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3
本章節 3984 字
更新於: 2018-10-20
「唔哇，對了！」丹佐像是想起什麼重要大事，兀自拋下被他中傷的隊長跑開。
他拿出一只迷你玻璃瓶舀湖水，裝滿後密封起來握進合十的手心中，面朝湖泊盤腿坐在礫石灘上，神情虔誠地祈禱。因為他的樣子太過莊嚴，猶似將萬物隔絕在外，梅耶即使不明就裡仍不敢貿然打擾。
此時此刻，梅耶切實地感受到這少年的確是一名祭司。
待丹佐從心無旁鶩的境界脫離、吁出一口長氣放鬆臂膀，梅耶才湊了過去。
「丹佐，你在做什麼？」
「我在、在準備聖水。」丹佐靦腆地笑著解釋。「之前的聖水用光了，所以我想……找、找機會重做一份。」
「聖水？就是那個傳聞可以消滅魔瘴的聖水？」
「是的，不過我的、我的聖水沒有那樣的威力啦！……應該。」丹佐慌慌張張擺手。「我沒有實施過，所以不清楚……但我猜頂多造成寡薄的傷害而已……像、像擦傷那樣。」
「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嘛！我看你藥學跟煉金術學得蠻好的啊，毋須自餒。」梅耶也盤腿坐下來，語調輕快地鼓舞道。「說起來，聖水怎麼製作的？能告訴我嗎？」他已經曉得，要迅速使丹佐擺脫自卑情結，竅門就是請益丹佐所學的專業知識。
「啊，這個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由於聖水的產生為『神蹟』，因此取決於對神的感悟力是否夠高。」符合梅耶預想，丹佐神采飛揚，說話馬上俐索多了。「首先要準備乾淨的水──不限定以哪種容器盛裝，也沒規範採用的水源，只要水質清澈潔淨就行。」
「任何水都是？」
「對啊，小至水塘大至湖泊、無論是人跡罕至的山川溪流還是流經城鎮聚落的江河，全部都可以。獲取水之後，要每日對著水唸誦指定的禱詞，誠心誠意向神祈求賜予恩澤，而聖水就是真神垂憐子民、拯救眾生脫離孽海的心意結晶。」
「除了每日禱告，還要定時將水放在特殊的圖騰上頭祈禱。」丹佐從衣兜掏出一張摺得整整齊齊的羊皮紙，攤開來秀給梅耶瞧。「這個圖騰擁有神秘力量，當我使用它的時候，總感覺……有一股難以名狀的能量在身體、四周以及物品上流動……」
堅韌的羊皮紙上畫著由複數線條組成的圖案，通體以鈷藍色墨水繪製，最外圍是被圓環圈住的正三角形，可除外的線條就不太規則了，宛如小孩子的塗鴉，有點像羅盤，又有點像太陽。
「等普通的水『轉化』為聖水之後，摸起來將格外冰冷，就跟把手塞進冰塊堆裡差不多，可是聖水不會結冰，且永遠恆定在這個溫度。」
「欸──真奇特，原來聖水是靠這方法得到的。」梅耶語氣含著訝異，他沒想到「祈禱」之效竟然不完全是虛妄的。
「嘻嘻，你們在聊什麼吶？」後方傳來悅耳笑聲，莎羅法整個人貼上丹佐的背環抱住他，受到驚嚇的丹佐差點把手中玻璃瓶扔出去。
「莎、莎、莎羅法──妳妳妳……」
「聊聖水。」
「聖水？哦，就是那個被譽為『神之淚』的東西呀！在尋常人家眼中可是聖物呢。」莎羅法下頷墊著丹佐肩頭，渾然不管被她溫熱柔軟的軀體緊挨著的見習祭司羞得面紅耳赤。
「我記得坊間有謠傳喝聖水治百病的說法。」脩走過來坐在丹佐旁邊。
「那那那個是謬論啦！聖水才沒那麼了不起……不，我是說，它的首、首要功用不在於治病啦！怎麼可、可以當成萬靈藥！」丹佐說到一半驚覺講錯話，慌忙改口。
