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維儂之眼 06
本章節 2641 字
更新於: 2023-05-05
為了方便談話，我們來到距離村子中心較為偏遠的空地，此時柯琳靈巧地將黑髮綁起一束馬尾，這樣的她外表看上去更加清新而有精神。
根據柯琳的說法，亞維儂村在上一任村長，也就是柯琳的爺爺在任時，村內蔬果的栽種與出口都很穩定，整體稅收與經營狀況也還不錯。儘管當時老村長也有申請休息站的需求，但完全談不上依賴的程度。
然而自從老村長過世，並由現任村長繼位之後，亞維儂村似乎走上了不甚理想的發展道路。逐漸失去穩定貿易的出口據點、年輕勞力的外流、引進品質參差不齊的仲介人力……等等，種種負面影響皆導致村子的未來越趨凋零。之所以出現這些問題，起因於村長怠惰且消極的治理態度。
「首先，當地人口本來就不多，若是按照原先的發展模式持續經營，大家還是能夠有溫飽的。」柯琳張開雙手接著說：「各位請看，村子就坐落在河畔沿岸，自然環境相當良好，土壤也很肥沃，加上村民們用心栽種的蔬果，我保證絕對值得擺上貨架讓大家品嘗。所以呢，只要集合大家的力量，肯定能想出不同的謀生方式，不需要什麼事情都由村長一肩扛起。但是……自從母親生病去世之後，父親就變得脾氣暴躁且工作消極，以前的他並不是這樣的人。」
聽著柯琳訴說當地種種，菲亞也露出比平常都要認真的表情在專心聆聽。
「與各地貿易商交涉本來就不容易，採收量與價錢都要多次周旋，滿滿的精打細算更讓父親束手無策，動不動就與對方吵架，甚至說出『不會再與你們做生意了，給我滾出村子！』之類的話……想當然，這種糟糕的溝通方式，自然也被幾家貿易商給列入黑名單。」
「所以目前的狀況是，村內生產的作物開始滯銷，經濟上也出現問題了對嗎？」伊森問道。
「是的，也因為這樣，許多年輕人多半選擇離開，或是到近郊的城鎮謀生賺錢來養活家人。現在各位所看到的村民數量，大概只有原先的一半不到吧，所以村內看起來總是冷清清的……」
「這樣的話……」我話都還沒說完就被菲亞搶先打斷。
「村民們都沒有意見嗎？把他從那該死的負面情緒拖出來啊！總之得想辦法讓他打起精神之類的吧！」菲亞越說越激動，人也不停地來回踱步。
菲亞是對柯琳以及亞維儂村的處境感同身受嗎？她的反應讓我不禁想起昨晚那不希望被捲入麻煩事的模樣。與現在憂心忡忡的她相比，簡直是兩個不同人似的。
或許，菲亞比想像中更加善良與體貼也說不定。
柯琳點點頭，並無奈地笑著說：「像這樣的小村子，彼此之間的關係都很緊密，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滿的聲音自然是有的。但我想……或許是顧慮到去世的母親，以及雙眼失明的我……所以……」
聽到柯琳在此停頓，菲亞便進一步拉高音量說：「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吧？你們都沒有試著做點什麼嗎？」
「是……是啊，所以父親採用的方式，就是大量申請休息站的工作，依賴協會提供的補助來維持村子運作。只是這麼一來，犧牲的就是村子的未來。如果哪一天放逐制度宣告中斷，亞維儂村恐怕就會漸漸變成一座廢墟吧……」
此時的柯琳正抬起頭，咬緊上唇強忍著眼角的淚水。
「當然……我已經跟父親努力溝通很多次，但效果相當有限。每當我們有爭執的時候，他只會說『只要妳好好的，其他的妳都不要管』這種話……也因為這種態度，我就更不可能坐視不管。於是我經常在村子裡找大家商討，看有沒有突破瓶頸的辦法，或是主動攔下經過此地的旅行商人，積極向他們推銷村內的蔬果產品。雖然這麼做有讓我成功取得少量的商業管道，但長期來看還是不足以支撐。或許是因為我沒有做出成果，再加上經常與父親爭執，所以才讓裴頓和桑德爾如此不滿吧……」
