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閒暇時間

「這次有吃完啊。」

杯盤狼藉後，roommate收拾完餐桌上面的咖啡杯後，看向擺在正中央用來盛燉肉的鍋子，裡面雖然還有約莫容量三分之一的湯汁，但端上來時的料已經全部撈光了。

說起來自己過去所照顧的爺爺或母親身體或多或少都有些狀況，本身食量就難以捉摸，所以自己才會有總是抓不著份量的錯覺吧。現在想想在場四人都很年輕健康，按照自己的食量與一般成年女性分量做參考的話，理所當然不會有什麼差錯。

不過，沖泡咖啡倒是沒這煩惱，風味倚靠著機具與材料，只要技術高過一定程度，對roommate來說倒是沒有太大的味道差異。

「偶爾給小姐喝點不是茶葉沖泡的咖啡，似乎也不錯呢。」0100難得不用做其他事情，現正清閒的說：「不過這裡能取得的材料有些差強人意，頂多是罐裝咖啡的程度吧。」

「既然能隨身攜帶高品質茶葉的話，以後大可考慮帶著批好豆子在身邊，也多了項能喝的飲料不是？」

「畢竟乾燥後的茶葉只需要少少數公克的量就能有濃郁的味道，與咖啡相比，攜帶上實在是方便太多了。」

如此一說的倒也是，加上泡茶的需求比泡咖啡簡單多了，自己要是在長期旅途中只能選一種帶的話，自然也會選擇茶葉。

「話又說回來。」roommate一面洗著鍋具，一面無奈地說：「除了家事以外，你就沒其他事做了嗎？」

「本來我的工作就是為了打理小姐的生活瑣事，在她一旁待命的侍女。」0100回以無奈的說詞：「所以今天你代替我做這些事情，才是我沒事做的原因……當然，如果小姐在公事上需要我幫忙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嗚，不是在說這種事。」roommate眉頭輕皺，他把兩個杯子放到牆邊的洗碗機上後才繼續說：「這應該算是放假吧……妳沒有類似興趣之類的事情能做嗎？」

「最近的話，就是把玩0100能做到什麼地步吧。」

自己也不是想知道這個：「……以前沒有0100的話，平時怎麼用休息時間？」

「大概，只會是睡覺吧。」0100說：「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挑戰過來，加上最近i與家主候補的事情，安危及行蹤上也開始需要注意，實在沒有其他心情去想那些放鬆的事情。」

這麼說倒也有數分道理，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但roommate想起0100曾經自稱自己的終極目標是「世界和平」，並且這份決心是被i所認證過並非空談的意念，沒什麼時間用於放鬆玩樂也屬自然。

「就算那是妳自己的時間，我不好說些什麼，但還是覺得妳不用這麼逼緊自己。」

「喔，真有趣啊，」坐在餐桌前看著廚房的roommate，0100輕瞇眼眸說：「明明多了照顧你們兩個食客的工作量，當事人的你真敢大言不慚地教我啊。」

「……我現在不就在幫妳嗎？」

「這和早上的勞動抵銷了。」

「無論怎麼說，就是要把我們倆歸為負擔就是了嗎？」

「……倒也不是這麼一回事。」

什麼意思？roommate還以為對方會一直挖苦下去，對這句話略感意外：「我們來了之後，有做甚麼讓妳感到輕鬆的？」

「嗯，雖然知道你是罕有的人物，但多了一個精熟電腦的人物幫忙處理情報與抹去痕跡，也暫時把我們為了避人耳目而必須東奔西跑的腳步放緩不少。」0100倚靠在椅背上，明明今年也才二十五上下，現在卻像極了鄰家來串門子的五十二歲大嬸，用著充滿老成語氣倦怠說：「之前小姐算是相對落後的人選，但現在家主候補大概剩不到十位，加上有我們三人的成績……已經不能像之前那樣認為對方不會用偏激的手段對付我們了。」

「還有這樣的顧慮啊……」

「小姐那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樣子，在這場家主候補的選拔中是生存不到現在啊……」

不是不知道危險在哪裡，而是比起危險更優先自己的信念，說不定ideal本身並沒有多在乎家主候補的競爭，單單只是覺得如果成為家主的話能更有能力為善這般考量吧。

本來任何過於龐大的遺產與權力爭奪就免不了見血，但這類利益衝突顯然違背ideal的初衷，因此如果其中一個家主候補能讓她足夠信任，且對方願意聽自己意見的話，她可能會選擇自願退出了吧。

