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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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6-23
二月初五,伴隨著一聲清晨的驚雷打落,赤鴆反射性地躲入青鷹懷中,不知為何,他對雷聲有著發自魂魄的恐懼

青鷹半睡半醒,拍拍赤鴆,「你弄疼我了。」不得不說,赤鴆手勁也是挺大,赤鴆鬆手,這下青鷹也完全清醒了

他坐起來,「二月初五……今日是驚蟄呢……」青鷹笑了笑,「怪不得你嚇成這樣。」赤鴆耳根泛著紅,「妳別老就著這點笑話我……」「你也就這點能給我笑話了。」

二人分別從床上起來,更衣後青鷹帶著赤鴆到那地下工事之中,赤鴆自然是相當好奇青鷹是如何發現這裡的

「一次有個孩子跑來找我,說他家大鵝掉洞裡了,問我能不能找,我尋思著這洞也不能不理,得堵上,第一堆土掉下去聽到水聲,我便找黛雉一起下去探,這一下去,不得了了……說到這,我帶你看一個東西。」

她帶著赤鴆繞進一處死路,點亮油燈,赤橙色燭火點亮這處死路,四周的牆上畫著十幾幅常人難以理解的圖

「天啊……」赤鴆瞠目結舌

「你看懂了?」

赤鴆轉過頭,一言難盡的看著青鷹

「絕不能讓藍鵲登上帝位,否則將有戰火席捲天下,生靈塗炭。」

藍鵲也被早晨那一聲雷徹底驚醒,今日天氣有些悶,她一點都不想待在外頭

「七爺。」「是,閣下?」「去幫我拿塊木料。」

藍鵲乍看之下就是清心寡慾之人,實際上,她有一個愛好,她擅長雕刻,閒暇時便挽著袖,提著雕刀,獨自消磨時間,謝范房裡的桌椅擺件也幾乎是出自藍鵲之手

謝范就在一邊陪著,喝喝茶聊聊天,范無咎突然提起金烏婚宴上賽祁的詭異反應,藍鵲聽後手頓了一下

「讓你探聽別人的事了?對他人的私事不必這麼好奇。」「我就是覺得奇怪,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這有什麼嗎?橙鶯還男女通吃呢……」「我說了別好奇。」

她繼續雕著,大致的形體雕鑿出來後已是下午,紫鷴府上的侍女送來請帖,邀請她上府賞桃花

藍鵲本不打算去的,但想想,去和紫鷴聊聊天什麼的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行吧……」她稍稍裝扮後便出門來到紫鷴府

赤鴆這一天下來一直隱隱有些不安,青鷹喊了他兩聲後終於受不了了,竹簡扔了轉頭就走,這聲音自然驚擾到了熟睡的孩子,赤鴆當機立斷拋下孩子追上

「怎麼了這是……」「我今日喊你幾次了?你回我幾次?」眼見青鷹動了氣,赤鴆十分害怕,「對不起……」青鷹嘆了口氣,「真是……」赤鴆過去哄孩子,青鷹也過去看了兩眼,心裡有些內疚,她自赤鴆手中接過孩子,「好了珮兒,不哭了,娘跟你賠個不是,剛才嚇著你了。」

她好聲安撫著,孩子瞬間安靜下來,赤鴆看著也笑了,雖說剛才莫名被青鷹兇了一頓,不過他絲毫不在意,畢竟她一直就是這個模樣

此時紫鷴的請帖也正好送到府上,青鷹沒多加思索便拒絕了,赤鴆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不過道也在情理之內

「不去啊?」「不必了,桃花現在也沒開完全,過一陣子再去吧。」

「紫鷴,我有事想請妳幫忙。」「妳說……」片刻眼神交流之後,紫鷴心領神會

殊不知,她正一步步走入藍鵲的陷阱中,或該說,她正讓藍鵲以為她正步入她的陷阱中

現在她總認為黛雉說的不會有錯,她不論如何都是值得爭搶的籌碼,不過她更清楚,這也是獨屬於她的籌碼,她值得眾人爭搶

跟藍鵲離府前她將一封信遞給紅玉,隨後便跟著藍鵲離去

紅玉待紫鷴離去後拆開信

若是我今夜過了子時也尚未回來,讓青鷹閣下派人前往北境送黛雉閣下回京

藍鵲這次確實是打算把紫鷴軟禁在宮中個兩三天,她得處理一些事,絕不能讓紫鷴插手,甚至一丁點風聲都別聽說

「我手頭上尚有事情還未解決,就留妳在宮裡了。」「藍鵲閣下放心。」她淺淺一笑,甚至連藍鵲都感到有點發毛,「就這樣吧……」她按著心中的恐懼,轉身離去

「臣紫鷴,拜見陛下。」「嗯……」

他不動聲色挑起眼眉,紫鷴在那如鶴般銳利高貴的目光中只感到了震懾魂魄的威壓,一點都無病重之人的懨色

紫鷴顫顫巍巍的替皇上把脈

「如何?」「回陛下的話,陛下身體康健,診不出一點毛病。」「哼……」遠嗤笑了一下,「看樣子妳與那普通的太醫並無區別……」「好了,用的著如此對一個小姑娘嗎?」見紫鷴低著頭渾身顫抖著,遠的話自然是向著皇上心中所想

