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絕戮
本章節 6236 字
更新於: 2023-05-15
隔天，比優席恩還早起床的伊瑟西接到了索藍的通訊要求。
把玩著通訊水晶球，雖然覺得有些麻煩，但伊瑟西姑且還是離開臥室，來到外面的廳房，避免吵醒優西恩，這才接起索藍的通訊。
「怎麼了？你最好就是有什麼要緊事，否則這麼大清早打擾我觀察優席恩睡臉的時間，一定讓你後悔莫及。」
『……不要以為你是皇儲我就不敢揍你。還虧我一大早聽到小道消息就打算先讓你知道，真是好心被雷劈，果然就不該對你起什麼無謂的同情心，就該讓你毫無準備面對那傢伙。』
「你什麼意思？」
伊瑟西不悅地皺起眉，儘管他們不太對盤，索藍也很少會用這種態度對他說話，他們至少是彼此在這個魔宮中少數聊得上話的皇族。
那不是挑釁，不是嫌惡，而是發生了超出自己預想事態的氣急敗壞。
他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那傢伙為了魔族之間的聯合軍而在一大早來到宮裡和陛下確認我們和神族的停戰協議，那個代表絕戮的傢伙——』
「是在說我的事情嗎？」
輕快愉悅的聲音幾乎貼著伊瑟西的耳邊響起，瞬間就令人寒毛直豎，宛若墜入冰窖。
「————！」
狠狠倒抽了口氣，伊瑟西在轉過身的同時也在往後退，卻還是被入侵自己寢宮的不速之客給抓住了拿著通訊水晶的那隻手，無法動彈。
「洛伊斯‧梅格諾利亞！」
帶著驚訝以及一絲的恐懼，伊瑟西憤恨喊出眼前魔族的全名。
「好久不見了。」
不速之客從容笑著，伸手抽走伊瑟西的通訊水晶，隨手拋至角落，徹底斷了與索藍的通訊。
洛伊斯‧梅格諾利亞，魔族絕戮一支的第一皇子。
同時——也是曾經打算監禁伊瑟西，並將此舉稱之為愛的扭曲魔族。
絕戮一支驍勇善戰，不論是魔法還是劍術在魔族中也可算是上乘，洛伊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魔法與劍術兩方面都要比伊瑟西更加強大優秀。
伊瑟西曾經與洛伊斯在戰場上偶遇，差一點就回不了暗矢國境。
於他而言，洛伊斯就是災星。
「你來做什麼？」
伊瑟西沉下臉，眼神變得陰狠而肅殺，就算單比魔法或劍術他略遜一籌，但這裡可是他的領地，擁有絕對的地利優勢，絕對不會讓這傢伙為所欲為。
「一點關於魔族聯合軍的小事——我是不怎麼在意就是了，誰跟誰聯手誰跟誰停戰我都無所謂，我刻意搶代表的名額過來，只是想看看你，順便確認一個流言。」
「……流言？」
「是啊。關於你最近在身邊——」洛伊斯咧出殘暴的笑容，用空著的那隻手憑空變出一把小刀，猛地往不遠處寢室的門射了過去。「養了一個神族質子的流言啊！」
「？」
剛打開門的優席恩在困惑之中輕描淡寫地接住那把小刀。這令洛伊斯微微挑起了眉，而伊瑟西則是暗暗鬆了口氣。
優席恩是聽到有些吵鬧才清醒的，精神還有些渙散，身上僅穿著昨夜伊瑟西替他更換的輕薄睡衣，外面披了件薄毯，本來就已經相當纖瘦的身形看起來又更嬌小了些，彷彿某種剛從冬眠中甦醒的小動物。
但就是這樣不在最佳狀態的優席恩，剛才卻不費吹灰之力就接下了洛伊斯帶著殺意的攻擊。
優席恩看都沒看自己手中接下的兇器，只是很認真地上下打量一遍伊瑟西和洛伊斯的姿勢，還有洛伊斯臉上那猙獰得彷彿可以直接吃人的表情——
「……對不起打擾了？」
洛伊斯散發出來的殺氣頓時消失，「不錯嘛倒是挺識相的，你確實大大的打擾到我們了。」
「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伊瑟西額側冒出青筋，儘管無法脫離對方的禁錮，但還是狠狠踹了對方的小腿一下以宣洩自己的不滿。
該死的，要是單純的優席恩真的誤會了怎麼辦！
「？？」
優席恩左看看右看看，還是不太理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在這時，客廳大門被人重重踹開，是明顯用跑著過來的索藍，臉色鐵青還喘著氣，在看到優席恩也在現場後，也稍微鬆了口氣，但臉色還是相當凝重——畢竟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實力上勝過洛伊斯，不過既然優席恩也在——
「耶里格邏塔！那是敵人！」
瞬間，優席恩的氣場改變了。
他在眨眼間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伊瑟西和洛伊斯兩人身邊，他壓低著身體、從洛伊斯的視線死角竄入他的視野，表情未變，眼神和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彷彿獵食中的猛獸，僅是一個視線碰撞就令洛伊斯悚然。
