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中心【不說再見】(上)

　　還魂，自古流傳至今的傳說名詞。

　　有的人說，人會在死後第七天回來探望親人，此稱還魂。

　　也有傳聞，古有仙丹靈藥，服此藥，亡者便可甦生還陽，亦有傳聞，道家有方，奇材製香，焚點此香，終見故人魂。

　　傳言……

　　儘管黃少天根本不信這套，他仍是掏錢從那老伯手中買下那個據說擁有還魂效果，不知是用啥東西製成的薰香粉，大概是看他買的爽快，老伯還附贈個造型典雅的香爐。

　　「買這做什麼用？」

　　問這問題的，換作其他人，黃少天大概會用關你屁事無限段來給對方耳朵一次洗禮，現下發問的，可是他們藍雨的隊長，他只能用著有些感慨的目光，看著老伯拖著佝僂的身形，緩慢離去的背影，「說不定是人家的救命錢，當作善事唄。」

　　除了霸圖的張新傑，職業選手的生活作習向來和規律扯不上邊，黃少天和喻文州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他家隊長臨時發現缺了點東西得外出採購，現在的他，大概是坐在俱樂部的練習室，和盧瀚文的流雲大戰三百回合。

　　託喻文州的福，黃少天終於再度體會到，市場人潮如狼似虎的道理，他正慶幸，在這種地方不會有啥人認得他和喻文州，眼尖的發現，在市場的某處，有個穿著打扮和人潮格格不入的老人家，無依無助的站在那。

　　過度洗刷早已褪色的棉襖大衣，有些地方已經破損，幾根棉絮孤零的落在外頭，和著老人緊緊抱在懷裡的小包裹，感情是進城尋親卻人事全非的老人家？

　　老人不斷張口閉嘴，像是在說些什麼，可周圍的人來來去去，誰也沒停下來多看他一眼，即卻是有，眼神裡總帶著幾分嘲諷或憐憫。

　　這樣的畫面，也只是稍梢吸引了黃少天一下，下秒，他就跟上喻文州的腳步，繼續他們今天的採購行，世上的孤苦人家太多，他沒那本事每個都去關心一下。

　　等他們東西買齊，再次經過那地方時，黃少天發現，那位老伯還在原處，一丁點也不曾移動，嘴巴仍是不斷開開闔闔，察覺老人家興許是想向週邊人說些什麼的黃少天，拍拍喻文州肩膀，支會一聲後，便鑽入人群，朝老伯那前進。

　　好不容易擠到老伯附近，黃少天這才聽明白，老人家是在叫賣他的祖傳寶物，傳聞可見亡者的還魂香。

　　噗，都什麼年代了，還在神神怪怪。

　　就在黃少天失了興致，準備回去和喻文州會合時，眼尖的他再度發覺，老人家不單喊的嗓子都啞了，嘴唇也乾燥的破皮外翻，蕭瑟寒風裡，孱弱的身影彷彿微微顫抖。

　　難道這老伯不單沒有停下休息，連口飯都沒吃過？這發現驚愕了黃少天，就算想拐些傻子騙點錢花，也不該是這樣豁著老命。

　　哪怕對還魂這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基於敬老尊賢的心理，黃少天猶豫了下，便上前和老伯搭話，接著，在喻文州不解的目光裡，領著不知多少天沒吃好睡好的老人到超商買了些熟食應急。

　　老人家比他以為的更加憨厚，明明黃少天只是請他幾個不值幾文錢的速食產品，他卻連連搖手婉拒，最後，拗不過黃少天盛情的老伯，用著微顫的手自懷中掏出錢來，除了幾張面額不大的紙鈔，其他全是零錢。

