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二)

本章節 5385 字
更新於: 2018-07-01
● 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

‧ おそ松Xチョロ松
‧ 《殊途同歸》分支劇情,如果當初チョロ松答應出國留學,而おそ松沒趕得上帶他出走……
‧ 兩人都已經超過三十歲
‧ 兩人不再是DT
‧ チョロ松已婚設定
‧ 有糖有刀
‧ 超級OOC
‧ 外國景點隨便寫的,如有BUG請指正



  チョロ松的家在一條紅磚小街的盡頭,古舊的三層公寓裡其中一戶。
  領著人走上樓梯,來到漆黑的門前,チョロ松抽出鑰匙插進匙孔,扭動門把,打開。
  「我回來了。」開燈前他習慣性地說一聲。
  妻子是日本人嗎?おそ松心裡空落落地想。
  發現長男沒有跟上來,チョロ松一邊彎身換過室內鞋,一邊看向站在門外的男人,挑眉問:「怎麼了?」
  おそ松乾巴巴地問:「不打擾嗎?」
  先是一愣,チョロ松笑起來,「你什麼時候成了能顧慮別人的角色?」
  おそ松看得魔怔,看著三男笑瞇了眼,眉眼彎彎像兩把新月,自然而柔和,那笑可是如此懷念和美好,讓他一時恍惚。
  長男呆若木雞,チョロ松收起笑定定地看著他,轉身走進屋裡,淡然道:「進來吧,我一個人住。」
  おそ松看著他的戒指滿肚子疑惑。
  很明顯,是兩個人在住才對。
  英倫簡潔風格的小房子裡,隨處可見以女性作主的家居風格。柔和的暖色系傢俱,田園清新的花牆紙,放滿整個玻璃櫃的水晶擺設,每一事一物也在告知,女主人是個生活精緻的女性。
  卻只有一個人的生活氣息。
  チョロ松家裡確實沒有別的人,他開了客廳的燈後便逕直走到臥室,放下提包脫下外套便走到閒置的客房,在門框輕敲幾下,於安靜的午後尤為響亮。
  還愣在客廳的おそ松循聲扭頭,チョロ松在客房門前示意他過去,說:「你先住這裡吧。」
  比起屋裡其他地方,客房沒有多少生活氣息,有如一張白紙,等著誰人染上他的色彩。チョロ松從衣櫃裡拿出新的床單和被子,一邊說:「我妻子的潔癖比我更嚴重,就算沒人在住也會經常打掃客房,那我就不再掃一次了。」
  聽他自然而然提起另一半,おそ松心裡複雜,像風中殘燭忽明忽滅:媽的,你就直接說你老婆去哪了好嗎?提一句不提一句,叫人猜不透!
  おそ松也不知道自己能有這麼慫,就是不敢問チョロ松的婚姻生活。他惡劣地希望三弟已經離婚了,可那隨意提及妻子的態度,又像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只是暫時外出,可能是出差了,可能是回娘家了,不久之後就會回來,和チョロ松恩恩愛愛繼續過活。
  如果那女人回來了,おそ松該怎麼辦?
  他能不能做到若無其事地打招呼說:嘿,我是你老公沒見十幾年的六胞胎大哥,我喜歡他好久了,高中時還打過啵,這回意外見面了我想再追他,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大概還沒說完チョロ松就會幹掉他。
  不知道おそ松的大腦亂想些幹話,チョロ松帶著他繞了一圈屋子,簡單介紹了家裡的廳房佈置,末了一句,「當自己家吧,隨便點就好……哦,我都忘了你不用說也會隨便得很。」
  說完還輕輕吃笑兩聲,一旁的おそ松總覺得自己和傻逼沒兩樣:打從見面起就憋屈在意到現在,但人家雲淡風輕得不把你當回事,不是傻逼是什麼?
