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禁止惹吸血鬼生氣

接下來簡直是一場以一抵百的混戰。
只見蘭斯洛特抓住另一人的胳臂，空著的手以連我看了都不忍的力量揍向他的肚子。兩人宣告陣亡。
兩支球棒破空擊來，蘭斯洛特氣定神閒的徒手抓住。往前一拉，我立刻聽到清脆的斷裂聲，我想是脫臼的聲音。「克莉絲汀，退到一邊去。」
我依言照做。
蘭斯洛特抽出腰際的劍，玻璃般的劍身閃著陰冷的光。餘下的幾名少年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
「離開，要不然就是死。」令人聞之喪膽的嗓音迴盪在狹小的巷弄中。
不良少年們嚇得落荒而逃。
蘭斯洛特勾起不屑的笑容。「一群螻蟻。」
「你說誰是螻蟻？」我的脖子上瞬間被架了一把短刀，原來帶頭的人並沒有被揍暈。「放下那把劍和錢財，我就放過你女友。」
「我不是他女友。」「她不是我女友。」我和蘭斯洛特異口同聲地說道。
「意思是我殺了她也沒關係囉？」猥褻的聲音讓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誰要死在你的刀下啊！」我用力一推，少年竟然就這樣輕易的被我給推開了。「死變態！」
我用手紂重擊他的肚子，對方竟然就這樣跌坐在地上呻吟。「哇喔，我是怎麼辦到的？」
「這就是血族的力量，不要懷疑。」蘭斯洛特把劍收回刀鞘。
「你們……不是人類？」少年眼中的恐懼讓我不知為何有些爽快，糟糕了變成吸血鬼以後心態也會變成變態嗎？
「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囉。」我笑嘻嘻地一腳把他踩昏。
「走吧，我們行事要盡量低調。」剛才打鬥一點都不低調的人告訴我，開始往小巷外走去。
我們一路從晚上十一點走到凌晨四點。
中途我們只能從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獲取食物和水，而店員都會用異常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我知道他們心中一定都在想：天啊！有兩位青少年在凌晨亂晃，搞不好是在私奔！我到底該不該報警？
不過他們當然沒有這樣做，因為蘭斯洛特的眼神就能直接讓他們住嘴了。
大約五點半時，太陽自東方冉冉升起。
我和蘭斯洛特躲進一家旅店休息，以免被陽光照到。
想到自己再也無法接觸那神聖的光輝，一股淡淡的憂愁便自心底升起。
是的，我現在長生不老，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但我卻為此犧牲了多少東西？付出了多少代價？
陽光鑽過縫隙，灑落在木頭地板上。那是如此的不真實，如此的夢幻。我悄悄伸出手，想碰觸那美好的虛幻。
一雙冰涼的手握住了我懸在半空中的手。「我知道失去人類的生活令妳很難過，但妳不能這樣做。」
我看著他拉上厚重的窗簾，把自己和陽光的唯一連結切斷。「克莉絲汀，上床休息吧。太陽一下山我們就去找人。」
我蜷縮在床上，心情低落地凝視著混凝土牆壁。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緩緩翻身，竟然對上了蘭斯洛特深邃如大海般的藍眸。
「……妳怎麼還沒睡？」蘭斯洛特輕聲開口。
我無助地搖搖頭，沒有說話。
在淵族領地中因為沒有窗戶，我根本不會感受到時間的流逝。但回到了人界以後，我卻能清楚地明白自己現在是晝伏夜出。也許就是這種奇怪的心理令我睡不著吧。
蘭斯洛特露出猶豫的神情。「如果真的睡不著的話就起來逛街吧，妳不是一直說妳很想逛嗎？」
「我想！」我立刻脫口而出。「我知道這裡有幾家不錯的百貨公司，而且不會曬到太陽。」
「那就去吧，反正妳在這裡也只是躺著發呆。」蘭斯洛特揉揉眼睛。
「太棒了！謝謝你！」我直接從床上躍起，興奮地打開燈。「走吧走吧！百貨公司十一點就開門了！」
蘭斯洛特無奈地爬起身，把為數可觀的鈔票塞入皮夾中。
「蘭斯洛特，你知道有種東西叫『黑卡』嗎？」我忍不住說道。
「信用卡公司找不到淵族領地地址，帳單會寄不過來。」蘭斯洛特向我解釋這個只要有腦子的人都應該會想到的道理。
