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風口上,豬也能飛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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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4-28
  重申一次,換作是平時,本神肯定二話不說,先滅了葉仗仲的靈魂、阻止魔界大門敞開。

  然而,一想到本神千看萬看,就是漏看葉仗仲所中的詛咒、其背後的危險性,心中念想一再翻轉,最終選擇掐滅凝聚於掌心、專門消滅靈魂的冥火,隨後抬腳一蹬,躍出被魔界邪能籠罩的訓練場。



  「不過,這還真是……該怎麼說呢?巧合?不對,至少是某個魔族大公才做得出這等手筆。」

  退至瞭望台,俯瞰被不斷脈動的猩紅血肉覆蓋的訓練場,久違的嫌惡湧上心頭,彷彿突然被丟進一桶腐敗豬血裡,滿身黏膩,且臭得嗆鼻。

  「我等敬愛的冥王、這究竟是!?」

  面對近在眼前的劇變,梅德沒有道理不注意到。只見她的目光被死死定住,始終不變的撲克臉上流露出滿腔的憎惡。

  沒錯,但凡我等天界神族,即使是梅德這般、只在文獻中看過魔族的年輕神明,在親眼見到魔族帶來的汙穢時,那股深植於靈魂的情感,勢必會成為消滅魔族的原動力。

  不過,眼下的狀況非比尋常,本神必須立刻做出適當的決定,以免破壞持續擴大。不到半個剎那的思考,本神當即高舉左手,向漆黑的冥界天空釋放蒼白的神力,同時向梅德嚴正喝令:

  「即刻疏散至福樂土的所有靈魂。在這期間,由本神來爭取時間。」

  說真的,能在魔界大門敞開、大量魔族踏上冥界土地的瞬間,同時下達疏散命令、發出緊急召集信號,並完成對訓練場的緊急封鎖,已經是此刻的本神能做到、極限中的極限。

  「不過,要想在這種狀況下、用這速度搞定這些事,就算本神處於萬全狀態,也不見得能做到吧?」

  如果丘皮德在場,肯定會又會說「這就是愛的力量」。雖然對祂的肉麻說法嗤之以鼻,本神卻不得不承認,至福樂土,以及居住其中的純淨靈魂,無疑是本神最珍視的寶物之一。一想到他們被魔族玷汙的可能性,源自內心深處、熾熱且渾濁的思緒隨即燃起,帶給本神前所未有的力量。

  「碰!」「碰!」「碰!」「碰!」「碰!」「碰!」

  不容本神有所鬆懈,跨過魔界大門、抵達冥界的魔族已然擠滿訓練場。只見牠們肆意擺弄扭曲的肉體、尖牙利爪劃過地面上的腫脹肉塊,任由腥臭的黃綠色膿液四處噴濺。

  「要不是浪費心神在葉仗仲這傢伙身上,本神能做到的,可不只這些。」

  別看本神嘴上不饒人,本神也無比清楚,若不是魔族使用某種方法,精準的掌握本神的身心狀況,牠們根本無法在本神的領域中,肆意開啟跨維度的魔界大門。

  再度看向訓練場,那裡已經魔滿為患,隨時會衝破本神倉促設下的防護壁。當然,這也在本神的預料中,不值得本神多出一分力。也好,就當是給牠們補補課,讓牠們好好回想,當初是誰把牠們打得屁滾尿流、死也不敢跨出魔界一步。

  「要怪就怪你們老大不長眼,跑來本神的地盤撒野!」

  看準魔族敲碎防護壁、即將踏出訓練場的瞬間,本神抬腿一蹬,將自身化為漆黑的流光,砲彈般地砸向跑在最前方的一眾魔族。

  「?!」「!?」「!!」

  再度起身,掃視環繞於四周、眼神中充滿各種情緒的魔族,本神更加肯定,牠們不過是群不知神明為何物、欠缺深度思維的初生牛犢。思考至此,本神毫不猶豫,張手招呼死霧,一個不漏的抓起。

  下一秒,牠們在死霧的漆黑中不斷地被壓縮,最終回歸虛無、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這也是本神能留給牠們、唯一的慈悲。

  「還有誰?最好全都一起上,省得本神一個一個抓。」

  透過防護壁,本神的聲音得以迴蕩,一次又一次的振動魔族的耳膜,奪走牠們本就不多的膽量。至少,在剛開始的時候,這招還挺管用的。

  「──!」

  高八度的刺耳嘯聲源自魔界大門旁、一隻人身鳥頭的魔族。不論是剛從魔界大門走出、還是準備從本神身邊逃開的魔族,牠們無一例外、目光盡數轉向魔界大門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下一道命令。

