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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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24
  「不要那麼用力,不要再搖了……那裡不行,不要再擠,要……要、要、要出來了!」

  聽著莫名其妙的夢話,傻眼的貓眼停住了本來的動作,決定狠狠地給對方一巴掌。

  伴隨清脆啪的一聲而來的刺痛,天藍猛地睜開雙眼,想要起身的時候卻感覺到身上有重物壓著自己,思緒混亂的他無法理解目前是什麼狀況。

  美少女騎在自己身上,那就是重量的來源。

  儘管把美少女和重量連結起來非常失禮,那是絕對不能在當事人面前說出的禁語,但剛驚醒的天藍難免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心中的感想——好重。

  又是啪的一聲,既然一邊腫了,另一邊也腫起來才顯得平衡。

  沒有任何解釋,貓眼從天藍身上——為了清譽還是用好聽點的說法——從床上下來,一臉不快地嚷著:「你到底發了什麼夢?」

  「在船上吃美食吃到撐,但機會真的太難得還想吃……」天藍反射般回答了那番抱怨,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他立即搖了搖頭,這才意識到事情的順序,「妳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要騎在我身上?」他搖頭的同時確認了這裡確實是自己的房間。

  雖然過往十餘年的健康記錄良好,但也有可能是壓力過大引致的偶發性夢遊,然後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在其他地方睡著了,就連這麼渺小的可能性天藍都考慮到了,可昨天從後勤那裡取得而尚未拆封的箱子還擺在房間內,因此絕不可能認錯。

  「來叫你起床。」

  「沒想到一大早就有這麼有趣的玩笑……認真的?」

  天藍瞄了瞄桌上的電子鐘,他自問作息是個蠻有紀律的人,而且是那種習慣在鬧鐘響起前的十五分鐘就會醒來的體質,果不其然距離昨晚約好的時間還有超過一個小時。

  目前貓眼與天藍仍然未被安排在「女武神」的日常工作中,算是訓練時期吧,所以不是走上一休二的排班時間,因此二人約好在早上九點碰面,而天藍考慮到變裝需要的時間,把鬧鐘調在了七點半。

  現在才剛過七點,想當然沒觸發到天藍那種體質。

  看到貓眼板著臉,天藍瞭解到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比起那是件什麼事,他更不解的是貓眼所做的事,「那為什麼要到床上?搖醒我不就行了?」

  「搖了好久都沒醒。」

  「難怪我在夢裡一直晃得要吐,原來不是船的問題,畢竟都在船上活十幾年了……」天藍回想時甚至萌生起嘔吐感,「不對啊,那也沒必要那樣騎上來?」

  貓眼別過了臉,可是在感受到強烈的視線之下,還是說出了真相:「想要掐脖子,怕你反抗太激烈出意外,就想著用腳把手壓住……」

  聲音越說越細,不知道是發現這樣做太過份,還是意外地沒有常識,但不論是何者,天藍都不想追究了,他心中下的結論是不要自作多情。

  什麼一覺醒來突然妹妹從天而降,以慘無人道的方式把人叫醒的展開,現實是不可能發生的,更何況天藍沒有那種受虐嗜好,想當然也沒有妹妹。

  稍微現實一點,天藍自問沒什麼叫一般人接受不了的缺點,相對的也找不到吸引人的優點,再加上職場上前後輩的關係,他認為自己在貓眼眼中只可能是個負擔,昨天才第一次見面怎麼說都不可能有什麼好感,遑論進展到這種近乎趁別人睡覺毫無防備時襲擊的地步。

  「如果是銀星的話,就是惡作劇吧?但她沒有用這個解釋呢……」天藍想到這裡的時候,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貓眼可是十分認真的人,怎麼想都不可能那麼沒常識。

  由萌生到認定幾乎不到一秒,天藍以帶有些許輕蔑意味的眼神望向依然迴避著自己的貓眼,「又是銀星的命令?」

  貓眼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嘴角就往下彎了,似乎連眼睛都泛起了淚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敏銳,就是昨天總是被你識破,才會被那傢伙找到藉口說要加碼懲罰遊戲啊……」

  那充滿哀傷的話語還沒說完,另一道充滿活力的聲音突然從貓眼身上傳出:「喂,我聽得到喔!」

  那聲音想當然就是來自銀星,這一下狀況總算水落石出。

  這時天藍才注意到貓眼身上那座阿爾卑斯山峰上多了一個昨天沒看到的可愛胸針,「不要把高科技用在這種地方啊……」他雖然很想抗議,但只要意識到貓眼被整得多慘,人就該學懂教訓。

