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４４『魯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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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4-04
回憶起過去在電視上看見的情報，以「教會」自稱的恐怖組織習慣獨立行動。
不管原因是內部矛盾或炫耀自身實力，當他們發動攻擊時成員不曾高於「二」的數字。即使遭到警方逮捕，也會在被拷問前自我了斷，忠誠之心令人費解。
根據調查，他們大多是退役軍人、反政府主義者、極端分子和對社會不滿的罪犯，其中更有數名會施展詭異能力的高級幹部，相關情報少的可憐。
對此，丸介一直保持最高等級的戒備，深怕隨時會有人從暗巷裡跳出來掃射，或者一發火箭炮直接朝他們飛來，視線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搜索異常。
然而——
「未免也太平靜了吧？連個守衛都見不著。」
一路上走來沒遇到平民就算了，因為他們很可能從現場撤離。但是，半點敵人的蹤跡都沒發現就很奇怪。
莫非那些傢伙沒有離開神社的意願？因為成功抵抗住警方的反擊，所以開始得意忘形了嗎？
「⋯⋯就算是囂張也得適可而止啊。」
經過空蕩蕩的市集與住宅區，地上飛舞著紙張和垃圾，丸介很快得出結論：教會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十足自信，可能遭遇反抗之類的情形，壓根就沒有掠過腦海，任憑恐懼在民眾心中萌芽。
面對這般惡意，丸介只想用全身的力量將其徹底壓碎。
「丸子，等一下。」
呼喚著心情浮躁的丸介，伊妮忽然拉住他的衣服下擺。
那雙眼眸不斷切換目標，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敵人嗎？」
「嗯，味道越來越濃了，非常討人厭的氣味。」
得到模糊不清的提醒，丸介不敢輕忽。
教會對自身實力的極度自負，以及自曝位置的狂妄都讓人無法理解，但如果半途而廢，無論誰都拯救不了。在這種時刻絕不能退縮。
「在這等著，本大爺先去探路。」
「喂，你稍等——」
「丸子！」
瞬間，著急與火大的情緒壓過了理性，丸介的身體率先行動起來。
將伊妮和岩明的聲音無視掉，丸介以地面作為媒介彈飛了出去，每一步都與路面保持絕佳的平衡，速度跟離心力又足以讓身體騰空，整個人宛如加裝噴射引擎般、不斷朝著街道前進。
丸介打算採取速戰速決的策略，畢竟機動性跟速度正是他的優勢。
當然，過程中還是沒有遭遇到任何阻礙。
眼看目標僅僅相隔幾條街，只要再給他幾分鐘，甚至能直接闖入敵人的大本營。
「呼、哈⋯⋯沒問題，本大爺辦得到——」
還剩五百公尺、四百公尺、三百公尺。
找出幕後主使者，狠狠揍他一頓。
距離剩兩百公尺、一百公尺。
「丸子，小心前面！」
「什——！？」
原先累積的衝刺力量立即轉移到腰部，丸介在千鈞一髮之際扭轉身軀，往反方向彈射出去，降落在旁邊的攤位上。
重新凝聚視線，發現居然是本以為已經甩開一段距離的伊妮。她剛才抓住了自己的衣襬，像是鬼針草一樣偷偷跟了過來。
前一秒站立的地方被某種不明力量摧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十字型裂縫。
那是貨真價實的殺意，沒有絲毫預兆的往丸介的腦袋襲來。
雖然不清楚來自何方，但肯定是要將他置於死地，這點毫無疑問。
「搞什麼，本大爺居然沒發現⋯⋯？」
多虧伊妮的吶喊，丸介得以抓住空檔進行閃避，否則剛才的攻擊自己絕對躲不掉。
想像臉上出現一道十字型的切痕，腦漿跟血液宛如瀑布一般撒落在地，百分之百會掛點，丸介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迅速從被壓成碎片的攤位站起身，重返大街。那個瞬間他注意到了——
「————」
「哼，總算從鼠洞裡跑出來了嗎？」
此刻倒映在丸介瞳孔中的，是敵人的身姿。
其中最顯眼的，是連陸掌的體型都比不上的魁梧巨漢，粗壯的手臂各自拿著兩塊物體，外型有點像金屬盾牌。重量之大就算只是放著都會陷進地面。
站在他旁邊的人顯得苗條許多。
從體格來看感覺是二十幾歲的青年，背後不知藏了什麼有些鼓起，武器是兩把半月型彎刀。
比較好辨認的特徵，大概就是兩人身上都穿著黑色長袍這點。
乾脆用黑衣混帳一號跟二號來稱呼他們吧。
「⋯⋯挺不錯的想法啊。像你們這種貨色，本大爺一次打十個都不成問題。」
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到內心的動搖，丸介將所有的情緒轉化成憤怒，並以言語向兩人挑釁。
儘管處於數量劣勢的局面，他依舊表現出絲毫不在意的模樣。
眼前的巨漢跟青年不知是否看穿這些伎倆，半句話都沒有說，也不曾出現情緒起伏。
「真是的，就叫你等我們一下了⋯⋯」
「丸子，這些是壞人嗎？」
不知用什麼手段追上丸介的腳步，此刻跑來與他會合的是氣喘吁吁的岩明，伊妮則是皺著眉頭。
面對兩人的抱怨和提問，丸介堅定地回道：
「⋯⋯啊，沒錯。是本大爺無論如何都要打倒的對象。」
「果然，事情不可能會這麼輕鬆。」
岩明忍不住埋怨命運的不公，丸介卻沒有移開視線。
因為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向他發出警告。
這些敵人，是強者中的菁英，光是存在感本身就讓氣場變得無比緊繃，魄力強大到彷彿對上眼神都會受傷。
跟之前的魔獸處於完全不同的級別，那是遙不可及的、卻又令自己憧憬不已的力量。
「不過，那些傢伙居然只打算派兩人來防守嗎？」
雖然這條街算不上什麼戰略要領，姑且也是最快連通到神社的途徑。
從敵人的視角來看，即使派出再厲害的傢伙來駐守，也無法保證對方會不會採取其他手段跨越這裡。甚至只要累積足夠的火力，將他們倆轟飛再前進絕對不成問題。
擋在眼前的巨漢跟青年，防禦的價值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由此可知。
——奪回城鎮中樞的關鍵之戰，並不會在這裡發生。
將迄今為止觀察到的線索匯集成可靠的情報，丸介不禁嘴角上揚。
「想把本大爺當成蠢蛋耍是吧⋯⋯教會，果真是一群思想單純的雜碎。」
