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禍水
本章節 2518 字
更新於: 2023-07-20
「知道什麼意思嗎？」孟婆托著下巴問我。
我嚥了嚥口水，搖頭，「不知道。」
孟婆伸手拍拍肩膀，示意我繼續給他按著，我哪敢說什麼，馬上乖乖溜了回來。
「丫頭，妳在我這兒，要學的，只有一件事。」孟婆隨意撥弄指間的髮絲，說道，「就是一定謹記，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是、師父，我記下了。」我點點頭。
孟婆擺擺手讓我停下，愜意地換了個姿勢側躺著，剛好可以輕鬆地看到我，他沉默地望著我良久，眼神有點渙散。
在我想著是不是應該喊他一聲的時候，他緩緩坐起，身子一晃，竟傾身向我倒了過來！
這是傳說中的貴妃醉酒嗎？我睜大著眼愣在原地，愣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嬌柔嫵媚給迷住了眼，多想讓人捧在手心裡細心呵護。
史書話本裡多稱女人紅顏禍水，迷惑國君玩物喪志、不理國事，致使國破家亡、改朝換代，那是他們沒見過，男人好看起來就沒女人什麼事了。
藍顏禍國，我想我多少瞭然於心了，換作是我，讓我遇上這麼個妖精，我肯定是罵名遺千年的亡國昏君。
我承認，在美色這件事上，我是真挺膚淺的，而且，其實我不挑食的哈哈……
孟婆幽婉地嘆了口氣，往後靠著貴妃榻，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哀婉地呢喃道，「從前，東瑗國中有座城叫璿，璿京裡有條路叫菱花街，菱花街上有間樂坊叫驚鴻樂，驚鴻樂裡有個海棠舞魁，人們只知他叫海棠，不知他本也有自己的姓名。」
他像是在朗誦一段詩詞，又似是在吟唱一首歌曲，悽悽婉婉、哀哀怨怨，抓人心魂的酸楚，如細水長流，潺潺流淌而來。
「東瑗國？璿京？」我聽得一頭霧水。
孟婆笑著搖了搖頭，悠悠說，「東瑗國是南方一個大國，在東瑗盛淵帝的治理下，物富民豐、國泰民安，長年不興烽火、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孟婆起身，一聲不吭地往殿外走，我不明白情況，只能趕緊追在後面跟上他的腳步。
我跟著孟婆一路回走到了庭園，薄霧朦朧間，原先的奇花異草，幻化成一朵朵豔紅的海棠花，是霧隱中的美人，羞怯地悄悄向外窺探。
「繁華榮景之下，總有漏網之魚，不得名分、不得安居，流落煙花柳巷間，徒留薄倖名，不過都是達官權貴的玩物。」孟婆隨手扯下一枝花，拈下一瓣海棠紅，毫不憐惜地擲棄於地。
我被豔麗的海棠花吸引，不由自主的想伸手觸碰，手伸到花前，便被孟婆一把拍開，看他眼神，彷彿我是個偷摘花的賊。
我給他這麼一看，心裡頭涼涼的，默默把雙手藏進袖子裡，活像被抓了個現行的偷兒。
「璿京最著名的花街叫菱花，樂坊、酒樓應有盡有，其中最富盛名的，就屬驚鴻樂。」孟婆輕拈著海棠花比劃道，「驚鴻樂裡分為樂、妓、娼三種，其中又以妓最為出名，妓中之最能登驚鴻樂頭牌，賜名海棠，海棠舞魁由此而來。」
「師父以前……在這驚鴻樂待過？」我沒忍住好奇地問。
孟婆莞爾一笑，將手裡的花塞給我，說，「何止是待過一段時間，我在驚鴻樂出生，那裡就是我的家。」
看來我直覺還是挺準的，感覺我這師父的出生一定不尋常，只是沒想到這麼不尋常啊……
「從能記事開始，我就是被訓練，要成為海棠舞魁的接班人。我練舞日日練到夜半，媽媽天天都要考核，對我比其他人都要嚴格許多，一個動作、神態不對，就要挨藤條。」他抬手，掌心朝下輕拂過海棠花，「我不喜歡跳舞，但我只有跳舞這一條路，能給我自己，爭一口氣。」