  「對不起了,貓眼,但這其實也不能怪我,昨天那個什麼勇者魔法少女咒文,怎麼看都該怪妳演得太差,嗯,我沒錯。」天藍決定逃避現實。

  一旦知道一切與銀星有關,那麼貓眼就有充分理由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並且做出奇怪的事,銀星就是能把一切不合理都化成合理的代名詞。

  這應該是天藍有生以來首次僅用一天就以這般失禮的結論判別一個人,並且不帶絲毫猶豫與愧疚。

  知道自己又失敗而可能得再度面對下一個懲罰遊戲的貓眼臉如死灰,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即使銀星胡鬧,但背後確實有著正當的理由。

  如此貓眼一邊監督以及在旁邊幫忙以加快天藍的化妝速度,一邊講述自己非得玩這種懲罰遊戲的理由。

  簡單來說,在六點多的時候,銀星發佈了二級召集令,所有被召集的人除非遇到緊急狀況,否則必須準時報到,而這則通知是透過配給的手機來發佈的。

  昨天天藍拿到的物資裡想當然有這部手機,而且貓眼亦有多番提醒這手機的重要性,很多只有「女武神」才能閱覽的情報都得透過這部手機讀取,天藍自然在第一時間做好基本設定。

  理應萬無一失,可是意外就是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生,天藍以為手機接好充電線便去睡了,結果手機根本沒充到電,加上新品送來就一直使用弄各種設定,電量自然在待機的狀況下耗光。

  理論上收到二級召集令的手機會響起不亞於鬧鐘的聲響,但沒電的電器就是不可能發揮本來的功用,結果自然只有天藍沒去報到。

  之後的事情也不需要貓眼多說,對於這紀律問題銀星連丁點不快都沒有,反而是一副發現玩具的屁孩模樣,獨裁宣判貓眼的教育不善之罪然後降下重罰,考慮到還得等天藍化妝,銀星與召集好的人去了吃早餐,也順便把集合時間延後了。

  雖然得做那些毫無道理的事,但某程度上貓眼也鬆了一口氣,一來這沒有記錄在案,稱不上真正的責罰,二來銀星等人還算有事可做,至少不會把浪費了其他人的時間都算在她頭上。

  只能說,過於認真的人難免會在這些事情上感到痛苦,即使責任理應在沒仔細確認有充電的天藍身上,但貓眼還是會因為沒有再三提醒而自責,甚至應該確保有充電才離開的,或許就是被抓著這一點,銀星才會用「教育不善」這樣的理由,肆無忌憚地戲弄她。

  不論如何,最終眾人在八點半重新在作戰指揮室集合,和昨天與銀星及其他成員見面時不同,這時也有些後勤人員在移動工作站裡操作電腦,應該是要支援銀星的說明。

  受到召集而來的僅有月亮小隊的四人,天藍偷偷張望四周確認這一點,「看來星辰小隊的機密任務還沒結束?」

  「咳咳。」銀星大概是看到天藍的動靜,刻意裝模作樣地吸引眾人注意力,「相信各位都知道星辰小隊是去調查最近發生的『魂能失竊事件』,然後根據可靠線報,篩選出可能與案件有關的人選,需要進一步調查。」

  天藍很想說自己完全沒聽過這件事,只是他也只能默默地聆聽銀星的說明,仔細閱讀在投映螢幕上所顯示的資料。

  大致上來說,資料中所展示的人都是最近幾個月才來到桃濱,例如有以參與研究「魂能」相關某個計劃的專家,或者是大量投資桃濱企業的投資者,甚至也有某些國家政府機關或議員透過正規申請來交流的人員。

  簡單而言,就是天藍這輩子都不可能企及的大人物,亦是這個緣故,他對銀星的話沒什麼真實感。

  雖然銀星在天藍眼中就只是不停地胡鬧的怪咖,但終歸該說是「女武神」的戰隊長,真辦起事來既清晰又有條理,握要地說明背景之後,立即切入正題:「那麼各位受召集而來也只可能為一件事了,那就是需要妳們調查他們,這個作戰名為『月色真美』,去色誘他們令他們神魂顛倒,露出馬腳!我真是天才,月亮小隊與色誘,各取一個字來命名真的太過契合了!」