「也勞煩妳跑這一趟了,今日就在宮中歇下吧……」「謝陛下隆恩……」

紅玉拆信的當下立刻趕去青鷹府上

「青鷹大人,青鷹大人!」紅玉不顧禮數的直接衝進夫妻倆的院子裡,青鷹倒也沒怪罪,看紅玉如此著急便知道紫鷴出事了,「來人!來人!」「是,請問閣下有何吩咐?」

「石楠、勝利,妳們倆現在快馬加鞭去北境把黛雉給找回來。」

「黎明?」「是!」「你現在去橙鶯府上,務必用一切手段把紫鷴從中撈出來。」

紅玉驚訝於青鷹敏銳的判斷與雷厲風行,那一抬眼一蹙眉,便是久經沙場的幹練與果決

「青鷹閣下?」「是?」「您是怎麼知道紫鷴閣下在宮中的?」「金烏在宮中有眼線,禁衛軍的人給我報的信。」

「是……藍鵲閣下帶走的人。」「藍鵲?」

青鷹隱隱感到一絲不對勁,不過她也無法解釋這種怪異從何而來

「總之先把人撈出來再說……」

金烏聽聞紫鷴被扣在宮中後大喜,恨不得立刻衝到宮中解救,不說可能讓紫鷴動心,最差也能落的個仗義的美名,不過這可苦了新婚一周的嬌妻

「相公?」

回應她的卻只有無情闔上的大門,此時雨也落了下來,她看著那扇緊合著的大門,眼裡盡是絕望,可身為正妻,府上的女主人,她卻無法抗搏那怕一個字,她痛恨九闈,若不是因為九闈這層一人之下的權勢,她怎會眼睜睜看著丈夫就這麼為了另一個女人奪門而出?

她是林家二小姐,一個庶出的能混到入了九闈的宅邸就證明她有一定手腕,看看九闈當中都是些什麼人,男不男女不女的(銀鴉、赤鴆、青鷹),揮霍無度(藍鵲、黛雉)的,甚至娼妓(橙鶯)醫女(紫鷴)都能當,她憑什麼不行

不過金烏此行並不打算直接上皇宮撈人,而是去找藍鵲探探虛實,金烏道也是個聰明人,她若這是藍鵲的主意,納自己興許有機會,若是皇上的意思,那他縱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萬萬不敢

「紫鷴?我傷紫鷴做什麼?」她笑了笑,「倒是你,放著林曉玥不管,小心她對紫鷴動手……」

兩人身處一處城外的小茶鋪,藍鵲看著外頭的雨,深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我討厭雨天……每當天空下起雨,我就會清晰的想起過往的那些事……」

她喃喃自語道,金烏恍然大悟

「可是啊……」她臉帶極淺的微笑繼續說到,「罪魁禍首不知恬恥的確繼續追查這件事……你說……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可惜……有些事,註定不是我可以……」「我來。」

看著金烏篤定的眼神,她不禁笑了,「這樣啊……紫鷴那邊就別擔心了,我會幫你爭取機會的。」

橙鶯那邊已經表明她這些日子有些忙,沒法抽出身去把紫鷴弄出來

有人將緋鴻死那日帶的髮簪藏到橙鶯府上

這件事紫鷴與藍鵲都沒有算到,就連橙鶯都被這件事深深震驚了,回想近日,九闈當中也只有赤鴆到過她府上

回想去年,京城中確實一直有零星的竊盜案發生,該盜賊可謂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專找富貴人家光顧,正好青鷹與緋鴻的母親也是個享受奢糜生活的主,有沒有可能是這無眼賊某日恰巧盯上了緋鴻府被赤鴆算到,赤鴆便藉此偽裝成雙人做案的假象,可問題是,赤鴆是如何堵住兩個目擊者的嘴

用毒……

他肯定有致幻的毒藥,為了追求刺激他也偶爾會讓青鷹在床事之前服一點,他肯定有也這種藥

可問題是,動機呢?

赤鴆沒有非要殺死緋鴻的目的,若是硬說大概也只有徹底斷絕青鷹與娘家關係而已

不過這麼一想反倒讓橙鶯心裡發毛,論醫術,紫鷴自然與赤鴆相當,但這僅是對尋常病症,聯想到今日藍鵲請紫鷴進宮,那必是因為皇上身體抱恙,而元宵那日青鷹的話一定會讓藍鵲對青鷹夫婦更加提防

若是皇上得的是尋常病症,那藍鵲大可不必去請紫鷴入宮,若是紫鷴無法治癒皇上的病症,那便是有愧於九闈知名,違背她被選為九闈的原因,此乃欺君之罪,紫鷴孓然一身,沒有人敢貿然為他平反,黛雉會有如今的行為舉止最大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真的胸無大志,而是因為他想活命,藉著後世「戲曲之帝」的名號化解帝王相所帶給他的威脅