我拿著海棠花，剎那有點有感而發，「萬花叢中，要做那最出挑的一朵，才能被看中，不然，就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了。」
要是我，我也不會甘願普普通通。
孟婆認同地笑了笑，「一般的舞妓，都是那些權貴子弟消費得起的，能拿得出錢，就沒有得拒絕。
海棠舞魁則不一樣，他是驚鴻樂的金字招牌，不是有錢就能見著的，只有在排定的日子，才能一睹舞魁的風采，越是千金難求、競相抬價，樂坊的收入就越可觀，並且，舞魁是有選擇的權利，那些出價的人都要屈服於他。」
孟婆俯身，閉目嗅聞花香，陷入沉醉的寧靜，空氣裡充滿花和酒的氣味，勾動心裡頭那股沉睡的慾望。
「娘親只是個小舞妓，意外被兵部尚書看上了眼，一夜荒唐後生下了我，那個男人就再沒來過了。
娘親沒有名分，亦無法贖身離開驚鴻樂，就算能離開，又能到哪去呢？」
孟婆摻拌著嘆息發笑，「五歲那年，娘親病逝，我幸得媽媽看重，寄予厚望，媽媽雖總板著臉孔、疾言厲色，卻是希望我能早日成材。
爹爹很是照顧我，多給我講外面人家的故事，讓我很是嚮往。爹爹告訴我，若我能得舞魁之名，將來贖身離開，記得，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何風光。」
孟婆悠閒地隨地坐下，海棠環繞在他身旁，描繪成一幅濃麗的美人畫卷，「我從小面貌生得美，這是媽媽一眼就相中的。可驚鴻樂過去並無男人擔任舞魁的先例，媽媽便破了一回例，千叮萬囑我，讓我男伴女裝，把我活脫脫當個女孩子來教養。
在那種地方，只要能有出頭之日，要我做什麼都行。」
「這樣……不會被發現嗎？」我問。
「前面說過，海棠舞魁與其他普通舞妓不同，驚鴻樂絕藝叫金鈴紅袖舞，這門舞藝，只會傳給特定的挑選出來的三個舞妓，從中產生舞魁，另外兩名則擔任領舞，負責教導其他舞妓。」
孟婆招手讓我靠近他，繼續說道，「舞魁接班人的要求很高，舞藝得好就不用說了，這首先呢……」素指一挑，勾起我的下巴，微側著頭、端詳我的臉，「皮相得出挑，得是仙仙兒帶靈氣的，不然得是妖妖兒夠嫵媚的，就妳這樣標準端正的流水長相，不達標的，想掛牌迎客都難。」
這不變向說我長得醜嗎？我好說歹說，也是我們洵陵有幾分名氣的小美人，感覺有被冒犯到。
孟婆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指腹勾勒出我臉蛋的輪廓，笑著調侃道，「不過話說回來……妳這潑辣的性格，倒也挺招人喜歡的。」
「謝謝師父、您快別說了！」我一個皮笑肉不笑。
孟婆寵溺地順了順我的髮絲，「海棠舞魁的接班人，必須從小就習舞，並且在學成前，是不接客、不露面的，所以，海棠舞魁的價錢，比任何人都來得高，不僅僅來自於他的舞藝、他成謎的容貌，還有他的第一次。
妳說，這得是什麼價錢？」
我管他什麼價錢呢，反正我是不想當什麼舞魁啦哈哈……
孟婆附耳過來，悄悄地告訴我，「至少，是黃金萬兩起價的。」
「黃黃黃黃……黃金啊？！」
我直接一個被嚇出了大結巴來。
「這些人是瘋了嗎？！」我不可置信地破口大罵，「他們當黃金都是大風颳來的嗎？！」
我這時候徹徹底底了解，為什麼他會要當這個海棠舞魁了，還是我孤陋寡聞了哪……