「這……大部分的村民應該都希望變革吧？怎麼還會對妳出手？」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幫助柯琳，但身為放逐者，我究竟能夠做些什麼？有沒有能夠從旁協助的辦法呢？快動腦想一想……
「是這樣子的，除了原村民之外，還有部分來自人力仲介派來的勞力來此紮根生活，但因為他們所學不多，也不懂得從事農務，所以只能做一些照顧馬匹與搬運物資的基本工作。剛才所提到的兩位就是屬於這樣的身分，因此對當地並沒有太多的認同感。」
這下總算明白，原來那兩個傢伙是派遣至此的勞力人員，加上得知柯琳企圖阻止村長一再承接休息站，在害怕自己可能會失去謀生機會的情況下，也就更加沒有考慮後果而衝動行事了。
當淚水從柯琳的眼角緩緩滑落，菲亞的目光已不再看著我們這邊，而是望向村子的中心。
「呃……喂！」
糟糕！不會吧？
「怎……怎麼了嗎？」柯琳聽到我如此慌張便不安地詢問。
伊森見狀跑上去並一把抓住正快步離開的菲亞，至於她的目的地是哪裡，我想應該很明顯了。
菲亞試圖甩開伊森的手並大喊：「我必須給那傢伙好看，你們不要插手！」
「冷靜點，菲亞・佛蘭卡。」
「像村長這種人……必須給他一點教訓啊！放開我！你們沒看到柯琳這麼難過嗎？」
儘管我對於柯琳的立場同樣感到為難與擔憂，但菲亞那不自然的發怒，彷彿是在告訴身邊的人，她也有過類似的經驗……如果真是如此，菲亞的過往又曾經遭遇過什麼呢？
這時坐在一旁的柯琳也意識到不對勁，於是連忙起身疾呼：「對……對不起！菲亞小姐，還有你們各位……給大家添麻煩了！」
柯琳不斷地向前走，但腳步有些不穩而險些跌倒，所幸我即時上前攙扶。
「謝謝你……」柯琳站好腳步後便接著說：「我之所以想對你們說出當地的困境，除了希望多聽聽村外人的想法與建議，更重要的是……各位曾經拯救過我，所以我十分信任你們！即便……即便是放逐者，我也同樣深信不疑！」
這就是所謂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嗎？
柯琳這番動容又堅定的喊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並靜靜注視著那篤實且真誠的表情。彷彿就在這一瞬間，柯琳的善良與包容都讓周遭花草萬物都獲得了幾分溫暖與滋潤。
像我們這樣的人，總有一天也能夠重拾眾人的信任嗎？
但無論如何，現在有了柯琳的認可，我心中的什麼東西似乎也開始動搖。
「雖然各位從未表明身分，而父親對於恩人的事也僅僅是隨意帶過……不過別小看我喔，就算兩眼失明，能夠用心看穿的事也有不少喔。」柯琳露出一臉溫暖的笑容說道。
面對柯琳如此直率的心情，我打從心底表示感激。即便她的年紀比我們都小，但展現出來的氣度卻遠遠超過於此。只見菲亞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隨後走回柯琳身邊並一把抱住了她。
「謝謝妳的信任，所以……這次我不會給村長找麻煩。但只有這次喔，下次如果讓我知道他死性不改，妳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嗯……我知道了！如果還有那種時候，那就再麻煩妳了。」
兩人就這麼綻放笑容相擁，而我和伊森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這美好的一幕。
「如果剛才她就這樣衝去找村長，伊森打算怎麼做呢？」