「好啦好啦丹丹別一驚一乍，我們當然知道呀，喝下去盲人也能重見光明這種話太誇大不實了。」莎羅法笑得很淘氣。
確實如此，若光憑聖水就可以解決一切病痛，祭司和醫師就不需要研發五花八門的藥物出來了。梅耶內心贊同地想著。
「梅耶，你知道嗎？最初聖水的由來是作為祭司對抗惡魔的利器。聖水會帶給惡魔如烈火灼燒般的苦楚，而最高等的聖水即使潑在地上被泥土吸收，仍能驅退惡魔，古時即有祭司以這招在地面劃出範圍保護人民，阻絕惡魔進犯。」脩講解道。他與祭司打交道許久，腦裡儲存這些知識自然不在話下。「還有，那些被惡魔傷害的人原本傷勢無法癒合，在傷處擦上聖水後便會恢復正常，方可透過醫療痊癒。」
「如果喝進肚子，被惡魔濁氣汙染的人也能解除身體不適哦！」莎羅法放開丹佐，眉飛色舞地擺動雙臂。
梅耶瞥一眼站在不遠處、沒加入他們話局的薩喀爾。「換成渡魂使的觀點的話，大概就是聖水終止了魔瘴對人們靈魂的侵蝕吧？」
「聖水會依、依據祈禱者而存在效力差別……水量跟生成時間同樣有影響，我、我進入神學院就讀多年，不過才做出一管中指大小的聖水……」
「一管中指大小……啊！難道是你之前答應配製解藥時拿出來的那個？」梅耶的記憶很快串接起來。當時丹佐有展示一枚玻璃瓶裝的透明液體，態度神秘兮兮的，透露出一絲得意的眼神昭示那是他的壓箱寶。
丹佐點頭，嘴角微微挑起。「嗯，我把聖水加入硫酸與酒精的混合溶液裡了。因為聖水還具備另一種奇效──一旦摻入有毒物質中，就會變為逆轉其毒性的藥劑。」
奇妙的是，無論原物質可否入口，只要與聖水調合後，便統統可以食用──不過，理論上得要有辦法吞嚥。
丹佐續道，雖然聽起來像萬用解毒劑，但實際上沒有那麼便利，需要達成兩項先決條件。其一是手邊擁有造成中毒現象的毒物，聖水才有用武之地，譬如被毒蛇咬傷，必須取得那條蛇的蛇毒，混合聖水飲用後方能解毒；其二，逆轉特性只限定對人體有害的東西，如果是無害或者有益，聖水一律不會發揮作用，因此若只是普通的、單純讓人沉睡而不使身體不適的迷藥，聖水無法解開其昏迷效果。
再者，聖水製造不易，珍稀性註定了它無法全面推廣，從解毒劑角度來看，實在不大實惠。
「鎮長夫婦下的迷、迷藥全部符合前提……有配方、有毒性，所以我才能順利製、製出解藥。」丹佐羞怯地搔搔臉頰，他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置信，自己製作的藥劑竟然成功幫助隊友度過難關。
為什麼聖水是從平凡的水轉變而來？為什麼它的功用超乎常規？這迄今是無解的謎題。「神之淚」隱匿了太多無可言說的謎，祭司們不敢妄加深究，僅能一代接替一代，循規蹈矩地將聖水製法傳承下去。
只須理解它是神的恩賜，便足矣。
梅耶張嘴還想說些話，一串咕嚕咕嚕的腹鳴正好從旁傳來，幾人視線默默投向聲音來源。
「欸嘿。」莎羅法裝可愛地笑了笑。
「又是妳。」脩無言以對，覺得莎羅法的肚子就像報時鐘，飯點一到自動提醒大家該開飯了。
「沒關係，現在正值晚餐時段，況且剛歷經一番打鬥，肚子餓是理所當然的。」梅耶一面勸慰，一面留意到湖泊裡悠然泅泳的湖魚，立即在腦中模擬了一系列菜單。「好，咱們今晚主菜是魚肉！」
說罷，他挽起袖子褲管，哪怕沒帶釣竿，也有其他方法抓魚。
「小梅想徒手捉魚？好有趣，丹丹我們也來！」莎羅法三下五除二脫掉累贅裝束，迫不及待地拉著丹佐踩進水中。
藍莓低空盤旋，小巧的腳爪輕掠湖面，偶爾也側身讓翅膀沾沾水，自得其樂地玩水。