就這價錢，真是禍水了呀這是……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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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嚥了嚥口水，搖頭，「不知道。」
孟婆伸手拍拍肩膀，示意我繼續給他按著，我哪敢說什麼，馬上乖乖溜了回來。
「丫頭，妳在我這兒，要學的，只有一件事。」孟婆隨意撥弄指間的髮絲，說道，「就是一定謹記，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是、師父，我記下了。」我點點頭。
孟婆擺擺手讓我停下，愜意地換了個姿勢側躺著，剛好可以輕鬆地看到我，他沉默地望著我良久，眼神有點渙散。
在我想著是不是應該喊他一聲的時候，他緩緩坐起，身子一晃，竟傾身向我倒了過來！
這是傳說中的貴妃醉酒嗎？我睜大著眼愣在原地，愣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嬌柔嫵媚給迷住了眼，多想讓人捧在手心裡細心呵護。
史書話本裡多稱女人紅顏禍水，迷惑國君玩物喪志、不理國事，致使國破家亡、改朝換代，那是他們沒見過，男人好看起來就沒女人什麼事了。
藍顏禍國，我想我多少瞭然於心了，換作是我，讓我遇上這麼個妖精，我肯定是罵名遺千年的亡國昏君。
我承認，在美色這件事上，我是真挺膚淺的，而且，其實我不挑食的哈哈……
孟婆幽婉地嘆了口氣，往後靠著貴妃榻，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哀婉地呢喃道，「從前，東瑗國中有座城叫璿，璿京裡有條路叫菱花街，菱花街上有間樂坊叫驚鴻樂，驚鴻樂裡有個海棠舞魁，人們只知他叫海棠，不知他本也有自己的姓名。」
他像是在朗誦一段詩詞，又似是在吟唱一首歌曲，悽悽婉婉、哀哀怨怨，抓人心魂的酸楚，如細水長流，潺潺流淌而來。
「東瑗國？璿京？」我聽得一頭霧水。
孟婆笑著搖了搖頭，悠悠說，「東瑗國是南方一個大國，在東瑗盛淵帝的治理下，物富民豐、國泰民安，長年不興烽火、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孟婆起身，一聲不吭地往殿外走，我不明白情況，只能趕緊追在後面跟上他的腳步。
我跟著孟婆一路回走到了庭園，薄霧朦朧間，原先的奇花異草，幻化成一朵朵豔紅的海棠花，是霧隱中的美人，羞怯地悄悄向外窺探。
「繁華榮景之下，總有漏網之魚，不得名分、不得安居，流落煙花柳巷間，徒留薄倖名，不過都是達官權貴的玩物。」孟婆隨手扯下一枝花，拈下一瓣海棠紅，毫不憐惜地擲棄於地。
我被豔麗的海棠花吸引，不由自主的想伸手觸碰，手伸到花前，便被孟婆一把拍開，看他眼神，彷彿我是個偷摘花的賊。
我給他這麼一看，心裡頭涼涼的，默默把雙手藏進袖子裡，活像被抓了個現行的偷兒。
「璿京最著名的花街叫菱花，樂坊、酒樓應有盡有，其中最富盛名的，就屬驚鴻樂。」孟婆輕拈著海棠花比劃道，「驚鴻樂裡分為樂、妓、娼三種，其中又以妓最為出名，妓中之最能登驚鴻樂頭牌，賜名海棠，海棠舞魁由此而來。」
「師父以前……在這驚鴻樂待過？」我沒忍住好奇地問。
孟婆莞爾一笑，將手裡的花塞給我，說，「何止是待過一段時間，我在驚鴻樂出生，那裡就是我的家。」
看來我直覺還是挺準的，感覺我這師父的出生一定不尋常，只是沒想到這麼不尋常啊……
「從能記事開始，我就是被訓練，要成為海棠舞魁的接班人。我練舞日日練到夜半，媽媽天天都要考核，對我比其他人都要嚴格許多，一個動作、神態不對，就要挨藤條。」他抬手，掌心朝下輕拂過海棠花，「我不喜歡跳舞，但我只有跳舞這一條路，能給我自己，爭一口氣。」
