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斷來臨之時(4)

本章節 5998 字
更新於: 2023-05-17
  「別在這裡就低下頭啊,啞音,你的眼淚應該留到更重要的時候吧。」
  正當我用手臂摀住眼睛,偷偷擦去雙頰旁的淚水時,思理克開口了,感受到他的腳步在我身旁形成震動,我睜開眼,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事到如今你還想改變什麼?更何況,沒有特化神力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看到思理克的挺身而出,萊不屑一顧,而直面萊的威壓,他則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後,努力穩住顫抖的身體繼續往前。
  
  「沒有特化神力又怎樣,在符文的加持下,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思理克反駁地這麼大喊道,而萊也轉過身,笑著說道:「哈哈哈哈,我承認,你的確是研究符文的天才,但那種東西拿來玩玩,用來方便行事也就算了,想用符文和我抗衡?玩笑開夠了吧。」
  
  隨後,萊攤開手,從掌心匯聚能量,最終,他丟出一團如恆星般耀眼的光球,直直地朝著思理克襲去,但思理克不躲不閃,只是站在原地,任憑那股毀滅的能量離自己越來越近。
  
  「思理克!你……」
  看著金光逐漸將思理克吞噬,砰地一聲巨響過後,能量的餘波揚起了大量塵土,使眼前的視線模糊,怎麼也看不清,由於煙塵中始終沒有傳來動靜,我開始擔心起思理克的安危,但不久,待煙塵散去後,映入眼簾的,是思理克用符文在自身周圍創造了一層結構複雜的護罩,擋下了萊的攻擊。
  
  「看、看到了吧,這就是符文的…無限…潛力。」
  
  「真沒想到,原來今天最大的驚喜是你啊,思理克。」看到思理克的表現,萊似乎有點意外,不過,擋下這擊好像就耗費了全力,思理克大口喘著氣,周遭的符文也漸漸破碎、凋零,直至消失,而他也瞬間癱軟地跌坐在地上。
  
  「思理克!你沒事吧!」
  看著這樣的思理克,燁雪不管自己也受了不小的傷,第一時間衝上前護在他的身旁,但思理克卻搖搖手,拒絕了燁雪的保護,接著,他吃力地控制遍體鱗傷的身軀,歪歪扭扭的再次站了起來,並在嘴裡唸唸有詞說道:「『要是擁有特化神力就好了呢。』我當然也曾這麼想過,而我之所以會走火入魔般鑽研於符文,也是希望能透過符文強大自己,盼望有一天我也能和夥伴們一起在前線奮鬥,而不是永遠只能當個輔助。」
  
  「因此,在看著啞音和燁雪如此奮不顧身後,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退縮了,這是作為『神』,我最後的尊嚴。」
  隨著思理克的講述,他的眼神也越發堅定,彷彿終於確定了自己的信念,從中透出的光芒也越發閃亮。
  
  「思理克,你應該知道就算我和你同為純神,實力還是有本質上的差距吧。」看著再度起身的思理克,萊只是冷冷地這麼說道,他的紫色馬尾在風中飄揚,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是啊,我當然知道,只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或許連好好和你談話的資格都沒有,但我之所以能走到現在這一步,背後都是靠著對夥伴的依託,有著對往事榮光的懷念,自然會有再現當年的渴望,所以───」
  思理克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將目光對準我和燁雪。
  
  「所以,啞音、燁雪,你們願意……把力量借給我嗎?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與你們同行,讓我確確實實地找回了當初的感覺,那所謂與『夥伴』並肩的感覺。」
  
  在這瞬間,我和思理克四目相交,看著他的瞳孔裡散發決絕的氣息,我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禁低下頭笑了出來:「呵、呵呵呵,思理克啊……你說得還真沒錯,如果我們早點認識,搞不好會成為好朋友呢。」
  
  或許在人間,那種無人能敵的感覺已不屬於我,是時候該接受這個事實了。
   
  不過,這不代表啞音的傳奇就要到此落幕,相反的,雖然單人的戰力無法再到達頂點,但現在的我也不需要繼續單打獨鬥了,因為多了越來越多的人陪在身邊,可以把信念寄託在他們身上。
  
  因為有了夥伴,所以能夠放下,不必在自己的肩上背負一切,而放下,對我來說也算是一種成長吧……
  
  於是我沒有思考太久,便點點頭同意了思理克的請求,而燁雪在一旁扶著下巴,想了想後也說道:「嗯……如果要問我的內心想的是什麼,我實在給不出答案,但我覺得,做出相信你這樣的決定,肯定不會後悔的吧。」
  