「脩，你把薩叫過來抓魚。」梅耶準備涉水時與脩擦身，趁隙悄聲道。
「為什麼要我去？」脩克制不露出嫌惡表情。
「別問那麼多，做就對了。」梅耶直接走開，留下懊喪的隊友。
脩哀戚地瞪一眼在湖裡「玩耍」的三人一鳥，硬著頭皮走向薩喀爾。
「晚餐吃魚，請你一起來幫忙。」
薩喀爾和停肩的寇拉目光落在他臉上，不說話。
對方搭不搭理人總是隨心所欲，脩強忍著不避開那雙眼，彆扭地繼續請求。「我們以前沒試過用手捕魚，聽梅耶說你很擅長打獵，我猜也許你辦得到。」彷彿應證他的話，那頭傳來莎羅法「可惡啊又沒抓到」的悲呼。
「若是你可以……就拜託了。」
靜默片刻，薩喀爾低聲開口。「有訣竅。」
「嗯？」
薩喀爾吐出一句話便邁步離去，在眾人側目下脫去靴子，涉入附近亂布大石的淺水處。
原地等待幾秒後，他的手迅若閃電刺入水中，五根手指如同魚鷹銳不可擋的利爪，下一刻便抓住一條肥美的鮮魚抽離水面，也一併帶出晶亮的水花。魚身很滑溜，尤其掙扎中的魚更難抓穩，因此薩喀爾一秒也沒遲疑，將魚頭對準旁邊的大石猛力一砸，把原本還活蹦亂跳的魚敲暈。
「……」
整趟動作一氣呵成，眾人目瞪口呆。
「要幾尾？」他問負責掌廚的梅耶。
「兩尾大的，六尾小的。」梅耶笑咪咪回答。
這一晚，多虧薩喀爾出手，晚飯確實有了著落，至於幾名隊友全程心想畫面好閃、閃得快瞎了，則是另一起不重要的小意外了。
車輪輾過石磚道，發出的聲響比在泥土地上還脆耳。
「唔唔，把寇拉放生在外面，讓我有些良心不安耶……」梅耶腦海重播他們在峽口把寇拉丟下車的情景。
「牠能照顧好自己。」薩喀爾語氣平板。
「不，我是怕牠在那區活動，早晚會驚擾人。」
接通平原的山谷鄰近那塔城，不僅來往行人眾多，平原上、田地間亦散布著民房，要是寇拉不往深山裡鑽，容易不慎被人發現。
「大城市裡，每年死亡的人類不計其數，但烏鴉仍舊可以避開耳目，完成渡魂。」薩喀爾鄭重地保證。「寇拉會好好掩藏蹤跡，別擔心。」
他的安撫向來奏效，梅耶不疑有他，總算放下一顆心。
「在這裡左轉，然後直直走──小心不要擦撞對向來車！……好，到了。」聽從梅耶指示，薩喀爾將馬車停在一棟建築前，大門上方掛著豎琴造型的招牌。
「旁邊有供馬車臨停的空地，把車駛到那邊去吧。」梅耶指著店外角落，那裡已停靠了幾輛車，在棚架底下停車後，梅耶跳下前座，通知車內隊友已經抵達旅店。
畢竟未強制規範隊伍回城後只能直接返回大學，所以他們預計先帶薩喀爾到黃金豎琴投宿，再去騎士團駐地報備，請正規騎士處理失去車主的馬車，相關文書脩這幾日都擬好了。
「走吧，我帶你們參觀旅店！」
「噗，小梅一副店主作態似的。」
「瞧你這興奮勁，平時的泰然飛哪去啦？」
兩名騎士調笑著走下馬車，然而祭司未有動作，依然端坐在椅子上。
梅耶滿腹疑惑地探頭。「丹佐，你怎麼不下來？」
「不、不不不必了！你們去就好……我待在車裡……」丹佐驚慌失措地拒絕。
「發生什麼事啦？賽妮和赫莫應該在店裡哦，這是見他們的好機會啊。」
「修行中的祭司，非、非關要事，不可隨意外出……」丹佐縮起身悶悶地道。「這、這是規定……」
「我們連車夫都是自己人，沒人會監視祭司的一舉一動，你不關心賽妮的傷況嗎？」
「可是、可是……我不能違背校規──」
「梅耶，神學院和大學不同，我們只要申請過關便能在限制時間內離校，可是見習祭司不行，他們除了任務、親屬喪祭之類的要事以外，是不可以出校的。」脩替丹佐說明。
梅耶聞言忍不住皺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囚禁在狹小的學院內？那跟牢獄有什麼區別？
