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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45『醜態』

本章節 6059 字
更新於: 2023-04-05
  意識墜入黑暗就和死亡差不多。

  正因為像這樣昏迷了好幾次,而且每一回都經歷常人難以想像的苦難,才會產生這般念頭。

  隱約之間,似乎傳來了模糊不清的聲響。

  『我辜負了你們⋯⋯對不起——』

  那幾乎像是懺悔的悲傷之情,頓時阻斷了自己的思緒。

  彷彿近在眼前,又無法觸及,聲音順著耳膜傳遞至整個身軀。

  失去的所有感官在一瞬間湧上腦海。

  「唔、嗯⋯⋯」

  當意識回歸的時候,全身感覺像裝了鉛球一樣沉重,喉嚨乾渴到不行。

  我緩緩睜開眼睛。

  因為一時不習慣亮光,所以反射性地呻吟了幾聲。

  稍待片刻後,我的視覺開始恢復,先前的不適感逐漸消退,隨即左右擺頭觀察環境。

  呈現在眼前的場面,是熟悉的旅館餐廳。

  不僅如此,原本放置餐桌的地方現在都被病床以及醫用點滴給取代。

  「老師!你總算醒過來了!」

  還在試圖消化情報,耳邊忽然響起少女的叫喊聲。

  周圍正在忙碌的人們都將目光投向我這邊。

  「這裡需要幫忙!三晴同學、雨知同學,快去找人過來!」

  「⋯⋯知、知道了。」

  「喂喂,那俺呢?不要忘記俺也在這邊啊,新谷兄需要什麼東西儘管開口,馬上就給你拿來!」

  「可以麻煩陸掌老師把音量降低一點嗎?這些傷患需要好好休息,你這樣會吵到他們。」

  「啊⋯⋯說、說的也是,俺很抱歉。」

  低著頭的壯碩男子,再加上催促他繼續攪拌膏藥的妖精女孩,兩人穿著旅館販賣部的紀念T恤,臉頰和手臂都貼著繃帶。

  碧望著摸不清楚頭緒的我,嘴角微微上揚。

  「歡迎回來。傷口覺得怎⋯⋯不,會痛是正常的吧。」

  「悠娜同學?」

  「很好,看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大腦想必沒有受損才對。」

  面對聲音乾癟無力的我,碧迅速做出了推斷。

  「頭好痛⋯⋯發生了什麼事?」

  「放輕鬆,這裡是加藤木小姐的旅館,現在搭建成臨時救護所。奧古斯塔先生在外頭巡邏,所以暫時不需要擔心。」

  聞言,我注意到自己背後的柔軟觸感,是用布料以及從房間取出的榻榻米組成的病床。

  用目光重新巡視現場,情況如碧所言,整間餐廳已經被改造成簡陋的基地。肉眼可觀察到的範圍內都是跟自己一樣身受重傷、躺臥在床的民眾。

  嬰兒哭啼聲、傷口的腥味、人們雙手合掌的祈禱,種種聲音混和在一起,不禁令人悲從中來。

  情況絕對無法以樂觀一詞來形容。

  「這些人,他們為什麼會⋯⋯?」

  「原因你應該很清楚的,新谷兄。」

  「老師,不用著急沒關係。把時間推回到昏迷前,你還記得什麼?」

  「唔,我當時⋯⋯」

  陸掌的語氣雖然缺乏對傷者的溫和,但我也不能怪他,畢竟大家背負的壓力都很大。

  同樣的疲憊感,自然也能在碧身上看見。

  目前還有餘力施展治癒魔法的人不多了,所以擁有大量藥草知識的她便成為十分重要的支柱。

  在此之前,這名少女究竟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照顧每個傷患,其貢獻度無須贅述。

  最後,促成一切災害的源頭,將我關心的事物通通踐踏在地的傢伙——

  「教會信徒。」

  「沒錯,就是那群腦袋有洞的瘋子。」碧憤恨不平地說。

  「關於他們曾經犯下的罪狀,俺也有所耳聞⋯⋯實際碰面後才真正瞭解到他們的恐怖,居然連孩童婦女都不放過,只能說那些名聲根本太便宜這幫禽獸不如的傢伙了。」

  陸掌不小心捏碎手裡的攪拌器,服務人員見狀趕緊遞一支新的給他。

  他們的確有資格生氣,也有理由像這樣怒火中燒。

  不過比起這些,我心裡有個最關鍵的疑惑必須解開——

  「九尋同⋯⋯璃奈人呢?她不在這個房間嗎?」

  「————」

  面對保持沉默的兩人,我的頭殼又疼了一下,緊接著回憶宛如潮水般湧現。

  「名字叫亞弗托卡什麼的⋯⋯璃奈還在那傢伙手上⋯⋯」

  聲音越來越微弱,多半是體認到自己的敗北有多麼徹底。

  「我、我連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到頭來,我⋯⋯依然什麼都做不到。」

  聽見這段發言,碧忍不住撇開臉龐,瀏海遮住了她的表情。

  從這個反應便能得知,擔心好友下落的念頭正在體內折磨著她。

  璃奈落入了敵人之手,現在生死未卜,我卻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簡直可悲至極。

  「日下同學,還有高橋同學,我記得她們當時也在。」

  在被大塊頭偷襲之前,她們兩個一直待在我旁邊,為了替大家拖延時間一起奮戰。

  璃奈被自稱「皇帝」的金髮男子帶走,這點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那個混帳還說了什麼「收藏」跟「昇華」之類的有病台詞,不確定他到底想拿璃奈幹嘛,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那麼在場的其他人呢?

  如果說自己沒有倒在那裡痛苦地死去,表示趕來的援軍把大家帶了回來。

  ——究竟是誰,即便到了最後一刻也不肯放棄自己呢?

