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純白的約定－01

　　時光飛逝，光陰荏苒。
　　
　　期中考在不知不覺間就結束了。
　　
　　理應緊張刺激的考試並未替生活帶來什麼波瀾，一切都在徐徐前進。包括藤芥子在內，很多事都發生了細微且不易察覺的變化。
　　
　　其中最大的改變，也莫過於是藤芥子與迦梨的關係了──
　　
　　他倆成為師徒了。
　　
　　至少在迦梨眼中是這樣的。
　　
　　自那天離開學生餐廳後，迦梨便真的天天都來「打擾」藤芥子了。
　　
　　「今天天氣真不錯！要教咱了嗎？」
　　
　　「你待會要吃啥啊？吃完順便教一下咱吧！」
　　
　　「所以只要將籠子裡的動物腳數除以二，就能輕鬆解出答案來了？數學還真是神奇啊……話說你睏了嗎？不睏的話待會就來教教咱吧！」
　　
　　除了煩之外還是煩。到底為什麼有人可以煩成這樣啊？
　　
　　實在不敵她的糾纏，不出一個星期，藤芥子便投降了。不過話雖如此，作為妥協的條件，藤芥子還是與她約法了三章：
　　
　　第一、不準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除了艾莉絲、哈爾威與安娜）。
　　
　　第二、只在沒有人的地方進行一對一訓練。
　　
　　第三、除了自我防衛外，其餘時候都不得任意使用。
　　
　　所有的條件都是為了避免厭戰被廣為人知。
　　
　　畢竟在藤芥子的認知中，厭戰好歹也算家傳武術（雖說學的也就只有他一個而已），所以盡可能的保持其神秘，自然也就成了第一要務。
　　
　　順帶一提，若非迦梨前段時間的騷擾，那裡頭或許就會包含「不想招惹任何誤會」的念頭了。無奈閒言碎語早已傳開，藤芥子便乾脆放棄了反抗。
　　
　　唯獨最後一項比較特別。
　　
　　『……藤芥子，你聽好了。所謂的力量──』
　　
　　奶奶過去的教誨，藤芥子已有些記不清了。
　　
　　他只隱約記得力量不是為了欺凌弱小而存在的，所以便同奶奶那般的再三叮囑迦梨，不可濫用本應是防身術的厭戰，從而在有意無意間玷汙了其理念。
　　
　　雖說藤芥子的擔心其來有自，不過──
　　
　　「啊啊啊啊啊啊！氣死咱了！」
　　
　　時間是傍晚，地點則是魔術院的偏僻角落。
　　
　　粗魯地抓著腦袋，從地上爬起的迦梨一副不順心的小孩模樣，衝著站在一旁的藤芥子就是一陣抱怨：「為什麼咱怎麼學都學不會呀！」
　　
　　「妳太急躁了。」看著始終沒有成功的迦梨，藤芥子只是不厭其煩地扭著手腕解釋：「先仔細辨識力量的流向，這樣妳才可以去改變它。」
　　
　　同樣一句話，他已經講不下數百遍了。
　　
　　「急急急，咱到底哪裡急了！」迦梨不滿地瞪向藤芥子：「都已經好幾個禮拜了耶！就算咱再怎麼沒天分，也不至於什麼都參悟不出來吧！」
　　
　　「妳不是沒天分，只是單純靜不下心來罷了。」藤芥子安撫似的說。
　　
　　沉著的語氣中流露著一絲的期待，如今藤芥子看待迦梨的眼神，已沒有先前要來得那麼煩躁了。他雖講不出原因，但卻可以很肯定的說：迦梨她是真的很有習武的資質。
　　
　　她要是肯好好用心去感受的話，那或許也早已領悟大半了吧？她那過於優秀的才能，著實是讓藤芥子有些五味雜陳。不過比起慚愧，更多的卻是可惜。所謂的恨鐵不成鋼，指的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
　　
　　迦梨的學習能力之高，甚至還囊括了語文、算術等學術層面。同時身兼迦梨家教的藤芥子，也早已熟悉了她那善於舉一反三的腦筋了。最好且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在短短幾個星期中，迦梨的成績就從吊車尾衝到了班級前十名。
　　
　　順帶一提，要不是迦梨嘴上嚷著「魔劍士盛會比較重要！」而丟掉課本的話，那她可能就已經擠進前三名，甚至是名列榜首了。
　　
　　不過迦梨顯然不懂藤芥子的苦心。
　　
　　衝著藤芥子，迦梨就是氣沖沖地反駁道：「咱明明就很冷靜！」
　　
　　「妳的『這裡』可不是這麼說的啊。」藤芥子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迦梨有些不服地將手伸向眉間。不同於藤芥子的平穩，整個皺巴巴的。
　　
　　她賭氣似的哼了一聲：「……你真的有在好好教咱嗎？從開始到現在，咱不是在陪你看風景，就是在跟你牽手。咱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學招式啊！」
　　
　　「喂，妳好好說話啊。」藤芥子不禁皺起了眉頭：「還有為什麼我總覺得妳的說法有哪裡怪怪的……？」
　　
　　雖覺傻眼，藤芥子卻還是耐著性子的向她重新解釋道：「『藉助自然來觀察能量的變化，透過握手來感受力量的流轉』──訓練雖然無聊，但都是有其意義在的。」
　　
　　何況──他嘟噥似的說：「沒有基礎，學了招式也是白搭。」
　　
　　「咱的基礎已經打得夠久了吧！」
　　