「丸、丸子？」
「膽敢小看你們的對手，就得付出代價。這個根本稱不上是阻礙的環節交由本大爺來化解！」
將那些負面情緒趕出腦海，以鬥志重新點燃壓抑許久的心靈。
丸介等待這個時刻已經很久了，不如說，他一直在期盼自己能有扳回一城的機會。
事到如今，面對什麼都還不了解的全新威脅，他的選擇是——
「部分獸化——！！」
剎那間，手臂的肌肉突然膨脹了起來。
血液開始沸騰，骨頭也不斷增長。在這種局部變形的狀態下，曾經是少年肉體的一部份，逐漸蛻變成更具危險性的存在。
丸介高高舉起健壯且紮實的獸拳，然後使勁搥擊地面，造成一股不小的震動。
周圍的房屋磚瓦發出了嘎吱聲響。
玻璃破碎、恨意不停湧上心頭，彷彿連血液都要沸騰起來的亢奮感，催促著丸介往前邁出一步。
於是，眼前只剩即將被自己撕裂成肉塊的敵人，少年的臉部表情逐漸扭曲。
就在要飛躍出去迎擊的時候，身體後方感覺到一股阻礙。
丸介忍不住咂了咂嘴，迅速回首，發現對方正是拚命抓住衣襬不肯讓自己離去的伊妮。
「現在馬上，放開本大爺。」
彷彿豁出一切也要讓丸介留在原地，伊妮的神情就像在忍耐著什麼。
直接靠蠻力甩開她吧。
「本大爺不會再說一次，放⋯⋯」
「我不要！」
伊妮哭喊般的聲音，擾動著丸介的耳膜。
「不可以衝動！尤其在這種時候，因為每次、每次都有人白白死掉，我不想再看見了⋯⋯拜託丸子這一次就好，不要衝動！」
「嘖，妳這軟弱的傢伙⋯⋯」
「沒錯！我很弱，這點大家都知道。姊姊大人也很弱小，根本沒有什麼力量。因此遇到這種敵人，沒有勝算。」
「——！？開什麼玩笑啊，臭小鬼，連開打都還沒就先篤定會輸。這種心態本大爺可是厭惡到不行！」
聽見伊妮的發言，頓時讓丸介怒火中燒，或許是被挑起了不堪的回憶。
對此丸介狠狠指向兩名黑衣男，語氣當中盡是不耐。
「既然知道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就更不可能逃跑了吧？想逃也逃不了多遠，那還不如正面硬上。」
「如果真的逃不了，就改用拖延戰術吧。我們盡可能地爭取時間，讓伊妮同學迅速返回旅館。」
「老師跟那些拿槍的大叔叔不在，丸子得扛下所有攻擊。這樣的選擇，我不允許！」
「啊啊，煩死了妳——」
對於各自表現出擔憂的兩人，丸介咬緊牙關。
實力可能在魔獸之上的對手，既然都相遇了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曾經在跟奧古斯塔的較量中嘗過敗果，丸介當然明白他的力量遠遠不足，還是執意要往前邁進。這並非逞強，也跟伊妮與其他人的看法無關，純粹是丸介自己的意志。
他想重新尋找這一切的意義，透過自己最擅長的領域，用拳頭狠狠打出答案。
被獸化影響的衝勁，逐漸消退了下來。
「⋯⋯妳可以鬆手了，小不點。」
「丸子？」
「現在衝上去只是白白送命。本大爺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輸給那些傢伙。」
輕輕地掙脫了伊妮的手，丸介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情緒。
「拖延時間的責任，交給本大爺和笨牛吧。」
於此同時，另一個疑問在腦海中浮現——為何敵人沒有趁機攻過來？
如今將心思分散挺危險的，盡量別去想吧。
「⋯⋯笨牛，要是速度太慢被丟下，本大爺可不管哦？」
「你也是，別因為好戰結果落入陷阱之中。」
「囉嗦！應該要擔心的是那些傢伙才對。你們等著瞧，這個困境，本大爺絕對要跨越過去——！！」
將必勝不可的覺悟化作聲音，順著咽喉爆發出來。
丸介跟岩明兩人不約而同邁出步伐。
最保險的計策，是讓丸介去牽制黑衣巨漢，岩明負責擾亂另一名敵人的視野。
這是純粹以體型跟蠻力的優劣去做出的判斷。
「要上囉！」
注意到高速朝自己衝過來的丸介，巨漢舉起了金屬盾牌，猛捶地面。
「唔！」丸介瞬間被捲起的氣流彈飛到一旁。
——咻！黑衣青年轉身閃過岩明投擲的鐵棍，揮舞著彎刀將其斬成兩半。反應速度快到難以想像，刀身宛如一道銀色流星。
那果然是飽含著長年經驗的強大。
但是，他們之所以選擇先發制人的原因絕非一時腦熱。
「口渴了嗎？」
攻擊看似落空，岩明的嘴角依然上揚。
「——！？」
剎那間，被那根鐵棍撞歪的消防栓噴出強力水柱，直直往青年的方向襲來。
當他注意到時，手中的武器已經被噴飛了。
腎上激素飆升的岩明，以垃圾桶蓋作為媒介硬生生撞了過去——果不其然，那股力道很輕易地把對方撞飛。即使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會預料到這荒唐的一招。
那是岩明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限內，計算投擲角度、距離才勉強得出的計畫。
隨機應變能力極強的岩明，利用了附近設施，將其轉變成自己的優勢。
青年沒辦法在撿回武器的同時還去追他，水花四濺形成了完美的視野屏障。
親眼目睹這個展開的丸介，瞪大了雙眼。他想都沒想過，最先被拋下的竟然會是自己。
「那好⋯⋯本大爺也不能落後啊。」
迅速爬起身，拍掉身上的碎片，視線再度鎖定那名黑衣巨漢。
「去死——！！」
丸介的拳頭夾帶著被扭曲的氣流，形成一股足以粉碎任何障礙的砲彈。
為了拖延時間，他選擇腳部關節作為下手目標，如此一來就能癱瘓敵人的行動能力。
然後，就在自己即將接觸到巨漢的肌膚之際——
「——！？」
腦海中描繪出巨漢被擊倒的畫面，丸介卻沒有感受到命中目標肉體的扎實感，眼前出現某種堅硬光滑的物體。
定睛一看，是從左側方襲來的金屬盾。
拳頭狠狠砸碎了柏油路面，成功讓巨漢的重心偏移。
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盡可能地解決越多敵人是最理想的情況。既然勝率不是壓倒性的偏向某一方，他們還能打到僵持，何不殺掉一個是一個呢？
對此，丸介露齒而笑並將拳頭從地面拔出來。
只要下一次攻擊能命中，巨漢的膝蓋絕對會當場報廢。絕對要實現剛才立下的承諾。
但丸介還沒來得及產生下一個念頭——
背後傳來一股寒意，讓他內心的警鈴聲大響。
已經閃不掉了，只能防禦。
取消針對巨漢的攻擊，丸介舉起獸化雙臂進行格擋，脊椎承受了令他意想不到的猛烈衝擊。
「——呃、咯啊啊啊啊啊！？」
神經和意識短暫被痛楚所剝奪，丸介大吼出聲。
接著，身軀以驚人的速度被拋飛。
丸介不停在地面翻滾、最終撞斷一根電線桿才勉強停下來。
敵人繼續發動兇狠的攻勢，不打算給丸介重振旗鼓的機會，兩道死亡的氣息迅速襲來。