  「碧,快告訴我,高橋同學她⋯⋯」

  「————」

  如果對方沉痛地搖頭,心臟恐怕會當場停止跳動,像這樣保持沉默也很可怕。

  我不斷懇求著碧,直到她妥協。

  只見她和陸掌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看向角落的某張椅子。

  「啊⋯⋯」

  距離側門不遠處,坐著一位閉起雙眼休息的少女。

  「她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消耗掉的魔力量有點多,大概一陣子不會醒來。」

  「⋯⋯日下同學呢?」

  看著我那無法鬆懈的態度,碧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向自己坦承。

  不過,她還是選擇了誠實以對。

  於是我順著碧所指的方位看過去。

  「————」

  果不其然,在那裡有緋隼的身影,但我同時還注意到不知為何負傷的伊妮。

  困惑與擔憂瞬間充斥著整個胸膛。

  見此場景,我二話不說就準備跳下床,但是手才剛碰到床墊,一股電流般的劇痛從腦袋貫穿至腳跟。

  「唔、呃——!?」

  「老師,拜託你冷靜一點啦⋯⋯」

  嘗試撐起身體以失敗告終,我神情痛苦地躺回床上。

  當我看到自己的雙手後,表情更是驚愕。

  「這是⋯⋯?」

  下腕部分全被石膏緊緊包覆,而且還額外拿鐵條固定住。

  雖然稱不上是什麼專業的醫療手段,但足夠保持骨頭的痊癒。

  望著這些配套措施,我不禁聯想起「皇帝」的所作所為,奪走自己雙手的人正是他。

  「奧古斯塔跟其他人趕到的時候,新谷兄的狀態非常危險,衣服跟褲子沾滿了味道不太好聞的東西,隨時有可能失去性命。」

  「嗯⋯⋯感謝你的細節分享。」

  「如果沒有高橋同學拚命的施放治癒魔法,神經損傷肯定救不回來。老師想盡早痊癒的話,勸你還是乖乖躺著靜養會比較好哦。」

  彷彿提前預知到我會亂來,碧特意如此強調。

  我也想把這些建議聽進去,但自己怎麼能呆坐在這裡?至少在確認過伊妮的情況之前不可以休息。

  「妳的話我無法辯駁,我很樂意照做⋯⋯不過在那之前,只要一下下就好,請給我兩分鐘。」

  「兩分鐘你能幹嘛?」

  「我不知道,但之前已經辜負過她一次,我⋯⋯不想放任伊妮同學孤單一人。」

  我眉頭深鎖,壓著嗓子如此說。聽完自己那毫無說服力的陳情後,碧的選擇是——

  「唉,真受不了。」

  碧無可奈何地嘆氣,接著彈響了手指。

  眼看藥草膏攪拌得差不多,陸掌點了點頭,協助我坐到一旁的輪椅上。

  「我知道老師想做什麼沒人攔得住你。別誤會,我只是不想浪費投資在你身上的藥草罷了。」

  「謝謝妳,悠娜同學。」

  「別跟我道謝,反正變成殘疾的風險又不是我要扛。」

  「俺也有幫忙喔。」

  接著,陸掌把我緩緩推向伊妮的病床旁,碧則是坐在扶手上。

  三人從各自的角度看著女孩,不由得在心裡產生同情。

  魔力消耗過度的川繪里,身體進入不知會維持多久的休眠模式。

  或許跟她平常難以讓人靠近的冷淡性格脫不了關係,如今看著川繪里的蒼白容顏,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明明這是人家的臉,卻又覺得不是⋯⋯我精神錯亂了嗎?」

  「既然還會產生這種疑慮,應該就是沒問題吧。她會睡一個很久很久的回籠覺。」

  「跟動物一樣會冬眠嗎。看來之前真的是勉強她了。」

  「老師的形容方式真奇特⋯⋯」

  暫且不論過往的相處經驗,以及川繪里孤傲的態度,現在自己能活著站在這裡,全是對方拚盡全力爭取到的成果。

  「當俺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新谷兄雙手骨折,學生跟軍人也受了傷。俺甚至考慮過先救誰、放棄誰這種可恥的計畫。」

  「————」

  「幸好那裡有一位努力不懈的女孩。儘管俺警告過她要是繼續使用魔法,可能會危害到自己的健康,但她完全沒有停止。」

  從陸掌口中透露出的真相再度讓我語塞。

  車隊突然遭到攔截,學生被捲入交火之中。

  即使敵人沒有殺掉他們就先行離去,依然留下大量傷者。身為現場還有餘力活動的魔法使,川繪里選擇盡可能地拯救每個人。

  那孩子或許不喜歡跟人交朋友,也不至於到袖手旁觀如此無情。

  「所以,她的狀況⋯⋯是可以醫治的吧?」

  「嗯,從理論的觀點來看,她確實會甦醒過來。但是高橋同學的體質有些特殊,甚至連我都沒見過⋯⋯」

  「也就是說,還得再觀察一段時間嗎?」

  「我不否認老師的理解——剩下的,交給時間來決定吧,也只能這麼做了。」

  相較於平淡的語調,碧的感情很明顯起了波動。那是比遺憾、憤怒更沈重的情緒。

  「怎、怎麼會⋯⋯?」

  就在這時,緋隼也出現在眾人面前。

  她的不解和懊惱我能感同身受。畢竟這趟旅程的目的是促進學生的感情,是為了讓他們忘記煩惱與恐懼。然而,現在才到第二天,悲劇就發生了。

  應該要不顧一切地保護他們的人,難道不是自己嗎?