　　看著老伯一塊一塊數著，擺明就是要把錢給他的黃少天，連忙出聲阻止。

　　就這樣，堅持無功不受祿的老人，和不想和老人計較這丁點小錢的黃少天，一老一少就這麼推來辭去。

　　如果對方不是年紀一大把，足以當他祖父的老人家，黃少天幾乎要忍不住性子，朝著對方話癆，「這能值幾文錢幾文錢幾文錢幾文錢幾文錢大爺和葉修那心髒的窮鬼不同身價一秒鐘幾十萬起跳不缺這麼點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這麼一氣呵成，連喘氣都不用的垃圾話，黃少天只能憋在心理，畢竟，平時垃圾話對手就算了，連個老人家都要這麼對待，別說他自個良心過意不去，就是喻文州也不會同意。

　　最後，黃少天仍是靠著自己的一套理論，說服老伯接受他的好意，待老人家吃完喝夠，他也把事情探聽的差不多了。

　　老人家啊！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一面感慨老人家純樸的同時，黃少天也對老人家的境遇有些憐憫，年輕生了孩子，不是夭折，就是意外橫死，夫妻倆一次又一次耗著積蓄，忍著罰款，拼著最後一點希望，終於有個孩子能順利成長。

　　得來不易的孩子，夫妻倆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極盡所能的寵著。

　　如果孩子長大不孝，他們夫妻傷傷心就罷了，偏偏這獨苗懂事的緊，課餘就幫著兩人下田，天熱還自告奮勇的擔起灌水施肥的工作，天冷更是體恤老父的，自個披著棉襖架起溫室給作物保暖。

　　他們夫妻就是個沒啥知識的粗人，他們孩子卻是難得的好苗子，靠著優異的成績一路往前，最後還考了個讓兩人揚眉吐氣的好大學。

　　獨子在外頭每月的開銷甚大，為了不給倆老人添壓力，自個還兼了幾個差賺點錢添補學費，畢業後，本該留在城市賺錢的孩子，居然說要回鄉陪爸媽，老人家氣壞了，辛辛苦苦拉拔他長大，怎會是為了讓他回來種田？

　　為了這事，父子倆鬧了許久，最後，孩子索性心一橫，把工作辭了，直接回來老家。

　　見孩子回來，老頭兒氣炸了，非但不准他踏進家門，還拿個橫木把門閂上，進不了家的孩子，並沒有拎著行李回城裡，而是挨著寒風在外頭筆挺挺的跪了一晚。

　　孩子是爹娘心頭的肉啊！

　　平日打罵都捨不得，乖巧的讓人心疼，怎麼就讓他這樣跪著？老頭兒卻是鐵了心腸不理，想把孩子逼回城裡，種田這種他們看來沒出息的事，就讓他們倆個老的來就好，孩子還年輕，值得更好的出路。

　　沒想到，孩子同他爹一樣柪，硬是不肯走，大夜裡這樣跪，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就這麼病倒了。

　　這一病，嚇壞老頭兒，也因此改善了父子的關係。

　　從那之後，父子倆每天一塊下田，村裡的大夥雖然惋惜一個聰明孩子卻跑來作粗活，但心裡也不無殷羨，哪家孩子能這麼乖巧？

　　後來兒子娶了媳婦，媳婦兒是以前的大學同學，為了讓對方家長認同這樁婚事，兩個年輕人努力了好久，最後，終成連理，雖說一家四口過的不是大富大貴的生活，甚至有些勤儉，但媳婦懂事孝順，丁點也不曾抱怨。

　　甚至願意和著他們一塊下田苦幹，這麼好的媳婦哪找？

　　一家人和樂融融，多了兩個年輕動力，收成播種的都要比以往快上許多，日子慢慢好過了起來，就在這時，飛來橫禍，家裡仰賴多年的老牛，突然發狂撞傷了人，就連前去安撫的孩子也給撞成傷。

　　好不容易賠完各家傷藥費，孩子的傷口卻感染，發現得晚，什麼併發症都出來了。

　　沒了老牛，兒子情況不樂觀，媳婦兩頭忙，雖不曾喊苦，人卻憔悴了不少，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最後，老爺子想起家裡還有個祖傳的香爐，連忙翻箱倒櫃的找了出來，爐子看起來挺好，有好些年份，可惜缺了角。

