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間章——祭視角

◇◇◇祭視角◇◇◇

　　「那位男人是你找來的吧！」

　　不配報上姓氏的我，名字為祭，住在真宮家的倉庫。今天黃昏的光線把倉庫染得更加昏暗就像充滿黴菌。

　　真宮隱，這位嘗試從乾淨和體面得到認同的大小姐，不理會倉庫內灰塵沾在她光滑如絲的短髮，一踏進來就指著我開罵。

　　事情全部由自己雙手完成，並小心翼翼不出錯，可以減少挨打和痛罵。這些準則在真宮家中時常失效。

　　我長期受到真宮隱欺負，早已經十足了解她不會只罵一句就消氣。果然真宮隱不肯罷休捏著我臉頰：

　　「你想找人羞辱我，藉機上位擺脫祭品的身分？我告訴你不可能！」

　　對於冷言冷語、口出惡言或嘲諷，我都能夠忍受。因為每一句話都不會造成實質傷害，反駁只會招來惡意。

　　不過真宮隱對我動手，那麼就不可以示弱。我撥開她的手：

　　「男生是你叫來才對吧？想引人注意的手段也太骯髒。」

　　「妳說什麼？！還想要狡辯。」

　　咚，真宮隱用力一推讓我摔在地上，並且朝肚子補上一腳。這道衝擊使灼熱的胃液湧出食道從嘴巴吐出。

　　書上說嘔吐只會讓人感到難受，但我現在慶幸的心情填滿腦海。

　　因為今天我分配到的晚餐，一瓶水，如果分配到食物而吐出來就太浪費了。

　　不對，現在不應該考慮這些事，必須小心真宮隱追擊。

　　抬起頭起初看到真宮隱張嘴吃驚模樣，彷彿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但一注意到視線，她立刻捏著鼻子：

　　「真臭！算了，反正也只剩幾個月的時間能見到妳。真不知道祭品為什麼能去上學。」

　　真宮隱頭也不回地離開。我稍微安心的靠在牆壁上休息，回憶著至今的人生。

　　從真宮家出生那一天，我就沒被當成人。真宮家的宅邸佔地比學校大，無論幫忙家務的女僕，管理家務的管家，都能睡在遮風避雨的屋舍內。

　　多蓋幾間屋舍也不成問題的真宮宅邸中，我被安置在冬冷夏熱的倉庫內，雨天還會被漏水給打醒。

　　至於吃飯，我不能跟真宮家和傭人一起享用。我吃的餐點會在傭人送飼料給狼狗時一同送來，因此狼狗被帶出門時就什麼都吃不到。

　　送來的飯中也很大概率不正常。例如發臭像餿水的食物，混入不明物體的菜，因此我偶爾會悄悄和狼狗飼料互換。

　　狼狗一生病，下次飯菜就會比較正常一些。真希望狼狗先生能夠長命百歲，時常待在真宮家。

　　我在真宮家的財產，衣服2件。

　　一件大而破舊從小穿到現在，上個月剛好合身，上面充滿自己修補的補丁，另一件為真宮家給我破三個洞的舊制服。

　　正常家人肯定不會這樣對待小孩吧？說實話我不太確定。

　　或許他們根本沒將我視作家人，只當成會到期的物品。只要期限前別損壞就好，至於物品狀態完全無關緊要。

　　也可能我的地位比物品還要更低。時常能看到物品上貼著姓氏標籤，我卻不準也從未冠上真宮這個姓氏。

　　真宮家談論我時，會說「那個東西」、「那件垃圾」或「祭」。我上學註冊的姓名雖然寫著真宮祭，但我一再被警告不準自報「真宮」家名。

　　雖然我不知道真宮家實際狀況，但他們在社會、公司和國家中，好像占據重要地位。這份實力在學校也不例外。

　　曾經一位教國文的老師對我喊著「真宮祭同學」，結果隔天他就離職了。

　　如果一般人受到我這種遭遇，會用什麼方法面對呢？會冒出死亡的念頭嗎？

　　我小時候會採取哭泣的方式，但下場就像對待未受馴化的野狗，直接鎖在倉庫內，不給任何食物和水。好多次我都希望自己躺著不再醒來。

　　這種灰暗念頭，在稍微長大發生改變。契機應該分為三個。

　　第一個契機，長大後我見到媽媽，她被關在用鐵柵欄圍起的房舍內。第一次見面，媽媽要我連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第二個契機，媽媽教導我識字。隨後我發現倉庫內那些晚上蓋起來不暖，也無法吃下肚的東西原來被稱為書。

　　倉庫內擺滿真宮家祖先的雜記和各時代收藏的書籍，內容讓我知道世界比真宮宅邸還要廣大。

　　第三個契機，我在真宮家曾交到2位同年紀的朋友，那段時光讓我知道世界並非都不美好。

　　每一個契機都讓我產生活下去的念頭。

　　不過我知道繼續待在真宮家，等到期限一到，那麼我就只能迎來死亡命運。

　　所以，即使逃走被抓回來會受到毒打，全身腫脹無法入眠。

　　即使會被鎖在倉庫內，好多天沒飯吃。

　　即使成功機會比我收到一份正常的餐點都還要低。

　　我始終沒放棄從真宮宅邸逃走。

　　從倉庫門口射進來的黯淡月光判斷，現在已經半夜。今天狼狗不在，真宮宅邸的人也很少，屬於逃走的最佳時間。

　　我目前逃走的紀錄：

　　一、從真宮宅邸正門口離開一百步。

　　二、翻牆而出三百步。

　　三、放學回真宮宅邸路上，甩開前來接人的專車五十步。

　　四、上學翹課逃離校門二十步。

　　雖然紀錄都很慘烈，但這次我信心充足。

　　因為先前逃走路線都在其他人能看見的路徑，而自己腳程不快，也不知道掛在屋上被稱為監視器的四方形物體可以監視行蹤，所以才會輕易被抓回來。

　　這次不同，我在真宮宅邸角落挖了一個洞，從那鑽出去可以直通後山。越過那座小山，便能抵達隔壁城鎮。

　　我喝光今天的食物——一瓶水，拿起藏在書架內裝滿雨水的寶特瓶。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