　　「隨便就蓋好的沙堡是能堅固到哪去？」
　　
　　海水一拍還不就垮了。
　　
　　不過迦梨好像完全不在乎。見她一臉氣憤地喊著：「咱又不是沙做的！」拿她沒辦法的藤芥子，也只好如往常般的朝她伸出了手。
　　
　　「把我放倒，我就教妳。」
　　
　　「來就來，誰怕誰啊！」
　　
　　迦梨毫不猶豫地將其握住。
　　
　　結果不出藤芥子預料，她很快就被放倒了。

　　粗魯地抓著腦袋，從地上爬起的迦梨一副不順心的小孩模樣，衝著站在一旁的藤芥子就是一陣抱怨：「啊啊啊啊啊啊！氣死咱了！為什麼咱怎麼學都學不會呀！」
　　
　　「就說妳太急躁了。」看著始終沒有成功的迦梨，藤芥子只是不厭其煩地扭著手腕解釋：「先仔細辨識力量的流向，這樣妳才可以去改變它。」
　　
　　同樣一句話，他真的已經講不下數百遍了。
　　
　　先是厭煩，然後生氣，再來懷疑，最後失敗。眼前的惡性循環究竟何時才會結束呢？藤芥子雖覺麻煩，卻也無可奈何。
　　
　　因為他知道，那是學習所不可或缺的一環。
　　
　　克服挫折的方式因人而異。就算作為指導者，藤芥子也只能盡可能地去引導她。唯有學會靜心，先前的訓練才能真正化作血肉，成為迦梨的一部分。
　　
　　只是──
　　
　　那天真的會來嗎？藤芥子不由好奇地望向迦梨，只見她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嘴上還不時呢喃著如「力量」、「改變」一類的話。
　　
　　一下緊緊收攏，一下又緩緩鬆開，彷彿是想抓住什麼無形的概念般，在依序讓四隻手重複相同的動作，迦梨才閉上雙眼，往後一倒的仰躺在草地上。
　　
　　「真是不公平哪……」低落喃喃而出，迦梨隨即仰天長歎道：「明明咱的厭戰學得這麼差，你的槍術卻學得那麼好。」
　　
　　真是不公平──她說。
　　
　　話裡的彆扭一目了然，藤芥子也沒有理會，只是靜靜拿起放在一旁的木製練習槍，百無聊賴的耍了一下。雖說手感甚好，但手中結實的練習槍卻比一般長槍要長了一寸兩分。
　　
　　特殊的練習槍並非學院的財產，而是迦梨巧手下的成品。由於嫌棄學院的練習槍做工粗糙，迦梨便向蘇嘉德討了塊上好的木材，並將其打磨成槍，以供藤芥子練習。
　　
　　據迦梨所言，修羅一族向來重武不重財。因為錢沒了可以再賺，但藝卻是終身受用的。所以向來就愛面子的迦梨，為了不平白接受藤芥子的教導，便索性將自身的拿手絕活全部傳授給了藤芥子，以當回報。
　　
　　於是乎在迦梨的堅持──也可以說是一廂情願甚至是暴力逼迫──下，藤芥子便不情不願的學起了槍術。
　　
　　「咱使槍的技術可是一流的，保證不讓你吃虧！」
　　
　　一如迦梨的承諾。縱使過去從未接觸，藤芥子的槍術卻也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甚至一度讓他懷疑自己最擅長的武器說不定是長槍，而非匕首。
　　
　　不過天下畢竟沒有白吃的午餐。迦梨的教育手段之嚴厲，以致藤芥子完全不想也不敢擅加評論。老實說，他能順利活下來就真的已經是萬幸了。
　　
　　恣意揮舞著練習槍，藤芥子在迦梨的注視下一次又一次的擊出槍頭。雖沒有揮出迦梨的豪放，卻也如實舞出了使槍者的內斂。
　　
　　鋒利的槍尖如流水行雲，在空中留下了平穩的痕跡。見藤芥子的架式有模有樣，頗有風采，迦梨也不禁妒忌的拄腮抱怨：
　　
　　「學得比咱還快，不公平……」
　　
　　「那不是當然的嗎？」迅速收槍停下動作，藤芥子一邊擦拭額上汗水一邊說：「不都說名師出高徒嗎？我能學得這麼快還不是因為老師好？」
　　
　　「哼！那不是當然的嗎？」一甩臉上的不愉快，迦梨那本就高傲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趾高氣揚了起來：「還不快感謝咱！」
　　
　　「是是是，感謝迦梨老師這幾個月來的諄諄教誨。」
　　
　　雖說藤芥子幾乎是被她給揍得體無完膚就是了。
　　
　　不過，不論是氣得大吵大鬧的迦梨，還是嘟著嘴巴鬧彆扭的迦梨，藤芥子是一個都不想惹。比起那個──他看了眼手中的懷錶。
　　
　　「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
　　
　　「咦？這麼快？咱還想再練習一下耶！」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啦。」雖說藤芥子是無所謂，但他可不想在事後被迦梨找麻煩。他於是誘導似的說：「還是說妳想放棄比賽了？」
　　
　　「那怎麼可能呀！」慌忙從地上跳起，不等藤芥子反應，迦梨便逕自將人給扛到了肩膀上：「還不快走！」
　　
　　「等、等一下！我自己會走啦！」雖然清楚附近沒半個人在，但藤芥子卻還是忍不住害羞地大喊：「還不快把我給放下來！」
　　
　　吵吵鬧鬧的兩人所要前往的地方，正是今晚負責辦理選手體格檢查的和平紀念堂──亦即能否參加魔劍士盛會的第一道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