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9 已然提示過無數次的，那問題的答案(from zero, to one , to infinity , and……)(終)

「歡迎光臨，我的根據地，blank。」

剛敞開門，於幽黑卻又在各處充斥淡淡螢光管線的房間中，正坐於中央機器中心的，正是0001。

不過此時的他一反與blank兩次見面時精力充沛的運動體格印象，像是坐在安樂椅上病懨懨的面容，blank難以想像那就是能徒手制伏0000與自己的那個0001。

「讓你看到我沒有防備的一面了啊。」照舊讀著對方的思緒，0001愜意說道：「這可真糟糕，現在如果拿槍給我的頭部來個兩發，百分之百會死去呢。」

「……你不可能會把這種危險的禍根帶回來。」

「這個自然，開個玩笑罷了。」0001輕輕偏頭，淡淡說：「不過，倒是再說之前，你就止不住自己的笑呢。」

配上各處淡淡流動於電線與管路上的螢光，blank的詭異笑臉就像是恐怖電影情節裡昏暗黑夜中，黑幕作祟前露出的表情。

說不定這名二把手有成為傑出演員的潛力呢。

「即使我這樣說，但在我面前你也太放鬆了吧。」blank先將大門闔上，隨後任由輕鬆的腳步，慢慢走向0001：「如你所願，用雙手掐著你的頸部也有可能喔。」

「你是做不到這種事的。」

「還是老樣子，自以為了解我一切。」blank稍稍偏頭輕罵道：「我可不像你能用使命感來抑制情緒，你要是再繼續託大，說不準下一秒你的生命就會在此消失。」

「就算你這麼說，這還是不會讓我改變回答喔。」

0001完全沒有動作，自從blank進房後，他仍舊只是坐在躺椅上，但卻散發出無法忽視，能夠主宰一切的氣場。

「你對1011是完全忠心的，只要了解這點並提供適當的誘因，就能一定程度的讓你與我合作。」頓了頓後，0001不待blank反應繼續說道：「喔，你可別誤會，我並沒有要干擾你或是打亂你行程的意思，畢竟我們想做的事情並沒有甚麼衝突。」

「或許你忘記了吧，我姑且還是受雇於bishop，為了他而對你不利的情況還是有的。」

「但那傢伙，並沒能讓你感受到『從零到一』的興奮吧。」

「……」

「相比之下，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由一至無限的過程，現在卻也無可避免的被勾起了興趣。」0001說：「你只會對超出你思索領域的事物感到興趣而已，可不幸的，你的洞察與推論能力實在是太強了，所以你才去追逐自己一開始想都沒想過的奇異靈感，並且見證那名靈感的先驅者踏入誰也沒涉獵過的領域中，這就是blank這個人的本質。只要想通這點就能知道，別說完全遵從bishop的指示，對想要模仿1011的他，下的命令你連聽都不想聽吧。」

「……啊啊，全都和你，說的一樣啊。」

事到如今blank已經不想再去對看透人心的話語一一做出反應，現在的0001與其說是惹人厭的傢伙，反倒成了一面照映著blank內心的鏡子。

正因如此，一旦清楚明晰自己的想法，更能令blank清楚曉得自己是個非常糟糕的人。

單單追求著未知的刺激，為了從被自身聰慧污染的黑白世界脫離出來，那僅只滿足最原初的情緒的根本想法，竟然足以讓自己罔顧人命走到此處。

「真虧1011敢聘用你呢。」回憶起已逝的先驅者，0001語帶敬佩的說：「不，該稱讚的或許是他僅僅與你聊兩三句後，便將你從垃圾無能的企業下挖走的那份眼界，以及那份讓你成為心腹的膽量吧，他可是沒辦法看透人心的一般人啊……有這等手腕的話，果然就算不靠i，他也能在五、六十年後做出同樣的事情，造出機械神吧。」

「給我說人話。」blank說：「我可沒那種直接窺視心靈的手段，現在還回來提1011的事情，你想表示甚麼？」

「曾經戴上tt-plus的人已經全數經過治療，現在就算想做出當時構成機械神的網路已經不可能了，然而，blank這個人，不會因為這種程度就放棄此等靈感未來的成長吧。」

「……然後呢？」

「所以就在這裡，向你的腦袋投入新的點子，成為全新思路的種子吧。」

0001雙手伸向椅子外，伸直平舉，手心向上，並且微微抬頭。

那就像是，正在仰望著某種崇高，卻又看不見的事物。

「機械神、helix、1101、死亡體驗、電細胞、先驗單位、無限的替換、觀測的目的……你湊齊了所有能夠觸碰到真相的素材，但是卻沒有正確理解該怎麼用這些要素呢，你還需要在關鍵空白之處，填上足以讓你遊歷收穫的一切，化為全新現實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要成為我的老師，指導我怎麼利用這些素材嗎？」

