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有神權，我有女權！

　　Σ(;ﾟдﾟ)



　　「別碰倫家肩膀，他X的沙文豬！」

　　梅德的說明仍在繼續，勇者無理取鬧的叫喊早已穿過幽暗的長廊，傳進本神的耳裡。梅德說得沒錯，這勇者的吵鬧程度，與居住在冥界曠野的住民──報喪女妖相媲美。

　　「不過，她怎麼會知道沙文豬這個詞？是本神搞錯她出生的年代嗎？」

　　疑惑浮現的同時，本神反覆翻看勇者名簿，再次確認勇者的身分資訊。

　　菲彌尼斯特‧巴菲，於OOXX年出生，是西大陸南方民族──南菲族的一員，成為勇者前是族內的薩滿階級。為了爭取女性權益而離開故鄉、四處奔走遊說……。

　　「呃──，說好的勇者事蹟呢？」

　　不顧梅德投來的詫異目光，本神毫無顧忌的皺眉、以表對菲彌尼斯特‧巴菲……噁，有夠難唸，區區凡人，叫巴菲就可以了。

　　總之，這個叫巴菲的女性勇者，她的所作所為，被小露歸類在「凡人思維更新──兩性平權」的項目中。根據小露的註解，那是為了打擊凡人男性剝削、促進凡人女性權益，與天界形象不謀而合的正義行為。

　　「呵呵。正義是嗎？」

　　「？」敬業如梅德，就連本神的呢喃也沒錯過。「您方才交代了些什麼嗎？」

　　「並沒有。」本神略一思考，隨即改口道：「說起來，妳現在有空嗎？」

　　毫無意外的，一旦本神開口，梅德肯定會點頭答應。雖說眼下的狀況並不需要梅德協助，可本神希望能透過祂神的視角，盡可能的拓展視野、以獲得更多訊息。

　　「梅德，就快到了。」

　　本神之所以特地強調，是為了叮囑前者：

　　「扣除特殊狀況，在本神抵達審判廳後，妳要成為本神的第二雙眼、耳、鼻，並在妳認為有必要的時候，給予本神適當的建議。」

　　經歷過葉仗仲的案子，本神赫然意識到，在漫長的歲月中，自己從未與凡人進行過深度交流。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本神思考良久，至今尚未想出實質的對策。

　　當然，所謂的對策，是指長期的應對策略。至於短期的應變措施，正是來自旁神的協助。

　　「收到。我等定當不辱使命，提供可行之建議。」

　　若換作是平時，梅德缺乏抑揚頓挫的語氣肯定會讓本神乏力。但在麻煩近在眼前的現在，梅德的回應竟是如此動聽，以致本神推開大門時，不自覺的多用幾分力，使門板猛力碰撞牆壁，發出人神皆為之側目的巨大聲響。



　　「──！？」

　　未及剎那的時間裡，位於審判廳正中央，身形高大豐滿、膚色黝黑的凡人女性──女勇者巴菲不但將目光投向本神，甚至試圖向本神發起襲擊！

　　「大膽！」

　　巴菲的意圖或許不足為懼，但本神身為冥王的威嚴可不能被小覷。剎那過後，巴菲凝聚的魔力團塊正要成型，本神的左手早已舉起，死霧隨之閃現、將巴菲包裹於其中，形同甕中之鱉。