沒有猶豫的，洛伊斯放開了對伊瑟西的箝制，反手做手刀狀直接刺向優席恩最脆弱的頸部。
優席恩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速度一樣迅速，也不見他有什麼明顯的閃避動作，手刀卻是擦著臉頰而過，前進的動作完全沒有停頓，瞬間就欺近洛伊斯的懷中。
優席恩手持剛才洛伊斯射向自己的小刀，也朝對方的脖子狠狠削去。
沒料到自己的殺招會遭到反撲，洛伊斯收勢的動作慢了半拍，雖然是閃過最致命的刺擊，頸側卻還是被劃出一條血痕。
「——！」洛伊斯咬牙，怒火開始燃燒，他甚至顧不得伊瑟西就在身旁，現在只想將優席恩徹底殘殺！
不再顧忌伊瑟西，洛伊斯一把抓住優席恩持有兇器的手，沒有半點遲疑和猶豫，另一隻手重重揮下，直接打斷了優席恩前臂的手骨。
突如其來的疼痛，優席恩卻沒有發出慘叫，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抽回斷手後身體順勢旋轉了一圈，用斷骨的部位當作武器，狠狠揮向洛伊斯的臉。
跟在索藍身後趕到的諾林佐一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優席恩的手呈現不自然的扭曲，卻絲毫不在意直接朝洛伊斯的臉上揮去，斷骨刺破皮膚，宛若刀具一般，也在洛伊斯的臉上留下大片血痕，甚至差一點就要劃傷他的眼睛。
諾林佐倒抽一口氣，但也不只是他，在場的其他人，除了優席恩本人之外，全都被這種不計代價的攻擊給震懾到了。
尤其是做出這種攻擊的優席恩，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就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利用著可利用的一切攻擊著他人，冰冷到令人膽寒。
「該死的！」見了血，洛伊斯也無法再維持原本的從容，眼中迸發殺意，也不打算再留手，直接伸手扣住優席恩的脖子，狠狠將人摔在地上。
就在洛伊斯即將施力折斷優席恩的頸子之前，優席恩的兩條腿已經順著他的手臂絞了上來，如同獵食中的蟒蛇，狠狠纏住洛伊斯的頸子，一個翻轉，將洛伊斯也狠狠摔翻在地。
兩人就這樣毫無形象的在地上糾纏著，一個殺意滔天，一個森冷如冰，都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
「你可以試試——」優席恩開口，語氣沒有一點溫度，那是屬於『染血銀翼』的挑釁口吻，「在這個情況下，究竟是你會先掐死我，還是我會先絞斷你的脖子？」
「臭小鬼——」洛伊斯忍著手臂上與脖子上逐漸收緊的力道，手上的力量也逐漸加大。以單純的肉體強度來說，這小鬼那纖細脆弱的脖子肯定會先斷——
「夠了！都住手！」
聽到伊瑟西的怒吼，優席恩才回過神來，腳上的力道一鬆，洛伊斯便趁機擺脫優席恩的雙腳，不用一秒就翻身脫離戰圈。
而就在洛伊斯穩住身體、還想起身趁機去追擊時，數十把憑空凝結而成的黑色魔力刀刃便直指著他，逼得他不得不停下正想起身的動作。
這畢竟是暗矢的地盤，魔力的聚集以及運用他一個絕戮的魔族實在無法在速度和強度上直接和對方硬拚。
「別動。」索藍就站在洛伊斯面前幾步的距離，一隻手凝聚著魔力操控著那些魔力刀刃，面色不善地瞪著洛伊斯，只要對方一有動作，他就會毫不猶豫揮下那些刀。
他是沒那麼喜歡伊瑟西沒錯，但畢竟都是暗矢魔族，伊瑟西還是他們的皇儲，傻子都知道該站在誰那邊，這不是計較個人情感的時候。
而且優席恩那彷彿不要命的戰鬥方式——
索藍稍微分出了一點注意力瞥向身後的優席恩，伊瑟西和諾林佐沒有意外已經圍到優席恩身邊，相當緊張看著優席恩完全斷裂、僅剩一層皮連接在原處的手。
就算神族擅長治癒與再生，可受傷時還是會痛的吧，這孩子對自己還真狠吶……
索藍垂下眼簾，突然想起那個時候、身高還只到自己腰際的神族孩童，將失蹤許久的諾林佐帶到自己眼前的畫面。
那個時候的優席恩滿身的血腥，雙眼蒙著染血的布條，體內魔力被特殊的咒法壓抑至近乎於零，可就是那樣的一個孩子，解決了那個連神族與魔族群體都覺得頭痛萬分的『實驗所』。
還將諾林佐帶回他的身邊。
所以現在，他並不介意與那個孩子站在同一陣線。
「優席恩！你的手！」諾林佐湊到優席恩身邊，看著那鮮血淋漓的傷口，緊張到都快要暈厥了。
