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1

本章節 8491 字
更新於: 2023-05-04
  至從在決鬥中贏過真宮隱,班上同學很快就接納祭……。

  不,當然不可能。人的變化就像釀酒,需要時間慢慢將糖轉化成酒精,現在只進展到不將祭當成空氣。

  決鬥後同學對我的態度也像釀酒,但明顯將酒釀錯發酸成醋。操場燒光衣服的事件後,她們將我視為帶著色情意圖的男人。

  今天天氣屬於陰天,依據萬物真理推測,再半小時又二十分就會降下落雷。即使不知道將會打雷的事,水上活動也會在灰濛濛的這時喊中止。

  不過游泳課在室內泳池,因此聯合上課的班級依舊陸續到場。這堂課和唯學姐的班級及另一班高年級一起上課。

  唯學姊穿著兩截式泳衣,下半身為裙子的款式。她別在金色後髮的蝴蝶結髮飾並未取下,就像來參加跟游泳完全無關的聚會。

  現場除唯學姊,其他學姊紛紛投擲尖銳的視線。她們就像男生看到裸女那般專注,隨時注意我的動態。

  好吧,我上半身確實全裸,因為我正穿著泳褲啊。她們目光密集程度,連嗜好曝露的人都會患上密集恐懼症,以後出門都改穿冬季外套。

  至於班上同學更誇張,盡量側著走或用手遮住胸部,好像我隨時都用透視觀看她們泳衣下的風光。那些拿裙子搧風和抓胸舉動,現在也不再出現。

  「胸很大?」

  祭音調冰冷從身邊出現。她肯定我盯著眼前穿比基尼的女同學。

  相比那位比基尼同學,祭穿著學校建議的泳衣款式:布料將小手臂和小腿完全覆蓋,看起來就像潛水衣。

  緊身效果連同祭身上傷痕都完全遮掩,不過她營養不良的胸也顯得……。

  祭踏我一腳,微微甩頭,用她仍舊毛躁的長髮鞭打:

  「停止你腦中對我的評語!」

  「我認為恰恰好!我才沒說平坦。」

  「嗯?!不是在想裸露程度不足?」

  「相比色女,我喜歡自然包著的泳衣款式。」

  啊,聲音太大了,泳池內迴盪著我的宣言。這下穿著三截式泳衣的同學,視線比剛才更加兇狠瞪來,彷彿責備上半身全裸的我哪來資格說這種話。

  恩,高年級至少三位同學穿著外套,那麼我也去穿一件,藉此遮斷同學灼熱的目光。路上我遇見獨自一人從更衣室走出來的真宮隱,她穿著衣角印著小黑貓圖案的一體式泳衣。

  真宮隱在決鬥輸給我和祭的隔天,突然爆出她的超能力在真宮家為最差的一位,不存在任何光明未來,而圍繞在她身邊的跟班就像接到指令離開。

  現在的真宮隱樣貌稍微落魄,連化妝都無法遮掩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以往穿著在校規邊緣的高調炫耀印象,如今逐漸被焦躁咬著嘴唇的形象取代,彷彿一位面臨死亡的老者。

  即使處於負面狀態,真宮隱一見到我,仍舊豎起她本來就兇狠的眼尾,鼻子哼一聲離開。她依照約定,不再主動接近我和祭。

  上課鐘聲響起,其他班級老師已經換上便於水上活動的競賽泳衣,唯獨班導仍穿著圓領衫和短褲。

  如果服裝格格不入,或許能當作個人特色。不過女班導現場將外衣和短褲脫去,露出下面當作內衣卻應景的比基尼泳衣,這就只能當作懶散吧。

  女班導動作稍嫌刻意伸直懶腰,讓她胸部曲線在泳衣襯托下特別明顯。在女校中強調大人魅力,難道要藉此建立威嚴?

