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死亡也好過社會性死亡

我半信半疑地騎上掃帚，想著我要飛。
——然後，我聽見了風聲。
我彷彿和風融為了一體，我乘坐著掃帚，浮在空中離地一公尺的位置，我興奮極了，立刻想著要飛到更高的地方，我便向上飛去，離開中庭。
只要心裡想著，掃帚就會飛往我所想的方向，比任何操控性極佳的汽車都還要好操控，雖然我其實沒開過車，不過每次我爸跟我說他的愛車操控性很好，應該就是這種感覺。
接著，我就發現不妙了。我是會飛沒錯，但風打在臉上有點痛，這就像是沒戴安全帽騎機車卻飆時速兩百一樣，當然，我沒有以時速兩百騎過機車，想像起來大概是這樣。
這一刻，我親身體會到魔法的神奇之處了，在我想著想要抵抗風阻的時候，我就會感覺到有一道無形的牆，阻隔我和空氣，讓我的臉不會有被空氣高速撞擊的感覺。
難怪魔法需要依靠想像力。
我飛了兩圈就降落了，雖然沒學過如何降落，但是空中懸停很好想像，我想像自己是直升機，先停在離地一公尺高的地方，再垂直降下停在地面。
下掃帚的瞬間，我有些站不穩，踉蹌了兩步被醫生扶住。
「謝謝。」
「不客氣，我扶過很多病患和老人。」
……你少說一句是會死啊？
站不穩只是一時的，我很快就找回在陸地上行走的感覺。
「飛行的感覺如何？不難吧？」
「很簡單，簡單到我覺得我不需要學習魔法。」
「天賦者就是這樣，學習起來事半功倍，但這樣的人更需要進入學校學習。」
「為什麼？栽培國家的魔法人才嗎？」
「算是吧。」
我皺眉看著醫生，這醫生說話總是藏著什麼，只說一點點其他的不說，真煩。
「為什麼說『算是』？」
「按照規定我不能直接明說，你在學校待了一陣子，應該能感覺到了吧。今天的療程結束了，你趕快回家吧，有問題歡迎隨時問我。」
「你不管對誰都是這麼親切的嗎？」我忍不住問。
「你是在懷疑我暗戀你嗎？抱歉我不戀童也不是同性戀。」
「誰在跟你說那個啊！我是說！你是個身為醫生的魔法師，會對每個魔法學徒病患這麼親切嗎？」
「不會喔，因為能遇到來治療的魔法學徒，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這是代表你上班很閒嗎？」
「欸，差不多……是這樣沒錯。」
「哇賽，你不用去支援嗎？」
「偶爾還是會支援，遇到大出血或是殘肢斷面不平整之類的，因為魔力有限，要留到真正危急的時候使用，所以小事情不會叫我。」
「原來會魔法的醫生這麼有用啊。」
「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吃閒飯的嗎？」
「是有這種感覺，我以為你是薪水小偷。」我老實承認自己真的這樣認為。
「呵，我真是要被你氣笑了。」醫生冷笑，眼神失去笑意和溫度，這下不妙了。
「抱歉我錯了。」我說。
「……呵，我看你沒有好好反省啊。」醫生雙手盤在胸前，用嚴厲的語氣對我說：「你現在還小，說話衝動了點我能理解，但是你以後說話不能這麼白目，就算很要好，也要想想有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就算是事實。」
「……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這還真是難得的體驗呢，竟然能看到你低頭。」
「是說，醫生，聰明人不打迷糊仗。」
「你的意思是，我不說實話就是笨蛋嗎？」
我點頭，「嗯。」
「看來你的白目是天生的啊……雖然不能明說，但學校的校規和魔法，有他的意義所在，你猜到就不算我說的了。」
我想了想，帶著疑問說：「矯正惡習的校規嗎？」
「答對了。」
「為什麼不能說？」
「你想想……家長將家中成績不好的孩子送入門檻低的學校，而這些成績不好的孩子，有很高機率是偏差學生，這不是偏見歧視，是統計。」
「所以你是說，這間學校趁機用魔法矯正這些偏差學生嗎？」
「是的。」
仔細思考起來，這真是讓人毛骨悚然，魔法竟然可以直接改變一個人……不得不說，矯正效果良好，但是很可怕。
「魔法是很簡單的東西，魔力深厚的人，絕對不會受到魔力低微的人影響，無關咒語和運用技巧，你是天賦者，也代表只要魔力比你低，你將不會受到任何魔法攻擊，校規也不會影響你。」
「但是剛入學的時候我還有看到有人抽菸耶。」
「他們真的有在抽菸嗎？」醫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應該只是拿著香菸，隔空抽吧。」
「噗！笑死！」
魔法構成的隱藏校規真可怕啊！
「那我和你誰的魔法比較厲害啊？」
「你。」
「哇！那老師和我呢？」
「你。」
「哇！那校長和我呢？」
「……還是你。」
「耶！這樣全校最強的人就是我了！」
「別得意了，用魔法做成的物理或化學攻擊，只要不是直接使用魔力接觸你，你想擋都擋不了」
「喔……」
「你的目標不是考上好大學嗎？那就好好學習魔法，證明你強大且無害，但你還是會像我一樣，過著一生都被監管的生活。」
「醫生一生被監管。」
「你可以不要在這時候講諧音冷笑話嗎？」
醫生感覺快被我氣到腦出血了，額頭都冒出青筋，一跳一跳的，我只好拉緊嘴巴的拉鍊，乖乖離開。