「趕快治療啊！」伊瑟西臉上也是難得一見的緊張。他一把扯過優席恩完好無缺的左手，有些粗魯地將手腕上的封魔手環取了下來，讓優席恩可以盡快施展魔法療傷。
受傷的優席恩本人甚至比旁觀者的他們還要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了——他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看著自己僅差一點就要斷個乾淨的手臂，連思考也沒有，像是本能一樣，左手抓著右手手腕一扯，乾脆俐落地將右手用一層皮苟延殘喘的連結給徹底斷開。
在場其餘四名魔族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秒。
身為當事人的優席恩卻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反應，以斷掉的右手前臂作為媒介，便施展了獻祭再生的魔法。
獻祭再生是利用傷者與自身分離的身體部分作為獻祭的媒介，而進行的再生魔法。因為有傷者自身的肉體作為媒介，所以對於魔力的消耗比一般的再生魔法還要少很多，並且在四肢與身體徹底斷開的情況下，獻祭再生又比一般的高級治癒術消耗要少、快速又沒有後遺症，對於使用習慣的他來說甚至可以達到瞬發，在節奏緊湊的戰場上，是最方便也最不浪費恢復時間的實用魔法。
魔法的光芒散去後，優席恩的右手便已經完好無缺，握拳又鬆開，確認了神經的傳導沒有問題，就又想起身繼續對付洛伊斯，卻被伊瑟西和諾林佐拉住了。
明明平時那麼溫和無害，面對敵人卻像猛獸一樣啊……
很怕優席恩再度撲上去用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和人廝殺的諾林佐緊緊攢住他的衣袖，不敢有絲毫鬆懈，就怕一個不小心鬆手，優席恩就撲出去了。
被兩名魔族拉著阻止，優席恩回過頭，臉上仍然毫無表情，眼底深處卻有顯而易見的困惑。
「做錯了……？」
索藍不是說，那名魔族是敵人嗎？
不能打嗎？
「打他沒錯，錯的不是這一點！」再次見識到優席恩究竟有多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伊瑟西的音量也不自覺大了起來，眉頭緊鎖，像是憤怒。
「……對不起？」
雖然不明白伊瑟西是對他的什麼行為而感到憤怒，但不論如何，在身為人質的現在與魔族起衝突，怎麼想都是自己理虧，優席恩思考了半晌，還是決定先道歉再說。
聽到優席恩略帶困惑的道歉，伊瑟西反而洩了氣般，一點火氣都升不上來了。
這孩子的價值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雖然對優席恩的反應感到頭疼，但伊瑟西還是鬆了口氣，起碼現在打架雙方都控制住了，應該不至於再出現剛才那種火爆場面。
但即使是這樣，洛伊斯還是個危險的不定時炸彈。
見優席恩冷靜下來了，索藍這才又把全部注意力放回洛伊斯身上。
「你應該是要跟著去大廳那邊的吧？敢直接入侵我們皇儲的寢宮，想必是做好直接被攆出去的準備了吧？」
反正他看不爽絕戮的傢伙很久了，趁現在他們人多，就算只能揍洛伊斯一頓而不能下殺手他也開心。
「說什麼呢？我好歹也是受邀的客人。」洛伊斯拍拍衣袍上的塵土，站起身。明明是在回應索藍的話語，不懷好意的眼神卻仍停留在伊瑟西臉上。
伊瑟西皺眉，裝作沒看見，放在優席恩肩上的手卻隱隱收緊。
「原來你還有作為客人的自覺啊？擅闖不對外開放的區域，也真是夠失禮的客人了。」
「誰讓我很少受到邀請呢，不小心迷路也是沒辦法的吧？」洛伊斯面露無辜地攤手。
睜眼說瞎話。
索藍忍下翻白眼的衝動，一隻手比向門口，「出口在那，多的是有人會替你帶路，慢走不送。」
「感謝你的幫助，我很期待今晚的宴會，第‧二‧皇‧子。」
完全無視那些自始至終都朝向自己的魔力黑刀，洛伊斯神色自若地朝伊瑟西揮了揮手，然後便離開了。
索藍這才解除魔法，讓魔力形成的長刀散去消失，緊繃的氣氛也一下子放鬆下來。
而也是直到洛伊斯離開，伊瑟西這才如夢初醒。「等等，什麼時候有宴會了？」他這這個皇儲竟然不知道？
索藍睨了他一眼，「你以為魔皇大人會給絕戮的渾小子拐走自己皇位繼承人的機會？你打從一開始就不在宴會名單上，有什麼通知的必要嗎？」
渾小子……
伊瑟西嘴角一抽。
洛伊斯那傢伙的年紀比他大很多好嗎。
「……算了。」伊瑟西揉揉額角，不想深究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總之，謝了。」
他是真的沒想過竟然是索藍會給他通風報信，還趕過來幫忙。
