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臨死前的心願

「迦言哥哥，你要去吃飯嗎？」白盼突然問起。

「為什麼是去吃飯？」

「迦言哥哥通常會在這裡睡覺，睡完覺就去尋吃的了，然後再回來繼續睡覺。」

也就是吃飽睡、睡飽吃。
「真是看不出來，傳說中的「迦言學長」也有可愛的一面啊。」風勁笑了起來，不遺餘力地大笑著，拍了拍迦言。

「呵呵……學長當時還小嘛，或許小孩子心性。」甦戟幫忙打圓場道。況且在他眼裡是真可愛。

白盼引領著四人前進，最後終於走出洞口。
本彎彎繞繞曲折的路，由她帶領就像只是在走一條直路一樣。

走出去後，才發現原來白盼的腰間，綁了發光的魔石，剛剛一路的光芒都是魔石所發出。
「不然你們以為我會發光嗎？」
白盼的問題，聽起來像是四人都是白痴。

從山洞裡走出後，是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風吹得讓這附近颳起一些金色的魔法粒子，頭上暖陽照著整個大地，就像被神明賜恩祝福之光，頓時有種在看名畫的感覺。

就是那裡。白盼指著。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眾人看到了……一間稻草蓋成的屋子？

「還真像茅房啊。」風勁幾乎不假思索，將他直覺聯想到的物件說出。

聞言白盼臉白了白：「這是我家。」

「咳……」迦言也覺得尷尬，回憶裡，他的家也是茅草屋。

「我這沒什麼好吃的，就湊合著吃吧。」
屋內，白盼端來一盤又一盤簡易的盤子，上面都是使用外面、隨處可見的野菜，做成的生菜拼盤。

「迦言學長。」甦戟口中咀嚼著野菜，忍不住問道：「你以前都吃這樣嗎？」
聽迦言說起年幼時，就跟白盼玩在一塊，有時吃食由她家的人或本人準備。

不過迦言聽到差點嚥到：「都是跟著老師們吃的，就算我無父無母，你以為我喜歡吃軟飯？」

「讓我照顧也沒什麼啊，大驚小怪。」白盼嘟囔道，她正在添菜給食量大的風勁。

在自己現任男友面前，至少得維持一定的自尊，於是迦言大手一拍白盼的肩，求她不要再多話。

眾人在白盼家，就這樣度過一段悠閒的時間後。
風勁一個人盤腿坐在客廳中間的地毯，不知在苦惱什麼。
其他人都在同白盼說說笑笑，只有店車走到了風勁的後方，想說點什麼。
「奇怪……這樣不行。」
「什麼不行？」
「是店車啊。我是說，這裡好歹是神明以自己的意識創造出來的幻境對吧。」風勁轉身，一點也沒意外她的到來，「幻境通常都是由意識的碎片組成，因此不會出現同一個完整的場景這麼久……尤其白盼有求於我們。」他的神情凝重起來。

「這種發展，早該換場景了，再不換的話，那就代表身為神明的白盼有可能——」
「是想一輩子把我們關在這裡。」
話未說完，天搖地動，眾人驚慌還在問發生什麼事。
一道刺眼的光芒乍現，刺得在場人睜不開雙眼。
一陣子後，光漸漸隱沒，只見他們所在的地方，已不是剛才那溫馨的小茅屋裡。
而是記憶呈碎片狀，漂浮在彷彿宇宙的空間中，其中一塊浮現的，竟是本就年幼的白盼，她的各種記憶！

「抓緊那些碎片，不然會被分散！」風勁喊道。

像是宇宙的空間也失去重力，眾人本就稍微漂浮起來的狀態，聞言趕快各抓手邊屬於白盼的記憶，穩住自己。

「迦言哥哥，你不留在這裡了？」
其中一個碎塊，可以看見其中的白盼，望著同樣年幼的迦言。

「嗯，我要去到遙遠的另一邊，那裡有我需要的東西。在那裡可以實現我想要的所有願望。」

「這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白盼牽起小迦言的手，嘴角下垂。

「不行，那裡很危險，至少隔了好幾座山。」小迦言道，並且摸摸她的頭：「等我成功變得像傳聞說的英雄騎士大人，就來帶妳。」

「是……嗎。」白盼張了張口，像是有諸多話想告訴小迦言，但最後只是笑了笑：「如果食言，我做鬼也要纏著迦言哥哥。」

一定要記得哦。
要信守承諾。
不能說謊。
不行……

望著西邊垂下的夕陽，小迦言手支著頭，出神地盯著跟他距離漸漸拉開的故鄉，火車喀啦喀啦前行，車廂搖晃。
像是察覺到這個孩子的迷茫，坐在旁邊的老婦人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那是小迦言的新任老師，特地從繁榮的城市到鄉鎮來迎接。

