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思考！

　　( ～'ω')～



　　「只要這招能成功，就是本神的勝利。」

　　如果情況允許，本神確實很想放聲吶喊，為剛出爐的方案歡呼。只是梅德一路緊隨，半瞇的眼眸中滿是惱怒，顯然對本神方才的粗魯行為頗有微詞。為了不再刺激她敏感的神經，本神只能強裝鎮定，向梅德述道：

　　「梅德，妳覺得，對凡人而言，最難得可貴的是什麼？」

　　「理性思考嗎？」

　　「說得好。」本神轉身直視梅德。「那麼，對妳來說，理性思考的關鍵是什麼？」

　　面對本神突然拋出的問題，梅德的表情始終不變，只能從她慢上三個剎那的回應中，猜測她可能為此苦惱過。

　　不過，比起梅德的苦惱，本神更在意梅德後續拋出的種種可能性。多虧梅德有問必答的專業素養，本神這才得以收攝心神，專注於眼前的工作。

　　數回呼吸的時間過去，本神逐一看清、篩選，將混淆視聽的部分徹底排除，只留下自己見過最多、也最具說服力的部分：

　　「果然，還是『自覺』與『傾聽』最重要。」

　　縱然一個凡人擁有再多知識、資產、人脈，只要他不願聆聽外界的聲音、自顧自地活在自己劃定的小圈圈中，受到禁錮的思維終究會變質，最終淪為特定人士爭相利用的工具。

　　腦力激盪告一段落，本神一屁股坐上高腳椅，向梅德發出請求：

　　「謝謝妳寶貴的建議。接下來，為本神貢獻點心力吧。」

　　結論已然定調，剩下的就是對策的制定與執行。至於具體該怎麼執行，夢境的內容無疑是至關重要的環節。

　　「梅德。」

　　「在。」梅德的撲克臉依舊完美，唯獨聲調上揚三度。

　　「妳覺得，給巴菲一個美好的童年，有辦法改變她的思維嗎？」

　　看著本神的手指在斯利普佛格上一通比劃，梅德並不急於回答，而是拿出筆記本，反覆觀看巴菲夢境的細節註記，確定心中所想後，最後才說出自身的看法：

　　「有可能，但成效未知。」

　　「這話怎麼說？」

　　本神放下茶杯，饒有興味的端詳梅德。梅德也不負本神所望，給出令本神滿意的答案：

　　「憎恨，勇者巴菲對男人的憎恨，並非夢境能輕易掩蓋。」

　　「也對。」本神點頭。「那麼，先從消除憎恨開始吧。」

　　將已經冷掉的熱可可一飲而盡，本神繼續擺弄斯利普佛格，直到它褪去原有的深紫、披上嶄新的粉紅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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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消滅有形有質的事物，消去存在於心中、若有似無的念想，其難度可說是天與地的差別。尤其在見識到巴菲異於常人的執念過後，本神更加確信這一說法。



　　起初，本神嘗試移除巴菲的童年中經歷過、被父親迫害的經歷，以及她親眼目睹過、女性被男性迫害的景象，並植入與之相反的內容，期待巴菲能在見到人性的可能性後，在她的心中種下新想法的種子。

　　只可惜，就像本神方才的感嘆，即便巴菲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夢境，根深柢固的成見依舊左右她的心智，讓她在夢中母親的懷抱裡，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一定是男人的陰謀，騙不了倫家的。』」



　　下一秒，本該由本神掌控的斯利普佛格，竟被巴菲的恨意染為黑色，夢境的內容隨之變化。原本溫馨和諧的部落生活風格丕變，成為爾虞我詐的漆黑魔境。

　　中間的過程如何，此刻的本神只能搖頭，只求盡早忘卻那段執拗、泰坦也無法扭轉的思想體現。

　　「真沒想到，三界之內，竟然真的有這種異類。明明不是魔族，卻跟魔族一樣，執迷不悟。」

　　接連兩次失敗過後，本神將手抽離斯利普佛格，帶著極其微小的挫敗感，逕直穿過審判廳，踏出冥府的黑石大門，打算在冥府附近繞繞，既當作是中間休息，也趁機重新整理思緒，尋找突破口。