他拿出一只迷你玻璃瓶舀湖水，裝滿後密封起來握進合十的手心中，面朝湖泊盤腿坐在礫石灘上，神情虔誠地祈禱。因為他的樣子太過莊嚴，猶似將萬物隔絕在外，梅耶即使不明就裡仍不敢貿然打擾。
此時此刻，梅耶切實地感受到這少年的確是一名祭司。
待丹佐從心無旁鶩的境界脫離、吁出一口長氣放鬆臂膀，梅耶才湊了過去。
「丹佐，你在做什麼？」
「我在、在準備聖水。」丹佐靦腆地笑著解釋。「之前的聖水用光了，所以我想……找、找機會重做一份。」
「聖水？就是那個傳聞可以消滅魔瘴的聖水？」
「是的，不過我的、我的聖水沒有那樣的威力啦！……應該。」丹佐慌慌張張擺手。「我沒有實施過，所以不清楚……但我猜頂多造成寡薄的傷害而已……像、像擦傷那樣。」
「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嘛！我看你藥學跟煉金術學得蠻好的啊，毋須自餒。」梅耶也盤腿坐下來，語調輕快地鼓舞道。「說起來，聖水怎麼製作的？能告訴我嗎？」他已經曉得，要迅速使丹佐擺脫自卑情結，竅門就是請益丹佐所學的專業知識。
「啊，這個說難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由於聖水的產生為『神蹟』，因此取決於對神的感悟力是否夠高。」符合梅耶預想，丹佐神采飛揚，說話馬上俐索多了。「首先要準備乾淨的水──不限定以哪種容器盛裝，也沒規範採用的水源，只要水質清澈潔淨就行。」
「任何水都是？」
「對啊，小至水塘大至湖泊、無論是人跡罕至的山川溪流還是流經城鎮聚落的江河，全部都可以。獲取水之後，要每日對著水唸誦指定的禱詞，誠心誠意向神祈求賜予恩澤，而聖水就是真神垂憐子民、拯救眾生脫離孽海的心意結晶。」
「除了每日禱告，還要定時將水放在特殊的圖騰上頭祈禱。」丹佐從衣兜掏出一張摺得整整齊齊的羊皮紙，攤開來秀給梅耶瞧。「這個圖騰擁有神秘力量，當我使用它的時候，總感覺……有一股難以名狀的能量在身體、四周以及物品上流動……」
堅韌的羊皮紙上畫著由複數線條組成的圖案，通體以鈷藍色墨水繪製，最外圍是被圓環圈住的正三角形，可除外的線條就不太規則了，宛如小孩子的塗鴉，有點像羅盤，又有點像太陽。
「等普通的水『轉化』為聖水之後，摸起來將格外冰冷，就跟把手塞進冰塊堆裡差不多，可是聖水不會結冰，且永遠恆定在這個溫度。」
「欸──真奇特，原來聖水是靠這方法得到的。」梅耶語氣含著訝異，他沒想到「祈禱」之效竟然不完全是虛妄的。
「嘻嘻，你們在聊什麼吶？」後方傳來悅耳笑聲，莎羅法整個人貼上丹佐的背環抱住他，受到驚嚇的丹佐差點把手中玻璃瓶扔出去。
「莎、莎、莎羅法──妳妳妳……」
「聊聖水。」
「聖水？哦，就是那個被譽為『神之淚』的東西呀！在尋常人家眼中可是聖物呢。」莎羅法下頷墊著丹佐肩頭，渾然不管被她溫熱柔軟的軀體緊挨著的見習祭司羞得面紅耳赤。
「我記得坊間有謠傳喝聖水治百病的說法。」脩走過來坐在丹佐旁邊。
「那那那個是謬論啦！聖水才沒那麼了不起……不，我是說，它的首、首要功用不在於治病啦！怎麼可、可以當成萬靈藥！」丹佐說到一半驚覺講錯話，慌忙改口。
「好啦好啦丹丹別一驚一乍，我們當然知道呀，喝下去盲人也能重見光明這種話太誇大不實了。」莎羅法笑得很淘氣。
確實如此，若光憑聖水就可以解決一切病痛，祭司和醫師就不需要研發五花八門的藥物出來了。梅耶內心贊同地想著。