  「虧我還對妳改觀,根本就沒變嘛!」天藍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中的衝動,因為他也看到其他人面露難色。

  率先開口的是作為星辰小隊隊長的霓,外表比眾人都來得成熟,舉止間流露著淑女氣質的她,肯定不可能接受這種胡鬧的命令吧——如此心想並且祈禱的天藍在下一秒就感覺世界崩壞了。

  「要處理這麼多人?」

  銀星在剛才的說明裡沒有仔細說明每一個可疑對象,簡報上就算有比較多資料仍不能說是十分詳細,重點是光是人數就有好幾十人,怎麼看都不是在場的四人能夠處理的。

  「不,我們負責的只有其中四人,畢竟『女武神』又不是特務或者間諜,其他人自有該負責的人去處理。」銀星給出了算是相當正經的理由。

  「一人一個嗎……」霓雖然隱藏不了臉上的抗拒,但話語上顯然是接受了這件事。

  這是命令,而且雖然是在政治考量下叫作對魔局,但骨子裡毫無疑問是軍事組織,也就是說這是軍令。

  天藍重新體認到這個殘酷的現實,不是懼怕銀星的無理取鬧,而是桃濱即使無法正式對外稱之為國家,卻仍是一個有著數十萬人口,可謂國家規模的大型社區——特區,一個巨大機器依然隱藏在背後,而自己在昨天抽中那支籤後,就不得不成為當中的一件零件,維持這機器的運作。

  銀星似乎也無意顧及眾人的精神層面,繼續單方面宣告各種事項:「而且高興吧,不用抽籤誰與誰配對,因為已經定下來了……」

  基於沒有人反對,感覺繼續下去就會確定下來,而天藍雖然也不想抗命,但在那之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因此他還是冒著很可能被報復的風險打斷銀星的話:「那個,我真的不是因為情感上的問題反對,而是更實際的難處——妳要我這個男的去色誘男人?」

  不知為何,之前簡報中那幾十名可疑人物清一色都是男性,某程度上肯定會叫社會上某群人出來抗議高呼社會的不平等。

  只是比起公不公平,天藍更在意做不做得到的問題,這恐怕亦是他想擺脫這種任務的唯一出路。

  「哎呀,天藍你這麼沒自信?是不相信貓眼的技術嗎?」銀星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在我眼中,現在的你以外表來說可謂完美無暇的美少女喔?就連聲音都很可愛呢……不,應該說有點帥氣?就像拯救祖國危難的騎士公主。嘛,反正個性這東西各有所愛,美少女又不一定要軟弱,帶點剛強味肯定有打中某些人的好球帶吧。」

  銀星一邊說一邊迫近天藍,個子比天藍小上許多的她從下往上瞧的舉動絲毫沒有弱勢的感覺,相反氣勢上根本是把天藍整個壓下去,造成了相當詭異的場面。

  眼見天藍啞然無法反駁,銀星露出勝利的笑容,卻仍沒有要退讓的意思,繼續壓迫著天藍說:「為什麼非得找你們的理由很簡單,這四名疑犯都指定了『女武神』,或許是想要個導遊,或許是想要瞭解對魔局的事,或許是想直接研究用了『對魔武裝』的人類。在做完背景調查之後,發現他們都鍾愛嫩草之餘,喜好還剛好吻合各位的人設。」

  這一刻,天藍真正充分體認到,即使眼前這完全不像社會人的幼女再胡鬧,她所作出的決定總是有著無法動搖的正當理由。

  這時霓大概是想緩和氣氛吧,她走到天藍與銀星之間,伸手輕輕搭著天藍的肩頭,「『女武神』背後也有很多難言之隱,全部都是銀星她替我們擋著,要我們從事常規業務之外的事情,應該是『上面』施加了相當大的壓力。」

  「既然不是我們本來擅長的領域,交不出理想的結果,或者該說實際處理得不太好,應該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貓眼與其說是提出見解,更像是試探銀星的想法。

  石墨由始至終維持沉默,除了最初聽到任務內容是色誘外,之後就維持著那張不太感興趣的冷淡臉孔,在聽到貓眼如此取巧的話語後仍是沒有反應。

  銀星對於貓眼的說法不禁咧嘴一笑,「好歹站在我的立場多想想,有些話我是沒辦法承認也不能說的,好不?」她這個回應可謂等同承認,但似乎是怕這還不夠,決定大膽補充:「我接受失敗,沒有人能保證成功,但全力以赴則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懂了嗎?」

