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理性預感與天真困惑 (中) 天真的困惑和坦白

　　晚上，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完成後，樂頤立刻撲到自己的床上。

　　「今天狠狠撞上人家了呢，樂頤。」律在樂頤的意識中，很機械式地說出今天下午發生的事，這讓樂頤將頭縮在枕頭裡，無法抬起頭。

　　「不要再提了，律……」

　　「任誰都會發生這種事情，妳就不用太過在意了。」

　　「而且妳剛剛還相當的糗呢。」

　　「別說了……今天鬧出的笑話還不夠嗎……」

　　她對於今天因為不小心撞上昀曖這檔事感到害羞，但同樣也很懊悔自己怎麼那麼不小心。然而，今天發生在她的糗事，可不只那一次。

　　就在吃晚餐的時候，樂頤幫妹妹瓊音撿拾掉落的筷子後起身時，她沒有看到後方的桌角，不小心撞上去，導致整個桌面晃動。

　　不過，對於這件事，她的家人只關心樂頤有沒有受傷，並未注意桌上的菜餚是否有打翻。幸好樂頤沒有受傷，菜餚沒有打翻，他們一家五口才真正地坐下來享用晚餐，但對於樂頤冒失的事情，還是稍稍地當面批評和給予叮嚀。

　　「今天又要犯多少次的冒失呢？為什麼我總是這麼不小心？」這些問題自從樂頤升上國中三年級以來，一直困擾著她。儘管表面上她看起來是個完美無瑕、平易近人的女孩子，但她覺得那不是她真正想成為的自己。

　　她想成為的，僅僅只是那個平常能嶄露最真實的那個自己。

　　律認為每個人類的本質都不一樣，雖然可以用後天的形式去改善那些認為是不好的本質，但要根除這件事，它認為這會抹殺一位獨一無二的人類。所以它讓樂頤用「完美」的形象去包裝那個真實的自己，不讓她的本質被抹煞乾淨。

　　不過，那樣做可以成功地讓樂頤更加迎合當今社會，但是樂頤對於自己內心的不平衡，卻始終無法解決，這也是律在學習人類的一大疑惑。

　　有了折衷的辦法，卻沒有一個可以完全讓受惠者滿意的方案。好比說是一套完整的福利制度丟給社會，讓有資格的人受惠，但受惠者認為這根本無法解決他們的問題或是牴觸到他們的底線，不是選擇拒絕，就是接受了卻不滿意，內心的天秤始終處在一個不平衡的狀態。

　　——人類，真的很複雜又難懂呢！

　　律在樂頤意識當中多年，深切體會到人類的獨一無二的獨特性以及複雜的辛苦。

　　夜深了，依舊還在苦惱的樂頤走出自己房間，想喝杯水便去就寢。走到客廳，她發現除了林黛還在客廳用投射型的電腦裝置在辦公，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一道微光投射在客廳牆上，林黛用手指輕觸著空中的投射區域，操作著程式和資料，這時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

　　「媽媽？」　

　　林黛轉過頭看著正朝著自己走過來的樂頤，她邊關掉手邊的投射型電腦裝置的投射功能，邊溫柔地問道：「怎麼了？」

　　「這麼晚還在工作嗎？」

　　「嗯。」

　　此刻，林黛敏銳地察覺到樂頤的神情不太對勁，便轉移話題，邀請自己的女兒。

　　「要陪我小酌嗎，樂樂？很久都沒喝了。」

　　樂頤疑惑一下，便點頭答應。

　　於是，林黛從酒櫃中取出一瓶清酒，輕打開並倒入兩個玻璃杯中。她遞給樂頤一杯，自己握著另外一杯，輕輕地晃動杯身，邊移動到落地窗前，打開窗並愜意地坐在窗邊，微微仰望著那片只有月亮奮力閃耀的夜空。

　　樂頤雖然不是第一次跟林黛喝酒，但這種場面也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媽媽在光暗交會之處，愜意卻不失優雅的姿態，會如此的朦朧且美麗。

　　林黛喝了一小口，便用手繼續晃動杯身，凝視著杯中那悠閒的漩渦，微微揚起嘴角，緩緩道出：「樂樂，有時候人生就像這杯酒，充滿了各種滋味和可能性。它帶來的滋味雖然未必是甜的，但這也是人生。」

　　語畢，林黛轉頭看著站在後方的樂頤，道出：「說吧，最近有甚麼心事，能和媽媽說嗎？」

　　看起來媽媽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心事，所以樂頤品了一口酒後，緩緩坐在林黛身旁邊緩緩道出：「媽媽，幾歲才不會那麼冒失？」

　　「每個人都會有冒失的時候，畢竟人不是完美的。」

　　林黛再度小酌一口，抿了抿嘴，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平常就相當冒失，但是卻不知道她會把這個每個人都會發生的事情看得如此之重。