他先壓低身子，閃過從左右兩側揮來的彎刀，拳頭重擊黑衣青年的腹部，不料對方卻透過巨漢的盾牌作為平台，雙腳一蹬直接彈了回來。
「太靈活了吧？猴子嗎——！？」
見狀，丸介趕緊從地面撿起柏油塊擋住斬擊，利刃就這麼停在距離眼珠子不到幾公分的地方。
翻轉柏油塊逼迫青年繳械，趁著空隙使出一記迴旋踢逼退對方。
突然間，丸介被一道龐大黑影壟罩。
「唔——！？」
牙齒因咬合力過猛而碎裂，從上方襲來的沉重打擊感直接讓意識出竅了好幾秒。造成此等傷害的元兇正是黑衣巨漢。
及時舉起的雙臂，成為免於自己被金屬盾砸成肉醬的救星。
呻吟與鮮血交融形成一股令人不快的氣息，此時丸介腦中卻沒有脫離險境的慶幸。因為，眼前的威脅依然健在。
「————」
從虛無裡湧現的沉默，在這本該激昂萬分的戰場蔓延開來。
如果是以蠻力相拚，青年絕對比不上丸介，但他有著精湛的劍術，而且不是正規軍的打法，仰賴刀身及機動性做出常人難以想像的動作。
反觀另一名敵人，巨漢的思維顯得單純許多。
隱藏在那份怪力底下的，是足以媲美年長戰士的沉穩。他不會亂發動攻擊，而是在每次行動前思考如何把肉體優勢發揮至極限。
那兩面長著銳角的六角形盾牌，即使是獸人使用也會倍感吃力，然而，巨漢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它們舉起。
宛如旋風肆虐的華麗之刃，搭配上堅不可摧的防禦，面對這種組合，腦袋正常的人大概早就嚇尿了吧？
雖然稱不上天衣無縫，但足夠爭取到強大一詞。
彎刀與金屬盾不斷交替打擊。
丸介如今只剩下死命防守的選項，就連試探後面到底有沒有路可走，這點事情都來不及做。
空氣在耳邊爆裂，利刃劃過每一寸肌膚，丸介只得忍住痛楚、拚盡全力防禦。畢竟獸體化也有它的極限。
——撤退已經不可能了。
體內的力量逐漸乾涸，稍不注意節奏就會被打亂，一旦節奏被打亂，自己便會迎來胳膊遭到切斷、內臟器官徹底被輾碎的結局。
不管對自身的肉體強度有什麼期待，都無法改變既定的現實。
需要時間來思考對策、需要時間來喘息，他需要的只是時間——一個放在如今顯得無比珍貴的東西。
如果想突破眼前的屏障，就必須創造出反擊的空檔。
偷襲只有一次機會，這些傢伙不可能一直上當。扭轉戰局的成功機率全都取決於丸介的選擇。
因此，當那個窗口閃過眼前時，丸介衝上前緊抓著它不放。
「就是現在！」
觀察青年揮刀時的肌肉擺動，每一下左肩大約會有零點幾秒的停滯。
搞不好是那裡曾經受過傷，才導致左肩的速度跟不上右肩，又或者他是個右撇子。
丸介用硬化的拳頭敲飛彎刀，面對巨漢的蠻力衝擊，則是透過一個躍起、踩著盾牌表面從對方頭上跳過去。
過程中，腳踝和腰部的肌肉因施力不當結抽筋了。
僅僅是這點分量的傷害，對丸介而言已經稱得上是一場勝利，能夠得到喘息空間比什麼都重要。
不過，自己和可以大聲宣告戰鬥結束的時刻尚有一段距離。
「喝啊啊啊啊啊——！！」
轉身朝向敵人的身姿，丸介發出震天咆哮，尺寸整個大了一倍以上的手腕伸出利爪。
其實根本不需要特別鎖定誰，堅韌的爪子會將出現在面前的任何東西撕碎，包含黑衣巨漢。
就在這時。
「——！」
體格纖瘦的青年突然冒了出來，擋在丸介與同伴之間，舉起不可能會有防禦作用的彎刀。
很有義氣，但終究是個笨蛋。
丸介如此在心裡評斷道。自己的利爪會先從青年的胸膛貫穿過去，然後就輪到那個大塊頭——
「什——！？」
錯愕的聲音從丸介口中冒出。
幾乎匯集殘存力量的致命一擊，居然無法命中對方。
——原因，就擺在自己眼前。
丸介的野獸雙腕，被憑空出現的另外兩把彎刀卡住了。
這時，他發現青年背後隆起的部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伸出來的另外兩隻手。
四把半月型彎刀剛好形成類似手銬的功用，將爪子攔截下來。
這傢伙也是亞人，而且還是一名蒂瑪尼多腕族。
「————」
面對說不話來的丸介，青年的姿勢依舊沒有改變，似乎限制住自己的行動就是他的目的。
丸介徹底被這兩個敵人給誘拐了。
搞不好剛才讓他僥倖脫身，都只是作戰計畫的一部分。
下個瞬間，巨漢高舉手中的盾，丸介心裡明白如果他不逃，身體就會硬生生被截成兩半。
然而，雙手幾乎無法動彈，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壓扁——
「休想得逞！」
剎那，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某個紅色物體直接砸向巨漢的腦袋，發出清脆的「鏘啷」聲。
多虧了這突然冒出來的消防栓吸引兩人注意，丸介得以用獸化的雙腿狠狠踹飛青年。
在自己即將與世界訣別的危急關頭，出手搭救的人物，正是那位紅髮少年。
「丸子，快點過來！」
「你這個衝動的傢伙，以後可別忘記啊，你欠我一次。」
飽含著情感、真心替丸介感到擔憂的言語敲動著耳膜。
望著不遠處的兩人，丸介重新體認到他所犯下的錯誤。
一時大意、能力不足、太過自以為是，不論怎樣形容都好，那都是藉口。
「————」
丸介抓準時機，後腳一蹬衝向伊妮所在的位置。
「按照原定計畫，越快回到安全的地方越好。想感謝我的話到時候再說。」
「少得意忘形。」
面對揚起笑容的岩明，丸介朝地面吐了口血沫。
不過想也知道，敵人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們的。
「丸子，你後面！」
眼看青年踏著穩健的步伐追了上來，岩明立即扔出路邊的石頭，剛好命中貨品架，成堆的箱子紛紛砸落。
青年嘗試用彎刀揮開障礙物，卻無可避免地拖累了速度。
計謀得逞，丸介索性榨乾體內剩餘的力氣向前衝。
「不要回頭！！」岩明這麼吶喊道。
令人詫異的是，青年停留在原地，沒有繼續追趕的意思。
難道他們被命令無論怎樣都不可以離開嗎？還是說有別的原因——不對，事到如今管他那麼多幹嘛？那些事情根本不是重點。
緊接著，青年高舉四隻手臂，做了個向中心揮舞的動作。
「該不會——」
「丸子？」
空氣一瞬間發生變化，臉頰旁感覺有什麼東西擦過去。
溫熱的、不留下一絲痕跡，速度快到連獸體化的感官都無法捕捉。
丸介還來不及掌握情況，餘光看見某個嬌小身軀被彈飛出去。
「小、小不點？」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丸介的背脊傳來一股寒意，他用目光四處搜索，立刻發現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孩。
