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下)
本章節 2753 字
更新於: 2018-10-18
嗶─
從廣播流出象徵表演開始的低音提示長聲，他的思緒隨著一一關上的燈光先暫放心裡。
第一位表演者踏出布幕，米白色連身裙、蕾絲小斗篷、亞麻色雙馬尾隨著腳步晃起燙卷的髮尾。
娜依再向觀眾鞠躬後，才獲得遲來的掌聲，而在觀眾席裡，比起掌聲更多的是疑惑、好奇，因為台上的她戴著一張深紫色繡金花的威尼斯半臉面具。
為了向前輩致敬? 還是奇蹟之殿的傳統? 抑或成為第二個聖德尼?
在眾人思考無解的答案時，只見娜依悄悄坐定位，那張面具底下露出調皮笑容，壓下黑鍵與白鍵，開始演奏專屬今晚的德布西。
第一首─月光。
第二首─第一號華麗曲。
第三首─牧神的午後前奏曲。
第四首─棕髮少女。
第五首─快樂島。
娜依嬌小卻細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躍然舞動，一心一意，以優美的琴音拼湊著自己真實的情緒，像床邊故事般，古老童話裡的公主來到孤高的尖塔，向黯淡無星的夜空低語戴上面具的理由。
最後一首─面具。
當彈完最初四個小節後，娜依身後的舞台地板緩緩往兩旁打開，空洞裡剎然傳來相同曲子的鋼琴聲。
這瞬間讓娜依僵住半拍，雖然很快跟上節奏，但注意力乃至全場的焦點都被地底下的那個人奪走。
暗門緩緩升起，首先出現的是黑色平台鋼琴的頂蓋，當眾人目光隨著冒出的支棍往下時，心中不斷忐忑，直到他們看見了那一張引爆情緒的白面具。
兩部琴音頓時被群眾爆發出的聲音蓋過，已經不適合彈奏的情形讓娜依乾脆不彈，轉過身以複雜的心情看著這一切的元兇─聖德尼。
復古歐洲黑色西裝、黑色皮靴、黑色高頂帽、白色面具，而聖德尼今天也有新的配件，手上戴了一雙黑色皮革的手套。
看著第二位表演者摘下帽子向觀眾鞠躬，讓台下的熱情找到宣洩出口，一旁的娜依弄清楚自己的情緒。
不滿─憑什麼打斷我的表演。
好奇─聖德尼也會彈鋼琴。
生氣─老闆沒說過有這一段。
高興─可以在最近距離觀看聖德尼的表演。
雖然娜依是這麼想的，但朝她走來的聖德尼可不。
聖德尼沒有開口，站在她身旁，彈完〈面具〉最初一小段後，轉頭看向她，伸開手臂，像在請她再次演奏。
台上的兩人對視兩秒，最後由娜依先撇開視線。
(那雙眼睛…)
也許是太在意那對正向她索求著赤裸眼神，明明剛才還很開心彈奏的八十八根琴鍵，此時看起來卻狹小許多，擔心失敗的娜依遲遲找不回再次彈奏的狀態。
忽然間，聖德尼摘下她的威尼斯面具，讓底下的她露出錯愕。
底下觀眾們發出同樣錯愕的驚呼，但在看見那張面具在翻手後變成鈔票做的紙飛機四處漫行時，那些花花綠綠的機翼開始承載更大的驚呼聲。
(不可能!)