　　和爐子擺一塊的木盒裝了些粉，接下來的事，就差不多那樣了。

　　老爺子抱著一線希望，帶著香爐進城，想找間古玩店把爐子賣了，可人家嫌爐子缺了角，不完整，糟蹋這寶貝，也不肯高價買。

　　最後，老爺子只得碰運氣的在市場叫賣還魂香，這種連他自個都不知道信不信的玩意。

　　老伯說這話時，老淚縱橫，饒是黃少天這個遊戲時沒心沒肺的機會主義者都不由得心軟，最後的事，用不著多說，不知道是良心甦醒，還是什麼原因，黃少天大手一揮，老伯那包裹內的東西，他全包了。

　　本想著，再多給一點讓老伯一家好過些，老伯卻是怎麼也不肯多收，說是賣這種連他自個也不知根底的東西，他自己就夠良心不安了，怎麼還敢多拿。

　　無奈下，黃少天只好替老伯買了返鄉的車票，和幾袋乾貨、瓜果，在老伯千恩萬謝下，送人到車站搭車。

　　坦白說，幾萬塊不是筆小數目，但，對黃少天這樣年收入百萬的貨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更何況，他這回做的是善事！只是，如同喻文州所問，這東西能幹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這些能做啥的黃少天，最後，趁著和葉修一夥碰面時，直接甩了出去。

　　黃少天大神送的禮，你敢不收？

　　別人或許不會不收，但換作葉修那個沒下限的，指不準真的就丟回來給他，想到這，黃少天連忙輕咳兩聲，「咳，煙灰缸，高級煙灰缸。」

　　這話連黃少天自個都覺得有些心虛，葉修卻是笑了笑，就收了。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這貨真的是葉修那個心黑髒鬼居然連個疑問或垃圾話都沒有就收下了是不是另有企圖另有企圖啊？

　　當喻文州打開手機，發現黃少天傳來的是這樣的文字泡時，果斷的關上手機，裝作沒看到。

　　葉修不收，你也有意見，收了，一樣有意見，可以再難伺候些嗎？

　　　　＊＊＊　　　　＊＊＊　　　　＊＊＊

　　黃少天為什麼扔了個舊香爐給他，葉修不懂，陳果一樣不懂。

　 　哪怕平時黃少天和葉修私下相處的不錯，常在Ｑ群內發些沒營養的垃圾泡，本質上，兩戰隊還是敵人。從粉絲轉型戰隊老闆的陳果，不知是不是跟葉修、魏琛、方 銳這些人混久，心跟著髒了的緣故，看著那明顯有了年份，怎麼看都不像路邊攤或淘寶撈出來的香爐，陳果很是懷疑，「上頭是不是抹毒了？」

　　「老闆娘，多大仇恨啊？」

　　「心髒啊！」

　　平日，一個比一個沒下限、沒操守的人，現下對著自己一人句一句心髒，饒是陳果也不由得大怒，「全部閉嘴！」

　　下回就給他們藍雨送個鐘去！

　　魏琛等人知曉陳果曾想這麼回禮時，無一例外的，對著她又是一陣搖頭，「跟葉修混久了，整個人都髒了，太髒了。」

　　完全忘了，自個也是猥瑣流。

　　陳果和魏琛一夥人熱熱鬧鬧的髒來髒去時，葉修已帶著黃少天送的高級煙灰缸，悄悄回到房間，沒開燈，映著窗外照入的光線，躺在床上，看著香爐上頭現在來說算不上華麗繁雜，但當時可說精雕細琢的紋路，葉修笑了。

　　他和黃少天認識那麼多年，彼此大概怎樣的為人，各自心裡有數，黃少天要真的是想買禮物來送，也絕對會挑個趁心合手的，哪可能拿個缺角的古董香爐讓他頂著煙灰缸用。

　　多半是不知怎的愛心氾濫，買了這麼個對他一點也沒用處，又不知怎麼處理的玩意。

　　那就是個敬老愛幼又嘴硬不承認的貨！想到這，葉修無聲的笑了，隨手把香爐擺到一旁，就在房裡點燃香菸。

　　某方面來說，他很感謝蘇沐秋，不單因為他在自個最需要幫助時，拉了他一把，將他帶回家和著妹妹一塊照顧，還有他給了自己一個方向。

　　榮耀。

　　葉修喜愛遊戲，也因為遊戲才選擇離家，但遊戲何其多，如果不是蘇沐秋對榮耀有那麼大的興趣和動力，拉著他一塊發掘這遊戲的潛力，興許，就不會有今日的葉修，或這該說，榮耀這圈子，說不定永遠都不會和葉修扯上關係。