「梅耶，你知道嗎？最初聖水的由來是作為祭司對抗惡魔的利器。聖水會帶給惡魔如烈火灼燒般的苦楚，而最高等的聖水即使潑在地上被泥土吸收，仍能驅退惡魔，古時即有祭司以這招在地面劃出範圍保護人民，阻絕惡魔進犯。」脩講解道。他與祭司打交道許久，腦裡儲存這些知識自然不在話下。「還有，那些被惡魔傷害的人原本傷勢無法癒合，在傷處擦上聖水後便會恢復正常，方可透過醫療痊癒。」
「如果喝進肚子，被惡魔濁氣汙染的人也能解除身體不適哦！」莎羅法放開丹佐，眉飛色舞地擺動雙臂。
梅耶瞥一眼站在不遠處、沒加入他們話局的薩喀爾。「換成渡魂使的觀點的話，大概就是聖水終止了魔瘴對人們靈魂的侵蝕吧？」
「聖水會依、依據祈禱者而存在效力差別……水量跟生成時間同樣有影響，我、我進入神學院就讀多年，不過才做出一管中指大小的聖水……」
「一管中指大小……啊！難道是你之前答應配製解藥時拿出來的那個？」梅耶的記憶很快串接起來。當時丹佐有展示一枚玻璃瓶裝的透明液體，態度神秘兮兮的，透露出一絲得意的眼神昭示那是他的壓箱寶。
丹佐點頭，嘴角微微挑起。「嗯，我把聖水加入硫酸與酒精的混合溶液裡了。因為聖水還具備另一種奇效──一旦摻入有毒物質中，就會變為逆轉其毒性的藥劑。」
奇妙的是，無論原物質可否入口，只要與聖水調合後，便統統可以食用──不過，理論上得要有辦法吞嚥。
丹佐續道，雖然聽起來像萬用解毒劑，但實際上沒有那麼便利，需要達成兩項先決條件。其一是手邊擁有造成中毒現象的毒物，聖水才有用武之地，譬如被毒蛇咬傷，必須取得那條蛇的蛇毒，混合聖水飲用後方能解毒；其二，逆轉特性只限定對人體有害的東西，如果是無害或者有益，聖水一律不會發揮作用，因此若只是普通的、單純讓人沉睡而不使身體不適的迷藥，聖水無法解開其昏迷效果。
再者，聖水製造不易，珍稀性註定了它無法全面推廣，從解毒劑角度來看，實在不大實惠。
「鎮長夫婦下的迷、迷藥全部符合前提……有配方、有毒性，所以我才能順利製、製出解藥。」丹佐羞怯地搔搔臉頰，他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置信，自己製作的藥劑竟然成功幫助隊友度過難關。
為什麼聖水是從平凡的水轉變而來？為什麼它的功用超乎常規？這迄今是無解的謎題。「神之淚」隱匿了太多無可言說的謎，祭司們不敢妄加深究，僅能一代接替一代，循規蹈矩地將聖水製法傳承下去。
只須理解它是神的恩賜，便足矣。
梅耶張嘴還想說些話，一串咕嚕咕嚕的腹鳴正好從旁傳來，幾人視線默默投向聲音來源。
「欸嘿。」莎羅法裝可愛地笑了笑。
「又是妳。」脩無言以對，覺得莎羅法的肚子就像報時鐘，飯點一到自動提醒大家該開飯了。
「沒關係，現在正值晚餐時段，況且剛歷經一番打鬥，肚子餓是理所當然的。」梅耶一面勸慰，一面留意到湖泊裡悠然泅泳的湖魚，立即在腦中模擬了一系列菜單。「好，咱們今晚主菜是魚肉！」
說罷，他挽起袖子褲管，哪怕沒帶釣竿，也有其他方法抓魚。
「小梅想徒手捉魚？好有趣，丹丹我們也來！」莎羅法三下五除二脫掉累贅裝束，迫不及待地拉著丹佐踩進水中。
藍莓低空盤旋，小巧的腳爪輕掠湖面，偶爾也側身讓翅膀沾沾水，自得其樂地玩水。
「脩，你把薩叫過來抓魚。」梅耶準備涉水時與脩擦身，趁隙悄聲道。
「為什麼要我去？」脩克制不露出嫌惡表情。
「別問那麼多，做就對了。」梅耶直接走開，留下懊喪的隊友。
脩哀戚地瞪一眼在湖裡「玩耍」的三人一鳥，硬著頭皮走向薩喀爾。