「你覺得她可以成功逃離我的壓制嗎？」
看著沒什麼表情的伊森輕鬆說出這種話，不禁讓我莞爾。
「不愧是伊森護送官。」
根據柯琳的說法，亞維儂村在上一任村長，也就是柯琳的爺爺在任時，村內蔬果的栽種與出口都很穩定，整體稅收與經營狀況也還不錯。儘管當時老村長也有申請休息站的需求，但完全談不上依賴的程度。
然而自從老村長過世，並由現任村長繼位之後，亞維儂村似乎走上了不甚理想的發展道路。逐漸失去穩定貿易的出口據點、年輕勞力的外流、引進品質參差不齊的仲介人力……等等，種種負面影響皆導致村子的未來越趨凋零。之所以出現這些問題，起因於村長怠惰且消極的治理態度。
「首先，當地人口本來就不多，若是按照原先的發展模式持續經營，大家還是能夠有溫飽的。」柯琳張開雙手接著說：「各位請看，村子就坐落在河畔沿岸，自然環境相當良好，土壤也很肥沃，加上村民們用心栽種的蔬果，我保證絕對值得擺上貨架讓大家品嘗。所以呢，只要集合大家的力量，肯定能想出不同的謀生方式，不需要什麼事情都由村長一肩扛起。但是……自從母親生病去世之後，父親就變得脾氣暴躁且工作消極，以前的他並不是這樣的人。」
聽著柯琳訴說當地種種，菲亞也露出比平常都要認真的表情在專心聆聽。
「與各地貿易商交涉本來就不容易，採收量與價錢都要多次周旋，滿滿的精打細算更讓父親束手無策，動不動就與對方吵架，甚至說出『不會再與你們做生意了，給我滾出村子！』之類的話……想當然，這種糟糕的溝通方式，自然也被幾家貿易商給列入黑名單。」
「所以目前的狀況是，村內生產的作物開始滯銷，經濟上也出現問題了對嗎？」伊森問道。
「是的，也因為這樣，許多年輕人多半選擇離開，或是到近郊的城鎮謀生賺錢來養活家人。現在各位所看到的村民數量，大概只有原先的一半不到吧，所以村內看起來總是冷清清的……」
「這樣的話……」我話都還沒說完就被菲亞搶先打斷。
「村民們都沒有意見嗎？把他從那該死的負面情緒拖出來啊！總之得想辦法讓他打起精神之類的吧！」菲亞越說越激動，人也不停地來回踱步。
菲亞是對柯琳以及亞維儂村的處境感同身受嗎？她的反應讓我不禁想起昨晚那不希望被捲入麻煩事的模樣。與現在憂心忡忡的她相比，簡直是兩個不同人似的。
或許，菲亞比想像中更加善良與體貼也說不定。
柯琳點點頭，並無奈地笑著說：「像這樣的小村子，彼此之間的關係都很緊密，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滿的聲音自然是有的。但我想……或許是顧慮到去世的母親，以及雙眼失明的我……所以……」
聽到柯琳在此停頓，菲亞便進一步拉高音量說：「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吧？你們都沒有試著做點什麼嗎？」
「是……是啊，所以父親採用的方式，就是大量申請休息站的工作，依賴協會提供的補助來維持村子運作。只是這麼一來，犧牲的就是村子的未來。如果哪一天放逐制度宣告中斷，亞維儂村恐怕就會漸漸變成一座廢墟吧……」
此時的柯琳正抬起頭，咬緊上唇強忍著眼角的淚水。
「當然……我已經跟父親努力溝通很多次，但效果相當有限。每當我們有爭執的時候，他只會說『只要妳好好的，其他的妳都不要管』這種話……也因為這種態度，我就更不可能坐視不管。於是我經常在村子裡找大家商討，看有沒有突破瓶頸的辦法，或是主動攔下經過此地的旅行商人，積極向他們推銷村內的蔬果產品。雖然這麼做有讓我成功取得少量的商業管道，但長期來看還是不足以支撐。或許是因為我沒有做出成果，再加上經常與父親爭執，所以才讓裴頓和桑德爾如此不滿吧……」
