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道 原住民血腸

「我回來了……你還好嗎？」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簡提著一個塑膠袋，走了進來，一進來，她對牛肇宇這麼問。
「沒事。」「是嗎？可是你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簡望向他，說：「就像是先前在說為什麼不想廚師的時候，你臉上露出的表情。」
「沒事，我只是……只是因為從來沒做過這道菜，所以有點擔心而已。」牛肇宇隨便找了個藉口，同時伸手，要接過簡手上的袋子，並說：「之前我只有吃過，但沒有動手做過，所以沒有自信，況且這和你能不能留下來有關……」
「這點你不必擔心。」簡打斷了他，握住了牛肇宇的手，並說：「那是我的事，你儘管做就好了，失敗也沒關係，我會解決的。」
聽到簡這麼堅定的語氣，這讓牛肇宇不禁有些怦然心動，現在他終於能理解少女漫畫女主角的心情了。
「咳咳，你們兩個，別忘了還有我啊。」弗雷德里克在一旁假咳了幾聲，並說：「也稍微顧慮一下我這個在一旁看著女兒撩人的人的心情好嗎？」
「還不是因為你要提出這麼奇怪的條件。」簡斜眼看弗雷德里克，但還是鬆開了手，這讓牛肇宇鬆了一口氣。
他不想讓簡察覺到他的心跳，此刻他的心跳跳得十分快速，除了因為他剛才說的是謊言之外，他也不想坦承剛才自己確實是有些心動。
「好了，我現在來處理這些食材吧，對了，你沒伸手進去吧？」牛肇宇一邊這麼轉移話題，一邊卻戴上了手套，而這自然也引起了簡的好奇，問：「沒有，怎麼了？難道這袋裡頭有什麼危險物品嗎？」
「說有的話，還真的有，就是這個。」牛肇宇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根上頭帶著葉子的樹枝。
「那是什麼？」一旁的弗雷德里克好奇地這麼問，即便他已經活了那麼久，但卻從未看過這種食材。「看起來像是某種葉子，但又能從那聞到一股特殊的香氣，是香料嗎？」
「這個叫做刺蔥，確實可以說是一種香料，台灣的原住民料理常常會有這種葉子，來增添香氣。」牛肇宇一邊說，一邊抓住了一片葉子，將其翻過來。「之所以要戴手套，是因為這邊的刺。」
「喔？」見到刺蔥的莖上頭的刺，弗雷德里克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刺蔥的莖到處都有刺，所以又被叫『鳥不踏』。」牛肇宇解釋說：「我們要用的只有葉子而已，處理方式很簡單，用手夾住葉子兩邊，讓葉子露出後頭的葉脈，再剪下葉子就可以了。」
他示範給兩人看，畢竟這次主要是在幫助弗雷德里克改善生意，至少表面上的目的是這樣。
牛肇宇一邊機械式的剪下刺蔥的葉片，一邊回想起了剛才與弗雷德里克的談話。
※
「我明白你的感受。」在告知了他是吸血鬼們的目標後，弗雷德里克說：「老實說，我是堅決反對的，我害怕這可能又會引發人類和吸血鬼之間的紛爭，讓過去那段血腥的歷史重演。」
「那為什麼他們還……」牛肇宇開口，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從一開始只是單純不想讓簡被帶走，到現在已經關乎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吸血鬼的能耐他是親眼見證過的，而他也很確信如果他們想，自己不管逃到哪，肯定都不會安全。
「我了解，很沒道理，為了避免與人類的戰爭卻殺害人類，但有不少人認為比起這個，曝光吸血鬼的存在才更有可能爆發戰爭。」弗雷德里克似乎也能體會，說：「因此，我有一個提議，你現在還不算涉入太深，如果你想要抽身的話，接下來就是大好時機，你只要故意失敗就行。」
牛肇宇沒有說話，但手焦慮地扭絞在一起，而弗雷德里克見到後，也只是理解地點點頭。
「我不會要你馬上做決定，畢竟這並不容易。」他說：「你可以一邊做，一邊想，你自己決定。」
※
「……這樣就全部處理完了。」很快地，牛肇宇就處理好了刺蔥，他將刺蔥葉收集起來，並把莖丟到一旁，又伸手伸向了袋子，說：「那麼，接下來……」
「等一下！」這時簡在一旁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這讓牛肇宇嚇了一跳。
「咦……」「裡頭還有刺蔥。」簡小心翼翼地從袋子裡拿出了剩下的刺蔥，之後才說：「我去菜市場的時候，老闆多送的。」
「……謝謝。」牛肇宇有些臉紅，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做菜時這樣失誤了，不過簡卻握住著他的手，她仔細地撫摸、檢查牛肇宇的手，然後才說：「還好你的手沒事。」
「唔……」雖然只是簡單的這麼一句話，牛肇宇卻覺得自己的胸口有點悶悶的，他看著自己的手，他從來不會那樣子仔細端倪自己的手，自己又再一次被簡守護了，而現在，自己的這雙手關係著自己與簡的未來，而想到這，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我在幹什麼……」他在心中這麼想著，就算是以前那段討厭做菜的時期，自己也不曾想過要故意把菜做得難吃，況且，這樣做也辜負了簡保護自己的心意。
「對了，你還沒說你用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簡又問：「這些和黑布丁有關係嗎？」
「啊，是有關的。」牛肇宇這時才回過神來，並說：「雖然叫布丁，但黑布丁本質上是香腸吧，這就讓我想起了起來在台東的時候，曾經也吃過類似的食物，不過這裡叫做血腸，是一種原住民的傳統食物。」