「你不是那種唯唯諾諾，僅按照他人前路走下去的人吧。」

「……呵。」

雖然嘴上依舊不饒人，可是話已至此，blank終於解除自己的心防，不再做出隨時攻擊對方的姿勢。

「在外奔波已久，偶爾也在室內歇歇如何？實際上你也稍稍陷入瓶頸了吧，畢竟即便是待在bishop，更加接觸到空想理論與異樣科技，你還是沒能得到讓你滿意的全新素材。」0001打趣說道：「1011過去打算以機械神裁斷這世界的一切，而你不但想繼續他的偉業，甚至還想推向更高層次，不覺得乖乖待在這地方看著我們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比較能刺激你的腦袋嗎？」

「滿是靈感的環境嗎？」那對blank而言求之不得：「攤開來說的話，僅就文字上來看的話……的確非常有吸引力呢。但是你們也不是第一次在得意忘形的人物背後捅一刀了吧。」

「知道越多越難讓人陷入異常情緒，我把你帶過來，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說明我們對你的命沒興趣了。」

「那是僅就『死亡體驗』而言吧。」

「我們會殺人也只是為了蒐集死亡體驗喔，就我的判斷，blank是屬於活者比較好的人呢。」

也就是說，既不是電極擁有者又知道太多的blank早就沒有被殺掉的價值了，日後真有再啟動1011計畫時反而還能引起大亂，或許看在這方面上才確保自己活著這件事。

「那我就暫且，舒適的歇業一會兒吧。」雖然不怎麼喜歡0001，但blank確實被說服了：「然而另外一個問題開始浮現出來了呢……你們到底能不能像剛剛說的那樣，不斷給予我需要的靈感呢。」

「等不及，現在就要立刻看看嗎？」

「……書籍之類的嗎？」

「是更加直接的東西。」

說完後，0001右手觸碰椅子扶手上的螢幕面板。

接著宛如要把某種不存在的事物凝聚一般，牆壁上的螢光開始流動，最後匯集並照映前方布幕上。

再過了數秒後，布幕緩緩地向兩側移開。

另外一側被隔絕的房間，配上最低限度的燈光，此時完全陳顯在blank眼前。

「這！？」

看到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就連blank也難以隱藏自己訝異的情緒。

如果是事不關己的人來看的話，可能會認為不過是個稍稍科幻風，稍微在某些實驗室就看的見的景象。

但在blank的眼中卻宛若點起了清晰的火炬，照亮了另外一條從未見過的思路。

「你們一路而來大費周章，所作的一切想要抵達的終點……難道……不，原來如此，是這樣啊，所以才要反覆去觀察死亡體驗啊。這種步驟和機械神真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是最根本的依據與媒介，那到底是……」

「朝我們過去所做的一舉一動，仔細找找看最符合的答案是甚麼吧。」

「一舉一動……那能夠神出鬼沒的原因？」

問題僅僅只遲滯blank的思考兩秒。

他隨後浮現出，與1011討論機械神事宜時才有的喜悅面貌。

在真理大門前逡巡的思路，終於連接上了最後的答案。

統整了迄今所有的素材，目的，理由。

「呵，呵呵。」

啊啊，全貌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Blank，他理解了。

激動造成的身體抖動，甚至到需要扶助0001椅背的程度。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是這樣一回事啊，你們這都幹了甚麼啊？事已至此的話，至今以來這世界所累積的調和與發展都會被無情扼殺。是呢是呢，要是我稍稍有文學素養的話應該會更早發現吧，會給予機械神這種諷刺的稱呼，像是神話裡巴比倫塔的災難，會在虛擬層次上再度發生啊。」

實踐到這種程度的話，已經不能說是天馬行空或是夢想藍圖，而是切切實實，無可避面即將要發生的『現實』了。

「看樣子很符合你的胃口呢。」0001笑說：「果然你不會以像是世界和平這種溫和的理由反抗他人偉業的人。」

「現在我倒想看看你們要怎樣動作了……你們，不，『你』還真是瘋狂啊0001，一般人即便會這樣想也不會去實踐吧，那到底是有多恨這世界才會放手去做呢。」

「我的目光從不在世界上……不過只是因為身為父親，對自己已逝的另一半，以及子女的愛罷了。」

這可謂是這世界上最理直氣壯，又最冷靜殘酷的理由了。

0001溫柔地注視前方的景色，任由燈光向前彙集。

「脫離觀察，進入實踐……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吧。」

輕聲溫柔的，深情款款的說道：



















「可愛可愛，惹人憐愛的，我的女兒，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