  「我對魔法一竅不通,但是缺少的東西應該有辦法補回來。亞人體內最珍貴的『魔力』,可以用同樣的道理去思考嗎?」

  「老師⋯⋯」

  「艾利森就辦得到。當初為了救我,她吸收了叫魔礦石的東西,如果能找幾個給高橋同學使用⋯⋯」

  「你傻了嗎?魔力可不像維他命或葡萄糖那樣可以藉由外力補充。得等身體自己吸收才行啦。」

  「可是,一定有某種辦法吧?比如珍貴的魔導器,可以一口氣讓人回覆所有——」

  「世界上才沒有那麼方便的道具!」

  不斷找尋各種希望的舉動,直接被碧高亢的語調中斷。

  我沒有料想過對方會露出這種表情。隨後,碧也因為感到不習慣而撇開視線。

  「抱歉。我只希望老師能夠明白,手邊資源允許的方案全都試過了,藥草消耗得非常快,無論如何不可以再讓情況惡化。」

  「————」

  「我的苦衷,請你體諒一下。可以嗎?」

  聽著碧那夾雜著許多情緒的請求,我選擇不再追問。

  這裡的關鍵人物是碧,只有她最瞭解物資應該如何分配,為了某個搞不好壓根不存在的醫療方法投注心力,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老師的想法我也不是無法體會,但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思考。」

  「嗯,確實不能被分散精力。最嚴重的問題果然還是⋯⋯」

  如此低喃著,我抬起頭觀察這個改造成庇護所的場地。

  不論是我們在談話的當下,還是自己昏迷的期間,忙著照料傷患的人員沒有停過腳步。

  很顯然這邊面臨著人手、資源不足的雙重困境。

  「傷患的人數,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多啊。扣除掉學生跟軍人,這些居民是從哪個地方來的?」

  「距離旅館不遠的城鎮。因為當時情況緊急,所以我們沒想太多。」

  「為什麼沒送去醫院?警察呢?果然也是被教會那些傢伙給⋯⋯」

  擁有壓倒性力量的兩名狂人,會去大肆襲擊居民也在預想之中。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話,想造成如此大規模的災害需要時間。

  他們之中應該沒有使用影分身術的傢伙吧?

