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桃夭
本章節 2149 字
更新於: 2023-07-28
神荼、鬱壘這兩個大王一點包袱都沒有，非常的親民，說到打獵的事上，他倆就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完全停不下來，時不時比手畫腳地給我解說，我看著他倆賣力演出的樣子，簡直有趣得我合不攏嘴，幾次都差點笑翻過去。
說著說著，我不自覺被他們火熱的情緒所感染，忍不住加入他們，一起張牙舞爪地嬉鬧，也不忘和他們大啖肥美的烤野豬，不過一會兒，整隻野豬已被我們啃得只剩一堆白骨了。
「真的是…太豐盛了…嗝……」
我拍著吃撐了的肚皮，飽得我只想先躺一躺，想都沒想就直接往後倒，結果一躺卻擱到了根樹枝。
「小心。」白無常摟住我的肩膀，把我整個人給撈了回來。
我光顧著吃，壓根忘記我還坐在枯木上，離地面可有段不小的距離，如果直接這麼躺下去，我腦袋上估計得多個包了。
白無常輕咳了聲，我反應過來我還緊倚著它的肩，對面還有倆人在看著戲，我立刻坐直身子、往旁邊挪了幾步。
我非常意思意思地道謝，「多謝啊。」
白無常也非常意思意思地回禮，「……不客氣。」
我們沉默了片刻，它開口問我，道，「有吃飽嗎？」
「啊…有啊。」或許是剛才摔了一下，把我的飽嗝都給吞了，不過我確實很飽，誰讓烤野豬那麼香的……
「喂…」我輕輕喊它一聲，「你都沒吃吧？」
我自己顧著吃，現在想起來，好像一口都沒給白無常留，這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了。
一股香味抓住了我的嗅覺，我低頭看到白無常手裡的酒杯，不禁問，「你怎麼有酒喝啊？」
忽然對面的神荼、鬱壘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
鬱壘摸著腦袋、有些尷尬地笑著說，「對不起啊……俺一高興就給忘了，這是俺們自個兒釀的桃花酒，老好喝了！」隨手從身後變出了兩罈酒塞給我，「小鳳娃、這都送給妳了！就當是俺們給妳的見面禮！」
「謝謝大王！」我眉開眼笑地雙手接了過去。
神荼微笑了下，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小白娃每次來我們這兒，都是專程來討酒喝的。」
我聞言，好奇地望向白無常，它只是微揚了下唇角，臉上並沒有笑意，似乎心事重重的。
告別神荼和鬱壘，我們在桃花林裡散步，我追著被風颳得滿天飄揚的花瓣奔跑，白無常幫我拿著酒罈，沉默地跟在我身後走。
我把花瓣握在掌心裡，很快又將它們放回風中，任它們恣意地去飛舞，轉眼就不見蹤影，我趁回頭的瞬間，偷偷觀察白無常，見它面無表情，我卻感覺它在琢磨著什麼事。
我跑得有些累了，停在一棵桃樹旁，腳下輕輕一蹬、落到了樹幹上。
「這裡風景真好啊！」我深吸了口氣、忍不住高喊了聲，轉頭道，「白兄、你也上來一起看吧！」
白無常抬頭望著我，貌似愣了下神，沒有說話，走到桃樹下、倚著桃樹站著。
「喂……你為什麼總來桃止山喝酒啊？」我在樹枝上坐了下來，問道。
「嗯？……」它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低聲道，「妳想知道？」
「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我試探性地說，「我想多了解你一點，你不樂意啊？」
白無常抱著雙臂，我坐在樹上看不清它的表情，可總感覺它猶豫了。
「你不樂意說就算了！」我有點失望地晃著雙腿，盯著地面的花瓣看。
白無常輕輕笑了一聲，放鬆地靠在樹幹上，它忽然，好像變得很孤獨，孤獨到世界上只有它一個人。
「這酒很好，是以桃止山的仙桃，混合桃花釀製，嚐起來香甜清新，回味無窮。」它微沉著嗓子說，清冷的嗓音裡，染了幾分如酒入喉的溫潤，「它還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春閨夢裡人」，意即遠方思念之人。」
「哦？應該是指喜歡的人吧？」我不禁笑了起來。