就如戲曲中的白臉,他將自己扮做丑角,他自己心裡清楚,沒有人會煞費苦心的去寫死一個能逗樂大眾的角色

眼見黛雉無所作為,紫鷴就算沒事也會卸下九闈的身分離開京城,到時青鷹將無依無靠,赤鴆便可以藉此掌握兵權

細思極恐啊

此時銀鴉正對著賽祁勃然大怒

「你!」他深吸了兩口氣,事到如今橙鶯也該發現賽祁幹的事了,「算了,無濟於事。」賽祁不發一語,「你在跟我賭氣嗎?」賽祁直接躲上房樑,銀鴉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了,不過也不太管他,自己上床睡了

外頭的雨落的很大,青鷹見赤鴆一直待在廊下長椅上看雨,便拿了件袍子給他披上,大概是因身形過於纖瘦,這衣服套在他身上就是不怎麼合適,也難怪,這件袍子是虹隼留下的,也有些年頭了,青鷹還記得幼時總喜歡躲在父親的袍子下玩

「小心著涼。」他握住青鷹的手,站在他身後的青鷹苦笑著,「這話是我要說,春天後母面,你倒是給自己添件衣服。」赤鴆拍拍身側的空位,「一起吧。」青鷹坐下,赤鴆拉開袍子讓她也躺進來,兩人一同

「你到底看見了些什麼?」赤鴆搖搖頭,面色轉陰,「什麼也看不見。」「聽說仙鮫曾有兩個優秀的天師算出了民族的未來,這你能做到嗎?」

看著青鷹期待中帶著點崇拜,赤鴆微微一笑

「仙鮫一族善於規整所見所聞,鳳凰一族也有許多經典與學脈是傳自仙鮫,總之,他們卜算的是世間萬物的變化之法……」

「那你呢?」

「妳。」

青鷹故作嫌棄的躲開赤鴆湊過來的臉,「胡扯……」「妳見我哪一次……除了五月前那一次……」「怎麼?那讓我什麼時候陷入危險了?那次就夠抵你救我二十次了。」「不,是讓妳有性命之危。」青鷹冷哼一聲,「我為你們家續了香火,你們全家都該把我當佛供著才是。」赤鴆低頭吻了妻子,「行吧,那就讓敝人好好伺候您……」「現在?」青鷹挑眉問道,赤鴆轉頭看了看周遭的侍者

「您……不害臊啊?」青鷹用力掐了赤鴆腰腹那塊嫩軟的肉,「聽你的雨……」赤鴆仰頭望天,試圖從中看出一點什麼

過了一會兒,赤鴆感到自己肩頭一陣沉,他側頭一看,青鷹早睡著了,他笑了笑,將青鷹抱回房中,侍女把孩子抱過來,讓赤鴆抱一抱,實際上今日這位不能稱之為侍女,這人的身分相當特殊,是赤鴆的乳母,前些日子過年回鄉了,這兩天才回來

「看你這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見了,你在這麼抱下去啊,這孩子遲早被你給寵壞。」「行了李媽,咱倆出去聊,別吵她。」

要說赤鴆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對自己喜愛的事物過度癡迷,李媽自然是相當擔心這個孩子,青鷹在她眼裡終究不是個合格的夫人,在府上也搞著軍營那一套,別的不說,但管起來那可是相當折磨人,一點錯都不許犯,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這些我都知道……」赤鴆將孩子放回搖籃裡,「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讓她管帳,想當年那些賤婢仗著母親開不了口,這都欺辱到我母親臉上了……」他越說越氣

「但是啊,鎮兒……這油水也得撈一點,散財者得以具人心。」

「我與青鷹皆為九闈,一家領著兩份俸祿,我與她一年到頭花不了幾個錢,她何須為此苛待下人?銀鴉年終上報糧價,一人均下來可以分得三旦米(一旦約為50公斤)一旦二兩銀子,我這府上包吃包住,病了還包看病吃藥,一人一年給三兩,每人每年也有五錢購置衣物等等的份額,這還得撈?那藍鵲府上的侍從可都是簽了賣身契的……」

他嘆了口氣

「李媽,我知道青鷹確實不像普通女子,但我以此為傲,我相信珮兒也會是如此。」

聽到他這麼說,李媽也不好再說什麼,催促著赤鴆趕緊回去休息

回到床上見著睡的正香的妻子,他嘆了口氣,「沒心沒肺……」他低頭輕吻她的臉側,隨後再次來到廊下看著天空

也不知紫鷴現在宮中形勢如何……

「師兄……」小凌蹭入白鴞懷中,「怎麼了?」「我有點難受……」「是不是著涼了?早告訴妳別沒事淋雨。」他將師妹抱在懷中,「好了,不就是著涼嗎?過幾日就好了。」白鴞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不舒服是真,但比起真的不舒服,她其實打的是撒嬌的算盤

「也是……」一切正如白鴞所想,哄一哄就沒事了,「瞇一會吧。」「嗯。」她在白鴞身側的草蓆席地而眠,白鴞去拿了一件外衣給她蓋上,就她這模樣也怪不得會感冒,「算了……」

他將小凌抱起帶回床上,俯首在她額前烙下一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