  看到我和燁雪都幾乎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自己,思理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廢話啦,就來見識一下吧,你們的力量究竟能被轉化到什麼程度。」
  
  接著,他擺手開始驅動符文,不過此時,我端倪著自己與燁雪那早已殘破不堪的身體,有些疑惑地問道:「但是……現在的我和燁雪,已經把神力給消耗殆盡了吧,就算你使盡辦法將最後一絲力量的汲取出來,對你的幫助又能有多大?」
  
  聽到著,他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揮舞著雙手,讓一層又一層的符文覆蓋在自己身上,隨後才向我們解釋道:「沒關係的,我現在需要的並不是神力的『多寡』,而是利用神力的『特性』,說到底我和不論是你、燁雪或是萊,在最根本上的不同其實只有一點,那就是──我沒有特化神力。」
  
  「但就像我所說,自從離開神界,發現這個領域後,我便一直鑽研著符文,而這當然不是白費功夫,就像做實驗一樣,我最終創造了一個能夠模擬特化神力的符文,只要能取得基礎的樣本,進行不斷的演算,就能進行『模擬』,這樣一來,不論是什麼樣的特化神力,我都能藉由這個方式給使用出來。」
  
  思理克邊說著,周圍符文也變得越來越厚,就像一層蠶繭般包覆著他,同時,我們戴的手環也開始發出光芒,能感受到它正從我體內汲取力量,並反向輸往到思理克的身上。

  正當我還在我擔憂這樣的方法是否可行時,思理克彷彿看出我的心思,用萬分沉穩的聲音對我說道:「放心吧,啞音,如果你擁有覺悟,再相信一次就好,只要有一點火苗作為引信,那麼奇蹟便能被創造。」
  
  而萊在一旁,全程用有如看戲般的樣子毫無動作,就好像是在等我們使出全力,好讓他能享受這樣經歷反覆決鬥,再狠狠地擊敗我們的過程。
  
  蓄力許久過後,厚重的繭開始出現小小的裂痕,接著從細縫開始擴大,直至最終完全破裂,繭的外殼往兩側倒下,留在中間的,則是有如重生一般,有著截然不同氣息的思理克。
  
  「演算結束,是時候準備『模擬』,並驗收了。」思理克的聲音冷漠,隨後他緩緩壓低身子,做出助跑的姿勢,在迅雷不及掩耳間,他瞬間就來到萊的身邊,甚至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又深筆直的痕跡,只見思理克一個右勾拳就往萊的面門砸去,其力道之大,萊的頭近乎九十度的歪斜,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在砰的一道音爆聲後飛了出去,而在眾人做出反應前,思理克便以可怕的速度來到了萊被擊飛的軌跡,並再度攻擊,如同打彈珠台一樣,一拳又一拳,在萊落地前不斷的擊打,使他暫時失去反擊能力。
  
  「太好了!這招有效果!」
  不過正當我和燁雪感到希望時,萊也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節奏,慢慢能抬手護在臉前做出防禦,最後,萊開始能用操控風場進行緩衝,思理克爆發性的攻擊當然也漸漸喪失了優勢。
  
  但這時,思理克也停下了不間斷的攻擊,他從空中緩緩落地,並伸出手,指著萊大吼道:「沒用的,無論你再使出十種、一百種,甚至是一千種特化神力,我都能模擬出來,並加倍奉還給你!」
  
  接著,以思理克所站的點為重心,一道強而有勁的颶風慢慢成型,連我和燁雪在一旁都差點要被捲入其中,隨後,思理克便控制著颶風往萊的方向襲去。
  
  但萊也不會呆站著原地任憑自己被襲擊,於是他再次使出新的特化神力,並將數種能力配合,先是創造多個分身強化輸出,並用和燁雪相同的重力能力穩住自己的身體,同時,每位分身配合,使用了相反轉向的風場,最後成功將思理克的颶風給撕開,化作陣陣微風被拆分解決。
  
  見思理克有如此能耐,萊似乎展現了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嚴肅,他不再被動防禦,而是帶著自己的多位分身主動向思理克進攻。
  