樹枝輕輕一晃，白無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我所在的樹枝上，側臉盯著我瞧，慘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可多少是有點嚇人，我識相的當即就閉嘴了。
我見它久久不說話，不太耐煩地道，「怎麼了？我有說錯什麼嗎？」
我現在只希望白無常不是在思考如何滅了我，我不就跟它開個玩笑，至於給我擺黑臉嗎？
「真是的！說個事磨磨嘰嘰的，到底說不說了？」
白無常低眉，淺淺一笑，「妳沒說錯，確實，是喜歡的人。」
這回換我沉默了，我就隨便一說，沒想到，真給我說中了。
「怎麼？不相信？」它悠閒地在我身旁坐下，語中有幾分無奈。
我「切」了一聲，仰頭看向天空，說，「這有什麼好不相信的！我是沒想到，原來白兄也是個為情所困之人。」
白無常的雙眼快速地眨了兩下，應該是沒聽懂我的意思，我這是猜測，沒什麼根據，要它不問，我是沒打算說下去了。
「為什麼這麼說？」
它還是問了。其實你可以不問的……我就隨便說說而已，不用太當真嘛……
「爹爹說，只有為情所困的人才會借酒澆愁。」我悄悄看著它。
白無常的唇角無意般地上揚，弧度非常小，若不仔細點瞧，根本發現不了，可儘管很淺，卻是一個融入世間美好事物的溫存。
「情深似夢終易散，唯有杜康不相負。」它把酒罈子往我臉上一遞，「嚐嚐。」
我接過酒罈，揭開封蓋、喝了一小口，入口先是桃花的清香，再是桃子的清甜，從溫柔似細水長流的小心翼翼，到情深入骨的酥麻，從青澀懵懂的歡喜，到執手相攜的愛戀，最後留下一股淡香，餘韻迴腸。
「太美妙了……」我由心發出讚嘆。
「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能見到她的笑顏，酒醒了，她就飄然而去了。」白無常用深邃的眼眸望著我，認真地道，「酒能藏愁，但不澆愁。」
舉杯澆愁愁更愁，這話就是這麼說的吧。
「白兄……是個有情人啊。」
漫山桃花如霧，春閨的甜夢裡，那人隱約來到，輕扣門扉，千樹萬樹桃花齊放，忽來一陣春風，吹醒了醉意，醉過一場又醒，醒來桃花夭夭滿山，不見他的身影。
應是有情之人，方能嚐出這藏於酒中的心緒吧！……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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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我不自覺被他們火熱的情緒所感染，忍不住加入他們，一起張牙舞爪地嬉鬧，也不忘和他們大啖肥美的烤野豬，不過一會兒，整隻野豬已被我們啃得只剩一堆白骨了。
「真的是…太豐盛了…嗝……」
我拍著吃撐了的肚皮，飽得我只想先躺一躺，想都沒想就直接往後倒，結果一躺卻擱到了根樹枝。
「小心。」白無常摟住我的肩膀，把我整個人給撈了回來。
我光顧著吃，壓根忘記我還坐在枯木上，離地面可有段不小的距離，如果直接這麼躺下去，我腦袋上估計得多個包了。
白無常輕咳了聲，我反應過來我還緊倚著它的肩，對面還有倆人在看著戲，我立刻坐直身子、往旁邊挪了幾步。
我非常意思意思地道謝，「多謝啊。」
白無常也非常意思意思地回禮，「……不客氣。」
我們沉默了片刻，它開口問我，道，「有吃飽嗎？」
「啊…有啊。」或許是剛才摔了一下，把我的飽嗝都給吞了，不過我確實很飽，誰讓烤野豬那麼香的……
「喂…」我輕輕喊它一聲，「你都沒吃吧？」
我自己顧著吃，現在想起來，好像一口都沒給白無常留，這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了。
一股香味抓住了我的嗅覺，我低頭看到白無常手裡的酒杯，不禁問，「你怎麼有酒喝啊？」
忽然對面的神荼、鬱壘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
鬱壘摸著腦袋、有些尷尬地笑著說，「對不起啊……俺一高興就給忘了，這是俺們自個兒釀的桃花酒，老好喝了！」隨手從身後變出了兩罈酒塞給我，「小鳳娃、這都送給妳了！就當是俺們給妳的見面禮！」
「謝謝大王！」我眉開眼笑地雙手接了過去。
神荼微笑了下，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小白娃每次來我們這兒，都是專程來討酒喝的。」