  實際上銀星其實很照顧隊員——這一瞬間天藍心中不禁冒出了這個想法。

  話說到這裡顯然是塵埃落定,天藍所謂的辦不到反擊已經被可以接受失敗瓦解,就這方面來說,不得不叫他懷疑銀星是否真的有心調查那個「魂能失竊事件」。

  要想像背後的脈絡並不困難,從其他人的反應可以得知「調查」本身並非「女武神」的職責,那麼星辰小隊被派去調查事件就是件很奇怪的事了,而同一時間這會導致本來人員就吃緊的「女武神」難以維持日常勤務,身為戰隊長的銀星很有可能對此不滿,卻礙於上下關係無法反抗,便以做不出成果來令對方主動讓步。

  當天藍抱持這些沒什麼幫助的想像時,銀星已經交待完非得由她來說的事情,各人的目標分別是誰,該做些什麼,以及其他一切所需要的資訊將會在之後發到各自的手機。

  既然這次召集的目的已經達成,銀星自然宣佈解散,色誘任務當然不是立即就得執行,天藍正要跟著貓眼離開繼續本來的新人培訓時,卻被銀星單獨留下來。

  後勤人員不說,霓與石墨果斷離開,而貓眼則是以打氣般的眼神望著天藍並遺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溜了,霎時間房間內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感覺如何?」銀星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詢問天藍。

  「什麼感覺……」天藍認為以銀星的惡劣本性肯定是想問女裝的感想,決定先裝傻試圖迴避,哪怕知道終歸要面對也罷。

  「你昨天不是和貓眼緊急出動,第一次打倒異魔嗎?」銀星輕輕一跳坐到桌上,踢著腿以閒談般的輕鬆口吻回答,「你覺得能做下去?」

  「誒……」叫天藍過於意外的話語令他的腦袋失去正常功能,「妳是在關心部下?」

  這番反問到底出於什麼本意,銀星自是立即懂得,因此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看來我得認真考慮親自出馬,好好教育一下『部下』了。」

  「不……不用了!有貓眼指導就已經非常足夠了!」意識到自己鑄下大錯的天藍慌張地補救,「戰鬥的感覺是吧?比我想像中簡單,那個對魔武裝真的超厲害的,像我甚至連和別人打架的經驗都沒有,硬是靠裝備的性能解決了異魔,要是能有些訓練的話,感覺只以這方面來說算是輕鬆的差事吧?沒想到招募宣傳上說的零風險是真的。」

  「我就不問為什麼要強調『戰鬥這方面』了。」銀星誇張地聳了聳肩,「看起來你和貓眼的相處也沒什麼問題,那畢業任務的進度如何?」

  「果然還是這個嗎……」天藍不禁輕嚷的話真的近乎沒有發出聲音,但還是被銀星聽到而遭到凌厲的瞪眼攻擊,他只能硬著頭皮回應:「我總不可能跑去問當事人是男是女吧?而且目前我能接觸的人只有貓眼而已。」

  「星辰小隊那邊我放過你,畢竟他們一時三刻是無法歸隊的了,但月亮小隊這邊你要弄清楚其餘三人的真正性別,這是我的底線。」

  天藍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又或者該說自己的感覺有誤,雖然銀星依舊是掛著那種叫人捉摸不透,表面上看起來就是輕快的笑容,但他總覺得這番話背後有股莫名的執著。

  「不不不不不,應該是被之前影響而已,這怎麼說都應該只是心血來潮,一時興起,想要戲弄新人……」天藍最終仍是在心中做了這個判斷,如此認為的他也不禁萌生一點玩味,反正試了也不虧,便抱著一點對方說不定能提供意想不到的方法而開口:「那麼尊敬的戰隊長大人,妳有什麼好方法可以確認?」

  那聲尊敬不論怎麼聽都比較像是在挖苦,因此銀星當然不是因為這個而興奮起來,「哦哦喔!你問對人啦,別說我戲弄你,那些小招就不傳授,直接給你來一招奧義吧。」

  天藍那丁點的期待在這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想想你胸前掛著的那兩顆橘子,只要揉下去不就能立即弄清楚了嗎?」

