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2-1

　　「這裡怎麼會有男生！」

　　第五位從教師準備室走廊經過的女同學說著。她不只張大眼，連聲音都稍微拉高而破音，氣質和這間學校環境不太相符。

　　先前就讀的學校，環境整潔由學生維持，因此頂多保持不骯髒的程度。

　　但這間學校各處由專業人員打掃，花叢修剪整齊，四周散發香氣，地板也閃亮到能反射女同學的裙底。

　　爺爺曾說讓我前往祭就讀學校很困難，今天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所指的並非學校太高級因此學費昂貴，也並非需要具備古老的貴族血統。

　　單純進入這間學校門檻之一，女性。沒錯，我就像在這間乾淨女校中，唯一散發臭味的骯髒抹布。

　　一個月前闖入女校更衣室時，我就注意到那間學校為高中低年級合併制。那麼理所當然，真宮家要求祭繼續就讀同一間學校機率非常高。

　　今天能就讀這間女校的原因，可以從萬物真理推敲出各種可能性，但我不敢推測爺爺如何成功，因為答案肯定都對我處境非常不利。

　　例如我被歸類為準備動手術的變性人，又或者某位理事長的私生子。

　　幫助人要付出被誤解的代價，我始終很難釋懷。幫助我的英雄可沒在事後受到怨恨，更不曾在成就偉業後付出代價。

　　先不管這些。綁著馬尾穿著體育外套的女班導，要我在走廊等一下，結果進去教師準備室後就不見蹤影。

　　強烈懷疑她已經在準備室裡面睡癱了。畢竟她步伐懶散像漫步的老奶奶，眼睛微微闔起就像在夢遊。

　　進去教師準備室確認狀況並不會產生太大壓力，畢竟我連校長室都進去過。但現在必須盯著遠處偏僻女廁仔細窺視。

　　先聲明，利用魔法透視女生上廁所的興趣，我會留給特殊偏好的犯罪人士去執行。我盯著遠處女廁原因在於剛才祭走進去。

　　如果誰欺負她，可能會選在這時間。例如關上廁所門的瞬間，從門上空隙潑水或扔進掃除用具後逃之夭夭。

　　但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只要一群人走進廁所那刻，我就會從這奔入女廁，伺機使用水魔法將那群惡作劇的人淋成落湯雞。