　　「碰咚！」

　　緊隨其後的，是魔力團塊與死霧碰撞、反彈，最終殃及巴菲自身的鈍響。這小妮子是傻子嗎？明明是薩滿，為何把魔力當成石頭來用？不對，真正的殺招藏在裡面。

　　「巫毒咒術。」搶在本神之前，一旁的梅德道出本神心中的答案：

　　「將詛咒實體化，對身心發動內外夾擊、南菲族獨有的咒術。」

　　說罷，梅德向前跨出一步，不偏不倚的擋在本神身前。本神正覺得疑惑，打算開口詢問時，梅德一反常態、兇惡如地獄犬的怒吼響徹大廳：

　　「如此刁民，竟意圖對我等敬愛的冥王干戈相向，該當何罪？」

　　不顧本神油然而生的莫名其妙，在場的所有神明、衛兵在同一時間、異常激動的附和：

　　「死罪！死罪！！」

　　命運三姊妹在上，事情沒這麼嚴重吧？本神不想否定下屬的忠誠，可巴菲並非等候審判的靈魂，而是小露旗下的勇者之一，冥界的法則並不適用於她。

　　必須在祂們出手以前，把場面控制住才行！念及此地，本神說做就做。位於審判廳中央、將八菲包裹的死霧在本神的意念驅使下，先是急速膨脹，而後向四周爆散、化為點點星光。

　　「都住手！」

　　隨著星光般的死霧再度凝聚、化為透明如玻璃的穹頂型罩子，衛兵們疾刺而出的長槍有如碰上花崗岩的鎬子，除了擦出點火花，什麼都沒有發生。

　　「為何？我等敬畏的冥王。」

　　最先從震驚中恢復的，依舊是本神身前的梅德。只見她緩緩轉過身，鮮少有過變化的面容，此刻正從眉宇間展露肉眼可見的動搖。

　　「縱是倫布德希露大小姐的契約者，如此肆意妄為，理當受罰才是。」

　　「問題不在這兒。」本神耐心解釋，儼然一位教育者：「妳可知道，在本神接過業務的當天，連帶收下些什麼嗎？」

　　不只在場的神明、衛兵一頭霧水，梅德也守不住僅剩的淡然、陷入罕見的迷茫當中。這樣也好，是時候讓祂們知曉，本神在勇者業務上所遭遇的困境。

　　「看好了。」

　　凝視大廳中央的死霧，本神左手舉起、作緊握狀：「如果剛才真的給她透心涼的話……」

　　當熟悉的制約力量以光的姿態乍現，幾乎要將本神的意識抽離時，若不是梅德及時上前攙扶、讓本神有機會放鬆手上力道，只怕本神會就此昏厥，從而引發更大的騷動。



　　「這是！？」

　　「倫布德希露大小姐的制約！」

　　「為何？冥王竟接受如此約束？」

　　「……」



　　一時間，疑問與驚訝此起彼落，就連一旁的梅德也顫抖著聲音、難以置信地提問：

　　「我等敬愛的冥王，為何、要接受倫布德希露大小姐的制約？」

　　包括梅德在內，祂們都想知道本神之所以有此作為、其背後的動機。唉，即使本神統治冥界的歲月悠長，一旦事情與下屬情誼、主管權威掛勾，便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輕鬆帶過。

　　「既然要幫小露，這點事情不是應該的嗎？」

　　起身離開梅德的懷抱，本神環視周遭的每一雙眼睛，一字一字地述說本神的初衷：

　　「身為小露的上司之一，本神願意幫助她，她自然是高興都來不及。可是，祢們可曾想過，要是本神在代行勇者業務期間，因為一時的獨斷專行，導致本神做出不可挽回的錯誤，那又該當如何？」

　　稍作停頓的片刻時間裡，幾位資歷較深的神明、衛兵恍然，眼中立時發出醒悟的光芒。當然，位於本神身後、散發著微妙氛圍的梅德也是。

　　「簡單來說，」不過，為了其祂新來的神明，以及忠於本神的衛兵們，本神不再賣關子，直接挑明此舉的目的：

　　「為了讓小露放心把工作交給本神，在眾神之王加派的工作中倍加專心，本神以冥王的名號起誓、接受她提出的約束。」

　　這樣解釋的話，應該能解開祂們的疑問吧？再三觀察祂們逐漸理解、笑顏逐開的釋然氛圍，本神不禁鬆了口氣，走向審案桌的腳步也變得輕盈。

　　再怎麼說，要是讓祂們知道，本神只是因為一時心軟、順手接下小露的部份工作，用不著半天的時間，祂們肯定會把傳遍整個天界。到那時候，那頂「寵溺姪女」的帽子肯定會扣上本神的頭頂，再也拿不下來。