「別，聽起來真噁心，你再怎麼樣起碼還算自家人。」快起雞皮疙瘩的索藍決定迅速掐斷這個話題，「話說那孩子是怎麼回事？簡直像是不同人。」
「……我也不清楚。」
他其實也沒怎麼看過優席恩認真戰鬥的模樣，不久前與他對峙的那一次，優席恩完全不在狀態，虛弱得能被他輕易制服，無法拿來當作參考。
看向半個身體藏在諾林佐身後的優席恩，伊瑟西都想嘆氣了。
「我沒生氣，真的。」他這句話到底還要說多少次？還是其實從最開始他拿以萊亞的性命威脅時就已經嚇到優席恩了？
優席恩從諾林佐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真的？」
「真的。」伊瑟西耐心地再次強調，然後朝優席恩伸出手。
優席恩還有些遲疑，但猶豫了幾秒後，還是乖順地走到伊瑟西面前——諾林佐本來還想攔住他，但在索藍警告的眼神下還是不甘地收回手。
嗚，他還是很害怕索藍。
諾林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優席恩走到伊瑟西身前，舉起方才斷過的右手讓伊瑟西二次檢查。
明明他和優席恩才比較親——
「在想什麼，嗯？」
趁著諾林佐不注意的時候已經走到他身前，索藍用一隻指頭挑起諾林佐的下頷，明明帶著笑容、明明是如此輕柔的動作，卻讓諾林佐狠狠打了個寒顫。
已經很習慣諾林佐面對自己時會突然全身僵硬說不出話，索藍的笑容又加深了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不是說了嗎，那孩子你就別想了，伊瑟西不會允許你和那孩子過多接觸——當然，我也不會。」他也已經受夠了諾林佐老是無視他並看著別人了。
諾林佐聽著那輕柔卻冰冷的話語，緊張地抿了抿唇，然後又像是下定決心般的開了口。
「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他抓住索藍輕撫著自己臉頰的那隻手，就連索藍都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感到驚訝。
平時若不是索藍主動觸碰他，他們之間根本不會有肢體接觸。
「我是喜歡優，但不是、不是那種喜歡……他是我的恩人，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受傷……」諾林佐支支吾吾地說著，說到後來都自覺有些語無倫次，腦子一熱，直接揪住索藍的衣領，湊上去在索藍唇上啄下一吻。
索藍的大腦徹底當機了。
「……索藍？」
難得鼓起勇氣做了這種事情卻沒有得到回應，諾林佐有些不安地望著他，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錯了。
可是明明以往索藍生氣的時候，他只要稍微主動一點示個好索藍就會很快消氣的啊。
難道這次沒用了嗎？
諾林佐全身抖了一下。如果沒用的話，他以後面對生氣的索藍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索——」
諾林佐連名字都還沒能叫出口，索藍就已經回過神來。他一把拎起諾林佐，然後把人扛在肩上，快步離開。
「伊瑟西，我先走了，你晚上宴會的時間就別出去。」
扔下勉強能算是關心的話語後，索藍就帶著諾林佐消失了。
「搞什麼……」
從諾林佐主動親吻索藍開始觀看了全程、被迫吃了一嘴狗糧的伊瑟西嘴角一撇，看著眼前面露無辜的優席恩，突然覺得不是滋味。
憑什麼連索藍那個混蛋都能有諾林佐主動討好安撫的待遇，而他這邊卻是要他小心翼翼安撫優席恩？
他也想要被優席恩安撫啊！
還是其實他要表現得更生氣一點才有機會？
伊瑟西收回思緒，試圖讓自己的眼神更嚴肅一點——
「伊瑟西？」
才剛開口想說些比較嚴厲的話語，優席恩小心翼翼地呼喚立刻讓伊瑟西打消念頭。伊瑟西微微低下頭，看著比自己嬌小許多的神族，對上他那微微仰頭由下而上的無辜凝視，瞬間就什麼都忘了。
「……沒事。」伊瑟西挫敗地扶額，突然理解為什麼他們暗矢皇室中有明面上禁美色的規定。
他畢竟身為皇儲，私底下總有人想利用美色接近他，男女都有，原本他都不為所動所以沒太在乎那條規定，但現在……他不太確定了。
「頭痛？」誤會了伊瑟西動作的含意，優席恩略帶擔心地湊上前查看，右手伸出，已經發出治癒的魔法光芒，「他剛才打傷你了？」
「沒有。」不想優席恩繼續浪費魔力，伊瑟西直接伸手掐滅對方手中的治癒光色，接著順勢攬過他的腰，帶著他後退幾步，然後直接拉著人坐到沙發上。
被伊瑟西攬著的優席恩迎面撞進對方的懷中。