　　當然，被本神委以重任的梅德也緊跟在後，一點都不敢怠慢。

　　「梅德，你一邊聽本神說，一邊幫本神整理問題。」

　　確定梅德準備就緒，本神繼續信步而行，簡要的重述方才遭遇的狀況：

　　「第一回，本神把巴菲的父親變成女兒奴，就連她見過的男性也不曾對女性做過任何壞事。但巴菲始終打自心裡覺得『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因此，她還是選擇在十五歲那年成為薩滿，奪取部落的統治權。唯一與她在世時不同的地方，是她竟然萌生出『用恐懼支配男性』的想法，進而征服整個南菲族，並將她的族人作為男女平權的先鋒部隊，踏上四處征戰的日子，直到她在戰場上殞命為止。」

　　不是本神不想控制住事態的發展，而是巴菲的執著實在強烈，甚至能扭轉夢境的發展。若在這種狀況下強奪控制權，肯定會對巴菲的精神造成傷害、間接觸發制約、反咬本神一口。

　　「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受傷，根本得不償失。」

　　「賢明的決定。」梅德在一旁附和：「區區凡人，不值得您如此犧牲。」

　　本神沉吟，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梅德的說法。而後，除了本神靜謐的腳步聲、梅德迷霧般的步伐，以及漆黑、波光粼粼的冥河河岸一帶，由靈魂發出的陣陣哀嘆，再無其他聲響。

　　按理說，在這種場合下，某個足以扭轉困局的靈光隨時會閃進腦海，不知本神是否能及時抓住？

　　「我等敬愛的冥王。」

　　本神沉默期間，梅德驀地轉移目光，直視本神：「第一回測試已記錄，懇請您即刻展開第二回測試之概述，以免時間流逝，內容失真。」

　　梅德說得對，比起期待虛無縹緲的靈感，還是先把能做的做完比較實際。清了清嗓子、確定喉嚨中的濕潤感依舊，本神繼續未完的概述：

　　「第二回測試中，本神在上一回的基礎上，將巴菲周遭的女性言行做出大幅修改，以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效果。

　　只可惜，即便是透過閨密之口說出、富含兩面性的哲學命題，也僅換來一段短暫的迷茫。在這之後，巴菲一改先前的作風，將『替男性說話的女性』一同列入討伐範圍，在西大陸各地引發遠勝戰爭的混亂。」

　　換言之，深植於巴菲心底的思維，已經不是簡單的夢境引導所能扭轉。說來諷刺，正因為這份意志足夠堅定，與成為勇者的核心條件完美契合，小露才會找上巴菲、與其簽訂契約。

　　真沒想到，最初的篩選門檻，竟成為當今的難題核心。命運三女神在上，世事果真是難以預料。

　　「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往別的地方想？」

　　或許是過於專注在眼前的難題，本神的腳下一空，差點從冥河尾端的瀑布摔落。所幸梅德出手如電，一把將本神拉回，本神這才免於墜入塔塔羅斯的下場。

　　「謝了，梅德。」

　　本神抬頭，看著對自己施以公主抱的梅德，一本正經地說道：

　　「本神沒事。所以，可以放本神下來了。」

　　「否定。」

　　只見梅德俯視本神，眼中映照出難以忽視的關切光芒：「為一凡人操勞，甚至付出審判罪人的三倍時間，莫說是您，在一旁觀看的我等亦是感同身受。」

　　說起來，距離梅德上一次發作，似乎是在本神剛就任冥王、百廢待舉的時期？在這種狀態下的梅德，不管本神說什麼，得到的回應永遠只有一個：

　　「請您放心，在您恢復活力以前，我等必當全心全意照護您。」

　　梅德說得百般正經，但她的行徑卻讓本神感受到濃濃的母愛。沒錯，不管是梅德的眼神，還是手中的動作，都讓本神聯想到溫柔的母親。想到這裡，本神雖未抱持太多希望，但還是嘗試發起反駁：

　　「梅德，本神不是小孩，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不出意外的，梅德不但無動於衷，擁抱本神的一雙臂膀更是用上十分力道，令本神難以掙脫。迫於無奈，本神只能在嘆息的同時，徹底放棄抵抗，任由梅德一邊哼唱助眠曲，一邊踏上返回冥府的路途。

　　同時，更讓本神感到無語的，是梅德為了讓本神得到充分的休息，刻意放慢步伐不說，甚至動用她的眷屬──螢光水仙，一同獻唱治癒精神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