「這……大部分的村民應該都希望變革吧？怎麼還會對妳出手？」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幫助柯琳，但身為放逐者，我究竟能夠做些什麼？有沒有能夠從旁協助的辦法呢？快動腦想一想……
「是這樣子的，除了原村民之外，還有部分來自人力仲介派來的勞力來此紮根生活，但因為他們所學不多，也不懂得從事農務，所以只能做一些照顧馬匹與搬運物資的基本工作。剛才所提到的兩位就是屬於這樣的身分，因此對當地並沒有太多的認同感。」
這下總算明白，原來那兩個傢伙是派遣至此的勞力人員，加上得知柯琳企圖阻止村長一再承接休息站，在害怕自己可能會失去謀生機會的情況下，也就更加沒有考慮後果而衝動行事了。
當淚水從柯琳的眼角緩緩滑落，菲亞的目光已不再看著我們這邊，而是望向村子的中心。
「呃……喂！」
糟糕！不會吧？
「怎……怎麼了嗎？」柯琳聽到我如此慌張便不安地詢問。
伊森見狀跑上去並一把抓住正快步離開的菲亞，至於她的目的地是哪裡，我想應該很明顯了。
菲亞試圖甩開伊森的手並大喊：「我必須給那傢伙好看，你們不要插手！」
「冷靜點，菲亞・佛蘭卡。」
「像村長這種人……必須給他一點教訓啊！放開我！你們沒看到柯琳這麼難過嗎？」
儘管我對於柯琳的立場同樣感到為難與擔憂，但菲亞那不自然的發怒，彷彿是在告訴身邊的人，她也有過類似的經驗……如果真是如此，菲亞的過往又曾經遭遇過什麼呢？
這時坐在一旁的柯琳也意識到不對勁，於是連忙起身疾呼：「對……對不起！菲亞小姐，還有你們各位……給大家添麻煩了！」
柯琳不斷地向前走，但腳步有些不穩而險些跌倒，所幸我即時上前攙扶。
「謝謝你……」柯琳站好腳步後便接著說：「我之所以想對你們說出當地的困境，除了希望多聽聽村外人的想法與建議，更重要的是……各位曾經拯救過我，所以我十分信任你們！即便……即便是放逐者，我也同樣深信不疑！」
這就是所謂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嗎？
柯琳這番動容又堅定的喊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並靜靜注視著那篤實且真誠的表情。彷彿就在這一瞬間，柯琳的善良與包容都讓周遭花草萬物都獲得了幾分溫暖與滋潤。
像我們這樣的人，總有一天也能夠重拾眾人的信任嗎？
但無論如何，現在有了柯琳的認可，我心中的什麼東西似乎也開始動搖。
「雖然各位從未表明身分，而父親對於恩人的事也僅僅是隨意帶過……不過別小看我喔，就算兩眼失明，能夠用心看穿的事也有不少喔。」柯琳露出一臉溫暖的笑容說道。
面對柯琳如此直率的心情，我打從心底表示感激。即便她的年紀比我們都小，但展現出來的氣度卻遠遠超過於此。只見菲亞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隨後走回柯琳身邊並一把抱住了她。
「謝謝妳的信任，所以……這次我不會給村長找麻煩。但只有這次喔，下次如果讓我知道他死性不改，妳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嗯……我知道了！如果還有那種時候，那就再麻煩妳了。」
兩人就這麼綻放笑容相擁，而我和伊森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這美好的一幕。
「如果剛才她就這樣衝去找村長，伊森打算怎麼做呢？」
「你覺得她可以成功逃離我的壓制嗎？」
看著沒什麼表情的伊森輕鬆說出這種話，不禁讓我莞爾。
「不愧是伊森護送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