優席恩對這有些突然的舉動感到困惑，抬起頭，卻正好撞進魔族眼中略帶戲謔的腥紅。
把玩著通訊水晶球，雖然覺得有些麻煩，但伊瑟西姑且還是離開臥室，來到外面的廳房，避免吵醒優西恩，這才接起索藍的通訊。
「怎麼了？你最好就是有什麼要緊事，否則這麼大清早打擾我觀察優席恩睡臉的時間，一定讓你後悔莫及。」
『……不要以為你是皇儲我就不敢揍你。還虧我一大早聽到小道消息就打算先讓你知道，真是好心被雷劈，果然就不該對你起什麼無謂的同情心，就該讓你毫無準備面對那傢伙。』
「你什麼意思？」
伊瑟西不悅地皺起眉，儘管他們不太對盤，索藍也很少會用這種態度對他說話，他們至少是彼此在這個魔宮中少數聊得上話的皇族。
那不是挑釁，不是嫌惡，而是發生了超出自己預想事態的氣急敗壞。
他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那傢伙為了魔族之間的聯合軍而在一大早來到宮裡和陛下確認我們和神族的停戰協議，那個代表絕戮的傢伙——』
「是在說我的事情嗎？」
輕快愉悅的聲音幾乎貼著伊瑟西的耳邊響起，瞬間就令人寒毛直豎，宛若墜入冰窖。
「————！」
狠狠倒抽了口氣，伊瑟西在轉過身的同時也在往後退，卻還是被入侵自己寢宮的不速之客給抓住了拿著通訊水晶的那隻手，無法動彈。
「洛伊斯‧梅格諾利亞！」
帶著驚訝以及一絲的恐懼，伊瑟西憤恨喊出眼前魔族的全名。
「好久不見了。」
不速之客從容笑著，伸手抽走伊瑟西的通訊水晶，隨手拋至角落，徹底斷了與索藍的通訊。
洛伊斯‧梅格諾利亞，魔族絕戮一支的第一皇子。
同時——也是曾經打算監禁伊瑟西，並將此舉稱之為愛的扭曲魔族。
絕戮一支驍勇善戰，不論是魔法還是劍術在魔族中也可算是上乘，洛伊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魔法與劍術兩方面都要比伊瑟西更加強大優秀。
伊瑟西曾經與洛伊斯在戰場上偶遇，差一點就回不了暗矢國境。
於他而言，洛伊斯就是災星。
「你來做什麼？」
伊瑟西沉下臉，眼神變得陰狠而肅殺，就算單比魔法或劍術他略遜一籌，但這裡可是他的領地，擁有絕對的地利優勢，絕對不會讓這傢伙為所欲為。
「一點關於魔族聯合軍的小事——我是不怎麼在意就是了，誰跟誰聯手誰跟誰停戰我都無所謂，我刻意搶代表的名額過來，只是想看看你，順便確認一個流言。」
「……流言？」
「是啊。關於你最近在身邊——」洛伊斯咧出殘暴的笑容，用空著的那隻手憑空變出一把小刀，猛地往不遠處寢室的門射了過去。「養了一個神族質子的流言啊！」
「？」
剛打開門的優席恩在困惑之中輕描淡寫地接住那把小刀。這令洛伊斯微微挑起了眉，而伊瑟西則是暗暗鬆了口氣。
優席恩是聽到有些吵鬧才清醒的，精神還有些渙散，身上僅穿著昨夜伊瑟西替他更換的輕薄睡衣，外面披了件薄毯，本來就已經相當纖瘦的身形看起來又更嬌小了些，彷彿某種剛從冬眠中甦醒的小動物。
但就是這樣不在最佳狀態的優席恩，剛才卻不費吹灰之力就接下了洛伊斯帶著殺意的攻擊。
優席恩看都沒看自己手中接下的兇器，只是很認真地上下打量一遍伊瑟西和洛伊斯的姿勢，還有洛伊斯臉上那猙獰得彷彿可以直接吃人的表情——
「……對不起打擾了？」
洛伊斯散發出來的殺氣頓時消失，「不錯嘛倒是挺識相的，你確實大大的打擾到我們了。」
「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伊瑟西額側冒出青筋，儘管無法脫離對方的禁錮，但還是狠狠踹了對方的小腿一下以宣洩自己的不滿。
該死的，要是單純的優席恩真的誤會了怎麼辦！
「？？」
優席恩左看看右看看，還是不太理解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在這時，客廳大門被人重重踹開，是明顯用跑著過來的索藍，臉色鐵青還喘著氣，在看到優席恩也在現場後，也稍微鬆了口氣，但臉色還是相當凝重——畢竟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實力上勝過洛伊斯，不過既然優席恩也在——
「耶里格邏塔！那是敵人！」
瞬間，優席恩的氣場改變了。
他在眨眼間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伊瑟西和洛伊斯兩人身邊，他壓低著身體、從洛伊斯的視線死角竄入他的視野，表情未變，眼神和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彷彿獵食中的猛獸，僅是一個視線碰撞就令洛伊斯悚然。