  這堂課為這一周最後一節課,接下來便迎來周末。不喜歡教課的女班導,聲音卻沒任何活力,彷彿被交待要臨時加課一樣:

  「下禮拜一,我們學校高中部一到三年級要一起去校外教學,四天三夜,全程住宿和交通費用由真宮家贊助,住宿地點為真宮集團的自家旅館。」

  「老師沒記錯吧?校外教學在下個月……」女同學問。

  「我真希望自己弄錯。這趟全程自費要我兩個月的薪水,現在全免,又有真宮家掛保證贊助,所以強行提前。對了,當地有真宮家的蛇神廟可以參拜,還有……」

  這個周末,我就能蓄積足夠魔力解除死亡詛咒。因此在真宮集團所屬旅館發生事件,例如他們強行帶走祭,我都能阻止。

  聽到自己家族花大錢贊助,應該會自豪翹起鼻子。習慣高調和被關注的真宮隱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眉毛卻沒一絲上揚炫耀,反倒像毒蛇纏繞身體,舉起顫抖的手:

  「那幾天下課後我有約,沒辦法去。」

  「老師那幾天也預定喝啤酒,窩著看下檔的電影……咳,這次算學分,除非生病或家人有變故才能不去。」

  對於啤酒之類的話,同學已經從腦中過濾。她們對於四天三夜的旅行更感興趣,七嘴八舌討論要買什麼土產。

  祭不喜歡真宮家,也不喜歡迎合集體行動,此時應該像往常冷漠的置身事外,就像一杯熱咖啡中不會融化的冰塊。

  因此現在祭反常的急促呼吸,以及真宮隱抗拒旅行的態度,不由得讓我重新組織起至今收集到跟大蛇相關的資訊。

  「大蛇不在校內」「真宮家所屬旅館附近的蛇神廟」「真宮家族的人,更多時候施展魔法而非超能力」「真宮家族的魔法,偶爾湧出黏膩的大蛇魔力」。

  符合上述條件至少存在數百個解答,但配上真宮隱和祭反常行為,就只剩下這種可能:

  「真宮家的神廟內存在供給真宮一族魔力的大蛇魔物,並以某些事情作為代價供給魔力。」

  至於哪些事情作為代價,因為資訊太少無法判斷,只能到蛇神廟調查,確認讓她們反常的原因。

  思考的同時,我也對現場保持警戒,所以沒漏看泳池左側水道,正被天花板落下的碎屑擊打,間歇散出圓形水波紋。

  泳池外已經開始下著暴雨,因此年久失修的天花板開始剝落。

  那個水道無人使用,天花板垮下也不會產生任何危險。即使如此,背後冷汗卻始終沒停止流下。

  因為死亡詛咒最後一個命運——埋在瓦礫堆下接著被大蛇挖出心臟。如果泳池天花板垮下來,那麼我將被埋在其中……。

  不,不會的。大蛇在學校外,對吧?

  喔,可能要稍微修正危險區域。因為同學興奮的交談聲共振,讓天花板坍塌位置多一處——泳池對岸角落。

  不過沒必要出聲警告。畢竟要在那被落下的天花板砸傷,不只要游到另一側爬上岸,還必須懶散的將背抵在牆壁上才會發生危險。

  這時一位老師用力連續拍手,現場吵鬧聲瞬間靜下來:

  「上課。這堂課分二十場比賽,每場各班一人,先游到對岸一分,代表由其他班級老師指名。總成績勝利的班級每位同學加三學分,墊底班級每位同學扣三學分。」

  班上共計二十五位同學,因此我只要靜靜待在原地,偶爾拉扯自己的外套領子,表現像海邊不會游泳的專業觀光客,應該就能避免被選為參賽選手。

  這間超能力學校的游泳課肯定不正常,被選上只能浪費魔力完成任務。

  真宮家在學校的實力果然受到老師認可。高年級中,被冠為天才的唯學姊最先被指名,負責指名我們班的高年級老師則看著真宮隱。

  真宮隱黑眼圈焦躁的模樣,就像隨時會捨身取回榮耀。但她保持著冷靜,知道唯學姊和自己的能力差距,緊握手心不甘心的拒絕。

  老師改看著班級中和我同樣穿著外套的女同學:

  「穿著外套代表有自信水不會沾溼衣服,對吧?」

  「我很有自信會全濕!今天只是生理疼痛,露肚子會不舒服。」

  「那麼就全校唯一的男生。你的外套還特別厚實呢。」

  喔,第一位選手除唯學姊穿著泳衣,另一班也指定穿外套的同學。我可不願意上場,所以模仿剛才那位女同學,雙手抵著胸口:

  「我的胸好痛,沒辦法上場……」

  「不存在的東西會痛嗎?」老師說。

  「難怪學校好多沒心肝的人!……咳,我是說可以放棄嗎?」

  「可以。下禮拜就你一位留下來補課。」

  這可不行。祭單獨前往曾經虐待她的真宮家所屬旅館,不知道會遭遇多少惡意,甚至可能被他們拐走消失。

  好吧,沒說比賽一定要使用魔法。單純靠體能也可以吧。

  我脫下外套,帶上泳帽,打算比賽一開始就跳入泳池中,一口氣游到對岸。入水前脫下外衣應該屬於正常不過的舉動,女同學們卻反感的皺眉:

  「那確定不是內褲?」

  「他要汙染水池嗎?」

  如果我說請過來摸一下,確認這條為泳褲,會不會被認定在騷擾?

  參加第一場比賽的我們站在泳池起跳邊緣,等著泳池對面的老師吹口哨後開始游向對岸。唯學姊真的不拿下髮飾,另一位同學也不脫下外套?

  嗯?為什麼女班導在泳池對岸,而且正懶散靠在天花板將落下的牆壁上休息。

  此時口哨聲響起,泳池內傳出地震時石頭彼此摩擦的低鳴。相比之下,我發自肺部的吶喊顯得蒼白無力,幾乎像螞蟻低吟:

  「老師,別靠在牆壁上,很危險!」

  果然老師沒聽懂。她手拍著胸口,示意無論多快她都能抄下抵達的時間。

  當低鳴聲消失,出現白色浪花從泳池中濺出。因為唯學姊將她水道的水往兩側擠壓才產生這些浪花。

  現在唯學姊水道上只剩磁磚及小水窪。她走下水道,就像徒步走進旱季的河床,除非跌倒,不然蝴蝶結髮飾絕不會被弄濕。

  另一個水道的學姊,用念動力在水面上飛行。從這可以看見她上下飛揚的外套下,正穿著運動服。

  我知道這所學校主要訓練超能力,但低頭看著自己一身游泳打扮,忍不住摘下泳帽:

  「這是游泳課,對吧?她們作弊啦!」

  「沒說過一定要游泳。另外參賽者必須在23秒前抵達泳池對岸,否則算不及格,要留下來補課。」

  「那是世界紀錄吧!」

  要不被留下來補課,並拯救將會被天花板砸傷的女班導,除使用魔法外,不存在其他方法。

  我知道的,現在只剩下兩次能使用魔力的機會。

  也知道解開死亡詛咒前繼續浪費次數只會減少容錯率,就像買完全合身不具彈性的衣服,體重稍微胖一公斤就會穿不下,徒增不必要的風險。

  所以要選擇女班導躺在醫院時去探病?祭消失後再發傳單尋找?

  成就偉業的英雄背影,此刻好像正站在泳池對岸。所以,我啊,捨去幸運換取魔力,將腳底纏上排斥水的魔法,跳到水上面開始奔跑。

  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十秒,因此必須用十三秒跑完二百公尺的泳池才能及格。這種不合理要求,就算田徑冠軍也會直接棄權打包回家。