「雖然也有其他家族內的成員可用，但小姐是家主候補的身分本身就不適合給太多人知道，保持低知情人數的同時也要做些內應對策……」0100抬頭看著天花板的頭微微一偏說：「不看品性的話，我是想試著與blank接觸看看，畢竟他有工作經驗，又隱蔽1011的計畫那麼久的時間，想必對此熟門熟路……不過現在看來因為1011而擁有子部件的三人，都非常的了不起呢。」

「……也就是說，只能對我們三人大方說出家主候補的事啊。」

用最精簡的人力去做最困難的事，不用多解釋就能了解每個人都必須分擔極重的責任，恐怕如果ideal真的有心要爭取位置的話，現在roommate就不能悠閒的在廚房內洗鍋碗瓢盆吧。當然真那樣的話，technician的各項行動與發明也會被限制，roommate就得帶她回到漂流逃亡的生活了。

不過兩人也不是沒有收穫，在能在不為世人所知的隱蔽狀況下有穩定的食衣住行，還是得感謝ideal的幫助，technician當時的決定不得不說非常明智。

「倒是說，你又如何呢？」

「嗯？」雖然被問了問題，但roommate沒有抓到對方要問些甚麼：「妳是指哪方面？」

「有時間的話又是在幹什麼啊！」0100又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在我看來你最近似乎把照料technician當作興趣，不過想想在之前你還是個學生……結果你在閒暇時候會做些甚麼？」

「……完成其他委託的工作喔。」

「啊啊，對對對……你也是無休息工作啊。」

這樣一說0100才想起來，roommate因為某些事情曾經欠下一點債，這麼一想反倒是上課時段成了roommate休息的時間呢。

「在國中到大學都是這樣生活，上課後就得做點工作還債。」roommate說：「不過真正的債務在很久以前已經被堂哥解決，那時開始我還錢的對象變成他，要是沒這樣做，光是利息我就得在還個十多年吧。」

「……你堂哥還的？」

「當時他在業界已經很有名了，接了一點委託賺了不少錢。」面對0100困惑的聲音，roommate在不洩漏堂哥更多資訊的情況下說：「而那筆錢卻幾乎耗光他的積蓄……光是還錢似乎還免不了他的恩情。」

「……你該不會」但剛剛的回答似乎沒有解決0100的疑惑，她稍稍咀嚼roommate的說法，躊躇些許後說：「童年的時候也沒有自由時間，都在學習程式的東西吧。」

「怎麼可能呢，我還是有在正常的生活喔。」

「……」

之前0100從technician口中，已經知道roommate過去似乎曾用自己的專業犯下過於龐大的錯誤，所以直到現在才對自己做的任何事情沒有主動性，而且有把所有過錯都歸咎於己的思考傾向。

先不論那個錯誤是什麼，既然roommate想死守就讓他守吧。但在0100的眼中，剛剛說的話也太多不可思議的地方了。

如果說roommate確實有正常人的童年，也說在犯下過錯後才開始撰寫程式賺錢，但此等程式技巧必定需要相應的師傅，輔以大量時間教授，再怎麼想都覺得要達成此般技術並用來賺錢，給個五六年都還不一定辦的到。

當時大他四歲的堂哥也不過是個高中生，要培養roommate這方面的專業，讓他在年幼的時候足以用來『犯錯』，只能說明roommate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接受異常的程式知識。而同樣的狀況既然也發生在他堂哥motto上，就表示其實這類技術並沒有過於嚴苛的天分要求，是個僅需按照某些教育流程就能授予的知識。

但這樣的時序結論又迎來另一個問題……教得了嗎？

1011會規畫不讓十五歲以下的人配帶子部件是有其道理的，雖然因人而異，但十五歲以下的腦袋普遍正在發育，換言說就是不成熟，他們還有部分的腦機能無法像大人一般處理艱難的事物，因此要在幼年期就把艱難的程式知識灌輸給roommate與motto，還得先釐清這作法到底能不能讓兩人理解。

「怎麼沉默了呢？」roommate瀝了瀝流理台的廚餘：「我沒把寫程式當作是童年喔，但這種問題妳可別拿去問technician……雖說她可能已經在我身上裝些竊聽的設備。」

「……過保護的傢伙。」

但這也是technician會完全委身於他的原因吧。0100身體懶洋洋的向前伸展，將仰躺於椅背的身體變為趴臥在桌的姿勢。

「或許有點多管閒事，但我還是想提個建議。」

「？」

「i與家主候補的事情結束之後……你就別再用你的程式知識了。」0100臉色凝重說：「從那份知識所衍生出的事態，我無法從裡面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正向的解釋。」

「……是妳0100的功能告訴妳的嗎？」

「不可能吧。」

所以是0100以局外人的身分建議啊。

但無論有沒有說出這建議，roommate的打算都不會改變。

「你無須擔心，本來我就是這麼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