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維儂之眼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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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03
當我們抵達亞維儂村的旅社時,時間已接近深夜時分了。
即便很想立刻就寢,但伊森規定每天晚上都要進行所謂的「夜間回報」,也就是彙整一天下來所發生的事情以及需要多加留意的細節。於是我們在房間內的木頭地板席地而坐,中間則擺放著一盞燈火來照亮室內。
「你們看剛剛那個傢伙,那是什麼態度嘛!真是的……」菲亞相當不屑地抱怨。
「我看不只旅社老闆,全村的人都是如此看待我們的吧,習慣就好。」
我用手頻頻遮掩打哈欠的嘴。
即使離開坎茲霍克的第一天十分疲倦,路途也稱不上順遂,甚至捲入了當地的人為糾紛,但經歷了這些之後,更讓我對亞維儂村多了幾分留意。
「看到護送官就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一直大人、大人的喊。然後呢,看到我們這種戴著項圈的就在那邊擺臉色!我真的是……」
「注意音量。」
「看來在離開這裡之前,我必須偷點東西來給那大叔一點教訓。」
「嗯?」
伊森斜眼看向菲亞,而她在注意到之後,便乖乖鼓著臉頰收起脾氣了。
我暗自心想菲亞可真大膽,竟敢在伊森面前提到想要重操舊業,可見她一旦情緒上來,就會變成唯我獨尊的怪盜。
「沒有啦……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也不值得我下手啦。」
「好了,開玩笑就到這裡,接著我們來統整這起事件。」
§§§
關於放逐的進行,隊伍除了會在路邊進行野營之外,有時也會進入各地村落及城鎮進行休息跟補給,同時執行相關的委託任務。而這一切相關的實施辦法與規章,都由國際法庭與大陸上各大警備單位共同組織的協會來規劃。
路線方面,協會為了分散風險,每一班所設定的路線都不盡相同,時程安排也會盡量錯開。當一切安排妥當之後,便會交由護送官來協助旅程推進。至於途中會經過何處,該在哪裡停留多久時間,隊伍中都只有護送官知曉。
當然了,這一切運作都需要最低限度的資金。下榻旅社的費用、糧食與武器的補充與維修、馬匹的草料、馬車的保養……等等,這些資金都由協會負擔。簡單來說,協會認為這筆費用不僅比僱用傭兵划算,還能最大限度使用各地監獄的大量勞力,衡量之下,實施放逐確實是相對實際的作法。
另外,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多少補貼偏鄉城鎮的稅收。針對各地休息站的選擇,地方自治體可以向協會主動申請承辦。比方說能提供隊伍什麼樣的服務,或是有任何委託需要協助,這些內容都必須在申請時登記清楚。
只要當地沒有過於複雜的犯罪或其他問題,基本上都能通過審查。有自治體願意參與,協會當然樂觀其成,畢竟不願意承辦的地區大有人在,最大的問題依舊是針對放逐者的鄙視與疑慮。
目前我們所落腳的亞維儂村,性質上就是屬於依靠資金來填補稅收的偏鄉村落。
「裴頓・普里茲還有桑德爾・索哈斯目前已轉交當地警備所,觸犯綁架未遂與傷害罪的兩人,雖然是初犯,但我想等他們酒醒之後,相關的刑責還是會被追究。」伊森簡單地進行說明。
「那是當然,柯琳是村長的女兒,再加上她其實……雙眼是失明的,如果不是菲亞及時發現他們,那後果可能無法想像……」
話說到這裡,我很想再次回到警備所給那兩個傢伙一頓教訓,順便當作我練習格鬥技的沙包。
當我們護送柯琳回到村長康納・柯爾曼的家時,村長與幾名村內的警備所人員早已抵達,而眾人原先擔憂緊繃的神情也頓時鬆卸下來,對此村長也表示女兒從小因病失明,眾人都非常擔心她的人身安全。
只是當我揹著柯琳準備走進屋內時,卻被村長給出手制止。
「很感謝你們救下我的女兒,只是……」
看著村長欲言又止,眼神不斷在我與護送官之間遊走,我見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儘管內心多少有些不悅,但目前最重要的並不是與村長爭執而是讓柯琳盡早休養。