迦言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學到了各種魔法、防身術、劍道等等功夫，每天都在精進自己。
然後終於有一天，迦言完全忘了之前故鄉還在等待他的人。
他考進神道、交了男朋友、跟人起衝突、引起學院女學生們的熱烈關注，人生過得雖然沒有世俗定義的成功，但也勝過校內的大部分路人甲乙丙丁等。

而那個遠在天邊的白盼……
她在心上人乘車離開的那一天，傍晚時刻去挖筍子，為了要讓老師們吃飽，特地帶了大大的竹簍爬山。

「好，我要挖好多好多的筍子！」

噢嗚——。
遠方傳來類似狼嚎的叫聲。
白盼縮了縮身子，在山上，果然還是不要太囂張得好。
不過這座山就如同她家後院一樣，如何避開危險事物是非常簡單的事。

大概在夕陽完全消失的同時，筍子也早成堆進白盼後背的竹簍裡。
她滿意地下山，腰間配著一顆發光的魔石，行走自如。

而就在這時。
一股敵意穿過白盼的小心臟，讓她著實嚇一跳。

「人類，把那個放下。」
眼前一道龐大的黑影，竟是熊而非狼。

熊怎麼會下山到此地？
白盼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她當然不會想到——全是自己把山上大量的筍子採走，還帶在身上。

「不！」

「？」

「這是要給老師們的東西，我不能就這樣給你！」
想到還在家裡嗷嗷待哺……飢餓著的老師，白盼不知哪生出的勇氣，與熊怪對峙著。

「該死的人類！那就去死吧。」
巨大的熊掌，一擊拍飛了幼小的身子。
白盼撞在路邊的石頭上，後腦流出一道道的血。

那就去死吧。
去死吧。
死吧……。

失去意識前，白盼看著那頭熊怪，叼走了她整個竹簍和裡面的筍子。
老師們啊……
還有，迦言哥哥……

「我做鬼也要纏著迦言哥哥。」
她突然想起告別前，威脅迦言不守誓言的下場時的懲罰。

「做鬼……對啊，我做鬼也要纏著……你。」
逐漸消散的意識，讓人渾身輕鬆起來，僅隨著最後的意念尋至親愛的人身邊。

屬於白盼的記憶碎片，到這裡就結束播放。
突然間，狂風刮著，將這些碎片吹得更加分散，接著場景變換，又變回了當初白盼所待的茅屋前面。

「這就是祢想傳達的訊息？」風勁問道。
他看向迦甦兩人，在記憶之海受到的衝擊太大，不知何時早已暈過去。

水藍色身影點了點頭，不知何時，她變回了「祂」。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句話祢不知道？」風勁再問道。

只見「白盼」搖搖頭，後來又點點頭。
一旁的店車無言。

「都說迦言那傢伙，早就把祢忘得一乾二淨，一點都不值得祢這樣付出好不好？」看到白盼仍然不明所以，風勁直接道：「算算時間，祢也該投胎了，下次記得投個好人家，就這麼去吧，說不定迦言死後投胎成弟弟，祢這個先生的姐姐可以去拐騙他……咳，就是這樣，別想那麼多了，去吧。」

「……我，可以等到他？」變回神明的白盼，終於開口，祂以心念的方式問道。

「是啊，說來這世界這麼大，無限種可能，祢和他的下世指不準還能夠重新團圓相聚呢。」

「真的……？」

「是真的。」

為了「業績」，風勁也是不厭其煩地，盡自己所能胡說八道。
於是。

「甦戟，幫忙捶背？」

「迦言學長的要求當然都好，哪裡痛？」

兩人依舊坐在學校的庭園內，趁著無人的時間享受兩人時光。
只是好景不長。

「就是這裡，哎，最近都在努力看書，沒什麼動……哎呀啊啊啊——白盼？！」
本來舒服的嘆息，瞬間變成慘叫。
只見離迦言坐的椅子旁，幾公分的距離劈下了一道驚雷，將椅身擊穿。
實在像極報應！這雷太過不自然。
雖然看不到，但自經過那事後，迦甦倆都心裡明白，誰做的好事。

「——承你的好意，我決定留在迦言哥哥的身邊，繼續守護他、當他的守護神。」
神緣研究社專用的教室內。
水藍色神明如此說道，便道謝著離開。
或許回到了迦言的身邊。

身為神研的社長風勁，只得揉揉額頭道：「這樣的結果，也算可以。」

看來那三人短時間內會相處地非常「愉快」。
坐在一旁假裝掃除的店車，偷偷瞧了一眼白盼離開的方向，再看著社長桌前的風勁——很快恢復常態，不知從哪掏出一本兒童向繪本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