  果不其然。

  天藍不禁覺得或許是被迫與銀星困在同一個空間裡,因此被傳染了笨蛋病,居然會傻得請教這個人,「對方是男的就算了,假若真的是女不就變成犯罪了嗎!」

  「不愧是純情的少年,只想到正面進攻,真是可憐吶。」銀星一副看著螻蟻的眼神,重申一次她的個子很小,就連坐在桌上也是得稍微抬頭望向天藍。

  「你沒聽過幸運色狼嗎?一個男的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硬塞進只有女性的空間,是後宮的王道套路!」

  期待的相反是失望的話,那麼天藍的失望正在膨脹。

  「想像自己報讀一流名校,好不容易考上了卻不知道為何那間名校突然在這學年改為女校,而且不知為何仍是錄取了你這個男生,最後一句『欵嘿,行政發生了點小問題,既然錄取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就強行搪塞過去,最離譜的是明明之前是男女校,但為什麼在故事裡登場的高年級角色都是秀色可餐的學姊,沒有大胸肌的學長?」

  「難怪腦袋這麼秀逗,原本平常都是看那些東西……」天藍當然把這個想法封上水泥沉到心海的底層,畢竟在各種意義上都太危險了。

  「喂,你剛剛是不是想著非常有侮辱性的事?」

  「怎麼可能?我只是太過驚訝世界上會有如此精心的作戰。」天藍瘋狂搖頭拚了命否定,要是可以很想搖出三百六十度,那就不用痛苦了。

  「總之揉就對了,這是健全的最後底線,下半身可是絕對禁止……」

  在這之後天藍到底被疲勞轟炸了多久,聽了多少個叫人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的想法,他實在無法回想也不想回憶起來,只知道最終救了自己的是曾經背叛過的貓眼,險些就當場跪地道歉,最終是因為急著逃離才沒有那樣做。



* * *



  天藍成為「女武神」一周後。

  日子過得比天藍想像中平淡許多,只能說第一天真的只是他運氣太背,剛好遇到稀少狀況,在沒有其他意外下,貓眼的指導順利結束,二人正式以搭擋身分回歸前線——幾乎都是待命的自由時間。

  就算桃濱再特別,也不是每天都會有貴重到非得安排「女武神」陪伴的賓客,另外就算每天都會有異魔出現,大多都是對魔局常規戰隊能處理的阿爾法級,就連貝塔級都不常見了,更莫說需要「女武神」才能對付的伽馬級。

  畢竟在瞭解異魔是魂能污染所導致後,桃濱的管理層當然會針對這點作出對策,即使無法消除使用魂能所產生的污染,洩漏方面亦無從完全阻止,但在城內各處安裝大量檢測器,一旦某處污染水平升高的話就能迅速應對,在異魔吸收更多污染物而變強之前將其扼殺,如此努力取得安穩的成果可謂理所當然。

  當然還是會有不知為何沒事先檢測得到的強力污染物,又或者能在極短時間內大幅進化的異魔,如此才會需要能應對那種特殊狀況的「女武神」。

  總的來說,就是「女武神」的日常生活挺休閒的。

  這一周比起工作上的困擾,更叫天藍煩惱的倒是未來的出路。

  對魔局強制徵召求學年齡的年青人,自然得顧及學業方面的問題,而「女武神」則更是有著特別優待,天藍可以無視門檻挑選一門甚至多門自己喜歡的科目修讀,當然能不能修畢還是得看實力,但沒門檻這條件真的是個無敵優勢。

  一般來說,肯定會挑自己感興趣的科目,但是貓眼也提醒了一點,就是得考慮未來的出路,始終桃濱是一座海上城市,人口僅有幾十萬,工種自然相當狹窄,而且這座城市的成年人可謂雲集世界各地的菁英,他們長大後得面對的競爭也包括那些頂尖人才。

  或許就是這個緣故,桃濱的管理局才不惜弄出「對魔局」強制吸納部份年輕人,並提供這種像是「資優」的針對性教育,希望培育出自己的人才——從這種角度思考,就會覺得設計出這種系統的人說不定是怪物。

  最終天藍決定暫時保留出路的選擇,目前打算修讀一些與自己學力相近的通用課程,基於這些課程都是採用遙距教學模式,不受時間限制,之後用心要追上並不困難,實際上就有聽說過有「女武神」在役期間修讀了一個雙學位課程後還直接把碩士也修畢了。