我聞言，好奇地望向白無常，它只是微揚了下唇角，臉上並沒有笑意，似乎心事重重的。
告別神荼和鬱壘，我們在桃花林裡散步，我追著被風颳得滿天飄揚的花瓣奔跑，白無常幫我拿著酒罈，沉默地跟在我身後走。
我把花瓣握在掌心裡，很快又將它們放回風中，任它們恣意地去飛舞，轉眼就不見蹤影，我趁回頭的瞬間，偷偷觀察白無常，見它面無表情，我卻感覺它在琢磨著什麼事。
我跑得有些累了，停在一棵桃樹旁，腳下輕輕一蹬、落到了樹幹上。
「這裡風景真好啊！」我深吸了口氣、忍不住高喊了聲，轉頭道，「白兄、你也上來一起看吧！」
白無常抬頭望著我，貌似愣了下神，沒有說話，走到桃樹下、倚著桃樹站著。
「喂……你為什麼總來桃止山喝酒啊？」我在樹枝上坐了下來，問道。
「嗯？……」它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低聲道，「妳想知道？」
「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我試探性地說，「我想多了解你一點，你不樂意啊？」
白無常抱著雙臂，我坐在樹上看不清它的表情，可總感覺它猶豫了。
「你不樂意說就算了！」我有點失望地晃著雙腿，盯著地面的花瓣看。
白無常輕輕笑了一聲，放鬆地靠在樹幹上，它忽然，好像變得很孤獨，孤獨到世界上只有它一個人。
「這酒很好，是以桃止山的仙桃，混合桃花釀製，嚐起來香甜清新，回味無窮。」它微沉著嗓子說，清冷的嗓音裡，染了幾分如酒入喉的溫潤，「它還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春閨夢裡人」，意即遠方思念之人。」
「哦？應該是指喜歡的人吧？」我不禁笑了起來。
樹枝輕輕一晃，白無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我所在的樹枝上，側臉盯著我瞧，慘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可多少是有點嚇人，我識相的當即就閉嘴了。
我見它久久不說話，不太耐煩地道，「怎麼了？我有說錯什麼嗎？」
我現在只希望白無常不是在思考如何滅了我，我不就跟它開個玩笑，至於給我擺黑臉嗎？
「真是的！說個事磨磨嘰嘰的，到底說不說了？」
白無常低眉，淺淺一笑，「妳沒說錯，確實，是喜歡的人。」
這回換我沉默了，我就隨便一說，沒想到，真給我說中了。
「怎麼？不相信？」它悠閒地在我身旁坐下，語中有幾分無奈。
我「切」了一聲，仰頭看向天空，說，「這有什麼好不相信的！我是沒想到，原來白兄也是個為情所困之人。」
白無常的雙眼快速地眨了兩下，應該是沒聽懂我的意思，我這是猜測，沒什麼根據，要它不問，我是沒打算說下去了。
「為什麼這麼說？」
它還是問了。其實你可以不問的……我就隨便說說而已，不用太當真嘛……
「爹爹說，只有為情所困的人才會借酒澆愁。」我悄悄看著它。
白無常的唇角無意般地上揚，弧度非常小，若不仔細點瞧，根本發現不了，可儘管很淺，卻是一個融入世間美好事物的溫存。
「情深似夢終易散，唯有杜康不相負。」它把酒罈子往我臉上一遞，「嚐嚐。」
我接過酒罈，揭開封蓋、喝了一小口，入口先是桃花的清香，再是桃子的清甜，從溫柔似細水長流的小心翼翼，到情深入骨的酥麻，從青澀懵懂的歡喜，到執手相攜的愛戀，最後留下一股淡香，餘韻迴腸。
「太美妙了……」我由心發出讚嘆。
「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能見到她的笑顏，酒醒了，她就飄然而去了。」白無常用深邃的眼眸望著我，認真地道，「酒能藏愁，但不澆愁。」
舉杯澆愁愁更愁，這話就是這麼說的吧。
「白兄……是個有情人啊。」
漫山桃花如霧，春閨的甜夢裡，那人隱約來到，輕扣門扉，千樹萬樹桃花齊放，忽來一陣春風，吹醒了醉意，醉過一場又醒，醒來桃花夭夭滿山，不見他的身影。
應是有情之人，方能嚐出這藏於酒中的心緒吧！……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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