「晚餐吃魚，請你一起來幫忙。」
薩喀爾和停肩的寇拉目光落在他臉上，不說話。
對方搭不搭理人總是隨心所欲，脩強忍著不避開那雙眼，彆扭地繼續請求。「我們以前沒試過用手捕魚，聽梅耶說你很擅長打獵，我猜也許你辦得到。」彷彿應證他的話，那頭傳來莎羅法「可惡啊又沒抓到」的悲呼。
「若是你可以……就拜託了。」
靜默片刻，薩喀爾低聲開口。「有訣竅。」
「嗯？」
薩喀爾吐出一句話便邁步離去，在眾人側目下脫去靴子，涉入附近亂布大石的淺水處。
原地等待幾秒後，他的手迅若閃電刺入水中，五根手指如同魚鷹銳不可擋的利爪，下一刻便抓住一條肥美的鮮魚抽離水面，也一併帶出晶亮的水花。魚身很滑溜，尤其掙扎中的魚更難抓穩，因此薩喀爾一秒也沒遲疑，將魚頭對準旁邊的大石猛力一砸，把原本還活蹦亂跳的魚敲暈。
「……」
整趟動作一氣呵成，眾人目瞪口呆。
「要幾尾？」他問負責掌廚的梅耶。
「兩尾大的，六尾小的。」梅耶笑咪咪回答。
這一晚，多虧薩喀爾出手，晚飯確實有了著落，至於幾名隊友全程心想畫面好閃、閃得快瞎了，則是另一起不重要的小意外了。
車輪輾過石磚道，發出的聲響比在泥土地上還脆耳。
「唔唔，把寇拉放生在外面，讓我有些良心不安耶……」梅耶腦海重播他們在峽口把寇拉丟下車的情景。
「牠能照顧好自己。」薩喀爾語氣平板。
「不，我是怕牠在那區活動，早晚會驚擾人。」
接通平原的山谷鄰近那塔城，不僅來往行人眾多，平原上、田地間亦散布著民房，要是寇拉不往深山裡鑽，容易不慎被人發現。
「大城市裡，每年死亡的人類不計其數，但烏鴉仍舊可以避開耳目，完成渡魂。」薩喀爾鄭重地保證。「寇拉會好好掩藏蹤跡，別擔心。」
他的安撫向來奏效，梅耶不疑有他，總算放下一顆心。
「在這裡左轉，然後直直走──小心不要擦撞對向來車！……好，到了。」聽從梅耶指示，薩喀爾將馬車停在一棟建築前，大門上方掛著豎琴造型的招牌。
「旁邊有供馬車臨停的空地，把車駛到那邊去吧。」梅耶指著店外角落，那裡已停靠了幾輛車，在棚架底下停車後，梅耶跳下前座，通知車內隊友已經抵達旅店。
畢竟未強制規範隊伍回城後只能直接返回大學，所以他們預計先帶薩喀爾到黃金豎琴投宿，再去騎士團駐地報備，請正規騎士處理失去車主的馬車，相關文書脩這幾日都擬好了。
「走吧，我帶你們參觀旅店！」
「噗，小梅一副店主作態似的。」
「瞧你這興奮勁，平時的泰然飛哪去啦？」
兩名騎士調笑著走下馬車，然而祭司未有動作，依然端坐在椅子上。
梅耶滿腹疑惑地探頭。「丹佐，你怎麼不下來？」
「不、不不不必了！你們去就好……我待在車裡……」丹佐驚慌失措地拒絕。
「發生什麼事啦？賽妮和赫莫應該在店裡哦，這是見他們的好機會啊。」
「修行中的祭司，非、非關要事，不可隨意外出……」丹佐縮起身悶悶地道。「這、這是規定……」
「我們連車夫都是自己人，沒人會監視祭司的一舉一動，你不關心賽妮的傷況嗎？」
「可是、可是……我不能違背校規──」
「梅耶，神學院和大學不同，我們只要申請過關便能在限制時間內離校，可是見習祭司不行，他們除了任務、親屬喪祭之類的要事以外，是不可以出校的。」脩替丹佐說明。
梅耶聞言忍不住皺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囚禁在狹小的學院內？那跟牢獄有什麼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