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治癒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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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31
「女祭司……嗎?」面前的黑袍人在鑄金面具下透出低沉男聲,似是在詢問又似在自言自語。
「不知道她的權能是什麼。」密室另一端響起清冷的女音,又一名黑袍人背抵著柱,面具上鐫刻著彰示「皇后」的樣式。
男聲輕笑幾許,「七人議手段莫測,就連變作相同形態、接手成員物品,都沒能打入他們半分。」
「或許從她這裡能拿到答案。」
黑袍男子伸手撫上女祭司的面具,眼神滿是嚮往。
「……」女祭司如今被束在一根桿子上,雙手雙腳被如同舊世界信仰中的「耶穌」那樣綁縛著,聽著兩人對話卻是一語不發。
按理而言,身為能量體,這樣簡陋的限制隨手就能破除,然而她卻感到全身力量都被完全限制在了袍子下,這不是黑袍本身的力量。
掌握這樣的技術,他們確實很危險,卻不能確認幕後主使是誰,背後勢力又是哪個。
避免徒生變數,女祭司索性不做任何反應,反正「那位」已經醒來,她只需要拖延時……
「你是想拖延時間?」男子的聲音倏地響起,其中帶了點戲謔,讓女祭司心頭一驚。
而接下來這段話更是讓她頓生恐懼,「『那位』?呵!『那位』可不是萬能的。」
「我們確實沒辦法挾持妳,但我們有其他做法……」
「意料之中,你可以處理的吧?」這是個問句,但白洛用的卻是肯定句的語氣。
「哥哥真是喜歡使喚人呢……」路易也沒有多廢話,留下這段抱怨就把通訊關了。
裝置那一頭,路易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
他甩了甩手上的軍刀,「不過,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而白洛那邊則望天嘆了口氣,他看向眼前的一片斷垣殘壁,輕輕開口。
「聖圖,啟。」少年伸出右手,從前臂處開始暴起、轉化、生長、延伸。
覆蓋住視野內的那整片破碎,沾染其上的無數血肉,嘶鳴的肉花們停止哀嚎,異變獸行屍走肉地朝肉團走來。
就連先前被白洛用計融化在市議塔下方,大片追兵化作的汨汨血肉也流淌至此。
少年滿臉平靜,艾菈和柯萊普卻是呆愣在原地,一語不發。
戰車以外的七人議們也是顫抖著手,有些震驚。
白洛,不,「愚者」的手段,愈發讓人看不透了。
待到廢墟內視野所及之處,所有血肉都融入少年右手後,那怵目驚心的肉團內縮、變形,再度化為正常手臂與手掌的模樣。
「我們先去下個地方等路易吧。」白洛沒有多少情緒,抬腿就要走。
「等等!」艾菈突然開口,在場眾人都對此行徑十分訝異,「剛剛那是……」
「人死不能復生,甚至變成了怪物,既然如此,我索性把他們融進體內,轉化成能供我和武器驅使的能量。」
白洛回頭看著少女,正色解釋道,「還有其他事情嗎?」
「你這樣……不會被影響嗎?」
「不會,那堆東西甚至不能稱為生物,沒有意識,只有融合和掠食的本能,進到我體內會盡數被轉化為能量,必要時候再增生成血肉。」
白洛覺得解釋完整原理很麻煩,「我懶得完全講明白,可以出發了嗎?」
艾菈看著少年平靜的雙眼,咽了口口水。
「好、好的。」
「……」聽著這般威脅,女祭司仍舊是不發一語。
「『那位』到底給你們都灌了什麼迷魂湯?」「皇后」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本影,直接吸收了吧,留著給人找而已。」
「……就這樣做。」「皇帝」應了聲,朝女祭司的面具伸出手。
「不、等等、什麼……?」女祭司終於開了口,然而吐出的句子盡是錯愕與不解。
她奮力掙扎,卻沒有半分效果,動作幅度甚至愈發微弱。
「他們……怎麼會有……這種……」
女祭司失去意識前,恍惚地在那兩個黑袍人身後看到一個拿著長刀的影子。
「唉呀……看來正好趕上。」青年這般說道。
「什麼……人?」「皇后」回頭看去,卻只見自己不斷下垂,視野內是一個無頭的黑袍身軀。
「半影!」本影喊道,雖然這不會讓他們死亡,但那柄刀的俐落,竟然能將身為「能量」的身軀斬斷。
這個人,很危險。
不對,他是人嗎?