我點點頭，然後立刻溜出房間。
「等一下。」蘭斯洛特再次把我拉回去。「妳還沒抹防曬油。」
十幾分鐘後，我氣嘟嘟的坐在床上，身體被擦了厚厚一層的防曬油。「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啦！」
「不知道太陽殺傷力的人就不要說話。」蘭斯洛特收拾好瓶瓶罐罐，又拿出一把陽傘。「拿去，等一下妳就會感激我了。」
「鬼才會感激你。」我咕噥。
「妳就是鬼啊。」蘭斯洛特偏頭一笑。「吸血鬼。」
……好冷。
§
一進入陽光下，我終於明白蘭斯洛特為何會堅持把我裹得這麼緊了。
剛開始只是一點輕微的刺痛，在走了十分鐘後，我覺得自己像是被辣椒醬塗滿。眼睛不舒服的分泌出淚液，讓我看不清眼前的路。
「妳還好嗎？」見到我難受的樣子，蘭斯洛特有些擔憂的關心我。「如果真的撐不下去我們可以回旅店休息。」
哼哼我想你的最終目的是回旅店休息吧。
絕對不行！
「我沒事！」我倔強的回答，硬是咬牙撐住。
在成功抵達百貨公司之後，我覺得自己的壽命都快剩一半了。連普通人都有可能中暑的艷陽，吸血鬼又怎麼可能受得住呢？
百貨公司涼爽的冷氣舒緩了我的不適，我第一件事就是把蘭斯洛特拉去美食街買飲料。
「這是什麼？好辣。」蘭斯洛特皺著眉看我。
「這是可樂啊，淵族領地也有。」我記得上次有看到歐文在喝特製雪碧。
「……我不喝那種人類世界的飲品，尤其是會辣的。」蘭斯洛特隨手把只喝半口的可樂丟入垃圾筒中。
「喂！那好歹也是錢欸！」我不滿的抗議。
「難喝的東西我不喝。」蘭斯洛特任性的回我。
「……浪費！」我一面抱怨一面往商店街前進。「算了，還是先去逛街再說。」
一個小時候，換蘭斯洛特罵我浪費了。「妳真的需要這麼多衣服嗎？」
「你不是答應要讓我買到爽嗎？」我反問他。
「我是有答應沒錯，可是妳才逛一層就已經買了三萬塊欸。」蘭斯洛特嘆了口氣。「而妳還有四層樓要逛。」
「女人的事你就別管了，你也要替我想想，接下來的一百年……不，可能要到一千年我都只有這些服裝能穿！」我拉他往下一櫃進攻，而櫃姐已經迫不及待的在旁邊等我。
接下來我又花了大約七萬塊才罷手。因為有花不完的錢，所以這是我第一次逛街花得這麼爽快。而蘭斯洛特的工作……當然是負責付錢和扛戰利品囉。
結束了逛街行程之後，我隨蘭斯洛特回旅店整理戰利品並稍作休息。在夕陽完全沒入地平線後，我和蘭斯洛特便啟程去尋找昔日的親友。
第一間房子是我好友的家。房裡沒開燈，裡面靜悄悄的，我估計他們是出門去了。走過熟悉的羊腸小徑後，一間外觀普通的平房便映入眼簾。
「他們已經不記得我了。」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但心臟卻還是興奮的砰砰跳動。
內心混雜著千絲萬縷複雜的情緒，冒汗的手指擰著衣角。一步、兩步、三步……那棟我生活了十六年的房子和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我踮起腳尖，從半敞開的窗戶窺視內部。
眼淚濡濕了眼眶，我朝思暮想的父母終於出現在眼前。
母親斜躺在沙發上閱讀書報，愜意地喝著香濃的卡布奇諾。父親端坐在書桌前，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翩翩起舞，讓人看了不禁深深著迷。
這是如此美好的一幅景象，讓我只想在這裡站上一整晚。
母親闔上報紙，附在父親耳邊說了一些話，兩人立即大笑了起來。
我伸出手，輕觸紗窗，想接收他們百分之一的快樂。未料這舉動竟然驚動了他們，母親困惑地走近窗邊。
蘭斯洛特猛然把我拉走，拖進一處陰暗的角落躲藏。
百分之一就好，難道我連這微小的心願都不能達成嗎？
母親將頭探出窗外，左顧右盼。在認為剛剛所看到的東西可能是自己的幻覺之後，她果斷的拉上窗簾，笑語聲又再次隨風飄送而來。
「我們是世上最幸福的夫妻，而妳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兒。」母親總是如此說道。
而如今，我失去了一切。
那美好的日子已經完全離我而去了。
淚水滑落臉龐，但這次並不是感動的淚水。
而是絕望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