　　「尊貴的冥王啊。」

　　不知為何，當本神跳上高腳椅、屁股尚未坐熱，梅德半是理解、半是質疑的說話聲自耳邊響起：「您的用心良苦，我等瞭然於心，亦不願置喙。然而，有一句話，我等不吐不快。」

　　待本神轉過頭、直面梅德皮笑肉不笑的臉龐時，梅德這才湊到本神耳邊、以細不可聞的音量提醒道：



　　「縱然倫布德希露大小姐是您的姪女，過度的寵溺屬實不佳，還請您自重。」



　　一瞬間過去，本神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乾咳兩聲，以處理眼前的勇者業務為由，匆匆謝過梅德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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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開死霧，並嘗試叫醒巴菲的期間，本神已經命令前來審判廳支援的神明、衛兵返回原崗位。一時間，再度變得空蕩的大廳中，除了本神伸指敲打桌面的脆響，只剩下巴菲甦醒時的呻吟：

　　「哦唷……倫家、在哪裡？」

　　「終於醒啦？」出於職業習慣，本神反射性的提問：「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女權勇者？」

　　「嚇？！」

　　從巴菲劇烈震盪的瞳孔來看，她總算意識到這裡的不對勁，卻又不知該從何開口，只能任由水嫩的雙唇半開，以沉默代替吵鬧。

　　「沒關係，凡事都有第一次。」

　　不過，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因此，本神選擇無視，準備繼續提問。殊不知，本神終究是小看勇者的適應力，這才被巴菲突如其來的跳針式吶喊殺得措手不及。

　　「把倫家帶到這裡，想對倫家做甚？沙文豬！」

　　眼看巴菲站起身，腰肢微彎、一副隨時都能出擊的靈動模樣，立於大廳兩側的衛兵不敢怠慢，立刻挺槍上前，將其團團包圍。

　　「大膽刁民！」為首的衛兵小隊長怒斥：「見到我主，還不下跪？」

　　「跪屁跪？倫家又不是奴隸！」

　　「妳！」

　　小隊長剛想發怒，巴菲的反譏轉瞬即至：

　　「妳妳妳，難道倫家沒名字嗎？就是有你們這幫沙文豬，成天呼來喝去，就只知道壓榨女性，一點真本事都沒有！」

　　這小妮子，嘴速如此之快，不會是把天賦都浪費在嘴巴上吧？本神深知，一旦讓巴菲繼續胡鬧，事情又會陷入停滯。意現法隨，死霧回應本神的想法，瞬間堵住她連珠炮般的嘴巴。

　　「到此為止。」本神俯瞰衛兵們，莫可奈何的下令：

　　「你們幾個做得很好。接下來的部分，就讓本神處理。在結束之前，你們先到外頭待命。」

　　只要減少可以吵架的對象，多少能讓巴菲的嘴老實點吧？抱持上述期待，本神環顧四周，確定大廳內只剩下本神、梅德、巴菲之後，二神一人的視線隨即盯上對方。

　　「你就是沙文豬的老大？」

　　縱使無法說話，巴菲的眼神已然道出一切，也讓本神更加確信，如果執著於勇者業務的即刻執行，只怕事情會變成一灘泥沼，寸步難行。

　　因此，本神選擇走點彎路，好讓巴菲能乖乖配合本神。順手微調兜帽、確定兜帽發揮出應有的遮掩效果，本神壓低嗓音，不緊不慢的說道：

　　「祂們不是妳說的那種混蛋，至少本神不這麼認為。」

　　無視巴菲眼神中的不屑，本神稍稍提高音量，試圖從巴菲的成見展開進攻：

　　「再說，如果本神真的沙文豬的老大，本神又是何苦、非得抓妳這等女勇者、搞得本神的殿堂雞犬不寧？」

　　「！！」

　　不知是憤怒，還是欣喜，巴菲此刻的眼神迸發出熾熱的亢奮，被死霧層層包裹、身著獅皮短衣的身軀不斷掙扎，彷彿隨時都能掙脫束縛、一舉殺到本神面前。

　　「有話想說嗎？放心，會讓妳說的。」

　　說話間，本神一邊端詳巴菲脹紅著臉、一副不吐不快的急切模樣，一邊放鬆死霧的束縛，以免巴菲因為過度掙扎而受傷，最終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該死。終於知道要放開倫家了。」