衣服不知被什麼東西撕扯開來，濃郁的鮮血不停溢出。
伊妮的左胸口到手臂變得慘不忍睹，甚至看得見粉色肌肉暴露在外。
「撐著點，本大爺不會讓妳出事的⋯⋯」
抱起受重傷的伊妮，隨後高高躍至空中，丸介跨過一個又一個屋頂朝著旅館前進。
確定拉開了足夠的距離後，丸介選擇在某片廣場降落，並小心翼翼地把伊妮遞給岩明檢查傷勢。
「剛才那個，是藉由刀刃使展出來的能力？居然連那麼遠都⋯⋯」
「專心點！首先得穩定她的狀態才行！」
「啊，說得也是。抱歉。」
於此同時，伊妮痛苦地喘息著。
「從胸膛到手臂有很嚴重的撕裂傷，深度已經能看到神經了⋯⋯必須先用治癒魔法防止感染，然後等肉體自行恢復。」
「你的意思是要讓肌肉自己長回來？這下得等多久啊！」
「可別小看魔獸的後代喔。這孩子，其實很堅強的。」
「————」
「但是，就算伊妮同學的復原速度異於常人，我們仍要給她一些時間。暫時先忍耐一下吧，丸介。」
伸手撫摸旁邊的地面，岩明緊閉雙眼，將魔力慢慢傳輸進伊妮的身體系統。
岩明雖然不會治癒術，卻擁有「大地的加護」，能夠直接從地之元素借用力量，其效果絕對不輸正規的治癒術。
伊妮所承受到的傷害，照理說應該會逐漸癒合，但是丸介眼尖的發現，岩明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彷彿在勉強著自己持續使用加護。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黑衣青年使出遠程斬擊的時候，他好像就站在自己身後。
如果沿著那個軌跡過去，丸介早就頭身分離了。
這代表——
「極限，總算到了嗎⋯⋯？」
「————」
那個虛弱的呢喃聲，究竟是來自於誰。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卻選擇隱瞞，然後一路咬緊牙根撐到現在，如此拚命是為了什麼？讓他能夠死在別的地方？
做出這樣的選擇還強裝鎮定的笨蛋，丸介只想狠狠朝他的臉揍下去。
那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岩明。
——下一秒，少年的身軀也在眼前傾斜。
「喂喂，開什麼玩笑？」
不僅拯救了差點送命的自己，連身受重傷都不說，就怕影響到三人撤離的速度。
不應該是這樣的，事情不應該像這樣發展。
「如果本大爺沒有輸——不，沒時間後悔了。」
搖晃著思緒錯亂的腦袋，丸介解除雙手獸化，用他一點也不成熟的治癒魔法挽救兩人的性命。
起初，魔力還不肯聽從主人的意志，因此實際上耗費在治療傷口的量少之又少。就憑這三腳貓功夫根本沒有幫助。
束手無策的現實迫使丸介狠狠咬住嘴唇，血腥味瞬間蔓延開來。
此刻的他發現自己連治癒對象都掌控不了，因為嘴唇自主痊癒了。
如今並非責怪過去沒有好好學魔法的時候。
丸介必須去尋找那個最佳解法，拯救把信任託付給自己的他們，絕不可以讓這份心意白白消逝。
「——！」
左右抬著兩個傷患，丸介再度從原地騰空躍起。
吹過臉頰的風充滿了腥味，冰冷且黏膩，他就這樣在黑漆漆的城鎮中狂奔，期待能找到任何助力，但映入眼簾的只有宛如鬼城般的景象。
「快啊，速度再快一點啊！」
失去了獸體化的增幅效果，丸介依靠殘存不多的體力進行移動。
在煙霧與緊繃的氣息中，視線開始模糊，不過丸介總算是看見了眼熟的景物。他沒有多想直接朝那裡奔去。
推開旅館的大門，嚇到一名正在搬運髒衣服的服務生，丸介沒空解釋情況，只是慌亂地找尋可以提供幫助的人——
「門口那邊的，來者何人？」
從玄關外頭傳來這樣的質問聲，丸介連忙轉過頭去。
雙手捧著一大籃綠色草藥，在眼前佇立著的是一名少女，身上的漆黑羽翼像在提防著自己一般，稍微向外擴張。
「渡冴同學？」
錯不了，是那個叫做日下緋隼的女孩。
聲音失去力道，手掌逐漸開始顫抖，視線也變得飄渺不定。
面對如此濃厚的挫敗感，丸介只能低聲咒罵。
「你們今天到底是去——」
然後，話語止住了，因為她的目光注意到在少年肩上呻吟的伊妮，以及昏迷不醒的岩明。
「這全是本大爺的錯⋯⋯」
無論是誰都守護不了，只會空口說白話。這些年來的辛苦鍛鍊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你們也遇到那些傢伙⋯⋯我這就去找人來幫忙！」
「本大爺又輸掉了⋯⋯不管是那個老頭或魔獸——」
「你在發什麼呆啊？快點跟我進來！」
打斷丸介的自怨自艾，緋隼直接抱起伊妮，兩人來到原本應該是餐廳的地方。不過現在，裡面擠滿了傷患和消毒水的味道。
緋隼迅速挑選了兩張空床位，讓岩明和伊妮躺下來休息。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看著其他班的學生輪流施展治癒術，丸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轉頭癡癡望著伊妮蒼白的臉龐。
「他在那裡！」發現兩眼無神的丸介，班上的男生們都跑過來關心。
「唔喔——！？」
當他們看見模樣如此淒慘的丸介，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視線掃蕩整個餐廳一圈，幾乎所有導師都身陷重傷，處於療養的階段。
丸介特別去尋找那個男人的身影，這個意圖被男生們察覺到，有人舉起了手，指向某個角落。
那裡有滿臉陰沉的妖精女孩碧，大部分Ｂ班學生都聚集在床旁。
躺在床上的那名傷患就是丸介尋找的對象。
如今他的雙手包著繃帶、渾身污血。
「我聽這裡有醫療執照的人說，老師還能保住手臂不用截肢簡直就是奇蹟。」
「因為你，岡島同學跟伊妮同學才能夠及時獲救啊。」
「沒錯沒錯，你是他們的英雄喔，看開一點啦。」
「你說⋯⋯本大爺是英雄？」
這幫蠢貨，到底在胡扯些什麼？
害他們受傷的原兇是自己，是魯莽行事又不聽勸的自己啊，怎麼有臉用「英雄」來自稱？
親手造成的孽必須由自己來償還，不論那個代價有多龐大。
甚至是一命換一命，都要義無反顧地接受。
『——丸子，討厭這樣的我嗎？』
回想起伊妮曾經說過的話，丸介就覺得內心難受到不行。
什麼承諾都沒能達成，什麼期待都沒能回應，殘酷的現況慢慢啃蝕著他的理智。
之後終究會與敵人再次碰面。假如是過去的自己，或許會厚著臉皮說大話、覺得亢奮不已吧？然而現在的丸介只感到無比迷惘。
由於未能做出改變，內心漸漸被絕望感吞噬。
象徵著混亂的帷幕才剛揭曉，眾人卻早已失去鬥志。
一切似乎都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前進。