  某程度上,這也是極端的實力主義體現。

  思考未來出路聽起來相當積極,可是實際上天藍是為了逃避另一個現實——「月色真美」作戰。

  即使知道失敗也不要緊,但要一名男性去色誘另一名男性,對好不容易才接受女裝生活這個事實的天藍而言,真的在突破以前不可能想像過的界限。

  其實天藍並非一個常常逃避現實的人,相反甚至該說是個接受力很高的人,從他那麼快就認命穿起女裝當「女武神」就知道了,即使當中有著不可抗力的因素,但積極面對和消極應對始終有著明顯的差異,而他毫無疑問屬於前者。

  因此叫天藍不禁想要逃避的自是另一個理由,而源頭連想都不用想,只可能是銀星。

  看來大家都不懂得如何色誘男人,男人的問題請教男人就對了,幸好的是今年的新人是男的呀,大家有什麼疑問就去請教天藍吧——銀星在發給眾人的作戰資料裡附上了這樣的補充。

  一般來說大概會被當成玩笑無視,可問題是說這番話的人是銀星,那個會在任何事情上胡鬧卻又會無比認真執行的人,熟知她個性的一眾隊員可不想被抓到小辮子,即使多麼不情願都認真地向天藍請教了。

  那個場面到底有多尷尬,除了以地獄來形容真的別無他選,天藍寧願穿著女裝大喊「我是男的」也不要被人認真請教如何色誘男人。

  即使天藍知道這應該是銀星幫他安排與其他隊員交流的機會,但在那個話題底下完全無法有正常的交流。

  最重要的是,這無法作為一個判斷性別的有效辦法,一般來說假若和天藍一樣是在女裝的話,就沒有必要向天藍請教了,然而遺憾的是這道指令是銀星發出的。

  所有人都是懼怕成為銀星惡整的對象才會採取非自己所願的行動,而只要解讀銀星那番補充,就能理解到重點是向天藍請教,而非「男人事請教男人」這回事,換言之不論有沒有需要,她們都只會選擇聽命辦事。

  不論如何,天藍是從那個地獄活過來的男人,所以面對接下來就要與目標對象見面,已經進入了波瀾不驚的心境。

  倒不如說,正因為「月色真美」作戰開始,才能夠從被問如何色誘男人的地獄中脫離。

  回到人間的天藍踩著管理局配給予每名市民,亦是桃濱可謂唯一代步工具的電動滑板車,朝著與目標對象見面的約定地點前進。

  比約定時間早了近半個小時抵達,雖然有點誇張,但考慮到絕不能遲到以免造成壞印象從而影響之後作戰,在可以控制的風險上當然要確實地控制好。

  即使天藍已經花了不少時間把目標對象的資料背熟,但當前無事可做下只好拿出手機重新複習,「本‧弗蘭克,三十一歲,未婚,美國人,知名創投公司的創辦人之一,在新興能源科技領域獨具慧眼,十年間戰績彪炳,這次來桃濱自是為了『魂能』……」

  天藍快速掃過能倒著背的資料,其他自然還包括學歷與仕途,父母與親戚的資料都有涉獵,最誇張的是連討厭鄰居家那隻會一直對他吠叫的狗都有記載,可以說是仔細到叫人心寒的地步。

  關於本這個人的嗜好則是更不用說,沒有做運動的習慣所以身體有點發福,很愛打撲克但實力不怎麼樣,戀愛路途與其說是崎嶇,實際上很可能只是想交女朋友而沒結婚的打算所以總是不長久,再加上他特別喜愛年輕少女,估計是很重視新鮮感的花花公子。

  至於對年輕少女沉迷到何種程度,則是到了會假借捐款或者公司名義到中學演講以物色對象的地步。

  「就連十八禁網站的搜尋記錄都……」天藍現在再次看到仍是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他深刻記得當初讀到這部份的時候,一旦聯想到自己做過什麼都會被人知道,那種恐懼可是無法抑止地湧上心頭。

  哪怕天藍自問沒有特殊癖好,完全是能為大眾所接受的一般取向,仍是會對自己的喜好被人看光光這一點感到絕望。

  不得不說,當時天藍甚至覺得本這個人有點可憐,自己的一切就這樣被第三者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比起糾結在這些事情上,叫天藍更在意的是既然都能做出如此詳細的調查,為何沒辦法確認這些人是否與「魂能失竊事件」有所關連,實際上他也大膽地問過銀星,遺憾的是只得到一個「誰知道」的無用回答。