「交給我吧。」伊森如此說道,並從我這邊接過柯琳。
「真……真是麻煩大人您了。」
菲亞看到村長這種態度當然是怒氣上頭,立即想上前理論,只是我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並搖搖頭。由於菲亞無法掙脫,於是她便不再堅持,同時用力甩開我的手,並將地面上的石頭給一顆顆踢走。
伊森吩咐我們在門口等待別走遠之後,並回頭對村長說:「對待恩人的舉止與分寸,希望村長能夠好好斟酌。」
在門扉關上前,我和菲亞都看見村長那複雜又為難的表情。
「這……伊森是在替我們說話對吧?」我有些驚訝地看著菲亞。
「確實沒聽錯……尤其是剛剛那傢伙的表情,看了很痛快吧?」菲亞用相同表情回望著我。
「很痛快。」我點頭說道。
這是第一次,我們倆相視而笑,過往互看不順眼的交惡之情似乎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但很遺憾的,這樣的友好畫面並未維持太久。
「欸……妳這是幹嘛啊?」
菲亞冷不防地往我身上招呼幾顆拳頭。
「你看!」
她舉起剛剛被我緊握的手臂直呼,而那上面留著我的紅色手印。
「唔……抱歉,剛才要是沒把你拉住,可能……」
「你肯定又要說,像我們這種人沒資格跟對方吵架對吧?真是的。」
菲亞一邊說一邊用手戳向我的額頭,使我陷入節節敗退的局面。
「我只是想好好走完這趟旅程,不想惹事生非。況且,伊森也有幫我們說話了。」
「算了,別的先不說。你不覺得伊森他……跟別的護送官似乎不太一樣?」
「嗯,至少跟我在亞柏克打聽到的情報都不同。」
「沒錯,護送官基本上對放逐者都不會有好臉色看,更不用說站在我們的立場發聲了。」
當菲亞把腳邊最後一顆石頭踢走,伊森便從村長家出來,隨後帶我們前去酒館用餐。雖然酒館內稀稀落落的人群不時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眼光,但有護送官坐鎮在此,自然也沒有越線的傢伙出現。
只不過以晚餐時間來說,酒館內的客人似乎少了些,難道是菜色不合大家胃口嗎?但我手中的食物並非是味道不好,甚至可以說相當美味,尤其是熱騰騰的蔬菜濃湯更是讓我忍不住多喝了一碗。
遙想過往坎茲霍克的酒館,即便到了半夜打烊之前,仍然有不少食客與情報販子流連於此,堪稱是城鎮中的小小不夜城,要是與這裡相比,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
看著眼前搖曳的燈火,我忽然想起了什麼。
「我記得當初在森林裡,裴頓有提到關於休息站的事情對吧?」
「哦哦對,印象中是在說……柯琳正妨礙著大家?」菲亞歪著頭說。
「從進村子到現在,除了等待播種的幾塊農田之外,確實沒有看到其他明顯的貿易活動,或許當地稅收是比較吃緊。」伊森摸了摸鬍子繼續叮嚀:「人雖然成功救下來了,但如果沒什麼特殊狀況,我們也不好干涉當地的私事,除非狀況許可。」
「當然啦,如果每到一處休息站就要處理當地的麻煩事,我看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遙遠的南方。」
儘管有些在意,但菲亞說的有理,很多事情確實輪不到社會底層的放逐者介入。要是干涉過多,恐怕只會被說閒話吧。
「差不多了,各自上床休息吧……啊,對了。」伊森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在燈火熄滅之前說道:「我們估計會在明天離開,但在此之前,我們抽空來進行戰鬥對練。」
「對練?」我和菲亞同時發聲表達疑惑。
「經過這次的突發事件,我認為有必要做點準備。面對野獸可以很單純,盡可能完成討伐即可。但是面對人類,我們的行動選擇就相對有限。」
「原來如此,難保以後不會再碰上今天這種地痞呢。」
菲亞用力地伸展上半身,看來忙碌了一天,向來有精神的她也多有疲勞。
「如果哪天碰上特殊狀況,我們能夠自主判斷該怎麼做嗎?如果伊森不在場的話。」我試著詢問。
伊森沉默了一餉,隨後緩緩開口說:「這一點我還沒決定,日後再進行討論吧。好了,今天的夜間回報到此結束。」
在燈火熄滅的房間裡,伴隨著全身肌肉痠痛的我,即便躺在有些堅硬的床板上,沉重的睡意仍讓我迅速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