　　因為蘇沐秋的存在，有了一葉之秋，有了卻邪，有了後來的鬥神葉秋。

　　不單如此，葉修最大的收穫，就是在這遊戲裡，他遇到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無論是十年如一日的老對手韓文清，還是退休仍不曾放棄的魏琛，手傷猶然以自己的方式奮鬥的孫哲平，永遠的亞軍張佳樂，話癆到逼使大會改變規則的黃少天……

　　當然，這裡頭也包括嘉世的所有人。

　　無論是喜或樂、是苦或悲，葉修他都珍惜無比。

　　他愛著榮耀，也愛著這些夥伴，哪怕，他們並不是那麼的相處愉快，或是理念相同，他仍是把他們放在內心深處。

　　也因為如此，葉修只會實事求是。

　　不得不說，葉修和韓文清，這個和他對立了十年，以硬派著名的老對手有些相似，當所有人都覺得他該退役時，他卻像是個不知疲倦的少年，從無到有的再度拉起一支戰隊，毫不保留的消耗精力，將他可能的職業生涯壓縮到一個極致。

　　那樣的義無反顧，那樣的果決乾脆。

　　儘管他們的作法不同、風格相異，本質上，對榮耀的熱情與堅持，以及對勝利的渴望是那樣的強烈直接而單純。

　　如果不是擁有這樣堅韌的心志，葉修又怎麼熬過那段被嘉世捨棄打壓的日子，又怎麼走出那樣的打擊，重新出發？換作其他人，說不定早就心灰意冷，徹底放棄榮耀，只有葉修，毫不猶豫的從零開始。

　　這樣的他，若說是不夠硬派，還有誰夠格擔上這兩字？

　　正因為瞭解，所以韓文清才會在全明星會上說出等他回來的話語。

　　勇者，不輕言低頭。

　　勇者，不輕易放棄。

　　歷經幾番風波後，葉修和興欣這支原本沒人看好的戰隊，終是擠進職業圈，就連散人，這個一度被棄之如敝屣的職業，也因為君莫笑的出現，帶給大家全新的感受和評價。

　　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蘇沐秋不在其中。

　　那個才華洋溢，可以憑著一股熱情就鑽研出千機傘的少年，那個操縱技術與自己有得一拼的少年，那個總是揚著一抹笑容，滿是寵溺看著妹妹的少年……那個在他們朝夢想前進一大步，準備大展拳腳時，意外身亡的少年。

　　如果，蘇沐秋仍在，也許榮耀的傳奇會再添上一筆，被冠上神這稱號的角色，會再多個沐雨橙風，可惜……一切都是只是如果。

　　正因為想要彌補這個缺憾，葉修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燃燒自己。

　　本該屬於蘇沐秋的榮耀。

　　儘管，他做的很好，甚至比他預期的還要更好，葉修的心情仍舊苦澀，他明白，不管自己再怎麼努力，蘇沐秋依舊不會出現在他們的世界。

　　黃少天他們永遠也不會瞭解，曾經有個強大無比的傢伙存在。

　　他現在做的，不過是一種安慰，只是，安慰的是他，還是蘇沐秋的亡靈，這卻是個他自己也說不上的事。

　　將菸蒂隨手丟進香爐後，葉修就睡了。

　　這晚，不知是他睡前緬懷了蘇沐秋一把，還是他榮耀玩的太過中毒，隱約裡，他似乎夢到蘇沐秋了。

　　雖然樣子不太真實，感覺有些模糊，葉修仍是直覺的知道，那就是蘇沐秋。

　　異於歲月在葉修身上留下痕跡的模樣，夢裡的蘇沐秋和他印象中的一樣，那樣年輕，那樣自信，唯一不同的，就是蘇沐秋什麼也沒說，只是坐在他的位置上，看著他這些年來為了推算千機傘升級所需材料而作的筆記。