我拿著海棠花，剎那有點有感而發，「萬花叢中，要做那最出挑的一朵，才能被看中，不然，就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了。」
要是我，我也不會甘願普普通通。
孟婆認同地笑了笑，「一般的舞妓，都是那些權貴子弟消費得起的，能拿得出錢，就沒有得拒絕。
海棠舞魁則不一樣，他是驚鴻樂的金字招牌，不是有錢就能見著的，只有在排定的日子，才能一睹舞魁的風采，越是千金難求、競相抬價，樂坊的收入就越可觀，並且，舞魁是有選擇的權利，那些出價的人都要屈服於他。」
孟婆俯身，閉目嗅聞花香，陷入沉醉的寧靜，空氣裡充滿花和酒的氣味，勾動心裡頭那股沉睡的慾望。
「娘親只是個小舞妓，意外被兵部尚書看上了眼，一夜荒唐後生下了我，那個男人就再沒來過了。
娘親沒有名分，亦無法贖身離開驚鴻樂，就算能離開，又能到哪去呢？」
孟婆摻拌著嘆息發笑，「五歲那年，娘親病逝，我幸得媽媽看重，寄予厚望，媽媽雖總板著臉孔、疾言厲色，卻是希望我能早日成材。
爹爹很是照顧我，多給我講外面人家的故事，讓我很是嚮往。爹爹告訴我，若我能得舞魁之名，將來贖身離開，記得，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何風光。」
孟婆悠閒地隨地坐下，海棠環繞在他身旁，描繪成一幅濃麗的美人畫卷，「我從小面貌生得美，這是媽媽一眼就相中的。可驚鴻樂過去並無男人擔任舞魁的先例，媽媽便破了一回例，千叮萬囑我，讓我男伴女裝，把我活脫脫當個女孩子來教養。
在那種地方，只要能有出頭之日，要我做什麼都行。」
「這樣……不會被發現嗎？」我問。
「前面說過，海棠舞魁與其他普通舞妓不同，驚鴻樂絕藝叫金鈴紅袖舞，這門舞藝，只會傳給特定的挑選出來的三個舞妓，從中產生舞魁，另外兩名則擔任領舞，負責教導其他舞妓。」
孟婆招手讓我靠近他，繼續說道，「舞魁接班人的要求很高，舞藝得好就不用說了，這首先呢……」素指一挑，勾起我的下巴，微側著頭、端詳我的臉，「皮相得出挑，得是仙仙兒帶靈氣的，不然得是妖妖兒夠嫵媚的，就妳這樣標準端正的流水長相，不達標的，想掛牌迎客都難。」
這不變向說我長得醜嗎？我好說歹說，也是我們洵陵有幾分名氣的小美人，感覺有被冒犯到。
孟婆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指腹勾勒出我臉蛋的輪廓，笑著調侃道，「不過話說回來……妳這潑辣的性格，倒也挺招人喜歡的。」
「謝謝師父、您快別說了！」我一個皮笑肉不笑。
孟婆寵溺地順了順我的髮絲，「海棠舞魁的接班人，必須從小就習舞，並且在學成前，是不接客、不露面的，所以，海棠舞魁的價錢，比任何人都來得高，不僅僅來自於他的舞藝、他成謎的容貌，還有他的第一次。
妳說，這得是什麼價錢？」
我管他什麼價錢呢，反正我是不想當什麼舞魁啦哈哈……
孟婆附耳過來，悄悄地告訴我，「至少，是黃金萬兩起價的。」
「黃黃黃黃……黃金啊？！」
我直接一個被嚇出了大結巴來。
「這些人是瘋了嗎？！」我不可置信地破口大罵，「他們當黃金都是大風颳來的嗎？！」
我這時候徹徹底底了解，為什麼他會要當這個海棠舞魁了，還是我孤陋寡聞了哪……
就這價錢，真是禍水了呀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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