  可正如思理克所說,萊在使出種種能力後,思理克都能馬上用符文模擬出相似的效果,有些甚至能壓過萊一個層級,也能從中衍伸,達到克制的效果,就這樣,思理克也喚出自己的眾多分身,一時間現場有如群魔亂舞,萊使用高溫火焰,思理克就用急凍的寒冰破解,思理克掏出劍突刺,萊便喚出盾牌抵擋,在一招一式間打的難分難捨。
  
  不過就算在這看似有些困境的情況下,萊也沒有停下自己那絮絮叨叨的嘴,他邊打著邊對思理克說道:「有趣……單單透過那麼少的樣本數就做到這種程度嗎?連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呢,思理克。」
  
  「這可是我傾盡一切才換來的成果,有你這樣的對象剛好足夠我試驗,怎麼樣,這下還敢小瞧符文嗎?」
  思理克一邊回應,一邊召喚閃電向萊劈去,而萊則往地上一摸,抬起手,由岩石所構成的柱子拔地而起,輕鬆化解了思理克的攻擊,而緊接著,他將所有分身收回體內,並在頭上的位置,施展形似「軍火庫」的超空間能力,不過和「軍火庫」比起來,萊所呈現的效果明顯更為誇張,只見他頭上的空間就像被撕開般,沒過幾秒,一艘貨輪的船頭從全白的缺口中憑空出現,我和燁雪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議。
  
  「不是吧……這、萊是想要把這裡整個毀掉嗎?」我有些慌張地這麼喃喃道,如果萊真的將一艘國際貨輪傳送到現在我們所處的空間,那將會是拉朽摧枯之勢,噸位上的差距過於懸殊,沒想到萊竟如此瘋狂,願意為了取勝而做出這種事。
  
  「就算你的符文是萬能的,但關於神力的總量,也就是支撐起這一切的關鍵……你還能有這樣的自信嗎?」
  隨著貨輪顯現出的部分越來越多,就算只是整艘船的冰山一角,和我們相比之下還是極為震撼,同時,整個領域也彷彿是因為這龐然大物的出現而地動山搖,見狀,思理克也將自己的分手收回,聚焦所有精力模擬萊的能力,隨著空中一個光點慢慢擴大,在貨輪的前端也出現了一個超空間,一點一滴的,用吞噬的方式,讓其沒辦法出現在當前的空間。
  
  雖然突發性的危機被解決了,但還來不及高興,思理克便口吐金色的鮮血跪倒在地,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看到了吧,神力的總量還是有差距的。」見思理克趴倒在地上,萊沒有趁人之危,而是慢慢走到他身邊,蹲下身,用手抬起思理克的下巴這麼說道。
  
  「咳咳、怎麼會…血、血?、這是…怎麼回事?」思理克此時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似乎有些恍惚,連說話都有些困難,可現在的我和燁雪由於先前的傷勢,又加上把力量都借給了思理克,因此連正常的起身也做不到,更別提趕到思理克身邊支援他了。
  
  「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做出剛剛那些驚人的創舉後,很可惜,你的神力也和旁邊的啞音與燁雪一樣,消耗殆盡,一滴也不剩了,因此就算作為純神,你的身體受到那麼大的負荷,自然會出現排斥反應。」
  
  「不過,你們真是一個比一個還令人驚艷,過去、現在,乃至於未來,一切關連的大小事,能收束在這一刻果然太棒了!創造出可以『模擬特化神力』這種符文,你口中的那些為了夥伴,想必也是情緒的一部分吧。」
  
  此刻的萊說的入迷,而我們也都沒有力氣再去回覆或是反駁了,只能任由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但即使同樣是情緒,純神所象徵的純粹,還是與人類的混沌有所不同呢,所以雖然精彩,可這不能改變我的想法,對抗『它們』,人類的混沌與不確定性是不可或缺的,畢竟……如果今天啞音和燁雪沒有闖進你的領域,一切都維持平常,你肯定不會主動找上我對吧。」
  
  「也就是說,被啞音身為人類的情感影響,或是說服了你,才會發生今天的情況,因此────」
  
  「你的話、真的、咳咳、很多……欸…」
  萊的話還沒說完,思理克便雙手抱著自己的腹部挺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看到思理克垂死掙扎般的舉動,萊感到有些麻煩的說道:「別亂動,你受的傷不小,我說過不想讓你這樣的人才消逝───」
  
  「對!你說得這些都是對的,我沒有立場,也不需要再反駁你了,因為……我會讓這一切在此時此刻畫下句點。」隨後,思理克不再掩飾,亮出自己抱著的東西,一個契約盒不知何時,赫然出現在他手裡。
  