  將那些猜測排除,目前只剩下——

  「該不成,來自教會的瘋狂使徒,數量不只有兩個?」

  「俺雖然不想造成更多恐慌,但你的想法正確機率很高。」

  「喂喂,開玩笑的吧?這個困難度⋯⋯光是一個就把我們虐成那樣⋯⋯」

  最終居然是得出這樣駭人的結論,眾人的臉色不禁愈發陰沉。

  就在這時,我們還沒能繼續討論下一步的對策,某個慌張的聲音從走廊那邊傳了過來。

  「伊妮!妹妹在哪裡——!?」

  「等、等等我⋯⋯妳這小鬼別亂跑啊!」

  「奇怪,這個聲音聽起來好像⋯⋯」

  「鬼本同學?」

  率先朝我衝過來的,是與伊妮同為雙胞胎姊妹的芙妮。

  這孩子平常總是在睡覺,神情慵懶,如今她的眼眶卻充滿了淚水,悲痛的嗓音從嘴裡冒出。

  「妹妹在哪裡?快告訴我——!!」

  「就叫妳別這麼慌張了,趕緊放開老師的領子,沒看見他也是傷患嗎?」

  「我沒關係的。」望向隨後趕到的淵羅月,我強忍疼痛,用包覆著石膏的手輕輕梳理芙妮的瀏海。「芙妮同學,想必是在聽聞妹妹的狀況後,才急急忙忙跑來的吧?」

  「嗯⋯⋯」

  「沒擔心,她哪裡都不會去的,希望身為姊姊的妳可以陪她度過這段難熬的時光。」

  盡量忍耐身體被搖晃帶來的痛楚,我朝著芙妮露出溫和微笑。

  此時,原本想強硬拖著女童回房間的淵羅月嘆了口氣,並用冷淡眼神注視兩人的互動。

  「伊妮早上應該沒有出去才對。為什麼,會變成重傷的狀態?」

  面對我的疑惑,碧正想要回覆——

  「——不管是誰幹的好事,俺都會親手把他們殺掉。」

  音調缺乏起伏,卻足以讓碧和其他女孩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寒意。

  眼前的陸掌握緊了雙拳,青筋冒出,那雙深邃眼眸可以清楚發現濃濃的恨意。看見平時總是掛著笑容的同事,此時彷彿換了個人似的,讓我不禁心頭一緊。

  「冷靜點,陸掌。」

  就在沒有人敢搭話的時刻,我從輪椅上吃力地起身,用自己虛弱的聲音吸引住對方。

  陸掌不耐煩地回頭,皺起濃厚的眉毛。

  「就算是你,新谷兄,也沒辦法改變俺的主意。」

  「別誤會,我不是要阻止你去尋仇。老實說,如果現在的你能做到那一點,我又有什麼理由不讓你去呢?」

  「那就快點讓開,別測試俺的耐性。」

  「既然如此,我也不會講重複的話。此刻需要所有人的力量。」

  「然後讓傷害孩子的兇手繼續在外面逍遙法外?」

  全身上下散發出難以估量的氣勢,這種感覺強大到連內臟都在發抖。

  然而,承受著這般野性的視線,我絲毫沒有退縮。

  「你好歹也是我方陣營裡數一數二的戰力擔當,如果失去你,就算成功救了幾個人質,也會對接下來的計畫造成阻礙。」

  「阻礙?一直憑著直覺行事的傢伙是你才對吧?你以為俺的警告是在開玩笑嗎⋯⋯」