  感覺越看越哀傷,天藍決定收起手機不再當低頭族,而這時候他不得不面對另一個問題,就是注意到四周投射過來的視線。

  「以前我也是像那些人會對『女武神』行注目禮呢……這該說是報應了,被看的人會是這樣的心情啊……」天藍一邊在心中感慨,一邊向那些人緩緩揮手打招呼,露出親和友善的態度。

  畢竟「女武神」表面上是桃濱的形象部隊,必須時刻維持親善的一面,而且在外人看來肯定以為天藍是在巡邏或者站崗,如此這些反應亦算是工作的一部份。

  始終天藍以「女武神」的身分生活了一星期,而這周他當然不可能一直躲在基地內,至少他得回到本來居住的宿舍辦理退宿手續並且把個人物品搬到基地,所以一旦走在街上就得承受注目禮這件事勉強可以說是習慣了。

  「人類真是可怕的生物……」天藍露出淺淺微笑的同時,心裡所冒起的想法要是被那些人知道的話,肯定會被反過來指住。

  幸好的是現在天藍的臉塗了厚厚的一層,完全不需要撲克臉就能掩蓋這些想法。

  時間不知不覺間過去,甚至當天藍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誒?不是那人充滿期待,喊著務必要和『女武神』見面的嗎?怎麼會自己遲到了?」

  基於這個緣故天藍有些許慌張,想著有可能是自己搞錯時間又或者見面地點,可是他再三確認都沒有問題,一整個不知道該怎樣的時候,那個穿著花俏襯衫的男人終於登場。

  「噢,這位女士,真的很抱歉,我居然遲到了整整二百三十七秒。」本誇張地躬身,同時把藏在背後的東西獻上,「只是我在路上看到這束叫人驚艷的鮮花,想著一定會與動人的妳相襯,就認為不得不買下來送給妳,能接受我的賠罪嗎,迷人的女士?」

  「原來是這樣的套路啊?」天藍按捺住內心想要嘔吐的衝動,好不容易才沒讓眉頭跳起來,佯裝冷靜地想要拒絕:「這花好美,可是我不好意思收,太名貴了。」

  想必本已經預先調查過,在桃濱送花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甚至不亞於名貴首飾,因為花得要新鮮,而在貨運量受限的桃濱當然不會拿來運送花卉,換言之必須在當地種植,而海上都市想要入手適合的泥土與肥料顯然相當麻煩,加上考慮到空間,自然不可能有多少家花店。

  不過植物始終是人類文明社會中重要的一環,特別是包括婚喪之類的儀式,因此桃濱還是有花店的存在,亦不難想像背後有著管理局的支撐。

  不論如何,本為了追求「女武神」,或者至少博取好感,有確實地針對桃濱做好功課,如此也不難理解他那副有點發福的模樣如何能攻略眾多貌美少女,想必有不少女性會吃這麼溫暖細心的一套吧。

  遺憾的是,本不可能計算到天藍是男的。

  「別介意,美好的事物就應該湊在一起,只有妳拿起來才能讓它有價值,否則它和路邊野花又有何分別?請妳收下吧。」本肯定早就習慣被人拒絕,完全不需思索便繼續進逼。

  天藍原本是打算拒絕到底的,但這時四周行人看到有人對「女武神」獻上花束,難免紛紛駐足,眼看圍觀的人漸漸增加可能引起鬨動,頭皮發麻的他迫於無奈收下。

  「我知道了,那我就原諒你遲到吧。」天藍把嘆息藏在心裡,「那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儘管本的本意肯定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和「女武神」約會,但至少表面上的申請理由是希望由「女武神」當嚮導,逛逛桃濱值得一去的地方,即使桃濱基本上沒有那種地方,但他還是有所準備,如今打算先聽聽對方的意願。

  「當然,我為女士……失禮了,還沒有請教女士的芳名呢。」

  「天藍。」

  「我是本‧弗蘭克,請直接叫我本就可以了。」

  「那你也直接叫我天藍吧。」

  「我的榮幸,天藍。」本露出淺笑,「那麼請跟我來,我已經預訂好餐廳了。」

  「餐廳?」天藍呆了一呆,按捺住抱怨「已經完全忘記是申請嚮導了嗎?」的衝動,趕緊跟上以免被對方察覺。

  天藍在知道去處之後,隱隱間浮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畢竟餐廳能發生對他不利的意外肯定比路上四處逛逛來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