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本章節 3588 字
更新於: 2018-10-21
特搜隊這幾天都在給錢德兆的案子做收尾,這回的書面報告也是寫到讓大家想哭。
尤其是中途與方耀同這嫌疑人一言不合就跳樓的事,祁夜橙就要先交一份比別人還厚五倍的報告書。
至於攻擊張智愷的事,季容星也榮獲MVP獎,寫了洋洋灑灑的萬字悔過書給鍾加絃,以表示自己對於失控一事感到多麼抱歉。
還有那天的追車和爆炸就更別提了,鍾加絃光是聽局長在電話那頭訓話,就聽到耳朵都快燒起來。再這樣下去,他們特搜隊不只是不能開車了,搞不好連外勤都不準出。
那根廢隊有何兩樣?鍾加絃還盼著刑警局同意讓他擴增人手呢!
在他們都以為這件事可以了結時,隊員們卻收到了鍾加絃的訊息,讓他們一起到維克多的驗屍房會合。
等著他們的,是解剖台上的兩具屍體:汪啟揚與林玫娟。
「這對夫妻怎麼了!」周巧瑛驚呼,想起昨天才在看這兩人好好走出警局的,怎麼才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天人永隔了?
鍾加絃的頭顱就放在兩具屍首中間,畫風到是意外地很符合場景,用凝重的語氣答道:「燒炭自殺。」
不用隊長多做解釋,他們這些隊員也多少猜得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錢德兆死亡,張智愷被捕,他們的所有行騙計畫也全曝了光,受害者不計其數。只不過這部分並非特搜隊的業務,另有專門處理詐欺的部門,所以他們就沒多加關注,把事情交給專業人士處理。
他們之中只有周巧瑛因為有幫忙梳理帳目,所以被一併叫去做了點技術支援,也因此和那些受害者們有近距離接觸。
在她看來,這些人都很可悲沒錯,但若不是一開始抱持著貪念,又怎麼會被那對狸貓師徒欺騙?是他們相信那不切實際的神力,相信自己只要追隨「大師」就能不勞而獲,才會被利用。
他們可悲,同時也愚昧,會落到這種下場,咎由自取的成分居多。
然而這之中,汪家夫妻的情況卻相對微妙許多。他們不像其他信徒,產生信仰的根基是「有利可圖」。他們對錢德兆深信不疑,是因為他們真誠認定對方是高於自己的存在,是能夠指引他們人生方向的導師,與利益無關。
如今,真相卻告訴他們,這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場騙局,錢德兆沒有神力,只有無恥。錢德兆帶給他們的不是幸福,而是難以癒合的重傷。
這對夫妻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信仰,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就在現場氣氛一片凝重時,對此毫無感觸的祁夜橙驀地發問:「如果是自殺,為什麼需要送到維克多這裡?」
眾人都有些無言,但又知道這就是正常運轉的祁夜橙,沒人發表評論。
「因為……我無法喊出他們的名字。」
鍾加絃頭罕見地面有難色,但他的隊員卻不太明白他究竟在擔憂什麼。
「身為無頭騎士,我們不只替死亡報訊,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呼喊可以引導亡魂,朝他們應走的方向前進,往生命的下一個階段邁去,而不是在這個世界裡迷失。可是,我居然無法喊出他們的名字,這不僅代表他們的魂魄無人引導,更代表……他們的靈魂已經完全不存在了,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消失無蹤。」
無頭騎士、報喪女妖等等生物,他們能看見「死亡的蹤跡」,也就是亡魂曾經走過的路。有了他們的嗓音做引導,這些亡魂才能朝正確的方向前進。
但此刻在鍾加絃面前的狀況,卻是聞所未聞,因為他不僅搜索不到這對夫妻的靈魂,更找不到一點移動的蹤跡,好像他們才剛死,靈魂就直接消失。
這種狀況,在自然狀態下絕對不可能發生,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取走了他們的靈魂。
「取走靈魂?有辦法做到嗎?」祁夜橙繼續淡然地發問,好似這只是一場學術研究。
「我不清楚,可能得找……找……找瑪莉問問,是不是巫的傑作。」鍾加絃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那個名字,說得自己都是臉色慘白,但事態嚴重,也容不得他在那裡為了兒女情長耍性子。
祁夜橙沒有繼續參與討論,而是抓著手機走出維克多的驗屍房。一離開地下室、手機訊號穩定後,他立刻按鍵撥打。
「喂?」
「奪走靈魂的事,是你做的吧?」
話筒那頭安靜了幾秒,接著爆出笑聲。
「我感覺我們之間的交流,有很多問題要解決。你每次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先指責我犯了什麼錯,這實在不是什麼很好的聊天開頭啊。」
蘇宸燦也沒問祁夜橙怎麼拿到他的手機號碼,這還語帶笑意地調侃著對方,一點也沒有因為被對方指責就感到緊張。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你做的?」