「喔？台灣也有嗎？」簡說，而牛肇宇點點頭，說：「嗯，雖然只吃過一次，但我對那道菜的印象很深，豬肉本身的鮮美，和刺蔥的香氣、米酒的清甜混合在一起，我相信這一定能吸引大家來吃的。」
咕嚕，聽了牛肇宇的敘述後，簡的肚子也跟著叫了起來。「咳咳，那你還在等什麼？」簡假咳了幾聲，但還是掩飾不了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並說：「快點開始做吧。」
刷的一聲，牛肇宇捲起了袖子，隨後露出了銳利的眼神。「了解。」他認真地這麼說，並拿出了一把韭菜，稍微清洗後就拿起菜刀，俐落地切掉根部，之後迅速地處理著韭菜。
弗雷德里克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之後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原來如此，底下白色的莖部比較厚，就切得比較細，上頭的葉子比較薄，就切得比較粗是嗎？」同樣有下廚經驗的他，一眼就看出牛肇宇的做法，並這麼說：「真是細膩的刀工啊，能切得那麼快又那麼準確，肯定是練習過不少次了。」
「沒錯。」在弗雷德里克說話的同時，牛肇宇也處理完韭菜了，並拿出了一瓶酒，說：「把刺蔥、韭菜混入肉裡，再加上一點小米酒，其實最好應該醃過，不過時間不夠，但這樣應該沒太大問題，好了，現在可以來灌腸了。」
聽到這句話後，弗雷德里克則是捲起了袖子。「好，現在輪到我了。」他這麼說著，並且從冰箱裡拿出了肉和血。
他快手快腳地組裝好了灌腸機，灌腸機是一個上頭有漏斗，前頭有一根長長的鋼管，後頭有把手的機器，底下還有一個旋轉的夾子，可以夾住桌子的邊緣，用來固定。
弗雷德里克將灌腸機固定在桌邊，並在管子上套好了白色略透明的腸衣，之後就照著牛肇宇的指示，將食材混在一起，之後就一邊轉著把手，一邊緩緩地將食材倒入上頭的漏斗，而絞肉則從管子出來，灌入了腸衣。
「好快！」在一旁看的牛肇宇忍不住這麼說，雖然他從來沒用過灌腸機，但他也知道弗雷德里克做香腸的速度一般廚師絕對做不到，不過幾分鐘，剛才乾癟的腸衣就變得飽滿圓潤。
「差不多了，先試做一根看看就好。」弗雷德里克取下了腸衣，拿下了血腸，而一旁的簡則是忍不住問：「完成了嗎？」
「哈哈哈，當然還沒有。」弗雷德里克聽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並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根銀針。
銀針在燈光下，閃耀著銳利的光芒。「這是我最喜歡的步驟。」弗雷德里克先是這麼說，然後，他就拿著銀針，開始戳起了血腸。
「……那是在幹嘛？」簡看得是一頭霧水，這麼問牛肇宇，而牛肇宇雖然沒做過香腸，但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後，便發現了端倪。
「他在把裡頭的空氣洩掉。」牛肇宇這麼說，而弗雷德里克點點頭，說：「沒錯，就算有機器的輔助，難免還是會有空氣跑進去，這樣會讓口感變差。」
弗雷德里克說完後，便收起了銀針，之後拿了一杯水，稍微清洗一下血腸，現在的血腸外頭仍能看到白白的一層腸衣，和弗雷德里克在攤子上賣的還是有所不同。
「最後，這是我的獨門絕技，看好了。」弗雷德里克伸出了手，放在血腸上方，說也奇怪，原本飽滿血腸瞬間就變得乾癟，外頭的腸衣就變得透明，看起來像是放了許久的樣子。
「這是……」「我的能力之一，風化，要不然要等到血腸完全定型，就得要吊起來掛好幾天了。」弗雷德里克自滿地說：「香腸類的如果不經過這段步驟，就不會入味，我就是為了做香腸，才選擇這個能力的。」
「……真是讓人羨慕的能力啊。」知道對方有這樣的能力，牛肇宇不由得用羨慕的語氣這麼說，但簡在一旁說：「真的嗎？當初他選了這項能力，其他吸血鬼都笑他是在選最廢的能力。」
「哪有！那些人也太沒眼光了。」牛肇宇聽到後，立刻這麼反駁說：「這能力在做菜時很實用吧，除了香腸，還可以運用在其他像是醃漬的料理或釀酒，都很實用不是嗎？」
「沒錯，你很懂嘛。」弗雷德里克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就像是見到同樣有著小眾興趣的同好，甚至還伸出了手，和牛肇宇握手，而簡看著兩人的動作，雖然翻白眼，但還是難掩她臉上那一抹淺淺的笑容。
「好了，既然做好了，那就馬上來煎看看……」弗雷德里克這麼說，並打開了一旁的煎盤，但牛肇宇卻止住了他。
「請等一下，我想要試試看新的方法。」牛肇宇一邊這麼說，一邊又從袋子裡拿出了幾片綠色的葉子，只是和剛才的刺蔥相比，這些葉子顯得大得多。
「……怎麼還有葉子？你剛才忘了加進去嗎？」一旁的簡這麼問，但牛肇宇卻搖搖頭。
「這些葉子不是用來吃的，而是包的。」牛肇宇一邊用葉子仔細地把血腸包起來，一邊解釋說：「這叫月桃葉，不只原住民料理會看到，台灣人也很常拿來包粽子。」
「粽子……原來那些棕色的葉子原本長這樣啊……」簡看著月桃葉，並這麼說，同時，牛肇宇也完成了，並說：「月桃葉在蒸過之後，會有一股特殊的香氣，這是原住民烹飪血腸的傳統做法。」
「用蒸的嗎？這倒是第一次見到。」弗雷德里克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挑眉並說道：「在英國，大部分是用煎或煮，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值得一試。」
「那就來吧。」牛肇宇摩拳擦掌，準備來大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