「路易說隨我玩,他要去辦其他正事。」拉斐爾掏著耳朵,一臉無趣,「不過那小子也真夠奸詐,聖子醒了不告訴我們,呵!」
「你們打算怎麼打?一起上?」青年耍了下長刀,不知不覺間把本影的腦袋也劃了下來,「喔不對,你們這樣可動不了。」
他自言自語著,「不然這樣好了,我先把那位小姑娘送走,然後幫你們把頭接上,我們來好好打一場。」
「啊……對,你們沒有拒絕的機會。」
拉斐爾拿出一顆球形終端,往失去意識的女祭司丟去,女祭司連同終端扭曲成一個點,消失在原地。
而後他隨意擺手,「皇后」和「皇帝」的頭居然被接了回去,布料完好如初。
「這是……什麼怪物……?」本影的聲音在不自覺間,竟多了幾分顫抖。
「七人議那群蠢蛋以為你們只是單純的仿冒者,但其實你們竊佔了包括記憶在內的一切。」拉斐爾扛著長刀,隨意地說著。
「皇后和皇帝的數據早就被你們的意識整合,簡而言之,救不回來。」
青年吹了聲口哨,「不過我至少得給他們帶幾樣東西回去刻墓碑啊?」
話音未落,拉斐爾的刀柄就掃到了本影面前。
「好快!」那樣的距離太近,本影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一下就撞到牆面上,還撞穿了好幾公尺。
「抱歉,忘了這裡不夠空曠。」青年笑著向對方道歉,語氣裡沒有半分歉意,「不然還可以飛更遠的。」
「咳、咳咳……你、到底是?」本影掙扎著自碎礫堆中站起,聲音有些狼狽地詢問。
「拉斐爾。」拉斐爾眉眼輕彎,「吾名,拉斐爾。」
「不、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本影的身影充斥著驚疑與困惑,「你怎麼可能是『治癒的天使』?」
「說不定,只是重名?」拉斐爾聳聳肩,「畢竟……在你們那,我們可以算是異教徒吧?」
「不要廢話了本影。」從剛剛就一直沒什麼動靜的半影突然大喊,「趕緊過來。」
拉斐爾聞聲回過頭,對此情此景感到饒有興味,「有趣,居然能召出基多聖門。」
「什……?」
半影愣了下,出口的疑惑卻逕直被打斷。
「正好我有些興致,不如就大發慈悲留你們再苟延殘喘一段時間。」青年把長刀插入地面,雙手抱胸靠著刀柄,彷彿在欣賞什麼精彩表演一般。
「進去啊?」看著原地戒備的兩人,拉斐爾有些不耐煩,「給你們機會還不要?」
又遲疑了幾秒,本影和半影準備動作時,青年又開口了。
「我討厭不把握機會的人,而我向來也只給一次機會。」
還看不清拉斐爾任何動作,穿著黑袍的兩人只見一道光痕閃過,意識便逐漸遠去。
「怨恨自己的猶豫吧。」拉斐爾冷冷說道,「你們真的以為能量化無法被消滅?」
不知兩人是否聽到了拉斐爾的話語,只知他們在劇烈的意識扭曲中散去,最終僅留下黑袍和面具。
拉斐爾沒有多做什麼,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拔起長刀往方才被半影開啟的基多聖門走了進去。
又過了好陣子,走廊上多出一道白色身影緩緩地走來。
「得把你們帶回去呢……」他撿起地上的兩個鑄金面具,「就是不知道七人議那群傻蛋們會不會太難過。」
「任務完成,路易歸隊。」
這裡的空氣非常黏膩,腥臭中帶著些鐵鏽味。
他知道那些味道代表什麼。
戰爭,又是戰爭,無止境的。
這具身體原主發現了他,那人的自傲擺脫了自己,但結局就是這番田地。
滑鐵盧戰場的中心,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跪坐在那裡,面容呆滯,身上沾染著絲絲血跡。
戰馬中箭,奄奄一息地倒在一邊。
屍橫遍野,猩紅的汪洋中看不到半點生機。
遠處的狼煙和聯軍旗幟正慢慢逼近,男人想自傲地讓自己止步於此,刀尖顫抖的懦弱卻不遂他願。
「這次還是一樣。」隨著男人被聯軍架起,他這般說道,「我知道再多,也改變不了人類與生俱來的驕傲與盲目。」
「再見,拿破崙。」
「什……?」
他沒有聽完男人的驚異與困惑,將死之人才能聽見他的聲音,他知道男人會怎麼走向結局。
以對方最不能接受的屈辱方式。
「有些東西還是得我自己來。」意識回歸至本體,少年向身旁碎裂成三塊的奇異晶體輕聲呼喊道,「路易。」
其中一塊晶體扭曲成人形,佇立在一邊,「主人。」
路易的聲音特別冷,不帶有一絲情緒。
「哥哥他……」赫洛問道,語氣帶著點擔憂。
「狀況並不好。」路易言簡意賅地回答。
少年聞言斂起眸子,睜眼時神色變得十分堅毅。
「得做事了。」
「『哥哥』,你其實沒有完全想起來的。」
回歸的路程上,少年一人輕笑著,嘴角帶了點滲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