殺死了。
再怎麼說都是政府管轄下的部隊,雖然路文因為表現良好而免除了回去底層這一結果,但作為替代,他成了小隊長,受命帶隊前往政府底下的秘密實驗室,在那裡執行由政府下發或由站長直接發布的所有命令。在那裡,他見識了何謂真正的人間地獄,甚至最後逼不得以親手殺了自己的好友。
就算只是為了多記住艾魯一天,路文也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艾魯就真的從這世上消失了。
而現在,路文大口大口的吃著手裡的罐頭,外面的喪屍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如果他沒猜錯,再過一陣子,艾耶就不需要派出喪屍來追殺他了。
但路文能怎麼辦?
他什麼都做不到,所以只能一直逃。
丟掉空罐頭,路文收拾行李,再次踏上這場名為逃亡的沒有盡頭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