  おそ松氣不過來差點要奪門而出,但又捨不得少看チョロ松一眼,這個多年不見的三弟現在只穿著單薄的墨綠色毛衣,衣服不是寬鬆,男人肩寬腰窄,西式長褲進一步收緊他的腰,おそ松不自覺地動了動手臂,確信:他能一手環住這瘦長的腰身。
  就算回到家,チョロ松的髮型還是一絲不苟,沒有半根髮絲翹起,左額的前髮梳到耳後,露出蓮子一樣玉白的耳朵,可能是入冬的天氣冷了,耳角泛起顯眼的紅色,讓人想伸手摸一摸,給他暖一暖。
  從臥室出來後,チョロ松鼻樑上多了一副細框眼鏡,他說他有點小近視,出門都戴隱形眼鏡的。鏡片後的眼睫毛不長,但微微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不仔細看也不知道,然而一但看見了,便喜歡得心頭雀躍。
  おそ松幾乎要摀住心臟尖叫:哎呀,這沒良心的弟弟當真沒良心,用一根眼睫毛就能收伏他。
  真的,過了那麼多年,還是那麼喜歡他。
  おそ松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他,チョロ松過了好久才發現,一撞進他的目光裡便連忙撇開,淡漠如水的他居然有那麼一點心慌。
  おそ松看出來,チョロ松從沒有正眼看他,不想也不敢,不然偽裝好的雲淡風輕便瞬間瓦解。
  おそ松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哈,チョロ松其實在意他的,但心頭的顧慮卻讓他無法自處。
  還是和當年一樣,就是個膽小怕事,沒有主見的人。
  高中時的自己化成幻影,在おそ松腦裡撒野打滾:上啊!這樣也能見回他,這就是命!你們活該要在一起,天打雷劈也要在一起!他不敢上前一步就由你做主動,衝啊!上了他!
  おそ松一巴打死以前的自己,洩氣地想:他真不想直接上了チョロ松嗎?想啊,想到現在都快有感覺了。
  但是時間是把殺豬刀,殺的東西可多了,像是他過往多得快淹沒宇宙的無畏無懼、勇往直前、決絕果敢,天塌下來就算了啊,他撐不起還不是照樣過得沒心沒肺?
  而現在,膽小怕事有所顧慮的人,已經不止チョロ松一個。
  おそ松就算不想承認也得認命,他也懂得怕了,怕的有很多,便裹足不前。
  就算眼前的人觸手可及。

  チョロ松簡單給おそ松洗塵,帶他出去吃了頓飯,期間幫他跟進一下護照和行李丟失的事,再在附近的橋邊散步兩圈,說一下這十幾年分隔兩地後,他們各自的生活。
  おそ松原本在日本一家廣告設計工作室打工,撈夠本錢後便自主創業,自己當自己的老闆,想輕鬆一下便在世界地圖上射飛鏢,然後就來到英國倫敦展開悠長假期。
  チョロ松回以看智障的關懷目光,也不知道要不要信他的話。
  至於チョロ松,那年夏天後沒有立刻移民出國,而是先到了藤田媽媽的老家神奈川定居,為留學的事做準備。
  說到這,おそ松率先傻眼:東京和神奈川之間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當初チョロ松就離他那麼近?
  チョロ松像是認同一樣笑了笑,又說下去。
  他還在當地大學唸了一年,搞定所有移民手續後便離開日本,舉家定居在倫敦。
  剛開始那幾年是チョロ松最辛苦的時間,就算苦讀一年,他的英語能力還是跟不上,又得在新大學重新由一年級唸起。他生理和心理上水土不服,生活和學業也是難以習慣,好幾次掛科,還差點延畢。他最自傲的就是自己算是一塊讀書的料,來到英國前從沒如此挫敗過。
  後來,他熬壞過身子,到醫院治身體時還掛過精神科。
  他自嘲說,誰不壓力大?誰沒心理病?他砸過好次房間,恨不得把眼前一切無形和有形的都碾得粉碎,包括在他腦內亂竄的回憶與思緒,永遠像夢魘一樣想活活弄死他。
  再後來,還是習慣了。チョロ松好歹適應過來,怎麼緩和的他都記不得,總之就是有天醒來,他哭了一頓,覺得神清氣爽,便活過來了。