  不過腳底纏上排斥水的魔法,在水面上就像腳底裝著彈簧,配合適當著地角度,突破田徑世界紀錄也沒問題。風險只在於無法緊急停下。

  奔跑時,周圍景色像化作一道道直線條,連聲音都好像融入背景只剩下自己的喘息。眼前只剩下搖搖欲墜的天花板以及背倚靠在牆壁的女班導。

  腳底忽然傳來一陣上下起伏的大波,施力不均導致身體原地旋轉一圈後,以頭朝下的姿態被拋上空中。

  現在就像搭乘遊樂園自由落體的遊樂設施,身體正懸在泳池空中,接下來即將受重力拉扯往下墜落。

  從這裡摔下不做任何應對,那麼這堂課最先住院的人大概率換成我。

  唯一慶幸,剛才水波並非遭受攻擊,單純唯學姊已抵達泳池對岸,因此水流回乾旱的水道。只要不再出意外,安全回到水面上應該不成問題。

  等等,水面上飛行的學姐,因為泳池的水滑動,偏移到我水道上。她的腳後方正噴濺許多水珠。

  無雜質的水珠在夏天令人清爽,穿泳衣的狀態下接觸水珠也不會令人厭惡。至於抹著排斥水的魔法下就會很慘痛。

  如果將水比喻為針,水面就像千根針構成的平面,水珠則為單獨的一根針。在千根針組成的平面上可以安然奔跑,踏在一支針上只會出血大叫

  果然幸運度-S的狀況下,才沒安全抵達泳池對岸的選項。

  我緊握拳頭,儘量提高對於疼痛的預期。但腳踏到水珠,腳踝往預期外方向偏折下,終於忍不住喊出聲。

  水面上飛行的學姊肯定受到驚嚇,身體微微左右晃動,濺出更多水花。然後更多水珠打在腳上,超出原本預期的疼痛。

  不,別停下,繼續奔跑,飛行的學姐已經爬上岸。而且經過剛才一系列水池的震動,離天花板落下已加速剩下十秒的時間。

  我迅速跳上岸,結果剛才扭傷的腳導致落地失敗,身體倒向前方的學姊。

  幸運度-S要阻止我幫助女班導?可別小瞧通曉萬物真理的人!

  我像芭蕾舞者原地轉圈閃過學姐,配上難以停止的速度滑到女班導前。

  此時拳頭大的天花板碎片落下,大小從遠處幾乎難以發現,但被砸中肯定會滿頭鮮血送進醫院。

  我用力拍開抵達班導頭頂上方的碎片。它撞向一旁牆壁粉碎,彷彿一開始就不存在。

  緊接著我側身閃躲女班導的身體,抱著覺悟準備和牆壁親吻。但牆壁外層的海綿十分討厭我,直接高速往回推。

  這裡即使失去重心,只要控制好腳步,最多跌回泳池內。但雙手不顧思考控制,本能想抓住物體穩住身子。

  雖然跪下來,難看的臉幾乎貼地,但手竟然成功抓住物體成功停下身體。我可不相信幸運度-S會這樣結束。

  果然,頭立刻遭到兩個物體攻擊,咚咚,出乎預料並未產生任何疼痛。落在眼前的物體呈現橢圓形,材質像泡綿。

  奇怪,我抓住用來穩住身體的物體怎麼會顫抖?難道不是欄桿之類的東西?

  我抬起頭,女班導上半身泳衣被我的手緊抓而脫落到肚臍位置。至於她原本豐滿的胸,在胸墊掉出來後呈現水平線。

  繼操場全裸事件後,第二次看到女班導無任何偽裝的胸。黑色恨意填滿她的眼白。

  彷彿隨著豐胸垮下,大人的威嚴感也跟著消失。她聲音高昂像孩童尖叫:

  「櫻白真理同學,有什麼想解釋?」

  「哦……平胸的同伴!」

  

  ◇

  

  室內泳池外正下著暴雨,相鄰的操場上傳來滴答水聲。女班導以休息名義將我趕到泳池外,獨自聽著這一群熱鬧聲響。

  在前一所學校,我幫助過游泳社團及被跟蹤的女同學。結果他們撒謊,將錯誤推到我身上,最後只能在家收到畢業證書。

  剛才保護女班導避開住院的命運,結果被趕出泳池外。為什麼幫助人會受到指責?難道不出手幫忙才算正確選擇?