娜依看著降落在琴鍵上的一隻飛機，不能理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尤其是聖德尼原本拿著面具的手套也跟著消失的事。
接著，聖德尼回到自己的鋼琴，指甲緩緩刮過每個琴鍵。
嘩啦。
璀燦耀眼的粒粒水晶就像波浪般，在燈光下散發出各色光芒的浪花，往觀眾席送去，而之間有段距離，大部分都落在空無一物的地毯上，除了最前排的少數幾個觀眾幸運撿到滾到腳旁的紀念品。
在許多觀眾猶豫著偷偷爬過去撿個幾塊時，台上又發生變化。
鋼琴消失了，聖德尼手指慢慢轉著一個造型華麗卻不知道從哪來的銀冠，在下一秒，僅存的一隻手套也消失了，銀冠中央多鑲上一顆黃寶石。
聖德尼繼續轉著它，來到娜依身旁，對著不知所措的她，小心避開蝴蝶結髮飾，輕輕放在她頭上。
接著倚靠在鋼琴旁，再次向著鋼琴伸開手臂，開始有節奏的拍手，觀眾們很快反應過來，全場響起替她加油的聲音。
提起勇氣的娜依彈奏完最後一首─〈面具〉，當聽到結束後的熱烈掌聲，撐過心理壓力的她已經全身脫力。
恍神中她感覺到瞬間的騰空感，而當回過神後，鋼琴已經消失了，自己坐在透著白花的水晶座上朝向觀眾。
這是一塊偌大的阿肯色水晶簇所雕成的后位。
要說投影也好、外星科技也罷，反正現場觀眾已經不再思考，他們此時唯一想做的是不管手會有多痛，大力拍手就對了。
在升溫到最高點的氣氛中，聖德尼拍手兩次，表示接下來是最後的魔術後，單腳跪在座前的一步階梯，向娜依遞出邀請的手。
當兩人將手交疊的剎那，水晶座化為朦朧的白茫霧氣，快速散開，一時間甚至淹沒整個一樓。
意識到魔術表演已經結束的觀眾送上不知道第幾次的掌聲，還未意識到的則在不明不白的霧裡誇張大笑。
當霧氣消失時，布幕已經閉上，隨著觀眾席的燈光一一打開，與現場不搭嘎的離場廣播也開始播放，但還留在位子上的觀眾不肯起身，因為聖德尼與娜依還沒有謝幕。
而兩位主角在群眾呼喊下終於從幕後出現，一起鞠躬後，聖德尼出其不意將娜依公主抱，而後者不管戴歪的銀冠，不停搥打聖德尼的肩膀，這一幕引來底下觀眾的各種笑聲。
表演過後，人潮散去，而最前排的三人還未離開，老師要等他的學生，其他兩位再等另一張簽名，在等待的空白裡，老師吞了一口口水，濕潤從魔術表演開始就沒閉上過嘴巴而乾渴的喉嚨。
「你曾經來看過吧?」
「是啊」
「現在的魔術表演都是這樣嗎?」
「不是，這只有聖德尼魔術師才做得到」
「…我好像能明白主任的心情了」
「希望下次老師也能坐在我旁邊」
「也許吧，如果那孩子能幫我買到最前排的員工票」
老師接著站起身活動身體，另一旁爸爸的開口延續話題。
「下次表演是什麼時候?」
「咦? 應該是下個月，平常謝幕後，主持人會出來說以後的節目，但今天沒有，可能要等之後官方公布」
「之後我們全家一起來」
「嗯」
兒子還沒忘記當抓下紙飛機時，身旁兩人宛如孩童的笑容，當水晶灑向自己時，兩人快掉下來的下巴，當水晶座變成白霧時，兩人失態的叫聲，同樣的，想必自己當時也是一樣的反應吧。
今天對他來說是圓夢的一天，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看到了魔術表演，和爸爸關係更融洽了些，當接下經理送來的簽名板時，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當他看見簽名板上不太一樣的地方時，也只是微笑帶過，沒有多問。
左半邊是聖德尼黑色的簽名，簽名板中央畫上半張面具，右半邊是娜依的部分，粉紅與亮金色搭配的簽名，以深紅色補完另一張面具後，在聖德尼所畫的半張面具上打上一個大叉叉，筆跡上的亮粉還很新，看起來像剛剛完成的。
(…可以不要遷怒於我嗎?)
先出來偷抽煙的爸爸已經朝一旁的垃圾桶丟了兩根煙蒂，難得破戒了卻也按捺不住不尚未退去的激動，他打了通電話給兒子他媽，這很少見，所以電話那端原本吵雜的交談聲很快遠去。
主要是爸爸單方面再說今天的心得，媽媽被他的興奮感染後，開始頻繁提問，尤其是對於同為鋼琴家的娜依。
「曲目有快樂島和面具?」
「聽你彈過的我不會記錯，怎麼了?」
「呵呵呵呵， 我下次一定會去」
「別只想聽鋼琴，魔術真的是很精彩」
「我知道… 讓我猜猜看，他們是不是都戴著面具?」
「對啊，怎麼知道的?」
在細膩籌組話語後，媽媽緩緩說出。
「『在月光下，戴著面具的舞者，心懷忐忑的情人，私奔快樂之島，追求愛的歡樂』，湊巧也好，真希望我們交往時也曾有過這種浪漫」
從廣播流出象徵表演開始的低音提示長聲，他的思緒隨著一一關上的燈光先暫放心裡。
第一位表演者踏出布幕，米白色連身裙、蕾絲小斗篷、亞麻色雙馬尾隨著腳步晃起燙卷的髮尾。
娜依再向觀眾鞠躬後，才獲得遲來的掌聲，而在觀眾席裡，比起掌聲更多的是疑惑、好奇，因為台上的她戴著一張深紫色繡金花的威尼斯半臉面具。
為了向前輩致敬? 還是奇蹟之殿的傳統? 抑或成為第二個聖德尼?