沒有猶豫的，洛伊斯放開了對伊瑟西的箝制，反手做手刀狀直接刺向優席恩最脆弱的頸部。
優席恩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速度一樣迅速，也不見他有什麼明顯的閃避動作，手刀卻是擦著臉頰而過，前進的動作完全沒有停頓，瞬間就欺近洛伊斯的懷中。
優席恩手持剛才洛伊斯射向自己的小刀，也朝對方的脖子狠狠削去。
沒料到自己的殺招會遭到反撲，洛伊斯收勢的動作慢了半拍，雖然是閃過最致命的刺擊，頸側卻還是被劃出一條血痕。
「——！」洛伊斯咬牙，怒火開始燃燒，他甚至顧不得伊瑟西就在身旁，現在只想將優席恩徹底殘殺！
不再顧忌伊瑟西，洛伊斯一把抓住優席恩持有兇器的手，沒有半點遲疑和猶豫，另一隻手重重揮下，直接打斷了優席恩前臂的手骨。
突如其來的疼痛，優席恩卻沒有發出慘叫，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抽回斷手後身體順勢旋轉了一圈，用斷骨的部位當作武器，狠狠揮向洛伊斯的臉。
跟在索藍身後趕到的諾林佐一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優席恩的手呈現不自然的扭曲，卻絲毫不在意直接朝洛伊斯的臉上揮去，斷骨刺破皮膚，宛若刀具一般，也在洛伊斯的臉上留下大片血痕，甚至差一點就要劃傷他的眼睛。
諾林佐倒抽一口氣，但也不只是他，在場的其他人，除了優席恩本人之外，全都被這種不計代價的攻擊給震懾到了。
尤其是做出這種攻擊的優席恩，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就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利用著可利用的一切攻擊著他人，冰冷到令人膽寒。
「該死的！」見了血，洛伊斯也無法再維持原本的從容，眼中迸發殺意，也不打算再留手，直接伸手扣住優席恩的脖子，狠狠將人摔在地上。
就在洛伊斯即將施力折斷優席恩的頸子之前，優席恩的兩條腿已經順著他的手臂絞了上來，如同獵食中的蟒蛇，狠狠纏住洛伊斯的頸子，一個翻轉，將洛伊斯也狠狠摔翻在地。
兩人就這樣毫無形象的在地上糾纏著，一個殺意滔天，一個森冷如冰，都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
「你可以試試——」優席恩開口，語氣沒有一點溫度，那是屬於『染血銀翼』的挑釁口吻，「在這個情況下，究竟是你會先掐死我，還是我會先絞斷你的脖子？」
「臭小鬼——」洛伊斯忍著手臂上與脖子上逐漸收緊的力道，手上的力量也逐漸加大。以單純的肉體強度來說，這小鬼那纖細脆弱的脖子肯定會先斷——
「夠了！都住手！」
聽到伊瑟西的怒吼，優席恩才回過神來，腳上的力道一鬆，洛伊斯便趁機擺脫優席恩的雙腳，不用一秒就翻身脫離戰圈。
而就在洛伊斯穩住身體、還想起身趁機去追擊時，數十把憑空凝結而成的黑色魔力刀刃便直指著他，逼得他不得不停下正想起身的動作。
這畢竟是暗矢的地盤，魔力的聚集以及運用他一個絕戮的魔族實在無法在速度和強度上直接和對方硬拚。
「別動。」索藍就站在洛伊斯面前幾步的距離，一隻手凝聚著魔力操控著那些魔力刀刃，面色不善地瞪著洛伊斯，只要對方一有動作，他就會毫不猶豫揮下那些刀。
他是沒那麼喜歡伊瑟西沒錯，但畢竟都是暗矢魔族，伊瑟西還是他們的皇儲，傻子都知道該站在誰那邊，這不是計較個人情感的時候。
而且優席恩那彷彿不要命的戰鬥方式——
索藍稍微分出了一點注意力瞥向身後的優席恩，伊瑟西和諾林佐沒有意外已經圍到優席恩身邊，相當緊張看著優席恩完全斷裂、僅剩一層皮連接在原處的手。
就算神族擅長治癒與再生，可受傷時還是會痛的吧，這孩子對自己還真狠吶……
索藍垂下眼簾，突然想起那個時候、身高還只到自己腰際的神族孩童，將失蹤許久的諾林佐帶到自己眼前的畫面。
那個時候的優席恩滿身的血腥，雙眼蒙著染血的布條，體內魔力被特殊的咒法壓抑至近乎於零，可就是那樣的一個孩子，解決了那個連神族與魔族群體都覺得頭痛萬分的『實驗所』。
還將諾林佐帶回他的身邊。
所以現在，他並不介意與那個孩子站在同一陣線。
「優席恩！你的手！」諾林佐湊到優席恩身邊，看著那鮮血淋漓的傷口，緊張到都快要暈厥了。
「趕快治療啊！」伊瑟西臉上也是難得一見的緊張。他一把扯過優席恩完好無缺的左手，有些粗魯地將手腕上的封魔手環取了下來，讓優席恩可以盡快施展魔法療傷。