　　除保護祭，我也十分在意大蛇魔力。尋找到大蛇也算另一個目標。

　　我在這間學校得到死亡詛咒，祭偶爾散發出冰冷像沾上糖漿班黏膩的大蛇魔力，以及命運中我全身血倒在的操場外貌和這間女校一致。

　　換句話說，這間學校可能隱藏著大蛇，又或者暗藏大蛇相關聯的秘密。

　　為解除死亡詛咒，為保護家人，盯著廁所肯定沒人會責備我吧？最多嫌棄我過度關注。

　　「盯著廁所看的男生，生理上不能接受。」

　　第六位經過的女同學，正用手掌摩擦自己起疙瘩的手臂。

　　哦，今天我從未犧牲幸運換取魔力，幸運度也不等於-S，為什麼已經遭受各式誤解？

　　啊，走廊不遠處又走來一群女同學。她們傳來淡淡香氣，其中走在她們前頭的中心人物最為突出，彷彿草叢中的花王。

　　作為中心人物的女同學容貌不差，在這所學校應該可以排上前幾名。但真正令人留下深刻印象，應該歸功於她的打扮。

　　這位女同學裙子短到大腿上半部，在街上會讓色狼祈禱颳起一陣風。

　　至於制服外型雖然沒經過改造，但光看質料就知道比一般學生高出一大截，就像穿著絲綢和破抹布之間的差距。

　　另外就像胖子會穿上黑色修飾身材，黑眼圈重會抹上遮瑕化妝品，這位女同學兇狠讓人難以親近的吊眼肯定也會畫上眼線修飾。

　　沒錯，她確實符合推測畫著眼線，卻選擇讓眼睛顯得更加兇狠的畫法。

　　她整體裝扮就像拚老命宣示自己的存在感，藉此獲得認同和關注。

　　我知道這位女生的名字，真宮隱。她刻意對著身邊女同學，用手撥弄自己短髮上貓造型的銀色髮卡：

　　「這是精品店的限量品，好看吧。嗯……？」

　　真宮隱注意到我立刻瞇起眼，就像偵探發現一些端倪，努力從腦海中拼湊出答案。她不需要那麼用力回憶。

　　一個月前在女更衣室阻止落下的剪刀後，我摔出櫃子抓住真妳的胸。因為在那當下立刻遭到死亡詛咒，所以胸像肉包一樣柔軟的觸感也跟著留下深刻印象。

　　嗯？為什麼真宮隱一手護著胸。

　　順著她的視線……原來我的手也留下深刻觸感，手掌呈現碗狀，手指正一開一合回放著當時抓胸的動作。真宮隱用食指指著我：

　　「果然是那時在更衣室的變態！」

　　「不，我是挽救災難的善良人士。」

　　「那麼我就是英雄。拯救同學免於你的魔爪，成功抓捕潛入學校的變態。」

　　「我是正大光明走進來的轉校生。」

　　真宮隱音量拉得非常高，生怕沒法成為走廊目光焦點似的。她稍微停頓，確認周圍目光都轉來：

　　「別騙人。男生超能力比女生弱上好幾倍，按照能力是沒法通過學校的入學門檻。」

　　「我真的是轉校生，身上制服就是最好證明。」

　　「那我們來決鬥。能夠在學期中轉入我們學校而且還是一位男生，想必能力非常好，才能無視性別錄取。」

　　「我拒絕。」

　　決鬥沒好處，而且場地應該就在操場，然後我就會落入死亡詛咒中「全身血倒在操場上」的命運。何況我完全不知道超能力的底細。

　　雖然各國都已經承認超能力，但能做到什麼地步則完全沒細節。能引發核反應？或只能操控眼睛見到的事物？

　　幾乎無知下即使具備萬物真理，分析結論也會出現數億種。這好比要在海中找到一條一年前野放的魚一樣困難。

　　這種高衝突氣氛下，目光肯定像舞台劇觀眾，眼睛盯著演員而無法留心觀眾席兩側的人。真宮隱卻注意到從走廊邊緣經過的祭：

　　「散發臭味的廚餘人。」

　　看來前幾天祭全身臭味回家，跟真宮隱脫不了關係。

　　真宮隱的音量絕對無法忽視，但祭腳步沒絲毫停頓，因此被忽略的真宮隱不甘心似的抓住祭毛躁長髮逼迫她停下。

　　祭不甘示弱拍開真宮隱的手，臉上未流露一絲膽怯，手卻微微顫抖著。

　　即使才剛剛來到現場，肯定都會認為抓人的真宮隱不對。現場視線卻責備起祭撥開手時太用力，連同走到她身旁的我也被敵意盯上。

　　祭身高在同齡女生中顯得更加嬌小，因此真宮隱目光俯視著她，並用手指向我：

　　「這位變態你肯定認識吧？又想要派他來……」

　　「轉學生。」祭說。

　　「果然認識。知道自己待在真宮家的時間所剩無幾，所以雇傭變態讓我丟臉。你這次又想圖謀什麼！」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難道妳會因此代替我面對成為祭品？」

　　「妳……妳在說什麼！」

　　祭最後說的話聽起來像諷刺，但真宮隱卻面露膽怯後退。不過真宮隱也只害怕那一剎那，旋即生氣用力往前踏：

　　「原來如此。妳想拉低我在真宮家的評價，代替妳承擔祭品的命運。」

　　「……」

　　「祭就該有祭品的樣子！」

　　「我會活下去。」

　　祭品，什麼意思？我沒來得及問，祭已經轉身離開彷彿要獨自面對惡意。不過真宮隱拒絕祭如此冷淡，用充滿憤怒的手搧向祭。

　　真宮隱揮舞的力道不算小，如果毫無防備大概能將人推倒在地。攻擊落在我伸手阻止的手掌上，手心隱隱腫脹發熱。

　　這件事應該到此結束，避免繼續和真宮隱糾纏，導致需要使用次數珍貴的魔法。然而這次入學不正為了保護祭？我緊握著口袋紫色的錢袋，違反最佳選擇面對真宮隱：

　　「剛才的決鬥還算數吧。如果我贏了，別再騷擾祭。」

　　「沒問題。如果你輸的話，管你是不是本校學生都給立刻離開！」

　　現場的女同學幾乎一面倒投以同情目光，彷彿我已經註定離開學校。

　　這時教師準備室的門被拉開，綁著馬尾的女班導終於走出來。她額頭印著趴睡的紅色痕跡，衣服胸口處的布料彷彿被熨斗燙過最為整齊，強調著大人魅力：

　　「我同意你們的決鬥。下周體育課在操場，剛好可以測驗轉校生的能力。」

　　