　　一面看，一面搖頭嘆息。

　　不就是失敗的有些慘不忍睹嗎？葉修知道，他雖被稱為榮耀教科書，但和蘇沐秋那個聰明的過火的傢伙相比，仍是有所不足，不過，那些好歹是他多年來的心血和推斷，哪怕是作夢，蘇沐秋犯得著發出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嘆息嗎？

　　不知怎的，本該是令人惆悵的夢，隨著蘇沐秋那聲嘆息，感覺整個就是不對味。

　　要換成魏琛，看他不用君莫笑把迎風布陣狠狠噁心一把！可，那是蘇沐秋，還是個夢，真要算帳，似乎也只能算在自個身上……

　　自己想辦法把自己噁心一把？

　　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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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修最近的表現很奇怪。

　　要說他精神好，卻老是頂著一雙像是沒睡夠的熊貓眼，說他狀態不佳，對角色的操控卻又準確無比，除此之外，他甚至心情愉悅的讓人發毛。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賽前的各種準備，已經夠讓葉修透支他的精力了，現在他卻頂著大家都覺得不妙，但是本人仍是超常發揮的狀態出現，就是魏琛這種為求勝利不擇手段的老傢伙，都有些吃不準葉修現在到底算什麼情況。

　　迴光返照？

　　要是他們的隊長，他們的臺柱，他們的核心在這種時候過勞死，外界會怎麼質疑興欣虐待葉修，會不會把他們當成第二個陶軒是一回事，葉修殫心竭力的籌備，可不是為了這麼一天。

　　共識一成，興欣眾人也不管葉修甘不甘願，搶著把事情先做完就對了，就連團戰練習，也巧立名目的把他排除在外，要不是對這夥人有一定程度的瞭解，葉修還真以為自己回到了到初的嘉世，隊裡的人全是劉皓他們巧裝的。

　　面對這種體貼到令人髮指，他卻莫可奈何的呵護，葉修只得如他們所願的，沒事早睡。

　　只是，就算他有心早睡，行動和意志有時是背道而馳的。

　　在蘇沐秋對著他的筆記嘆氣的第二天，蘇沐秋又出現了，這回，和他半夢半醒、意識昏沉不同，那天的葉修清醒的很，正在研究其他戰隊的團體賽。

　　就在他全神貫注的分析時，身側突然多了個人。

　　原以為是魏琛或是陳果有事找他的葉修並沒在意，只是出聲問了句怎麼了，沒想到等了半晌，對方連個聲音也沒回，就好似被賽事影片給吸引了。

　　老魏或許對研究賽事有一定程度的興趣，但絕不會這樣一聲不吭就在他身後看，依他的話來說，那太虧待他大爺了，陳果更不用說，三不五時就扯下他，叫他解說下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才是她會幹的事，那麼，到底是誰跑來了？

　　按下暫停鍵的同時，葉修轉頭看向對方，接著，他愣住了。

　　蘇沐秋！

　　發覺影片停止播放的蘇沐秋也轉頭看向葉修，神情滿是不解，就像是在問他，看的好好的，怎麼就停了？

　　眼力太好，也是種困擾，至少，此刻的葉修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清楚看見，蘇沐秋的身形有些透明，隔著他，隱約可以看見後方的壁紙……還來不及思考這是怎樣的情況，見他呆滯有短時間的蘇沐秋微微皺眉，伸手指了指銀幕。

　　這是叫他接著看吧？

　　葉修有些麻木的按下播放鍵，只是，接下來的對戰，他根本沒看進去，整個過程裡，他不時朝蘇沐秋偷偷瞥個幾眼，在他鎮定淡然的表情下，掩著驚濤駭浪的思緒。

　　這是什麼情形？

　　如果，他像上回一樣，半夢半醒間見著蘇沐秋，葉修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來合理化這件事，但是，蘇沐秋現在就在他身邊，無比認真專注的看著各大戰隊的比賽資料……是他腦子壞了產生幻覺，還是撞鬼了？