受傷的優席恩本人甚至比旁觀者的他們還要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了——他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看著自己僅差一點就要斷個乾淨的手臂，連思考也沒有，像是本能一樣，左手抓著右手手腕一扯，乾脆俐落地將右手用一層皮苟延殘喘的連結給徹底斷開。
在場其餘四名魔族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秒。
身為當事人的優席恩卻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反應，以斷掉的右手前臂作為媒介，便施展了獻祭再生的魔法。
獻祭再生是利用傷者與自身分離的身體部分作為獻祭的媒介，而進行的再生魔法。因為有傷者自身的肉體作為媒介，所以對於魔力的消耗比一般的再生魔法還要少很多，並且在四肢與身體徹底斷開的情況下，獻祭再生又比一般的高級治癒術消耗要少、快速又沒有後遺症，對於使用習慣的他來說甚至可以達到瞬發，在節奏緊湊的戰場上，是最方便也最不浪費恢復時間的實用魔法。
魔法的光芒散去後，優席恩的右手便已經完好無缺，握拳又鬆開，確認了神經的傳導沒有問題，就又想起身繼續對付洛伊斯，卻被伊瑟西和諾林佐拉住了。
明明平時那麼溫和無害，面對敵人卻像猛獸一樣啊……
很怕優席恩再度撲上去用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和人廝殺的諾林佐緊緊攢住他的衣袖，不敢有絲毫鬆懈，就怕一個不小心鬆手，優席恩就撲出去了。
被兩名魔族拉著阻止，優席恩回過頭，臉上仍然毫無表情，眼底深處卻有顯而易見的困惑。
「做錯了……？」
索藍不是說，那名魔族是敵人嗎？
不能打嗎？
「打他沒錯，錯的不是這一點！」再次見識到優席恩究竟有多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伊瑟西的音量也不自覺大了起來，眉頭緊鎖，像是憤怒。
「……對不起？」
雖然不明白伊瑟西是對他的什麼行為而感到憤怒，但不論如何，在身為人質的現在與魔族起衝突，怎麼想都是自己理虧，優席恩思考了半晌，還是決定先道歉再說。
聽到優席恩略帶困惑的道歉，伊瑟西反而洩了氣般，一點火氣都升不上來了。
這孩子的價值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雖然對優席恩的反應感到頭疼，但伊瑟西還是鬆了口氣，起碼現在打架雙方都控制住了，應該不至於再出現剛才那種火爆場面。
但即使是這樣，洛伊斯還是個危險的不定時炸彈。
見優席恩冷靜下來了，索藍這才又把全部注意力放回洛伊斯身上。
「你應該是要跟著去大廳那邊的吧？敢直接入侵我們皇儲的寢宮，想必是做好直接被攆出去的準備了吧？」
反正他看不爽絕戮的傢伙很久了，趁現在他們人多，就算只能揍洛伊斯一頓而不能下殺手他也開心。
「說什麼呢？我好歹也是受邀的客人。」洛伊斯拍拍衣袍上的塵土，站起身。明明是在回應索藍的話語，不懷好意的眼神卻仍停留在伊瑟西臉上。
伊瑟西皺眉，裝作沒看見，放在優席恩肩上的手卻隱隱收緊。
「原來你還有作為客人的自覺啊？擅闖不對外開放的區域，也真是夠失禮的客人了。」
「誰讓我很少受到邀請呢，不小心迷路也是沒辦法的吧？」洛伊斯面露無辜地攤手。
睜眼說瞎話。
索藍忍下翻白眼的衝動，一隻手比向門口，「出口在那，多的是有人會替你帶路，慢走不送。」
「感謝你的幫助，我很期待今晚的宴會，第‧二‧皇‧子。」
完全無視那些自始至終都朝向自己的魔力黑刀，洛伊斯神色自若地朝伊瑟西揮了揮手，然後便離開了。
索藍這才解除魔法，讓魔力形成的長刀散去消失，緊繃的氣氛也一下子放鬆下來。
而也是直到洛伊斯離開，伊瑟西這才如夢初醒。「等等，什麼時候有宴會了？」他這這個皇儲竟然不知道？
索藍睨了他一眼，「你以為魔皇大人會給絕戮的渾小子拐走自己皇位繼承人的機會？你打從一開始就不在宴會名單上，有什麼通知的必要嗎？」
渾小子……
伊瑟西嘴角一抽。
洛伊斯那傢伙的年紀比他大很多好嗎。
「……算了。」伊瑟西揉揉額角，不想深究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總之，謝了。」
他是真的沒想過竟然是索藍會給他通風報信，還趕過來幫忙。
「別，聽起來真噁心，你再怎麼樣起碼還算自家人。」快起雞皮疙瘩的索藍決定迅速掐斷這個話題，「話說那孩子是怎麼回事？簡直像是不同人。」
「……我也不清楚。」