  「$&%#@#*──!!」

  從那鳥人趾高氣昂的姿態來看,牠應該就是這波攻勢的指揮者之一。更精準地說,是龐大的魔族浪潮中、少數具備統御能力的中堅力量。

  過了這麼多年,這群蠢貨還是老樣子,以為數量就是力量。並非本神否定這個觀點本身,而是這種偏袒數量、忽略品質的做法,簡直是對整個組織的一大悔辱。

  「也罷。還是早早解決要緊。」

  想歸想,可本神並不會對牠們展露絲毫憐憫。即使牠們採取相對有利的鳥獸散戰術,本神也能一隻不漏的將其抓住、消滅。換個角度來說,本神還得感謝那隻鳥人,是牠幫助本神減少不必要的工作量。

  接下來的過程,即便是祢,肯定也會覺得百般無聊。再怎麼說,本神可是冥王。要想在本神的領域裡壓制本神,少說得來好幾個大公以上的魔族,方有一絲可能性。

  「所以說,」

  面對魔族大軍引發的血色浪潮,本神心念一動,隨口說道:

  「噁心的無魂肉塊,全都給本神消失。」

  如果可以的話,本神實在不想動用權能。不僅耗費心神,對體力也是項考驗。可無奈的是,那道魔界大門洩漏出的邪能實在過於異常,如果不趁現在壓制,只怕會演變成難以挽回的局面。

  在權能的輔助下,一團又一團的死霧自主凝聚、捕捉魔族,而後消散,原先如同過江之鯽的魔族攻勢不再洶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只要這過程能順利的繼續下去,本神便能在推進到魔界大門時,動用相對溫和的方法,在不傷害葉仗仲的前提下,關閉魔界大門、終止這場難笑的鬧劇。

  「說起來,要是讓朱奧知道這件事,不知祂會不會再發起遠征?」

  眼看魔族數量銳減,僅剩守門的幾隻魔族男爵,以及發號施令的鳥頭魔族,本神正要凝聚神力、一口氣將其消滅的瞬間,異變突生,逼得本神不得不再次撤出訓練場,暫且避開那道足以弒神的妖異紫光。

  然而,正當本神以為紫光會持續向外擴張時,紫光卻有如看家的猛犬,忠實且盡責地包裹魔界大門,不再有其他動作。至於紫光的來源──身負海量邪能、身著漆黑西服的魔族大公,只見牠邁開步伐、彷彿走進自家廚房般,既愜意,又鄙夷。

  是的,能有這般排場的魔族,除了大公以上的魔族,再無其他魔族擁有此等待遇。



  『呦,這不是天界第一戰將、現任冥界之主、做事猶豫不決的妲斯忒嗎?幾個千年不見,這麼狼狽,像條狗似的。』



  本神在此刻到來以前,確實沒有見過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畜生,直到牠那趾高氣昂的態度,搭配那張精明與怠惰共存、以斯文為面具的小白臉,毫無保留的向本神展露惡意時,本神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祢、不是已經被本神處決了嗎?」

  『嗯?』對方故作困惑。『聽不懂祢在說什麼哩,豆丁大的小妲斯忒唷。』

  正是這段語氣和語言極不相容的回應,讓本神更加篤定,牠就是本神所知曉的、本該回歸虛無的有罪神明。

  「少跟本神裝蒜!」

  本神怒罵,雙手也沒有閒著、彷彿樂團指揮家比劃幾下後,又一波魔族死於死霧的壓縮。

  「司玻伊爾‧伯斯!虧本神當初大發慈悲,讓祢安詳的離開。沒想到祢竟然執迷不悟、甚至叛逃天界!」

  對於天界神明,尤其是從本神的世代算起,以凡間萬物消亡為基準的死亡並不存在。即便是犯下過錯、受到同胞處決的神明,其神魂依舊存在於各界的狹縫──虛無之中,在日復一日的死亡循環中,不斷直面當下的錯誤,直到祂誠心悔過,神魂重新被天界接受為止。

  當然,既然有讓神魂重返天界的機會,自然也有使神魂墮落的選擇。而魔界正是容納墮落靈魂、來者不拒的所在。即便是身為第三世代主神之一的本神,也只見過兩起類似的個案。

  不,加上司玻伊爾這混蛋,就是第三起。說實在的,本神完全不想聽祂廢話,卻礙於魔界之門受到祂的保護,魔族浪潮捲土重來。本神只能一邊消滅魔族,一邊被迫聆聽司玻伊爾的一派胡言:

  『什麼叛逃?這種事情,可不是祢說的算。』

  說著,司玻伊爾舉起被獸毛覆蓋的纖長手掌,伸進魔界大門攪弄一番,隨後像是炫耀財產的暴發戶,發出志得意滿的奸笑:

  『從現在開始,老子說的算!爾等迂腐舊神,乖乖在老子的力量下屈服、化作塵埃,滅散於天地之間!』

  「有本事就來啊!也不看看這裡是誰的地盤?」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此刻的司玻伊爾確實有囂張的資本。隨著祂招來的魔族愈發強大,從祂身上溢出的紫光愈發閃耀,並逐步擴大覆蓋範圍。若非本神分出部分權能,將紫光限制在訓練場中,那紫光不知早已荼毒冥界多少回。

  不過,真要說起來,確實挺糟糕的。本神並沒有看衰自己,更對自己親手培養的士兵抱持極大自信。只要本神持續發動權能,將來自魔界的一切邪惡封鎖在此,事情便能迎來轉機。

  『齁齁──。』

  彷彿感受到本神的情緒波動,司玻伊爾猛地大張嘴巴、直至微笑裂至耳垂,只為了承載祂歇斯底里的大笑:

  『讓老子猜猜,祢在等的,是從那邊來的雜魚嗎?』

  說罷,司玻伊爾隨手一揮,部分紫光化為飛箭襲來。本神不敢託大,當即蹬地而起,並在成功迴避的剎那,瞥見期待已久、正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冥界軍團。

  「呵呵,就祢這點眼力,本神更加確信,當年除掉祢是正確的。」

  再瞥一眼冥界軍團有條不紊的隊形,本神稍稍放鬆心神,任由那些行動敏捷、以魔狼為首的魔族奔出訓練場,隨後朗聲說道:

  「給本神睜大眼睛、看清楚!」

  擁有野獸形體的魔族健步如飛,不一會兒的時間便竄出老遠。但本神麾下的軍士也不是吃素的,在感應到魔族氣息的瞬間,標槍、箭矢凝聚而成的滅魔之雨精準無誤的射向獸形魔族。

  不出意外的,本神刻意放走的獸形魔族盡數化為飛灰,不留半點餘燼。蹲踞在魔界大門之上的司玻伊爾見此情景,本應幸災樂禍的大笑頓時凝結。

  『喔,不就是以前的那一套?虛有其表,華而不實。』

  司玻伊爾看似不屑,實則是從冥界軍團的氣勢中感受到威脅,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無奈之下,只能虛張聲勢,暫且迴避本神的反擊。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凡間,這類事情被凡人稱為「打臉」?有空來問問那些新來的靈魂吧。」

  思考間,本神再次確認冥界軍團的位置、行進速度,準備釋放剩餘的神力、一口氣結束眼前的鬧劇時,本應沉寂的刺耳奸笑再度響起,逼得本神不得不將注意力再度轉向司玻伊爾。

  「有什麼好笑的?」

  司玻伊爾之所以笑得癲狂、猶如輸光家產的達官顯貴,扣除掉敗局所帶來的絕望,只剩下另一種極端的可能性。那就是──餘裕。

  是的,看來司玻伊爾的手中還有底牌,而且,祂正準備將其掀開,好讓自己再次奪得主動權。至於本神為何得到這個結論,全因為魔界大門在眨眼間,竟與司玻伊爾發出共鳴,從而上演一場嶄新的異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遵循司玻伊爾笑聲的規律,魔界大門迸發刺眼血光,直奔天空而去。其中蘊含的霸道邪能,竟毫無阻礙的通過本神設下的防護壁。要知道,這防護壁雖然是臨時設下的,但其強度在本神權能的加持下,縱使是大公級別的魔族,也得花費三天三夜,方能打出一道缺口。

  「祢!」好在本神反應迅速,及時出手反制。「做了什麼?」

  儘管本神及時呼喚死霧,阻擋、並吸收魔界大門源源不絕的血光,身心的負荷也成倍增長。本應用在支援冥界軍團、將近三成總量的神力,在血光的野蠻侵略下,有如被食人魚啃咬的牛隻、以神眼能見的速度消散中。

  『做什麼?還以為祢不會問哩。』

  再度睜開因狂笑而瞇起的獸眼,司玻伊爾彷彿見到新玩具般,目光不斷在本神身上游移。『就像祢看到的,老子已經脫胎換骨,再也不是任祢打罵的小神啦!』

  拋出陳年積怨的同時,司玻伊爾伸出手指,示意本神再看一眼冥界軍團。這無疑是絕佳的挑釁,即使是本神也不得不強撐著顏面,親眼確認冥界軍團的現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