  看著手中已褪色的紫色錢袋。成就偉業的英雄擊倒奴隸主後,曾經被人們誤解嗎?付出過代價嗎?

  記憶中,我們這些奴隸,從未吝嗇讚揚英雄。吟遊詩人曾以登上史詩為條件,要求給予一些英雄負面的軼事,我也從未捏造事實。

  沒錯,幫助同學和班導不能稱為偉業,頂多算改變少數人命運的小事件。但每一件事,從頭到尾都由我付出代價,這絕對很奇怪吧?

  「剛才一連串不幸呢。」

  唯學姊從一旁出現。她徒步走過泳池時,連一滴水都沒沾到,因此現在泳衣被雨淋濕反倒像在游泳。

  剛才落下的天花板只比一個拳頭稍大,如果沒從頭到章節附註視著事件發生,那麼就像天空滑過的飛機無人察覺,誤解我無故扒光女班導成為必然。

  唯學姊選擇相信剛才為一連串的不幸,就像親生父母拋棄下他們唯一的兒子,爺爺仍從未相信親戚謠傳我為惡劣孩童的事情。

  不只如此,唯學姊頭上的蝴蝶結髮飾並未摘下,淋著雨兩側微微垂下。她就像焦急找著被責罵逃家的孩子,沒考慮這些小細節。

  當父母將我遺留在公寓,爺爺一進門沒多說什麼,選擇靜靜坐在身旁。我喜歡那種感覺,所以打算模仿,走到唯學姊身邊的屋簷坐下。

  我們之間距離四步,除大雨沒任何障礙可以阻擋。當踏出第一步,在泳池扭傷的腳踝隨即發疼,身體姿勢一歪,一頭栽進唯學姊柔軟如海綿的胸。

  我就不該忘記幸運度現在仍處於負值。心情來回在放鬆、疼痛、緊張和糟糕間遊蕩,好比在冷氣房和三溫暖來回進出,心臟都要遽然停下。

  唯學姊並未發出女班導那種孩童尖叫,反而用手梳理我的頭髮,就像安撫在她懷中哭泣的孩子:

  「啊,太像了,不小心又把你當成弟弟。」

  「他應該沒有我那麼不幸吧!」

  如果唯的弟弟幸運度-S常駐,那麼出生後很快就會死亡。唯學姊搖頭:

  「弟弟的不幸是由我造成。」

  「有唯學姊這樣漂亮不會拋棄人的姐姐,即使短暫不幸也會喜歡上。」

  「他已經失去喜歡的機會,不存在其他任何可能性。」

  哦,話題怎麼像巨石壓上來,好沉重。唯學姊弟弟已經逃家消失、重病無法動彈或死亡?

  唯學姊知道我能推論出答案吧。這些家裡負面的事情,正常只會鎖在心理而不會隨意打開,因此她反常舉動讓人不由得拉開距離: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事?因為我像妳的弟弟?」

  「我將要傷害像弟弟的你,所以藉此表達我並不討厭你。」

  「傷害幾乎都只針對討厭的敵人吧?!」

  「老鷹將孩子從空中丟下,藉由受傷讓他學會飛行和捕食,避免未來餓肚子。要讓祭無法參加校外教學,只能選擇傷害你,迫使她留下來照顧。」

  唯學姊手臂外側的雨水扭曲,就像河水匯聚成為湖泊,雨滴形成一個大水球。計算完攻擊軌跡,我緊急往後跳避開路線。

  但幸運度負值下,後腳跟踏到一片葉子跌坐在地,往後彎腰才勉強壓在攻擊邊緣。下一刻,水球滑過臉頰,灼熱痛覺和鮮血一起噴濺而出,並瞬間被雨水沖淡。

  在樹枝巢中躲雨的鳥似乎察覺到危險,冒著大雨朝著黑沉沉的天空飛去,但已經慢了一步。唯學姊操控水幕連同樹枝和飛行道路一起折斷,朝這重重擲來。

  我坐著往後挪動屁股避開攻擊,關鍵時刻小指頭卻扭傷,勉強靠手掌撐跳才讓樹枝落在兩腿之間。

  唯學姊在這間學校肯定屬於頂尖,即使技巧拙劣,也能依靠力量輾壓。解除詛咒前,沒必要跟她起衝突。

  「哦,我應該算弟弟角色,對吧?」

  我打直手阻止唯學姊接近。她愣在原地不動,眉毛微微下垂就像在哭泣:

  「請重傷昏迷,疤痕和傷口我會請醫生……」唯學姊說。

  「『好的。』誰會這麼說啊!」

  「記得,攻擊你全都是我的主意,醒來後將所有錯推到我身上就對了。」

  如果唯學姊帶著殺意,像要把擾人清夢的蚊子碎屍萬段那般,我肯定不會回話。殺紅眼的人可沒辦法溝通。

  唯學姊眼睛確實紅潤。不過她的眼睛湧出淚水,並未包含一絲瘋狂的血色,更像寧願被誤解也要保護家人的自我犧牲。

  唯學姊身邊雨滴化為尖銳的鑽子形狀,高速旋轉下發出嗡鳴聲。依照軌道計算,鑽子只會從腰部兩側擦過落在大腿後方的空地上,所以無須理會。

  然而原本握在手中的紫色錢袋也落在同一方位,如果不去撿拾將會鑽碎的不留一絲殘骸,因此手不聽使喚朝紫色錢袋伸出。

  慢上一拍的動作,導致手心和錢袋挖開一大洞,染上赤紅色。

  這份鮮血濺醒剛才受到衝擊昏厥在地的鳥。牠慌張起身、跳躍、飛舞,但接近地板和大雨中的飛行讓牠失去平衡,飛上天空前嘴喙直朝著我的眼睛撲來。

  我趴在地上向右滾動,全身沾上泥巴,吃進一些土,才勉強雙眼健全目送鳥離開。

  天空中雨水不停吸向唯學姊身邊,產生部分無雨的地帶。飛翔的鳥受到迷惑,朝向看似天晴的高空飛去,沖上天卻立刻被更高空的大雨擊墜。

  我懷疑唯學姊根本沒用魔法傷過人。只要讓人昏迷或重傷,根本不應該使用致命的水槍魔法和高速水彈發動攻擊。

  解析出這個資訊,對於生存沒一絲用處。更重要的情報……。

  為什麼唯學姊不在游泳課當下朝我發動攻擊呢?原因肯定不只在於校外教學時間公布的太臨時。

  唯學姊不能讓人發現,我重傷使祭留下看護的原因在於她,另外假設真宮家始終虎視眈眈著祭。

  換句話說,唯學姊不能讓真宮家知道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否則會產生唯學姊預料之外的結果。

  分析至此已沒辦法再更進一步,但沒關係,我已經找出生存方式。跑到校舍內找救援,人一多,唯學姊害怕曝光自然會收手。

  這時候可別管難堪,連滾帶爬,就像玩爛泥發臭的野豬,朝校舍奔去。身後唯學姊追逐的腳步聲被大雨掩蓋,吶吼也只稍微突出:

  「為什麼逃走!」

  「被攻擊誰都會逃走吧!」

  我們一起在雨中操場奔跑,從教室窗戶看過來,會不會像笨蛋情侶的嬉戲?雖然試著緩和情緒,充滿殺機下可笑不出來。

  唯學姊魔力充沛,偶爾摻雜比雨水冰冷的大蛇魔力,因此就像不會枯竭的泉水。水球和水槍魔法從身後不停射來,密度要比這場不停歇的大雨更加無空隙。

  也正因為攻擊密度和雨滴完全分開,所以光憑風聲和雨水變化就能預測攻擊落點。

  始終早一步成功躲開攻擊,讓唯學姊步伐凌亂,就像逮不到獵物又即將下山的獵人,逐漸湧出一股焦躁感。

  唯學姊再次提高水球和水槍密度,並且用浮空的冰塊填充空隙,彷彿要將空氣全部替換成致命攻擊才肯罷休。

  先前良好的預判,此時開始受到負值幸運干涉,只要挪動身體閃避,就無可避免出現踉蹌、被雨水噎到等意外,修正回被魔法攻擊到的軌跡。

  擦傷手的冰塊持續飛行,撞向前方從泥土堆探頭透氣的蚯蚓,一瞬便化為一灘肉泥。

  貫穿腳的水槍攜著鮮血,刺穿用拋物線姿態躍回水溝內的蟾蜍,讓牠在最高點翻著白肚頹然倒下。

  或許大雨模糊視線並將鮮血洗刷,從身後看就像完好無傷,因此唯學姊才從未停手追擊。

  終於快要抵達校舍了。只要跨過前方操場的排水蓋,無論激烈的心跳、軌跡分析及猛烈汗水都能平息下來。

  沒錯,只要跨過……,砰,雨水擠滿的水溝將水溝蓋往上推。這一切都發生在腳趾前方,正要跨過水溝蓋的瞬間。

  腳踹到浮起的水溝蓋,除疼痛外就剩下天旋地轉的滾圈,並以仰躺姿勢用臉迎接雨滴收尾。等等,操場及混身血,為什麼跟命定災難這麼像?

  在仰躺的視線中,穿著兩件式泳衣的唯學姊臉色發白,就像泡在水中太久失溫。她停下攻擊,眉毛緊皺像擔心我因為翻滾受重傷。

  其實唯學姊不用走近就能發現,我早已痛得無法動彈。因為傷口鮮血肯定在身體四周上色,來不及被雨水沖刷。

  唯學姊終於發現我身上被刨開多少洞,眼睛張大倒抽一口氣,加快步伐走來。不過我們之間湧現一座由水構成的矮牆隔開。

  祭拿著魔法仗奔來,雙眼瞪著唯學姊:

  「妳不只傷害我,現在還想要傷害我的家人!」

  「因為只有傷害你們才能平安。只要家人受傷,妳和真理學弟就不用去校外教學。」

  「別再裝好人!我早知道了。妳讓我有機會上學和給我冬衣,只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幫助真宮家。」

  「我……我去請保健室的老師……」

  以唯學姊的步伐,找到老師前我就已經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畢竟身上傷口太多,早已能歸類為致命狀態。

  為彌補血液流失導致營養無法順利輸送,呼吸自己急促試著輸入更多氧氣。這時候更要冷靜掌握狀況,找出避開死亡的方法。

  思維卻不受控制,播放起英雄浴血戰鬥而成就偉業的身影、自己碰觸萬物真理剎那被刺傷噴濺的鮮血。

  不過更多畫面,屬於正在調侃我而大笑的爺爺,以及為掩飾困窘而板起臉不服輸的祭。如果放任傷口、任由昏迷,不就跟擅自拋下我的父母一樣?

  解咒前最後一次能使用魔力的機會應該珍惜,成就偉業的英雄決不會幫助人卻落魄付出代價。這些道理顯而易見。

  但最後的魔力已經轉化成治癒魔法,身上傷口和流失的鮮血全數恢復原狀。思緒瞬間清晰,卻開始懊惱該不該張開眼睛。

  因為此時已經能夠清楚感受到,祭跪坐在地,將我的頭放在她大腿上。祭哭泣聲比雨更大:

  「不要離開!不是說好要保護我的嗎?你讓我更想活下去,怎麼能比我早死呢?——」

  討厭別人看到自己困窘的祭,見到我完好無傷,總感覺會發生性命相關的致死事件,所以只能繼續裝死。

  「——醒來!以後遇到困難我都會像以前一樣自己解決,決不會麻煩你,所以快醒來。」

  「哈啾!」

  啊,負值幸運度讓身體在雨中以噴嚏方式打寒顫。祭臉頰紅潤,在大雨中冒起蒸氣。

  她會不會揮來被捉弄而不服輸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