　　看著蘇沐秋偶爾皺眉、偶爾沉思的側臉，葉修果斷刪除前項可能性。

　　他要腦子壞了，別說蘇沐橙沒發覺了，陳果也會頭一個壓著他去看精神科醫師，而不是像現在，成天和他們混在一塊嘻鬧。

　　不知怎的，葉修猛地想起，蘇沐秋坐在椅子上，邊看他的筆記，邊搖頭嘆息的事，真的糟成這樣嗎？葉修大神有點受傷。

　　「沐橙……沐雨橙風……很好。」

　　葉修沒想過，自己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樣，接著，他像是在和蘇沐秋報告似的，緩緩的說起蘇沐橙接手沐雨橙風後的事。

　　從遊戲到現實，每一件事都巨細無遺。

　　儘管，很多事，他和蘇沐橙每年都在蘇沐秋的墳前說過了，可，對著冰冷的墓碑開口，和對著仔細傾聽，時而皺眉，時而淺笑，各種表情都有的……鬼魂？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至少，葉修可以清楚知道，蘇沐秋用心的在聽。

　　他是蘇沐秋，真真正正的蘇沐秋。

　　葉修有些茫然，從小自大接觸過的教育，總是不厭其煩的告訴他們，這世上無鬼無神，就是蘇沐秋去世，他跟蘇沐橙每年一度的掃墓，也不過是種慎終追遠的緬懷，如今，蘇沐秋出現在他面前，讓葉修有些恍惚跟不知所措。

　　人死後，入土為安，明明都死了那麼多年，蘇沐秋看起來卻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

　　坦白說，葉修有些不知道，這該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某方面來說，他很高興能再一次見到蘇沐秋，哪怕是個沒有實體的鬼魂，某方面，他又覺得這樣不妥當。

　　既然世上有鬼，也意味著蘇沐秋沒有按照正常模式的進入輪迴。

　　從蘇沐秋去世到現在，十年了，這些年來，他怎麼過的？獨自一人在幽冥之中徘徊嗎？想到這，葉修覺得有些心酸。

　　「我去叫沐橙來？」

　　葉修沒想到，蘇沐秋對他的提議僅是緩緩搖頭。

　　也是，就算現在他把蘇沐橙給找來，讓他們兄妹見面，又能代表什麼？蘇沐橙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她變得如此美麗而堅強，她的兄長，卻仍是少年模樣，生和死間的距離，如此明顯，碰了面，只是徒留傷感。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現在操控沐雨橙風的人會是蘇沐秋，也許蘇沐橙不會投身榮耀，也許，她會以其他職業加入他們的團隊，他們仍會像以前，訓練完後就一塊飯，彼此搶著對方碗裡的食物，但無論如何，他們兩人總會把最好的部份留給蘇沐橙。

　　俱樂部成立後，他們應該就不會這樣搶食了，但，他們間的笑聲絕對是最多的，比任何人還多……

　　這個一個曾經既定，最後卻硬生打碎的事實，饒是葉修這種經歷過大風大浪，被無數圈內選手評價為心髒、沒下限又無操守的大神，每每想到這些事，心裡就有股說不出的遺憾與酸澀。

　　人不可以活在過去，所以他不斷尋求突破，但，空閒之時，他總是會不住想起，曾經有個如此閃耀的少年，像顆流星般隕落。隨著思緒，葉修起身來到蘇沐秋面前，小心翼翼的伸手搭，與其說搭，更像是憑著高超的操控技巧，將手置放在蘇沐秋肩上。

　　手掌下的空蕩感，清楚告訴葉修，眼前這人，不過是個他所接觸不到的殘魂。

　　最終，葉修什麼話也沒說。




　　後記：

　　明明只是篇情人節前夕冒出，跟情人節一丁點關係都扯不上的衍生文，為什麼會爆字到必須分上下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