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是，臣這就來。」
榮多彎腰快步走了過去，半跪於前。
「不知王上喚臣前來，有何要事交辨？」
「你瞧瞧這布包裡的東西。」
「是。」
榮多半跪著直起身，拿起布包打開……
裡面的東西讓他心驚，他緊張的嚥了嚥口水，才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這是玉嗎？好生特別。」
武丁笑了，修長的手指在桌几了輕輕敲了幾下。
「是玉嗎？只怕，你比本王更清楚這是什麼，還需要本王為你解釋嗎？」
「不不，臣怎敢讓王上解釋，但這玉…這玉……臣對玉實在沒有太多研究……」
「本王再問一次，這是玉嗎？」
「這這……臣…以為是玉沒錯……」

武丁頓時面色一沉，冷冰冰的問道：「你竟然認為，你還能欺瞞本王？」
榮多哆嗦著喊了一聲：「王上，小臣……臣……」
武丁冷冷的開口：「卿士，此人執迷不悟，該當何辦？」
被點名的甘盤，起身作揖，接著說道：
「榮小臣，你其實很清楚，這布包裡的東西，正是綠松石，
而這土龍形狀的綠松石，只有土方貴族才有，敢問榮小臣，
你家中，為何會有土方貴族的綠龍飾品？別跟我說，你只是覺得好看所以收藏起來慢慢看。
如今，你家中之人，包括父母妻子孩子，可都在黑牢中等著你招供呢！」

榮多大驚失色，癱倒在地，呆愣了一會兒，才猛地回神。
「王上饒命，小臣沒有背叛大商，請王上饒命啊，小臣家中的人完全不知情，懇請王上明查啊，臣冤枉……」
武丁雖是目光冷冽，神情卻含雜著許多失望。
每查出一名小臣的背後，他總是忍不住思索，大商待他們不好嗎？
大商不是他們的母國嗎？
為何身為臣子，卻要與外族勾結？
而甘盤顯然知道武丁的心思，處理這些小臣，王上心中未必不痛。

甘盤走到榮多面前，嘆了口氣問道：
「你沒有背叛大商？那麼你為何要私下洩露消息給土方？」
「你冤枉？你收下的土方獻金有多少，你數得完嗎？」
榮多雖跪地卻還仰起頭，想要再求情，卻被此番逼問到愧然，知道再也瞞不住，他淒然的垂下頭。
武丁沉沉的喊了聲：「倉侯虎！」
倉侯虎：「臣在。」
武丁：「將榮多押入黑牢，仔細審問。」
「是。」
倉侯虎從門口大踏步進殿，指揮一名侍衛將人帶走。

榮多至此，已經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只能大聲喊道：
「小臣罪該萬死，求王上饒了我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武丁並沒有抓到奸細的痛快之感，反而一身清冷漠然。
面對求饒的聲響，淡淡的說：「倉侯虎，太吵了。」
倉侯虎立即從腰間抽出一塊布，抓住榮多的下顎，把布塞進嘴裡。
倉侯虎踹了他一腳：
「你們這些大商的叛徒，還想求王上饒命？怎麼不去求土方？混帳東西。」

主殿，又靜默了。
甘盤重新落座。
諸小臣低眉不敢語。
武丁彎起長指，又輕輕敲著桌几。
「阿易炎。」
那被叫到名字的小臣，抖抖顫顫從座位上離開，連走到武丁面前都不敢，就在中道上跪下了。
「王上…小臣在……」
武丁起身，將那串綠龍飾品直接扔到他面前。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綠龍飾品就落在他面前不遠處，阿易炎抬起頭，看見了，就像見了鬼似的，
心中一陣陣害怕，卻還是鼓著勇氣抬起頭。
阿易炎：「王上，小臣…確實不曾背叛大商，還請王上明查。」

武丁淡淡的說：「好一個不曾背叛，你倒是說說，究竟是土方給的獻金不夠多，還是給的好處太少呢？」
阿易炎猛地搖頭，「都不是，啟稟王上，那土方擅於威逼利誘，而小臣…臣僥倖，並未如他們所願。」
武丁哼了一聲，重新落座。
「你的意思是，你逃過了他們的威逼利誘？那你倒是告訴本王，是怎麼逃、過、的？」
阿易炎一臉苦笑，四十來歲的他已是滿面風霜，想起這件事，眉眼間都是無奈。