在眾人思考無解的答案時，只見娜依悄悄坐定位，那張面具底下露出調皮笑容，壓下黑鍵與白鍵，開始演奏專屬今晚的德布西。
第一首─月光。
第二首─第一號華麗曲。
第三首─牧神的午後前奏曲。
第四首─棕髮少女。
第五首─快樂島。
娜依嬌小卻細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躍然舞動，一心一意，以優美的琴音拼湊著自己真實的情緒，像床邊故事般，古老童話裡的公主來到孤高的尖塔，向黯淡無星的夜空低語戴上面具的理由。
最後一首─面具。
當彈完最初四個小節後，娜依身後的舞台地板緩緩往兩旁打開，空洞裡剎然傳來相同曲子的鋼琴聲。
這瞬間讓娜依僵住半拍，雖然很快跟上節奏，但注意力乃至全場的焦點都被地底下的那個人奪走。
暗門緩緩升起，首先出現的是黑色平台鋼琴的頂蓋，當眾人目光隨著冒出的支棍往下時，心中不斷忐忑，直到他們看見了那一張引爆情緒的白面具。
兩部琴音頓時被群眾爆發出的聲音蓋過，已經不適合彈奏的情形讓娜依乾脆不彈，轉過身以複雜的心情看著這一切的元兇─聖德尼。
復古歐洲黑色西裝、黑色皮靴、黑色高頂帽、白色面具，而聖德尼今天也有新的配件，手上戴了一雙黑色皮革的手套。
看著第二位表演者摘下帽子向觀眾鞠躬，讓台下的熱情找到宣洩出口，一旁的娜依弄清楚自己的情緒。
不滿─憑什麼打斷我的表演。
好奇─聖德尼也會彈鋼琴。
生氣─老闆沒說過有這一段。
高興─可以在最近距離觀看聖德尼的表演。
雖然娜依是這麼想的，但朝她走來的聖德尼可不。
聖德尼沒有開口，站在她身旁，彈完〈面具〉最初一小段後，轉頭看向她，伸開手臂，像在請她再次演奏。
台上的兩人對視兩秒，最後由娜依先撇開視線。
(那雙眼睛…)
也許是太在意那對正向她索求著赤裸眼神，明明剛才還很開心彈奏的八十八根琴鍵，此時看起來卻狹小許多，擔心失敗的娜依遲遲找不回再次彈奏的狀態。
忽然間，聖德尼摘下她的威尼斯面具，讓底下的她露出錯愕。
底下觀眾們發出同樣錯愕的驚呼，但在看見那張面具在翻手後變成鈔票做的紙飛機四處漫行時，那些花花綠綠的機翼開始承載更大的驚呼聲。
(不可能!)