丸介兩眼無神地來到旅館外頭，微風吹拂，星辰閃耀。就算在慘劇發生的日子，月亮和星星依舊在夜空中散發皎潔的光輝。
世界的齒輪，不會因為他這樣渺小又可悲的存在停止轉動。
不管原因是內部矛盾或炫耀自身實力，當他們發動攻擊時成員不曾高於「二」的數字。即使遭到警方逮捕，也會在被拷問前自我了斷，忠誠之心令人費解。
根據調查，他們大多是退役軍人、反政府主義者、極端分子和對社會不滿的罪犯，其中更有數名會施展詭異能力的高級幹部，相關情報少的可憐。
對此，丸介一直保持最高等級的戒備，深怕隨時會有人從暗巷裡跳出來掃射，或者一發火箭炮直接朝他們飛來，視線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搜索異常。
然而——
「未免也太平靜了吧？連個守衛都見不著。」
一路上走來沒遇到平民就算了，因為他們很可能從現場撤離。但是，半點敵人的蹤跡都沒發現就很奇怪。
莫非那些傢伙沒有離開神社的意願？因為成功抵抗住警方的反擊，所以開始得意忘形了嗎？
「⋯⋯就算是囂張也得適可而止啊。」
經過空蕩蕩的市集與住宅區，地上飛舞著紙張和垃圾，丸介很快得出結論：教會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十足自信，可能遭遇反抗之類的情形，壓根就沒有掠過腦海，任憑恐懼在民眾心中萌芽。
面對這般惡意，丸介只想用全身的力量將其徹底壓碎。
「丸子，等一下。」
呼喚著心情浮躁的丸介，伊妮忽然拉住他的衣服下擺。
那雙眼眸不斷切換目標，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敵人嗎？」
「嗯，味道越來越濃了，非常討人厭的氣味。」
得到模糊不清的提醒，丸介不敢輕忽。
教會對自身實力的極度自負，以及自曝位置的狂妄都讓人無法理解，但如果半途而廢，無論誰都拯救不了。在這種時刻絕不能退縮。
「在這等著，本大爺先去探路。」
「喂，你稍等——」
「丸子！」
瞬間，著急與火大的情緒壓過了理性，丸介的身體率先行動起來。
將伊妮和岩明的聲音無視掉，丸介以地面作為媒介彈飛了出去，每一步都與路面保持絕佳的平衡，速度跟離心力又足以讓身體騰空，整個人宛如加裝噴射引擎般、不斷朝著街道前進。
丸介打算採取速戰速決的策略，畢竟機動性跟速度正是他的優勢。
當然，過程中還是沒有遭遇到任何阻礙。
眼看目標僅僅相隔幾條街，只要再給他幾分鐘，甚至能直接闖入敵人的大本營。
「呼、哈⋯⋯沒問題，本大爺辦得到——」
還剩五百公尺、四百公尺、三百公尺。
找出幕後主使者，狠狠揍他一頓。
距離剩兩百公尺、一百公尺。
「丸子，小心前面！」
「什——！？」
原先累積的衝刺力量立即轉移到腰部，丸介在千鈞一髮之際扭轉身軀，往反方向彈射出去，降落在旁邊的攤位上。
重新凝聚視線，發現居然是本以為已經甩開一段距離的伊妮。她剛才抓住了自己的衣襬，像是鬼針草一樣偷偷跟了過來。
前一秒站立的地方被某種不明力量摧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十字型裂縫。
那是貨真價實的殺意，沒有絲毫預兆的往丸介的腦袋襲來。
雖然不清楚來自何方，但肯定是要將他置於死地，這點毫無疑問。
「搞什麼，本大爺居然沒發現⋯⋯？」
多虧伊妮的吶喊，丸介得以抓住空檔進行閃避，否則剛才的攻擊自己絕對躲不掉。
想像臉上出現一道十字型的切痕，腦漿跟血液宛如瀑布一般撒落在地，百分之百會掛點，丸介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迅速從被壓成碎片的攤位站起身，重返大街。那個瞬間他注意到了——
「————」
「哼，總算從鼠洞裡跑出來了嗎？」
此刻倒映在丸介瞳孔中的，是敵人的身姿。
其中最顯眼的，是連陸掌的體型都比不上的魁梧巨漢，粗壯的手臂各自拿著兩塊物體，外型有點像金屬盾牌。重量之大就算只是放著都會陷進地面。
站在他旁邊的人顯得苗條許多。
從體格來看感覺是二十幾歲的青年，背後不知藏了什麼有些鼓起，武器是兩把半月型彎刀。
比較好辨認的特徵，大概就是兩人身上都穿著黑色長袍這點。
乾脆用黑衣混帳一號跟二號來稱呼他們吧。
「⋯⋯挺不錯的想法啊。像你們這種貨色，本大爺一次打十個都不成問題。」
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到內心的動搖，丸介將所有的情緒轉化成憤怒，並以言語向兩人挑釁。
儘管處於數量劣勢的局面，他依舊表現出絲毫不在意的模樣。
眼前的巨漢跟青年不知是否看穿這些伎倆，半句話都沒有說，也不曾出現情緒起伏。
「真是的，就叫你等我們一下了⋯⋯」
「丸子，這些是壞人嗎？」
不知用什麼手段追上丸介的腳步，此刻跑來與他會合的是氣喘吁吁的岩明，伊妮則是皺著眉頭。
面對兩人的抱怨和提問，丸介堅定地回道：
「⋯⋯啊，沒錯。是本大爺無論如何都要打倒的對象。」
「果然，事情不可能會這麼輕鬆。」
岩明忍不住埋怨命運的不公，丸介卻沒有移開視線。
因為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向他發出警告。
這些敵人，是強者中的菁英，光是存在感本身就讓氣場變得無比緊繃，魄力強大到彷彿對上眼神都會受傷。
跟之前的魔獸處於完全不同的級別，那是遙不可及的、卻又令自己憧憬不已的力量。
「不過，那些傢伙居然只打算派兩人來防守嗎？」
雖然這條街算不上什麼戰略要領，姑且也是最快連通到神社的途徑。
從敵人的視角來看，即使派出再厲害的傢伙來駐守，也無法保證對方會不會採取其他手段跨越這裡。甚至只要累積足夠的火力，將他們倆轟飛再前進絕對不成問題。
擋在眼前的巨漢跟青年，防禦的價值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由此可知。
——奪回城鎮中樞的關鍵之戰，並不會在這裡發生。
將迄今為止觀察到的線索匯集成可靠的情報，丸介不禁嘴角上揚。
「想把本大爺當成蠢蛋耍是吧⋯⋯教會，果真是一群思想單純的雜碎。」
「丸、丸子？」
「膽敢小看你們的對手，就得付出代價。這個根本稱不上是阻礙的環節交由本大爺來化解！」
將那些負面情緒趕出腦海，以鬥志重新點燃壓抑許久的心靈。
丸介等待這個時刻已經很久了，不如說，他一直在期盼自己能有扳回一城的機會。
事到如今，面對什麼都還不了解的全新威脅，他的選擇是——
「部分獸化——！！」