他其實也沒怎麼看過優席恩認真戰鬥的模樣，不久前與他對峙的那一次，優席恩完全不在狀態，虛弱得能被他輕易制服，無法拿來當作參考。
看向半個身體藏在諾林佐身後的優席恩，伊瑟西都想嘆氣了。
「我沒生氣，真的。」他這句話到底還要說多少次？還是其實從最開始他拿以萊亞的性命威脅時就已經嚇到優席恩了？
優席恩從諾林佐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真的？」
「真的。」伊瑟西耐心地再次強調，然後朝優席恩伸出手。
優席恩還有些遲疑，但猶豫了幾秒後，還是乖順地走到伊瑟西面前——諾林佐本來還想攔住他，但在索藍警告的眼神下還是不甘地收回手。
嗚，他還是很害怕索藍。
諾林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優席恩走到伊瑟西身前，舉起方才斷過的右手讓伊瑟西二次檢查。
明明他和優席恩才比較親——
「在想什麼，嗯？」
趁著諾林佐不注意的時候已經走到他身前，索藍用一隻指頭挑起諾林佐的下頷，明明帶著笑容、明明是如此輕柔的動作，卻讓諾林佐狠狠打了個寒顫。
已經很習慣諾林佐面對自己時會突然全身僵硬說不出話，索藍的笑容又加深了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不是說了嗎，那孩子你就別想了，伊瑟西不會允許你和那孩子過多接觸——當然，我也不會。」他也已經受夠了諾林佐老是無視他並看著別人了。
諾林佐聽著那輕柔卻冰冷的話語，緊張地抿了抿唇，然後又像是下定決心般的開了口。
「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他抓住索藍輕撫著自己臉頰的那隻手，就連索藍都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感到驚訝。
平時若不是索藍主動觸碰他，他們之間根本不會有肢體接觸。
「我是喜歡優，但不是、不是那種喜歡……他是我的恩人，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受傷……」諾林佐支支吾吾地說著，說到後來都自覺有些語無倫次，腦子一熱，直接揪住索藍的衣領，湊上去在索藍唇上啄下一吻。
索藍的大腦徹底當機了。
「……索藍？」
難得鼓起勇氣做了這種事情卻沒有得到回應，諾林佐有些不安地望著他，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錯了。
可是明明以往索藍生氣的時候，他只要稍微主動一點示個好索藍就會很快消氣的啊。
難道這次沒用了嗎？
諾林佐全身抖了一下。如果沒用的話，他以後面對生氣的索藍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索——」
諾林佐連名字都還沒能叫出口，索藍就已經回過神來。他一把拎起諾林佐，然後把人扛在肩上，快步離開。
「伊瑟西，我先走了，你晚上宴會的時間就別出去。」
扔下勉強能算是關心的話語後，索藍就帶著諾林佐消失了。
「搞什麼……」
從諾林佐主動親吻索藍開始觀看了全程、被迫吃了一嘴狗糧的伊瑟西嘴角一撇，看著眼前面露無辜的優席恩，突然覺得不是滋味。
憑什麼連索藍那個混蛋都能有諾林佐主動討好安撫的待遇，而他這邊卻是要他小心翼翼安撫優席恩？
他也想要被優席恩安撫啊！
還是其實他要表現得更生氣一點才有機會？
伊瑟西收回思緒，試圖讓自己的眼神更嚴肅一點——
「伊瑟西？」
才剛開口想說些比較嚴厲的話語，優席恩小心翼翼地呼喚立刻讓伊瑟西打消念頭。伊瑟西微微低下頭，看著比自己嬌小許多的神族，對上他那微微仰頭由下而上的無辜凝視，瞬間就什麼都忘了。
「……沒事。」伊瑟西挫敗地扶額，突然理解為什麼他們暗矢皇室中有明面上禁美色的規定。
他畢竟身為皇儲，私底下總有人想利用美色接近他，男女都有，原本他都不為所動所以沒太在乎那條規定，但現在……他不太確定了。
「頭痛？」誤會了伊瑟西動作的含意，優席恩略帶擔心地湊上前查看，右手伸出，已經發出治癒的魔法光芒，「他剛才打傷你了？」
「沒有。」不想優席恩繼續浪費魔力，伊瑟西直接伸手掐滅對方手中的治癒光色，接著順勢攬過他的腰，帶著他後退幾步，然後直接拉著人坐到沙發上。
被伊瑟西攬著的優席恩迎面撞進對方的懷中。
優席恩對這有些突然的舉動感到困惑，抬起頭，卻正好撞進魔族眼中略帶戲謔的腥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