娜依看著降落在琴鍵上的一隻飛機，不能理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尤其是聖德尼原本拿著面具的手套也跟著消失的事。
接著，聖德尼回到自己的鋼琴，指甲緩緩刮過每個琴鍵。
嘩啦。
璀燦耀眼的粒粒水晶就像波浪般，在燈光下散發出各色光芒的浪花，往觀眾席送去，而之間有段距離，大部分都落在空無一物的地毯上，除了最前排的少數幾個觀眾幸運撿到滾到腳旁的紀念品。
在許多觀眾猶豫著偷偷爬過去撿個幾塊時，台上又發生變化。
鋼琴消失了，聖德尼手指慢慢轉著一個造型華麗卻不知道從哪來的銀冠，在下一秒，僅存的一隻手套也消失了，銀冠中央多鑲上一顆黃寶石。
聖德尼繼續轉著它，來到娜依身旁，對著不知所措的她，小心避開蝴蝶結髮飾，輕輕放在她頭上。
接著倚靠在鋼琴旁，再次向著鋼琴伸開手臂，開始有節奏的拍手，觀眾們很快反應過來，全場響起替她加油的聲音。
提起勇氣的娜依彈奏完最後一首─〈面具〉，當聽到結束後的熱烈掌聲，撐過心理壓力的她已經全身脫力。
恍神中她感覺到瞬間的騰空感，而當回過神後，鋼琴已經消失了，自己坐在透著白花的水晶座上朝向觀眾。
這是一塊偌大的阿肯色水晶簇所雕成的后位。
要說投影也好、外星科技也罷，反正現場觀眾已經不再思考，他們此時唯一想做的是不管手會有多痛，大力拍手就對了。
在升溫到最高點的氣氛中，聖德尼拍手兩次，表示接下來是最後的魔術後，單腳跪在座前的一步階梯，向娜依遞出邀請的手。
當兩人將手交疊的剎那，水晶座化為朦朧的白茫霧氣，快速散開，一時間甚至淹沒整個一樓。
意識到魔術表演已經結束的觀眾送上不知道第幾次的掌聲，還未意識到的則在不明不白的霧裡誇張大笑。
當霧氣消失時，布幕已經閉上，隨著觀眾席的燈光一一打開，與現場不搭嘎的離場廣播也開始播放，但還留在位子上的觀眾不肯起身，因為聖德尼與娜依還沒有謝幕。
而兩位主角在群眾呼喊下終於從幕後出現，一起鞠躬後，聖德尼出其不意將娜依公主抱，而後者不管戴歪的銀冠，不停搥打聖德尼的肩膀，這一幕引來底下觀眾的各種笑聲。
表演過後，人潮散去，而最前排的三人還未離開，老師要等他的學生，其他兩位再等另一張簽名，在等待的空白裡，老師吞了一口口水，濕潤從魔術表演開始就沒閉上過嘴巴而乾渴的喉嚨。
「你曾經來看過吧?」
「是啊」
「現在的魔術表演都是這樣嗎?」
「不是，這只有聖德尼魔術師才做得到」
「…我好像能明白主任的心情了」
「希望下次老師也能坐在我旁邊」
「也許吧，如果那孩子能幫我買到最前排的員工票」
老師接著站起身活動身體，另一旁爸爸的開口延續話題。
「下次表演是什麼時候?」
「咦? 應該是下個月，平常謝幕後，主持人會出來說以後的節目，但今天沒有，可能要等之後官方公布」
「之後我們全家一起來」
「嗯」
兒子還沒忘記當抓下紙飛機時，身旁兩人宛如孩童的笑容，當水晶灑向自己時，兩人快掉下來的下巴，當水晶座變成白霧時，兩人失態的叫聲，同樣的，想必自己當時也是一樣的反應吧。
今天對他來說是圓夢的一天，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看到了魔術表演，和爸爸關係更融洽了些，當接下經理送來的簽名板時，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當他看見簽名板上不太一樣的地方時，也只是微笑帶過，沒有多問。
左半邊是聖德尼黑色的簽名，簽名板中央畫上半張面具，右半邊是娜依的部分，粉紅與亮金色搭配的簽名，以深紅色補完另一張面具後，在聖德尼所畫的半張面具上打上一個大叉叉，筆跡上的亮粉還很新，看起來像剛剛完成的。
(…可以不要遷怒於我嗎?)
先出來偷抽煙的爸爸已經朝一旁的垃圾桶丟了兩根煙蒂，難得破戒了卻也按捺不住不尚未退去的激動，他打了通電話給兒子他媽，這很少見，所以電話那端原本吵雜的交談聲很快遠去。
主要是爸爸單方面再說今天的心得，媽媽被他的興奮感染後，開始頻繁提問，尤其是對於同為鋼琴家的娜依。
「曲目有快樂島和面具?」
「聽你彈過的我不會記錯，怎麼了?」
「呵呵呵呵， 我下次一定會去」
「別只想聽鋼琴，魔術真的是很精彩」
「我知道… 讓我猜猜看，他們是不是都戴著面具?」
「對啊，怎麼知道的?」
在細膩籌組話語後，媽媽緩緩說出。
「『在月光下，戴著面具的舞者，心懷忐忑的情人，私奔快樂之島，追求愛的歡樂』，湊巧也好，真希望我們交往時也曾有過這種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