剎那間，手臂的肌肉突然膨脹了起來。
血液開始沸騰，骨頭也不斷增長。在這種局部變形的狀態下，曾經是少年肉體的一部份，逐漸蛻變成更具危險性的存在。
丸介高高舉起健壯且紮實的獸拳，然後使勁搥擊地面，造成一股不小的震動。
周圍的房屋磚瓦發出了嘎吱聲響。
玻璃破碎、恨意不停湧上心頭，彷彿連血液都要沸騰起來的亢奮感，催促著丸介往前邁出一步。
於是，眼前只剩即將被自己撕裂成肉塊的敵人，少年的臉部表情逐漸扭曲。
就在要飛躍出去迎擊的時候，身體後方感覺到一股阻礙。
丸介忍不住咂了咂嘴，迅速回首，發現對方正是拚命抓住衣襬不肯讓自己離去的伊妮。
「現在馬上，放開本大爺。」
彷彿豁出一切也要讓丸介留在原地，伊妮的神情就像在忍耐著什麼。
直接靠蠻力甩開她吧。
「本大爺不會再說一次，放⋯⋯」
「我不要！」
伊妮哭喊般的聲音，擾動著丸介的耳膜。
「不可以衝動！尤其在這種時候，因為每次、每次都有人白白死掉，我不想再看見了⋯⋯拜託丸子這一次就好，不要衝動！」
「嘖，妳這軟弱的傢伙⋯⋯」
「沒錯！我很弱，這點大家都知道。姊姊大人也很弱小，根本沒有什麼力量。因此遇到這種敵人，沒有勝算。」
「——！？開什麼玩笑啊，臭小鬼，連開打都還沒就先篤定會輸。這種心態本大爺可是厭惡到不行！」
聽見伊妮的發言，頓時讓丸介怒火中燒，或許是被挑起了不堪的回憶。
對此丸介狠狠指向兩名黑衣男，語氣當中盡是不耐。
「既然知道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就更不可能逃跑了吧？想逃也逃不了多遠，那還不如正面硬上。」
「如果真的逃不了，就改用拖延戰術吧。我們盡可能地爭取時間，讓伊妮同學迅速返回旅館。」
「老師跟那些拿槍的大叔叔不在，丸子得扛下所有攻擊。這樣的選擇，我不允許！」
「啊啊，煩死了妳——」
對於各自表現出擔憂的兩人，丸介咬緊牙關。
實力可能在魔獸之上的對手，既然都相遇了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曾經在跟奧古斯塔的較量中嘗過敗果，丸介當然明白他的力量遠遠不足，還是執意要往前邁進。這並非逞強，也跟伊妮與其他人的看法無關，純粹是丸介自己的意志。
他想重新尋找這一切的意義，透過自己最擅長的領域，用拳頭狠狠打出答案。
被獸化影響的衝勁，逐漸消退了下來。
「⋯⋯妳可以鬆手了，小不點。」
「丸子？」
「現在衝上去只是白白送命。本大爺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輸給那些傢伙。」
輕輕地掙脫了伊妮的手，丸介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情緒。
「拖延時間的責任，交給本大爺和笨牛吧。」
於此同時，另一個疑問在腦海中浮現——為何敵人沒有趁機攻過來？
如今將心思分散挺危險的，盡量別去想吧。
「⋯⋯笨牛，要是速度太慢被丟下，本大爺可不管哦？」
「你也是，別因為好戰結果落入陷阱之中。」
「囉嗦！應該要擔心的是那些傢伙才對。你們等著瞧，這個困境，本大爺絕對要跨越過去——！！」
將必勝不可的覺悟化作聲音，順著咽喉爆發出來。
丸介跟岩明兩人不約而同邁出步伐。
最保險的計策，是讓丸介去牽制黑衣巨漢，岩明負責擾亂另一名敵人的視野。
這是純粹以體型跟蠻力的優劣去做出的判斷。
「要上囉！」
注意到高速朝自己衝過來的丸介，巨漢舉起了金屬盾牌，猛捶地面。
「唔！」丸介瞬間被捲起的氣流彈飛到一旁。
——咻！黑衣青年轉身閃過岩明投擲的鐵棍，揮舞著彎刀將其斬成兩半。反應速度快到難以想像，刀身宛如一道銀色流星。
那果然是飽含著長年經驗的強大。
但是，他們之所以選擇先發制人的原因絕非一時腦熱。
「口渴了嗎？」
攻擊看似落空，岩明的嘴角依然上揚。
「——！？」
剎那間，被那根鐵棍撞歪的消防栓噴出強力水柱，直直往青年的方向襲來。
當他注意到時，手中的武器已經被噴飛了。
腎上激素飆升的岩明，以垃圾桶蓋作為媒介硬生生撞了過去——果不其然，那股力道很輕易地把對方撞飛。即使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會預料到這荒唐的一招。
那是岩明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限內，計算投擲角度、距離才勉強得出的計畫。
隨機應變能力極強的岩明，利用了附近設施，將其轉變成自己的優勢。
青年沒辦法在撿回武器的同時還去追他，水花四濺形成了完美的視野屏障。
親眼目睹這個展開的丸介，瞪大了雙眼。他想都沒想過，最先被拋下的竟然會是自己。
「那好⋯⋯本大爺也不能落後啊。」
迅速爬起身，拍掉身上的碎片，視線再度鎖定那名黑衣巨漢。
「去死——！！」
丸介的拳頭夾帶著被扭曲的氣流，形成一股足以粉碎任何障礙的砲彈。
為了拖延時間，他選擇腳部關節作為下手目標，如此一來就能癱瘓敵人的行動能力。
然後，就在自己即將接觸到巨漢的肌膚之際——
「——！？」
腦海中描繪出巨漢被擊倒的畫面，丸介卻沒有感受到命中目標肉體的扎實感，眼前出現某種堅硬光滑的物體。
定睛一看，是從左側方襲來的金屬盾。
拳頭狠狠砸碎了柏油路面，成功讓巨漢的重心偏移。
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盡可能地解決越多敵人是最理想的情況。既然勝率不是壓倒性的偏向某一方，他們還能打到僵持，何不殺掉一個是一個呢？
對此，丸介露齒而笑並將拳頭從地面拔出來。
只要下一次攻擊能命中，巨漢的膝蓋絕對會當場報廢。絕對要實現剛才立下的承諾。
但丸介還沒來得及產生下一個念頭——
背後傳來一股寒意，讓他內心的警鈴聲大響。
已經閃不掉了，只能防禦。
取消針對巨漢的攻擊，丸介舉起獸化雙臂進行格擋，脊椎承受了令他意想不到的猛烈衝擊。
「——呃、咯啊啊啊啊啊！？」
神經和意識短暫被痛楚所剝奪，丸介大吼出聲。
接著，身軀以驚人的速度被拋飛。
丸介不停在地面翻滾、最終撞斷一根電線桿才勉強停下來。
敵人繼續發動兇狠的攻勢，不打算給丸介重振旗鼓的機會，兩道死亡的氣息迅速襲來。
他先壓低身子，閃過從左右兩側揮來的彎刀，拳頭重擊黑衣青年的腹部，不料對方卻透過巨漢的盾牌作為平台，雙腳一蹬直接彈了回來。
「太靈活了吧？猴子嗎——！？」
見狀，丸介趕緊從地面撿起柏油塊擋住斬擊，利刃就這麼停在距離眼珠子不到幾公分的地方。
翻轉柏油塊逼迫青年繳械，趁著空隙使出一記迴旋踢逼退對方。