「土方給的好處再多，臣也絕不會叛國，因此利誘無效，至於威逼……，
臣父母雙亡，無妻無子，正因孤身一人，土方能拿什麼來逼迫？
至多不過是這條命罷了，所以當初土方的人私下來找臣時，臣就義正嚴辭的拒絕了。」

武丁沉默的看著他。
正因查證結果的確如此，所以阿易炎還能在此做出解釋，而不是如榮多一樣，直接押入大牢。
可阿易炎見王上沒有說話，以為是不相信，立即跪下來重重磕了個頭。
「王上，小臣所說的句句屬實，絕無欺瞞，臣……」
武丁：「好了，若非你說的是真話，本王還能容你在此放肆嗎？」
阿易炎大喜，「小臣謝過王上，臣對大商忠心耿耿，絕不會背叛，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武丁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示意傅說：
「太傅，把你查到的情況，讓阿易炎知道。」
傅說起身行禮：「是。」
他向著阿易炎，溫和的說：「炎小臣，讓你受驚了，在下對炎小臣寧死不折腰的精神感到佩服。」

他揖了揖手，又說道：「土方對大商圖謀不軌已久，潛入王邑說動朝臣，
這些都在王上的意料之內，目前這些叛國的小臣都被一一肅清，
而土方潛伏的人……也幾乎都被抓住了，
往後你大可放心，不必再擔憂會備受威脅。」

阿易炎感激的抬手作揖，「如此真是太好了，不過土方生性狡詐，恐怕……」
傅說笑著說道：「土方再如何狡詐，只要大商有忠臣，就不怕。」
面露憂慮的阿易炎還想再說，武丁抬抬手。
「好了，你退下吧，本王相信你，這就夠了。」
「臣謝過王上的信任。」
阿易炎站起身，看了一眼傅說，似是還有話說，不過他終究只抿抿唇，就垂頭回到自己的位置。

武丁抬眼望去，眾小臣大氣不敢喘的樣子，頗有些好笑，也讓他心酸。
他所想要的，自然不是唯唯諾諾的臣子，可為了整頓朝綱，威肅震懾卻是必須的雷霆手段。
被自己的父王外放到民間的他，從不曾想過有一日王位會落到自己頭上，
哪知曉父王薨逝之前，竟下旨召他回來繼任為王。
因此匆促即位之時，武丁就曾思考，他在民間所看見的一切，是否就是大商的全貌？
父王所留下來的諸臣子，又是以何種心情來面對這個臨時繼位的王？
而他自己，成為商王後，又將要帶領大商走向何方？

武丁站起來，環視眾臣，淡淡卻威嚴的說道：「任何背叛大商的行為，本王絕不饒恕，都聽清楚了嗎？」
眾小臣齊齊起身，俯首答道：「聽清楚了。」
武丁走之前，再次環看眾人，眼神堅定凌厲。
等著吧，終有一日，他勢必會帶領眾人，創出大商盛世。

直到武丁離開，眾小臣心裡還是惴惴不安。
這是第幾個被端掉的小臣？
幾名小臣圍繞在甘盤身側，悄聲聲的想探聽點什麼，就見甘盤撫著長鬚笑呵呵。
「諸位有何可擔心的，不做虧心事，哪來下黑牢的機會？
都把行為給端正了，本本份份的做自己該做的事吧！」

另一邊，已走出主殿的阿易炎，被傅說攔了下來。
「炎小臣，請留步。」
「太傅。」
阿易炎喚了一聲，沒再說話，雙眼就那麼眼巴巴的看著傅說。
他有話想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傅說似是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笑著。
「炎小臣，有什麼話，我們到議事殿去談吧，王上正在議事殿等著呢！」
「王上，莫非……」
阿易炎似驚似喜，莫非王上也知道自己在擔慮什麼？
傅說拍拍他的肩，似是安撫，然後伸手：「請吧！」
阿易炎用力的點了頭，隨在他身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