  之後風平浪靜,他唸的是主流的經濟學,畢業後就到了證券公司任職,一做就做到現在。期間,他和同樣移居倫敦的大學同學結婚,就住在現在的房子裡,藤田夫婦退休後搬到鄉下地方過田園生活。
  「年假存太多,被公司勒令放長假,所以陪你多久也行。」チョロ松神色自若得像一直說著別人的事,抬頭,一旁的おそ松撐著橋上的欄桿,看著腳下運河波光粼粼,水平線上半個夕陽的光都落在他臉上,反而映出一片陰霾。
  おそ松心情不好。
  聽完チョロ松的話心情能好就有鬼了!他回頭,盯著チョロ松開口,「如果那年我在超級市場帶走你——」
  チョロ松打斷他,「其他人呢,カラ松他們過得怎樣?」
  おそ松難得想把チョロ松扔橋下。
  又簡單聊了幾句,但顯然兩人都心事重重,沒多久就相對無言,一起盯著運河夕景發呆,直到太陽完全落下後便回家去。
  おそ松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剛抵步就遇到一堆鳥事,也是累了。兩人沒在外頭待多久,早早回家洗洗睡。
  「明天吧,帶你觀光去,我有些喜歡的地方,可以一起走走看。」チョロ松臨睡前笑著這樣跟他說。
  おそ松遲滯地點頭應聲,肯定是他的臉太蠢了,チョロ松忍不住噗嗞一笑,便回臥室去,轉身時眼角的笑意全落在おそ松身上,那算是他一整天下來,第一次正眼看他。
  おそ松溜去洗澡,在陌生的浴室裡發怔,空氣裡是チョロ松留下的沐浴乳味道。
  他想:在弟弟家的浴室裡扌魯一把,不過份!
  奔波一天確實是累了,おそ松沾上床就睡死過去,原以為一夜無夢,但過往回憶化為起伏的思潮,舖天蓋地席捲而來。

  在出事那年的暑假,おそ松曾經偷溜過出去,在藤田家附近的超級市場堵過チョロ松。
  那時おそ松不知道チョロ松過幾天就會搬走,出來也只是碰一下運氣,說實話,他的運氣是挺不錯。
  看見おそ松時チョロ松簡直嚇得離魂,他可是和藤田媽媽一起出來採購的!幸好那時他自己走到別的貨架,被おそ松拉到隱蔽處,那小心翼翼的幾秒緊張得兩名少年心臟砰砰直跳,彼此在耳邊吐著熱氣。
  抱緊チョロ松後,おそ松打死不放。
  「チョロ松……チョロ松……」
  想你,好想你。
  明明只是喊出自己的名字,當中的思念卻赤裸露骨得全剝開出來,不帶半點掩飾。
  チョロ松聽得清楚,心裡發顫,不由得回抱過去,窩在他頸邊悶聲,「おそ松哥哥……」
  おそ松像是如夢初醒一樣,猛地跳起來,拉起チョロ松直往外頭走。
  被拉著的人又嚇離了魂,費盡力氣把人留在原地,生怕舉動太大會招人注意,更怕會被幾個貨架後的藤田媽媽發現,チョロ松壓低聲音罵道:「你想幹什麼?!」
  「走!」おそ松就差點拿廣播公告天下,「我要帶你走!」
  チョロ松先是一愣,連忙搖頭,「別瘋了!」
  「他們把你關起來,就不是瘋了?你真樂意被關啊?」
  沒有回話,チョロ松抿著唇神色為難,看得おそ松一肚子惱火。
  「你真想被你那個媽媽圈著關著一輩子,事事都聽她的話,想做什麼也看她臉色啊?」
  おそ松話不難聽,但チョロ松神色更難看,反駁說:「不會一輩子的,我會想辦法說服媽媽……」
  「你不行的。」おそ松斬釘截鐵,「你做不到,她不會再放你出來。要是這次不跟我走,我們以後也不會見面。」
  チョロ松乾笑,一時心亂如麻,「哪像你說的那麼誇張……」
  「一點都不誇張!」おそ松抓住他,焦急得壓不下情緒,「我不想再見不到你。」
  真不像おそ松。凝望著大哥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看著他眼裡的理智一點一點地流失,チョロ松心裡一萬個呼喊:他也不想再見不到おそ松。
  但他茫然地問:「那你要帶我去哪?」