突然間，丸介被一道龐大黑影壟罩。
「唔——！？」
牙齒因咬合力過猛而碎裂，從上方襲來的沉重打擊感直接讓意識出竅了好幾秒。造成此等傷害的元兇正是黑衣巨漢。
及時舉起的雙臂，成為免於自己被金屬盾砸成肉醬的救星。
呻吟與鮮血交融形成一股令人不快的氣息，此時丸介腦中卻沒有脫離險境的慶幸。因為，眼前的威脅依然健在。
「————」
從虛無裡湧現的沉默，在這本該激昂萬分的戰場蔓延開來。
如果是以蠻力相拚，青年絕對比不上丸介，但他有著精湛的劍術，而且不是正規軍的打法，仰賴刀身及機動性做出常人難以想像的動作。
反觀另一名敵人，巨漢的思維顯得單純許多。
隱藏在那份怪力底下的，是足以媲美年長戰士的沉穩。他不會亂發動攻擊，而是在每次行動前思考如何把肉體優勢發揮至極限。
那兩面長著銳角的六角形盾牌，即使是獸人使用也會倍感吃力，然而，巨漢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它們舉起。
宛如旋風肆虐的華麗之刃，搭配上堅不可摧的防禦，面對這種組合，腦袋正常的人大概早就嚇尿了吧？
雖然稱不上天衣無縫，但足夠爭取到強大一詞。
彎刀與金屬盾不斷交替打擊。
丸介如今只剩下死命防守的選項，就連試探後面到底有沒有路可走，這點事情都來不及做。
空氣在耳邊爆裂，利刃劃過每一寸肌膚，丸介只得忍住痛楚、拚盡全力防禦。畢竟獸體化也有它的極限。
——撤退已經不可能了。
體內的力量逐漸乾涸，稍不注意節奏就會被打亂，一旦節奏被打亂，自己便會迎來胳膊遭到切斷、內臟器官徹底被輾碎的結局。
不管對自身的肉體強度有什麼期待，都無法改變既定的現實。
需要時間來思考對策、需要時間來喘息，他需要的只是時間——一個放在如今顯得無比珍貴的東西。
如果想突破眼前的屏障，就必須創造出反擊的空檔。
偷襲只有一次機會，這些傢伙不可能一直上當。扭轉戰局的成功機率全都取決於丸介的選擇。
因此，當那個窗口閃過眼前時，丸介衝上前緊抓著它不放。
「就是現在！」
觀察青年揮刀時的肌肉擺動，每一下左肩大約會有零點幾秒的停滯。
搞不好是那裡曾經受過傷，才導致左肩的速度跟不上右肩，又或者他是個右撇子。
丸介用硬化的拳頭敲飛彎刀，面對巨漢的蠻力衝擊，則是透過一個躍起、踩著盾牌表面從對方頭上跳過去。
過程中，腳踝和腰部的肌肉因施力不當結抽筋了。
僅僅是這點分量的傷害，對丸介而言已經稱得上是一場勝利，能夠得到喘息空間比什麼都重要。
不過，自己和可以大聲宣告戰鬥結束的時刻尚有一段距離。
「喝啊啊啊啊啊——！！」
轉身朝向敵人的身姿，丸介發出震天咆哮，尺寸整個大了一倍以上的手腕伸出利爪。
其實根本不需要特別鎖定誰，堅韌的爪子會將出現在面前的任何東西撕碎，包含黑衣巨漢。
就在這時。
「——！」
體格纖瘦的青年突然冒了出來，擋在丸介與同伴之間，舉起不可能會有防禦作用的彎刀。
很有義氣，但終究是個笨蛋。
丸介如此在心裡評斷道。自己的利爪會先從青年的胸膛貫穿過去，然後就輪到那個大塊頭——
「什——！？」
錯愕的聲音從丸介口中冒出。
幾乎匯集殘存力量的致命一擊，居然無法命中對方。
——原因，就擺在自己眼前。
丸介的野獸雙腕，被憑空出現的另外兩把彎刀卡住了。
這時，他發現青年背後隆起的部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伸出來的另外兩隻手。
四把半月型彎刀剛好形成類似手銬的功用，將爪子攔截下來。
這傢伙也是亞人，而且還是一名蒂瑪尼多腕族。
「————」
面對說不話來的丸介，青年的姿勢依舊沒有改變，似乎限制住自己的行動就是他的目的。
丸介徹底被這兩個敵人給誘拐了。
搞不好剛才讓他僥倖脫身，都只是作戰計畫的一部分。
下個瞬間，巨漢高舉手中的盾，丸介心裡明白如果他不逃，身體就會硬生生被截成兩半。
然而，雙手幾乎無法動彈，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壓扁——
「休想得逞！」
剎那，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某個紅色物體直接砸向巨漢的腦袋，發出清脆的「鏘啷」聲。
多虧了這突然冒出來的消防栓吸引兩人注意，丸介得以用獸化的雙腿狠狠踹飛青年。
在自己即將與世界訣別的危急關頭，出手搭救的人物，正是那位紅髮少年。
「丸子，快點過來！」
「你這個衝動的傢伙，以後可別忘記啊，你欠我一次。」
飽含著情感、真心替丸介感到擔憂的言語敲動著耳膜。
望著不遠處的兩人，丸介重新體認到他所犯下的錯誤。
一時大意、能力不足、太過自以為是，不論怎樣形容都好，那都是藉口。
「————」
丸介抓準時機，後腳一蹬衝向伊妮所在的位置。
「按照原定計畫，越快回到安全的地方越好。想感謝我的話到時候再說。」
「少得意忘形。」
面對揚起笑容的岩明，丸介朝地面吐了口血沫。
不過想也知道，敵人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們的。
「丸子，你後面！」
眼看青年踏著穩健的步伐追了上來，岩明立即扔出路邊的石頭，剛好命中貨品架，成堆的箱子紛紛砸落。
青年嘗試用彎刀揮開障礙物，卻無可避免地拖累了速度。
計謀得逞，丸介索性榨乾體內剩餘的力氣向前衝。
「不要回頭！！」岩明這麼吶喊道。
令人詫異的是，青年停留在原地，沒有繼續追趕的意思。
難道他們被命令無論怎樣都不可以離開嗎？還是說有別的原因——不對，事到如今管他那麼多幹嘛？那些事情根本不是重點。
緊接著，青年高舉四隻手臂，做了個向中心揮舞的動作。
「該不會——」
「丸子？」
空氣一瞬間發生變化，臉頰旁感覺有什麼東西擦過去。
溫熱的、不留下一絲痕跡，速度快到連獸體化的感官都無法捕捉。
丸介還來不及掌握情況，餘光看見某個嬌小身軀被彈飛出去。
「小、小不點？」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丸介的背脊傳來一股寒意，他用目光四處搜索，立刻發現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孩。
衣服不知被什麼東西撕扯開來，濃郁的鮮血不停溢出。
伊妮的左胸口到手臂變得慘不忍睹，甚至看得見粉色肌肉暴露在外。
「撐著點，本大爺不會讓妳出事的⋯⋯」
抱起受重傷的伊妮，隨後高高躍至空中，丸介跨過一個又一個屋頂朝著旅館前進。
確定拉開了足夠的距離後，丸介選擇在某片廣場降落，並小心翼翼地把伊妮遞給岩明檢查傷勢。