　　她的回答並不明確，因為林黛不希望樂頤去刻意改變那本質的自我。

　　「樂樂，你不需要特意去改變自己的特質，妳就是妳，包括現在的不成熟和冒冒失失。這些特質與妳一起構成了完整的任樂頤。」林黛緩緩地吐露出對於樂頤、對於這個問題的看法，接著將目光投射在戶外那只有月亮的夜空，舉起酒杯，微笑地繼續說著：「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保持自我，才是每個人存在的意義。」

　　話語一落，林黛將原本倒映出月亮的酒水一飲而盡，接著舒緩的吐了一口長氣，隨後她轉身站起身來，溫柔地看著比自己還高的寶貝女兒。

　　不過，那獨特的自己是「真實」，那麼日常生活當中那隱藏「真實」的那副「面具」呢？樂頤雖然知道這是在保護自己，但為何保護？有甚麼意義嗎？這在她內心當中，已經困惑許久。

　　「那『撲克臉』呢？」樂頤邊問邊將另外一隻手扶在另外一邊的杯身，杯內那不時微微起伏的水面，縱使看似平靜，實則動盪。

　　林黛走到她的面前，輕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說：「有的時候，隱藏真實的自己的目的，可能是因為要迎合他人，也有可能是為了要保護自己，但每個人這麼做，都會有自己的理由。」

　　「媽媽也是這樣的人嗎？」
　　
　　「大部分的人都是的。」

　　林黛微微一笑，她便走到餐桌前，再度打開放在桌上的清酒，緩緩地將酒再次倒入透明的杯中。
　　
　　「我現在才感覺到……人類，是多複雜的生物。」
　　
　　「是呀。」

　　林黛再度持著酒杯，站在了落地窗前，不過她並沒有坐下，她轉身微微揮揮手，示意樂頤來到她身旁，陪她一起眺望那月亮高掛的無星夜空。

　　「有的時候，我感覺妳在生活當中也是個不時帶著『假面』的人呢，樂樂……。」

　　「咦？」

　　正當她來到落地窗前之際，樂頤對於林黛吐出來的話感到疑惑。「假面」這個詞確實是她的日常，可是這個詞卻不會出現在她的家庭生活當中。

　　然而，這時林黛小品了一口酒，眼神卻不離夜空，說道：「……感覺妳車禍之後，有時會嶄露出過分的成熟，好像有另外一個人在頂替妳。」

　　這話讓樂頤驚訝地看著林黛，她沒想到母親能夠如此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更別說是在樂頤意識當中的律，它完全沒思考過會有人類如此敏銳，驚訝程度比樂頤還更上一層樓。

　　「已經注意到了嗎……」

　　「律，該怎麼辦？」

　　樂頤在意識中著急尋問，這時律斬釘截鐵回覆：「樂頤，讓妳媽媽知道我的存在。」

　　「甚麼？」
　　回答得太快，樂頤反應不及，律確實說出要把自己的存在告知給林黛，但卻不知道為甚麼要這樣做？在樂頤的認知上，自己的媽媽會依照自己的所學專業，判斷自己是解離症。

　　「這樣真的好嗎？」樂頤再度問道，此刻律回答她：「有句老話：『瞞得過一時，卻瞞不過一世』。我覺得這是個好時機，可以跟她說明，或許也可以成為妳和我在未來道路上的助力。」

　　其實連律都不明白自己的演算法會導出這種的方案，但它有那種感覺，相信這方案日後會協助到它和樂頤。

　　然而，這段談話卻沒有其他人發現，連站在這裡的林黛也沒有察覺，她只有看到站在原地的樂頤，那呆愣的神情。

　　「樂樂？」
　　
　　一呼叫小名，樂頤馬上從意識當中回到現實，看著林黛眨了眨眼。

　　真的要跟她說嗎？她會不會認為我是潛藏的精神病患？說實在話，就算是律的演算法，樂頤仍舊不相信林黛會相信這件事情，即便律的演算法的正確率極近百分之百，但凡事都有意外，更別說預測未來這件事。

　　但，她決定放手一搏，樂頤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對林黛坦白一切。

　　「媽媽，我需要跟妳坦白一件事，只是這件事不能由『我』來說。」

　　「不能由『妳』來說？」

　　林黛相當疑惑，但是她卻隱約地察覺事情可能的走向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她蹙了眉頭，握緊手上的杯子，專注地傾聽樂頤的一切坦白。

　　而樂頤則開始慢慢吐露一切事情：「這七年以來，我體內有另外一個人格，一個與我共享記憶的……名為『虛擬人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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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頤雖然是高中生，但是她在年齡上已經成年，不要再問為甚麼她能喝酒！！
熊熊最後提醒您：飲酒過量不好！！喝酒更不要開車！
（熊熊，從不喝酒！酒對於本熊熊來說，只能拿來當食材去腥和入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