  以為有一絲曙光,おそ松連忙說:「我們松野家在別的地方還有間房子,有點遠,但半天就能到——」
  チョロ松打斷他,「那之後呢?」
  おそ松怔然,一時之間不知道チョロ松問的是什麼。
  チョロ松又說:「既然是松野家的房子,其他人肯定也想到我們會躲進去,那之後又要跑到哪去?」
  おそ松一陣慌亂,補充道:「カラ松他們會幫我們拖時間的!」
  「能拖多久?拖不了我們到底要再躲到哪去?」
  像是課上被老師抽考的學生,以為扔出第一個答案就萬無一失,再沒有半點準備。おそ松張大嘴巴啞口無言,擠了幾個氣音後沉著臉問。
  「チョロ松,你不想和我走?」
  沒有回答,チョロ松定定地看著おそ松,眼裡全是複雜的流光,是猶豫,是自怨,是痛苦,是難受。
  但沒有想要跟おそ松一走了之的勇氣。
  おそ松氣壞了,也不知要氣什麼,只懂得扯開喉嚨大罵。
  「你真他媽!他媽的沒主見!膽小鬼!」
  チョロ松還沒來得及應話,身後,便響起藤田媽媽歇斯底里的尖叫……

  從回憶中醒來,おそ松往窗外一看,天還半暗的,還不到早上七點。
  他一夜睡不踏實,這下子醒了便睡不回去,索性下床。披上外套,他看著地板上全新的室內鞋,看了半晌才起身,赤著腳,躡手躡腳出了客房,踩在十一月冰冷的走廊上,想也不想就往主人房走去。
  門沒有關上,おそ松一眼就看見雙人床上孤單的身影。チョロ松仰躺著,呼吸安靜得沒有聲響,黎明前的昏暗矇矓了他的面容,但おそ松可以憑記憶刻劃出他臉上每一條紋路。
  他就那麼靠在門邊看了許久,直到窗外緩緩明亮,他才挪開冷的發麻更站得發麻的雙腳走到客廳,往沙發一坐,看著微微發霉的天花板發呆。
  總覺得在做夢,一切也不真實。
  他原本以只是南柯一夢,醒來他其實是在日本家裡的床上。來到倫敦,偶遇チョロ松,都只是幸福得讓人生氣的夢。
  但是是真的。
  おそ松忍不住傻笑。
  沒多久,チョロ松從走廊走出來,腳步浮浮竟帶點茫然若失,扭頭看見大哥坐在沙發上,臉上的失落旋即化為安心,全因睡意未清而表露無遺。
  「我出來倒杯水。」
  話是這樣說,チョロ松卻像鬆了口氣般坐在沙發一側,愣愣地看著電視櫃前的地板。
  おそ松看著他,心想:難不成和我一樣嗎?以為一切只是夢,看到人還在才放下心來。
  兩人又坐了半晌,在空氣停止流動前,おそ松忍不住問:「睡不著?」
  「不……」チョロ松下意識否認,卻心裡沒底,揉了把臉後終於點頭:「最近睡不太好。」
  人剛睡醒,聲音還啞著,聽得おそ松心裡發癢,想讓三男那乾涸的地方得以滋潤,什麼方法也好,只要讓他碰碰他就行。
  「和以前一樣,還在失眠?」おそ松邊低聲說著,身體下意識一點一點地湊近,說話只是藉口,他想靠他近一點。
  チョロ松沒有回答,側過腦袋,從指縫看向おそ松,眼角是憔悴地發紅,像是剛哭完一樣,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可眼底瞳光起伏,像是感應到おそ松的渴想,他也神推鬼使地向おそ松靠過去,幼細的黑髮輕輕拂過おそ松的臉頰,慢慢地靠向他的肩膀。
  「應該好了的,但就是睡不安穩。」
  チョロ松像在夢囈,兩人只差半個身位的距離,快要靠在おそ松身上時チョロ松一煞止,忽地拉開距離,帶開所有溫熱的呼吸。
  兩人之間一下子冷了。
  チョロ松又抹了把臉,起身離開。
  「還是回房補眠吧,醒了後我還要帶你去逛逛。」
  單薄的身影就此消失於客廳,おそ松半天才恍神過來 ,卻忘記為剛剛無法觸碰而惋惜痛心。
  チョロ松連外套也沒披一件,而且跟他一樣,直接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怕穿上鞋子會吵醒他。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