「我倒想問,你為什麼會懷疑我?」
「直覺。」
祁夜橙說得理直氣壯,但他會有這樣的懷疑,也非全然來自猜測。在他發現張智愷是刻意把腦波弄得那麼吵人後,他就已經能肯定,這是蘇宸燦搞的鬼,只有同樣會讀心術的他,才會知道這樣的反制手法。
這就表示,蘇宸燦早就知道他的存在,那一晚的「真情告白」,一點也不真情,全仗著自己掌控心智的能力高過祁夜橙,所以膽敢在他面前編造這麼多謊言。
有了這樣的前提,祁夜橙很自然就認定,張智愷犯下的案子,也極可能有蘇宸燦在一旁替他謀劃。只是,張智愷在問訊過程中,矢口否認這一切與蘇宸燦有關,責任撇得很乾淨,單丹也不可能僅因為一點懷疑,就把蘇宸燦歸作同夥。
「所以,你覺得我有能耐做到那種事?還有,你覺得我拿了別人的靈魂,能作什麼?總不會是拿來吃吧?」蘇宸燦的嗓音還是那麼自在閒適,好像話題主角根本不是他。
「我不清楚你的能耐,也不知道拿了靈魂可以幹嘛,但我知道……你喜歡玩弄別人的心靈,對吧?看到別人困惑、痛苦,你就樂在其中。」
每個晚上,蘇宸燦都要聽一回張智愷如何墮入深淵,他沒有試著挽救對方,而是一次次地聽他墜落,樂此不疲。
「如果我說,我們種族的能力,就是操弄別人的心靈,你相信嗎?」蘇宸燦似是答非所問,卻又像是默認了祁夜橙的所有指控。
「戒指,你還要不要?」
「那算是我送你的禮物,所以不用還我了。」
「我不想要你給的東西。」
「那就丟掉,反正,我不在乎。」
那一瞬間,祁夜橙有種在話筒那頭說話的人其實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那語調,那態度,與自己太過相似。
「沒什麼事的話,就先掛了,我還有學生要輔導。過幾天再來聽我唱歌吧!我不讓人點歌的,但如果是你的話,可以破例。」
祁夜橙盯著斷訊的手機,內心瞬間一股煩躁,總覺得自己又被對方玩弄了一回,還無力反抗。看來,在他想出可以應對的辦法前,還是別擅自接觸蘇宸燦。
就算從那一晚起,他忽然變得很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也不能飛蛾撲火。
兇殺案的部分已經了結,但靈魂失竊一事,又給特搜隊帶來了新的難題,果真是沒有一日可以清閒。在此同時,祁夜橙還得抉擇,到底要不要和隊員坦承自己與蘇宸燦的關係。
還有太多事必須處理,太多謎題必須解開。
結束這紛紛擾擾的一天,祁夜橙到家時已是深夜,卻見家裡的燈還亮著,顯然他那位早睡的父親正在等門。
在客廳看電視的祁朝陸,一見兒子進門,對方明明半句話都還沒說,他就已經開口問:「小澄怎麼啦?好像心情不好的樣子?」
說起直覺的準確度,明明是百分之百人類的祁朝陸也不遑多讓。
「只是對幾件事有點困惑。」
祁夜橙簡單說了這次偵辦的案子,有了前情提要後,才又說了汪氏夫妻雙雙尋短的事。
「爸,有信仰,是件好事嗎?」
祁家沒什麼明顯的宗教信仰,但祁朝陸對鬼神之事還是懷抱崇敬的,只是沒選擇特定的目標或教義來侍奉。
在祁夜橙看來,汪氏夫妻如此投身於密宗,結果在認清是一場騙局後,就脆弱到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這樣說來,如此虔誠的他們,反倒是給自己造成了一個危險環境,一被動搖,整個世界都垮掉。
「我覺得有信仰是件好事啊!當我們相信有個更高於自己的存在時,就能學會謙卑、學會感恩,以及很多優良的品格,而且明白世界不是繞著自己打轉,就不會那麼自私或憤世嫉俗。」
「可是,那對夫妻的信仰,好像沒給他們帶來這些好處啊?」
「那是因為,他們是『迷信』啊!我們可以相信有個更偉大的力量,會幫助我們變得更好,但我們不該認定自己一定要有這股力量,才能生存下去。也不該認為,只要自己相信的夠用力,那股神力就能改變一切,讓事物都順自己的意。真正的信仰,使人茁壯,至於迷信,只會讓人脆弱。」
祁夜橙細細思索著父親的話,發現他還是不太明白「信仰」與「迷信」之間的差異,但他大概知道,凡事過與不及都不好,那對夫妻就是過度依賴密宗,才會覺得自己沒有神靈幫助,就無法存活。
看著兒子那副絞盡腦汁的模樣,祁朝陸忍不住寵溺地摸摸他的頭。雖然祁夜橙的問題很多,但他總是認真地去理解自己不懂的事物,只要有人願意愛他、等他慢慢走來,他就不會走岔。
「怎麼辦,爸爸好像肚子有點餓了。要不要去吃宵夜?巷口那邊好像開了一家新的關東煮哦,來試看看他們的口味如何?」祁朝陸興致高昂地拉著才剛坐下的祁夜橙,「這次的案子聽起來似乎很曲折,多跟爸爸講點細節吧!」
有何不可呢?夜還長著,還有很多故事可以說。
祁夜橙隨手帶上家門,父子倆一塊走下階梯。
「這次在抓嫌犯的時候,我跳樓了。還有飆車跟爆炸,是蠻曲折的。」
「咦!別只挑重點說啊!中間過程呢?你想嚇壞爸爸啊!」
今夜依然喧囂著,無論是人類、怪物,或介在兩者之間的……

〈特搜夜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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