  「現在,最不冷靜的人是你喔,陸掌青司郎。」

  直接叫出對方全名的膽量,讓包括陸掌在內的眾人吃驚不已。

  雖然緋隼和碧也想替朋友報仇,但老師提出的意見才是理性的,必須從大局來判斷。萬一團隊在這裡分裂的話,就真的什麼都做不到。

  「————」

  「————」

  於是,兩位老師的緊繃對峙還在延續。

  陸掌可以選擇用強硬手段越過我,但他沒有那麼做的打算。多半是在那團熊熊燃燒的怒火底下,仍保留著些許自知之明吧。

  看見周圍皆是以為自己要動粗的學生,這位熊人族男子無奈地苦笑。

  「安啦,除了那幫傢伙外,俺不會對任何人動手的。」

  突然間,陸掌像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猛然抬起頭。

  他的視線開始搜索這股異常的來源。

  「怎麼了⋯⋯敵人來襲嗎?」

  考量到阿弗托卡洛斯的瘋狂,以及欣可羅的極端偏執,任何時候都得做好準備。

  陸掌表現出強烈的警戒心,以自己作為前鋒朝著餐廳門口前進。我、碧和緋隼躲在他身後,不敢有半點懈怠。

  「——?」

  走廊另一端,凌亂的喘息與吆喝聲重疊在一起,更加深了心中的炙熱情緒。

  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輕盈,深怕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然後。

  用氣音數著「三、二、一」,陸掌舉起拳頭一鼓作氣衝出去。

  「雙手舉到俺可以看見的地方!惡人!」

  「蛤?」

  ——剎那,所有成員都因為映入眼簾的畫面而愣在原地。

  站在大廳門口的,是一名狼狽不堪的褐髮少年。

  「你⋯⋯在這邊做什麼?」

  這位被我叫住的可疑人物,是全身布滿傷口的丸介。

  當他察覺到有一群人突然跳出來時,銳利的眼神跟獸毛都豎了起來。但在認清身分後,那股銳氣收歛了許多,轉身面向眾人。

  「別用那種表情看著本大爺啊,混蛋。」

  「你身上的傷⋯⋯」

  「先說喔,剛才是這傢伙自己撞過來的,口中還不斷碎碎念『得快點警告艾利森大人』,結果體力耗盡。」

  無視在場的目光,丸介抱著某個「物體」來到我們面前。

  他特別瞥了一眼我的輪椅跟嚴重損傷的手臂,瞇起翠綠色的眼眸,沒有多說什麼,表情顯得十分複雜。

  「本大爺發現她倒在門口,想扶她起來還被厲聲拒絕了。真是個不坦率的傢伙。」

  「————」

  聽見丸介如此發著牢騷,我啞口無言。

  因為在他的懷中,有一名縮著身子不停冒出冷汗的藍髮女孩。

  ——那個人是負傷的尤朵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