  「那是?!!」
  在場的氣氛頓時又凝重了起來,沒有人知道思理克下一步想用契約盒做什麼。
  
  「雖然…我的神力見底了,但…要啟動契約盒…還是綽綽有餘的……」
  
  「喂,思理克,你想做什麼!乖乖聽我的,把那東西交出來。」見到思理克持有契約盒,萊也變得警惕,他停下手邊的動作,慢慢靠近思理克,並做出威脅。
  
  「哼…既然你會警戒這東西,那說明我的思路是正確的,記得不久前你說過…契約盒作為一種高級的神力儲存工具,能做的事遠遠不只創造神使那麼簡單,對吧?」
  
  隨後,在眾人的注視下,思理克觸碰起契約盒,在上面擺弄,而萊見此情形,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加速往思理克衝去,但卻被一道看不見的護罩給彈開,讓他重重的摔在一旁的地上。
  
  「那麼,以一條純神的生命為代價做出契約,這樣的重量所產生的效力,總該能夠對付你了吧……」思理克說完,他手中的契約盒呈現出契約成立的狀態,從中迸發出一波又一波的能量,此時萊試圖往戶外逃去,可他的行動範圍就好像被限制住一樣,無法離開這片區域,不過,儘管如此,萊仍然沒有死心,於是他再次喚出分身,並轉而指揮著無數的自己朝思理克發動攻擊。
  
  「來不及了……契約已定,就算你再怎麼強大,也無法破解既定的法則……」
  思理克一邊說著,身體也逐漸變得透明,他手裡緊握著契約盒,但再也支撐不住的倒在地上。
  
  遠遠地,他看向我和燁雪,即使相隔數尺,他的眼神依舊真摯,只聽他從嘴裡緩緩吐出了最後的幾句話:「啞音……萊說的沒錯,要是沒有你,我或許會永遠待在這裡封閉自我,但……幸虧有你為這個領域注入了一股新的氣息,讓我久違的感到熱血沸騰啊……」
  
  「不、思理克,你沒必要為了我做到這種程度!一切是因我而起的,也應當要由我解決才對啊!」我此時費盡最後一點力氣,靠著意志力撐起自己的身體,一瘸一拐地想往思理克的方向走去,即使知道或許只是無濟於事,但是!
  
  我在空氣中胡亂揮著手,試圖啟動「軍火庫」,只要拿出一把武器,或是一件能改變局勢的工具就好,只要能做到───
  「唉…你真是個傻小子,我不是說過嗎?這一切是為了我曾經的夥伴,而非為了你…所以,抱歉,燁雪,我要對莉莉妲說的話還是得由妳轉達了。」
 
  「不、不要啊……思理克!!!」
  聽到這,燁雪忍不住眼眶泛淚,不捨地朝思理克大喊道,而萊與他各顯神通的分身,則始終用力捶著環繞在思理克周圍的防護,企圖破開防禦,終止契約的執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萊嘶吼著,源源不絕地神力從身上溢出,不過就算這樣,還是無法動到思理克一根寒毛。
  
  思理克閉上眼,或許是認知到生命的盡頭將至,他反而表現的尤為平靜,最終,他淡淡地對我說道:「呵,跟萊說的一樣嗎?人類遇到和自己有關的事物時,就會被情緒影響判斷,導致產生和先前矛盾的處境,啞音,如果你真的跟萊說的一樣,那就該明白,犧牲我這個少數人,帶來的效益絕對划算。」
  
  「但是!」
  
  「沒有那麼多但是,啞音,能遇見你和燁雪,我真的很開心,謝謝你們,如果神也有來世,那麼就後會有期吧……」思理克的眼角似乎也微微濕潤,雖然聽不見,但從他的嘴型看得出,他似乎在心裡默念著這麼一句話────
  
  「莉莉妲…真希望妳能看到……」
  
  「啊啊啊啊啊!思理克!!!你給我滾出來!」伴著萊的近乎顛狂的吶喊,他與思理克都被契約盒散發的金光籠罩,萊到了最後關頭,還在用自己的神力減緩這註定發生的事實,在兩股能量相抵銷下,所產生的脈衝,甚至讓整個時空陷入了扭曲,所知的一切概念彷彿被剝奪,好似腦袋缺氧般,我無法看清及思考眼前發生的事,最終,只記得我和燁雪被衝擊給波及,像路邊的紙片被吹的隨風飄散,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而後我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