我到空蕩蕩的醫院大廳，很快就捕捉到我媽的身影。
「媽媽！」
「阿得啊，你今天身體有沒有怎麼樣？怎麼看醫生看這麼久！」
我媽完全沒有因為我晚到而生氣，反而十分關心我，我媽真的很溫柔，如果是我爸應該直接一拳揍下去了。
可惜我的魔力無法被動防禦物理攻擊，不過能被動防禦魔法攻擊，我就該偷笑了。
「沒有啦，我只是上課遇到不懂的，順便問一下醫生，醫生是高材生嘛。」
「沒事就好，那我們回家吧！」
「等一下，我還沒拿藥！」
我拿著慢性處方籤去領藥，因為需要使用魔法相關藥物的人很少，導致我已經被藥劑師姐姐記住了。
因為這個藥劑師姐姐手上的指甲彩繪很多，所以我也記住她了。
我每次看到她長長的甲片就想問她大號會不會刮到屁屁，但一問下去，我恐怕不是進醫院，而是進少年感化院了，只好作罷。
藥劑師姐姐將藥給我後，對我說：「弟弟啊，姐姐能問你問題嗎？」
「可以啊！」
「你用的這些藥是做什麼的啊？啊，不是我不專業喔！」藥劑師姐姐連忙澄清，深怕我質疑她不專業。
有句話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當然我不是指這位姐姐。
「這些魔法相關的藥，是魔法師調配的，我們沒有學這些，只有負責按照藥單拿藥，會拿這種藥的人又很少見，所以我們很好奇是什麼藥。」
「喔，這是治療過敏的啦！」
「咦？魔法過敏？」
「就是太容易吸收空氣中的力量而爆走，這就是一種過敏。」我十分認真地說。
「呵呵呵弟弟你真可愛。」藥劑師姐姐一直笑，肯定沒把我的話當真。
呵什麼呵，下次看到妳，我就叫妳阿姨。
雖然心裡這樣想，我還是露齒微笑，和藥劑師阿姨說再見。
「姐姐掰掰。」
「掰掰！」
我拿到藥後，就立刻和我媽會合，通常星期五我看診完之後，我媽都會帶我去餐廳吃晚餐，對吃了五天學生餐廳的我來說，外食總是令人萬分期待、迫不及待。
「媽，今天要吃什麼？」
「想吃什麼？」
「我想吃義大利麵，醫院對面那家。」
「那就走吧！」
外食的目標餐廳，都是從醫院周邊開始。對面那家義大利麵我一直想著它，想很久了，這次終於輪得到它了。
因為時間有點晚了，剛好錯過其他人地用餐時間，我們很幸運地不用等就進了餐廳。
從點完餐到上菜，才過了十分鐘，這家餐廳的送餐速度快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我吃著我點的番茄蟹肉義大利麵，想著魔法到底是什麼。
如果從使用方法來看，魔法就像是一種心想事成。
那麼如果我希望有錢呢？我就能變出錢嗎？
我看著我的雙手，現在我沒有戴手套，因為先前已經使用藥物了。
所以現在的我可以使用魔法吧？
我掏口袋，挖出一枚硬幣。
紙鈔有序號，做出來也沒辦法使用，只好從硬幣下手了。
拇指在硬幣的表面，仔細感受它的紋路，我心裡想著：我的手上有另外一枚硬幣。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手上真的出現了一枚硬幣。
因為太令人感到吃驚了，我嚇得將兩枚硬幣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怎麼把錢掉在桌上了？」我媽笑著把硬幣撿起來，放在我的手上，然後說出讓我很驚嚇的話。
「有一個好像怪怪的，應該是假的。」
「咦？你怎麼知道？」
「聲音不一樣，重量也不一樣。」
我都忘了，我媽以前本科是音樂，聽力很靈。
看來我的理解力不足以製造出一模一樣的物品，只能看起來一樣，但終究是不一樣的東西。
但我還是獲得了重要的資訊，就是只要能想像，我的確可以製造出東西。
製作不出硬幣，做出衛生紙總行了吧？我以後上廁所不怕沒衛生紙啦！
咦？那這樣……
我掏出口袋中的過敏藥，如果我能自己做，那就不怕沒藥啦？
……想想還是算了，說不定還是會因為我不夠理解，只能做出奇怪的東西，要我吃下去或是拿來用，還是有點心理負擔的。
除了衛生紙，我還能做出衣服，以免我衣不蔽體、吸收過多靈子導致魔力爆走、在大庭廣眾之下陷入性奮狀態，而從此與世隔絕不願看見任何人類。
離開餐廳後，我和我媽一起去停車場。經過醫院，免不了想起今天得知的魔法學校重大秘辛。
從醫生那裡得知學校的不人道控制學生方針時，我應該要震驚的，但因為已經看過黃毛的古怪行為，倒也沒有太大驚嚇恐慌。
反正按照醫生說法，魔力很強代表魔法免疫，既然我還沒有完全吸收完靈子就已經免疫校規魔法了，那我肯定強到爆！
這完全就是小說主角的人物設定啊！
……但我只想要好好考上大學。
如果每次露出皮膚都要臉紅心跳引誘力十足，我原地死亡也好過社會性死亡，我來學魔法只是為了治好我的靈子過敏。
我不能被我的能力迷惑，導致我忘記我真正的目標！我要考上好大學！
於是我回到家，立刻發憤圖強，打開課本複習加預習。
因為學校的課本內容太淺薄，還逼得我去買校外的教材，嘖，要不是有這種體質，我早就在市內第一高中就讀了。
都是因為魔法，才害我這樣！
如果沒有魔法就好了！

這時，我還沒意識到魔法的強大之處。
一直到我不得不需要魔法，我才明白魔法的可貴與恐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