　　「不客氣。如果妳想感謝本神的話。」

　　「神個屁！」巴菲像個後知後覺的傻孩子，語帶恍然的吼道：「不過是用力量欺壓女性的沙文豬，豬狗不如！」

　　搶在驀地踏出腳步的梅德之前，本神霍地站起、攔在梅德前面，順手接過話頭，語帶笑意的說道：

　　「儘管不像朱奧、波賽二神，是受到爾等凡人喜愛的神明，本神作為神明的事實依舊不會改變。」

　　「呃……」

　　誰知，巴菲竟露出同情的眼神，並伸出她纖長的手指，不斷對著腦袋劃圈。「你是不是忘記吃藥、腦袋出毛病啊？」

　　原來如此，怪不得巴菲的言行舉止中，總是透露出一股莫名的違和感。原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身在冥界、以一介靈魂的形式存在。

　　「好了，本神知道問題在哪兒了。所以，冷靜點、做好本神交辦的事，好嗎？」

　　簡短、快速的安撫梅德過後，本神走下台階、來到巴菲面前，將手中的勇者名簿高高舉起，好讓巴菲認清，站在她面前的神究竟是何許神也。

　　「還記得當初與妳簽訂契約的女神，倫布德希露嗎？簡而言之，因為一些事情，現在是由本神管理勇者死後的相關事宜。」

　　「這、這不是？！」

　　不知是難以置信，還是拒絕相信，巴菲愣愣地盯著勇者名簿、跳針連連：

　　「這不是倫布德希露大人的書嗎？你這小鬼、是怎麼拿到的？不、你個小偷！把書給倫家。倫家要親自還給倫布德希露大人！」

　　「就跟妳說了，本神正在代行小露的職務。」

　　要是可以的話，本神真的不想出此下策。若巴菲對神明的第一印象，是小露那般、總是伴隨光芒的正面形象，本神就讓她見識見識，本神所擁有的神之光輝。

　　剎那過後，當本神脫下兜帽、不再刻意壓低嗓音，並將力量稍作轉化、調整成與天界同胞相同的光芒、將其籠罩在自己身上後，先不說本神身後的梅德有多激動，巴菲總算是肯正眼看著本神。

　　「如何，這下妳總該相信，本神是小露的親族了吧？」

　　「幻覺、都是幻覺，嚇不倒倫家的！」

　　本神是不大清楚，凡間的幻術師擁有多少能耐，能將神明的光輝還原至何種地步。可幻術終究是幻術，是絕對無法還原那股深入人心、與之直接接觸的溫暖。

　　換句話說，巴菲這小妮子現在只是在逞強、嘴硬罷了。

　　「聽好，菲彌尼斯特‧巴菲，倫布德希露旗下勇者之一。根據勇者名簿、冥界戶口名簿聯合記載，妳的死因為『在一場維護女性權益的請願遊行中，遭到當地教會派出的刺客下毒，並在毒藥生效、身體麻痺之際，與喬裝成暴民的教會刺客力戰而亡』。」

　　嗯，很典型的利益衝突事件。加害者深知自己的利益遭到損害，受害者卻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渾然不覺，自顧自地走進死胡同。在心中發表簡短的感想後，本神自覺時機成熟，便不再保留，逕自伸手按上巴菲的腦門，幫助她回顧死前的最後一刻。

　　「這些全是妳的記憶。既不是幻術，更沒有本神的干預。」

　　再者，巴菲身為薩滿，這段記憶是否有被加工的痕跡，以她的天賦資質，要想錯判是幾乎不可能的。

　　「……」

　　不同於方才的聒噪、憤恨，巴菲陷入一片死寂，表情定格在得知真相的驚詫瞬間，直到本神收回左手，打出結束走馬燈的響指。



　　「所以，祢的意思是，倫家已經死了？」

　　一句稍微像樣的人話自巴菲口中說出，讓令本神深切的感受到，整件事情最難的一步終於踏出，為接下來的一切提供關鍵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