「剛才那個，是藉由刀刃使展出來的能力？居然連那麼遠都⋯⋯」
「專心點！首先得穩定她的狀態才行！」
「啊，說得也是。抱歉。」
於此同時，伊妮痛苦地喘息著。
「從胸膛到手臂有很嚴重的撕裂傷，深度已經能看到神經了⋯⋯必須先用治癒魔法防止感染，然後等肉體自行恢復。」
「你的意思是要讓肌肉自己長回來？這下得等多久啊！」
「可別小看魔獸的後代喔。這孩子，其實很堅強的。」
「————」
「但是，就算伊妮同學的復原速度異於常人，我們仍要給她一些時間。暫時先忍耐一下吧，丸介。」
伸手撫摸旁邊的地面，岩明緊閉雙眼，將魔力慢慢傳輸進伊妮的身體系統。
岩明雖然不會治癒術，卻擁有「大地的加護」，能夠直接從地之元素借用力量，其效果絕對不輸正規的治癒術。
伊妮所承受到的傷害，照理說應該會逐漸癒合，但是丸介眼尖的發現，岩明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彷彿在勉強著自己持續使用加護。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黑衣青年使出遠程斬擊的時候，他好像就站在自己身後。
如果沿著那個軌跡過去，丸介早就頭身分離了。
這代表——
「極限，總算到了嗎⋯⋯？」
「————」
那個虛弱的呢喃聲，究竟是來自於誰。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卻選擇隱瞞，然後一路咬緊牙根撐到現在，如此拚命是為了什麼？讓他能夠死在別的地方？
做出這樣的選擇還強裝鎮定的笨蛋，丸介只想狠狠朝他的臉揍下去。
那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岩明。
——下一秒，少年的身軀也在眼前傾斜。
「喂喂，開什麼玩笑？」
不僅拯救了差點送命的自己，連身受重傷都不說，就怕影響到三人撤離的速度。
不應該是這樣的，事情不應該像這樣發展。
「如果本大爺沒有輸——不，沒時間後悔了。」
搖晃著思緒錯亂的腦袋，丸介解除雙手獸化，用他一點也不成熟的治癒魔法挽救兩人的性命。
起初，魔力還不肯聽從主人的意志，因此實際上耗費在治療傷口的量少之又少。就憑這三腳貓功夫根本沒有幫助。
束手無策的現實迫使丸介狠狠咬住嘴唇，血腥味瞬間蔓延開來。
此刻的他發現自己連治癒對象都掌控不了，因為嘴唇自主痊癒了。
如今並非責怪過去沒有好好學魔法的時候。
丸介必須去尋找那個最佳解法，拯救把信任託付給自己的他們，絕不可以讓這份心意白白消逝。
「——！」
左右抬著兩個傷患，丸介再度從原地騰空躍起。
吹過臉頰的風充滿了腥味，冰冷且黏膩，他就這樣在黑漆漆的城鎮中狂奔，期待能找到任何助力，但映入眼簾的只有宛如鬼城般的景象。
「快啊，速度再快一點啊！」
失去了獸體化的增幅效果，丸介依靠殘存不多的體力進行移動。
在煙霧與緊繃的氣息中，視線開始模糊，不過丸介總算是看見了眼熟的景物。他沒有多想直接朝那裡奔去。
推開旅館的大門，嚇到一名正在搬運髒衣服的服務生，丸介沒空解釋情況，只是慌亂地找尋可以提供幫助的人——
「門口那邊的，來者何人？」
從玄關外頭傳來這樣的質問聲，丸介連忙轉過頭去。
雙手捧著一大籃綠色草藥，在眼前佇立著的是一名少女，身上的漆黑羽翼像在提防著自己一般，稍微向外擴張。
「渡冴同學？」
錯不了，是那個叫做日下緋隼的女孩。
聲音失去力道，手掌逐漸開始顫抖，視線也變得飄渺不定。
面對如此濃厚的挫敗感，丸介只能低聲咒罵。
「你們今天到底是去——」
然後，話語止住了，因為她的目光注意到在少年肩上呻吟的伊妮，以及昏迷不醒的岩明。
「這全是本大爺的錯⋯⋯」
無論是誰都守護不了，只會空口說白話。這些年來的辛苦鍛鍊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你們也遇到那些傢伙⋯⋯我這就去找人來幫忙！」
「本大爺又輸掉了⋯⋯不管是那個老頭或魔獸——」
「你在發什麼呆啊？快點跟我進來！」
打斷丸介的自怨自艾，緋隼直接抱起伊妮，兩人來到原本應該是餐廳的地方。不過現在，裡面擠滿了傷患和消毒水的味道。
緋隼迅速挑選了兩張空床位，讓岩明和伊妮躺下來休息。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看著其他班的學生輪流施展治癒術，丸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轉頭癡癡望著伊妮蒼白的臉龐。
「他在那裡！」發現兩眼無神的丸介，班上的男生們都跑過來關心。
「唔喔——！？」
當他們看見模樣如此淒慘的丸介，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視線掃蕩整個餐廳一圈，幾乎所有導師都身陷重傷，處於療養的階段。
丸介特別去尋找那個男人的身影，這個意圖被男生們察覺到，有人舉起了手，指向某個角落。
那裡有滿臉陰沉的妖精女孩碧，大部分Ｂ班學生都聚集在床旁。
躺在床上的那名傷患就是丸介尋找的對象。
如今他的雙手包著繃帶、渾身污血。
「我聽這裡有醫療執照的人說，老師還能保住手臂不用截肢簡直就是奇蹟。」
「因為你，岡島同學跟伊妮同學才能夠及時獲救啊。」
「沒錯沒錯，你是他們的英雄喔，看開一點啦。」
「你說⋯⋯本大爺是英雄？」
這幫蠢貨，到底在胡扯些什麼？
害他們受傷的原兇是自己，是魯莽行事又不聽勸的自己啊，怎麼有臉用「英雄」來自稱？
親手造成的孽必須由自己來償還，不論那個代價有多龐大。
甚至是一命換一命，都要義無反顧地接受。
『——丸子，討厭這樣的我嗎？』
回想起伊妮曾經說過的話，丸介就覺得內心難受到不行。
什麼承諾都沒能達成，什麼期待都沒能回應，殘酷的現況慢慢啃蝕著他的理智。
之後終究會與敵人再次碰面。假如是過去的自己，或許會厚著臉皮說大話、覺得亢奮不已吧？然而現在的丸介只感到無比迷惘。
由於未能做出改變，內心漸漸被絕望感吞噬。
象徵著混亂的帷幕才剛揭曉，眾人卻早已失去鬥志。
一切似乎都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前進。
丸介兩眼無神地來到旅館外頭，微風吹拂，星辰閃耀。就算在慘劇發生的日子，月亮和星星依舊在夜空中散發皎潔的光輝。
世界的齒輪，不會因為他這樣渺小又可悲的存在停止轉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