　　◇

　　

　　抵達教室必須經過的長廊，可以輕鬆見到室內泳池。緊鄰泳池的操場上，女同學已經集合，讓遲到的人顯得孤立無援。

　　得到死亡主咒後曾窺視未來命運，其中滿身血倒臥的操場應該就在那沒錯。目前停學、跟祭一起上學都依照命運走，讓人稍微感到不安。

　　如果說死亡詛咒就像拉麵，煮麵、加肉燥和熬湯，只要缺少過程越多，那麼就越難端出成品。因此只要設法違逆命運，一定程度上就能避開死亡。

　　當然前提要在剩下的二個月中，魔力不使用超出剩下九次上限，才能順利積蓄足夠魔力量，解除詛咒。

　　現在除決鬥，另一個令人憂心的事為這間學校上課方式。校門口門牌刻著「帝都超能力女子專科學校」，簡單說，這間學校以超能力教學為主。

　　「超能力是什麼？」

　　我問走在一旁的祭。這對前幾年就讀這間學校國中部的她肯定就像常識。

　　好比詢問路人如何呼吸這種簡單常識，肯定會被認為找碴，那麼對於用常識詢問祭這種表面冷淡卻不服輸的人，我猜測會出現兩種結果：

　　她完全不理我，以為我在開玩笑。

　　認為我攻擊她的智商，用帶刺的話反擊。

　　不過我相信，祭很快就會發現我真的不懂，然後抱著愧疚故作鎮定解說。但她沒做出任何一種上述預測的行為。

　　祭眉毛微微緊皺，眼皮稍微上揚，像擔心路邊紙箱內被拋棄的小狗。

　　這麼說來，從提出跟祭一起上學那天起，她對我確實不再那麼冰冷。溫度大概像一杯去冰的冷飲：

　　「下周體育課由我出場，因為事情因我而生。」祭說。

　　「你認為我會輸？還是妳有贏的勝算？」

　　「都會輸。不知道超能力的你和能力墊底的我，這裡每一位同學都能輕鬆贏過我們……等下上課你就知道了。」

　　祭說完話，我們剛好抵達教室。

　　剛踏進教室就看到一位女同學用裙子搧風，另一位正抓著前桌女同學的胸部。

　　原以為異性混入後會回復成男女和班的風氣，但她們只看我一眼，接著又繼續搧風和抓胸，彷彿將我歸類為另一種性別——怪人性別。

　　開始上課後，並未出現新生自我介紹的環節，就像早已知道我的存在。甚至座位也早被分配好，就在祭的左側。

　　或許剛才和真宮隱發生衝突那一刻，我便被歸類為另一個團體。畢竟真宮隱就在這間教室內，散發著不準接近我們的氣息。

　　第一節語文課的女老師推著一箱物品走進教室。明明已經上課時間，班上同學卻將原本放在桌上的語文課本收起來，彷彿正在等待下課。

　　語文老師將箱子打開，從裡面取出灰色石板分發下去。石板上並未刻著文字，光滑的也無法看出彼此差異。

　　莫非石板要拿來當作墊板？第一次見到學校服務這麼周到，等下還會配一支筆和一本新課本吧。

　　語文老師敲敲石板：

　　「這是今天的課題，誰來念一下？第一題錯誤不扣分，正確加分，學分不夠快留級的優先。」

　　咦？石板隱藏今天上課資訊，然後要學生找出來？

　　把石板舉高對準陽光，字體並未因此投影而出。難道要用火燒？

　　正當我納悶時，一位女同學舉起手晃動：

　　「老師這題我要！」

　　「妳的考試分數有那麼積極就好了。那麼念出來吧。」

　　那位女同學到底怎麼破譯石板秘密？她從座位站起：

　　「嗚~~我看見了，黑色蕾絲。」

　　瞬間前座女同學忽然臉紅，老師則嘆氣：

　　「是透視石板內的課本，不是透視前桌女同學的內衣。」

　　「再給我一次機會！」

　　從語文老師的反應，這次女同學正確將石板內的課文念出。根據上學前隨手翻的課本，這篇文章為一篇散文，在課本第七章，第三十三頁。

　　難道這塊石板不存在任何機關，只能用透視窺看暗藏的內文。我應該沒被老師和學生聯手欺騙吧？

　　好吧，如果透視算做超能力，這樣的教學不算過份。畢竟校名寫著「超能力」女子專科學校。

　　不過教室中，我合理懷疑祭也屬於不會透視的一群。因為在家中她聽到奇怪聲音都選擇拉高耳朵，不曾躲在安全的地方窺視。

　　那麼祭到底怎麼撐過語文課，直到今天都沒被退學？上課前我真應該多問問。

　　目前指甲儲存的魔力能用五次，犧牲幸運度的魔法能使用四次，總計九次。我可不願意在和平的課堂上，隨意浪費魔力窺視石板。

　　看來好運降臨在我身上，真宮隱主動舉手站起來念課文。

　　暫時逃過一劫應該要高興，但為什麼我反而口乾舌燥，彷彿即將面臨災難？當真宮隱念完課文坐下前，忽然轉頭對我笑著：

　　「老師，我們應該將機會讓給轉學生，看看他的實力。」

　　不，不用了。我不執著學校分數，讓給其他需要的同學吧。

　　「櫻白真理？櫻白真理！」

　　語文老師用食指輕敲講台：

　　「站起來念課文，還是有困難？」

　　「哦，能告訴我現在的學分多少嗎？」

　　「學分低於五十留級，低於零分退學。只有優秀的學生才能轉入本校，因此為公平起見，學分從零開始。」

　　沒那麼刺激吧，一進來就準備退學。如果種子選手必須走在鋼索上對付敵人，那麼再優秀的人都會裝成新手。

　　我要用魔法透視嗎？又或者憑藉對課文的印象隨口念念，碰運氣。語文老師敲著石板催促：

　　「念第二段課文。」

　　在退學和使用魔法之間，很難讓人下決定，直到目光掃過鄰桌的祭。現在退學不就無法保護祭嗎？

　　好吧，施展不用犧牲幸運的透視魔法。我預計課文藏在石版中間，因此發動透視厚度為一節拇指。

　　喔，糟糕，石版中間竟然存在空腔，透視直接穿透課文看到石版背後。這下可好，如果不再重新給予魔力，透視深度就無法改變。

　　焦急的抬頭，語文老師和班上女同學因為透視，在眼中呈現全裸狀態——這肯定會讓正常的男同學感到興奮。

　　但我不只無法看透她們準備看笑話的表情，更不會呼吸急促像位變態。因為眼中她們全裸的連夏季制服都消失，只剩下白骨和內臟。

　　現在怎麼辦？我可不願意在同一件事情上浪費二次魔力。等一下，可能找到突破口。

　　我竟然能看到前座女同學的白色內衣而非白骨和砰砰跳的心臟。沒記錯，她身上穿著學校的土灰色羊毛背心，厚度為制服折上三疊。

　　換句話說，只要能將衣服摺上數疊放在石板上，就能調整透視距離。

　　「櫻白真理，你有要念課文嗎？」

　　語文老師催促，彷彿已經手握紅筆準備扣分。沒問題，我已經得到靈感，將手放在制服鈕扣上：

　　「天氣好熱，讓我先脫一下衣服。」

　　「櫻白真理，現在是上課時間……」老師說。

　　嗚，透視狀態下制服看不見，只能憑感覺。

　　趕在透視效果消失前，石板內的文字終於成功解讀，但心情沒染上解開難題的喜悅。後續的課怎麼辦呢？

　　每堂課都使用魔力，一周內就會耗能使用次數。

　　等下課一定要問祭不被退學的方法。

　　我一邊念著課文，思考著這些瑣事。當課文和透視效果告一段落，抬起頭，已經瞧不見語文老師略為骨質疏鬆的白骨，只能見到老師紅色臉蛋。

　　她音調拉高，像派對主持人指著我：

　　「這裡不是脫衣男酒店！」

　　只不過脫一件衣服沒必要大驚小怪吧？恩，怎麼感覺涼颼颼。

　　雙眼往下……。啊，剛才脫衣服不小心將褲頭解開，只剩內褲還在身上。

　　成就偉業的英雄，不會遭遇恥笑這種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