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D2-4：生活館、午餐

北風呼嘯，眾人相繼站到透天厝前，謝臻就要入內──「呃那個……」

雖然此處已飽受不少風的摧殘沒剩下什麼，周圍的檳榔樹現今也正被吹得歪斜，但門那沒有密合，僅僅闔上透出縫隙的狀態，令鄭其聖就是多心覺得──這裡被風颳淨前，曾發生過什麼天翻地覆的事，「早上皓軒那件事……」實在無法不想起之前的插曲，好像有個劇本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成真：也許是張皓軒「怎麼了」，所以兩人得回到透天厝做一些……嗯……

其他人聞言，腳步也變得躑躅不前，要是真的撞見什麼情侶之間不該看的，就算是開玩笑，他們可能也笑不出來。謝臻想了想道：「那我們就喊大聲一點，慢慢進去。」絲毫不受影響直接帶頭推開大門，「予昕我們來了──」

「等一下啦──」
「欸先說喔，張皓軒是Omega我可以接受喔──」吳秉宏跟著衝進去，還說了句沒頭沒尾的引來夏於天和劉辰翰一臉問號──

大家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在另一行人抵達透天厝之前，張皓軒和林予昕已經各自打理好自己。林予昕被張皓軒強迫坐在床上休息，他則趴跪在床墊上，仔細清理兩人的狼藉。「你……還好嗎？」為填補兩人間的沉默，林予昕想了很久，才擠出這麼一句。

罪魁禍首問受害者還好嗎是想怎樣？林予昕自暴自棄地閉上眼。

張皓軒卻對著她瞇起眼睛笑，「還好啊！要是可以──」再來個幾次……

真是……又想到那個全身又酸又酥，爽到翻的感覺了……張皓軒自顧自進入恣心縱慾的世界。

「可以……什麼？」不要那麼失控？不要那麼過分？天哪……我到底具體做了什麼？怎麼只想得起大概……

「啊沒事啦沒事！」幻想滿足後又逕自投入清潔，張皓軒一邊作業一邊開啟新的話題，「呃……我們等一下要去海邊吼！妳有去過嗎？」
「……國三畢旅的時候去過墾丁。」林予昕自然地將話題延伸下去，聊到畢業旅行，聊到校外教學，聊到學校差異，不知不覺，只有兩人的對談，第一次那麼相談甚歡沒有罣礙。林予昕得知張皓軒以前就讀的公立學校校內活動很少；張皓軒知曉林予昕國二時學校舉辦過山峰露營；她談起如果要選，比起路跑，她更喜歡健行一整天，路跑太累了；他提及他國中第一次的校外教學，最後因為感冒發燒被迫早退，一堆人向他炫耀時，他超失望的。

「其實我不喜歡喝手搖飲。」
「真的假的？妳不喝飲料的喔？」
「嗯……只是不太喝手搖飲，太大杯了喝不完，又是冰的。」
「那熱的、小杯一點的話妳會喝嗎？」
「……會吧？但要看是喝什麼。」

在兩人聊到食物喜好，張皓軒興沖沖表達對手搖飲料的愛不釋手時，林予昕順應氛圍脫口而出，隨即眼見張皓軒些微錯愕，打破砂鍋問到底後默默記住答案的樣子，「不過昨天的珍奶我很喜……」
「喜歡……」音量小到沒打算讓他聽見，同時張皓軒的肚子發出悲鳴，「啊……妳會餓嗎？其他人先去叔叔家了……我們可能要去找吃的，這附近應該有Seven吧？」

「我們不用過去嗎？」

張皓軒突然想起分別前他和朋友們說了什麼──「哭爸我忘記我跟他們說我們要過去！」驚呼完加速復原周遭。

林予昕的視線跟著張皓軒忙進忙出，期間，她呆愣盯著張皓軒的後頸。

張皓軒上身穿著半高領厚棉質上衣，外套上的連帽垂在後背，些許裸露的肌膚上，存有她啃咬到他脖頸髮線下的痕跡，她發覺後兩眼瞪大──「你脖子後面……」

嗯？張皓軒聽見林予昕的欲言又止，回頭擺出一個疑問的表情。

林予昕尷尬地指示位置，張皓軒貼近牆壁旁的全身鏡查看，「沒關係啦這樣就好了！」俐落拉起連帽戴上，最後一步拍打床鋪確認場復大功告成，應該沒有哪裡漏失，嗯！張皓軒環視現在看起來，反倒過於一塵不染的房間。

她該負點責任吧……看著張皓軒那又落到背上的連帽，林予昕為求更完美的遮擋想破了頭。OK繃嗎……貼那麼一大片反而很奇怪吧……我也沒帶貼布……啊有那個──衝出房間、拉開行李箱，取出因應風勢較大的昨天，所搭配的格紋圍巾，衝回房間後林予昕卻略帶遲疑，「那個……你怕熱嗎？」

張皓軒注視林予昕抓住圍巾的兩頭拉開，稍微踮起腳，他順勢讓她將圍巾繞到自己頸後，並幫他整理好連帽和圍巾間的交疊，「那一大片還是這樣遮一下比較好……但是今天有太陽可能比較熱……」

他沒太聽進去她說些什麼。

他只是俯看她說話的神情和臉龐，又一次細細朝他叮嚀的口吻都一樣──
他很想要捧起她的臉，可能會有點用力揉捏她的雙頰，讓她看著自己。

然後親吻。

「你──」

她的話語停下，靈魂透過眼眸被他的目不轉睛鉤攝住，動彈不得。

手下意識摩挲著已在他身上的圍巾。

妳確定妳沒想起來嗎？

沒想起他碰過妳身體每一寸的觸感。
沒想起顧及妳而從不施壓的力道，總是溫柔。
沒想起妳恣意妄為的予取予求，他一直都無條件地包容、接受妳的所有。

妳沒想起當妳發現對象不是別人，是他的時候，妳有多麼……

有多麼的……

感到慶幸……

……

真的只有慶幸嗎？

連這一點點妳都要說謊欺騙自己。

想起的剛剛、想起的這兩天、想起的一直以來──
妳還要繼續否認嗎？

張皓軒以為他放肆在林予昕身上灼燒的熾熱眼神，一如既往不會得到回應，如同她向來竭盡所能閃躲他的一切。所以當她回望，凝視自己實在過於良久，久到她雖然面無表情，耳根卻泛紅得發燙，而這不是錯覺，他內心有種預感在發酵，是會竊喜的那種，他情不自禁朝她湊近。

「圍巾……今天回家前還妳嗎？」在她耳邊纏綿細語，對方耳廓上的緋色延伸至臉龐。
「呃……你直接帶回家就好了……」她知道她已經掩飾不了自己表露無遺的羞怯，被迫坦露的難堪，令她的心臟更加不規律地浮躁、悸動。

他對著她漾開微笑，明明柔和，卻似強硬地要將她誘入其中，「好喔……」

……

還好，她在最後一刻懸崖勒馬了，差點就要呼之欲出──
「皓軒我們來了──」一聲呼喊劃破兩人之間流動的曖昧，他們再三確認環境沒有問題……完了外面沒看──外頭恰巧失去嘈雜，一時間屏息以待。

「叩叩」兩聲。
「你們在裡面嗎？」
「嘿對。」
門才被緩緩打開。

鄭其聖才正要開口──「很忙吼都不接電話！」他後方探頭的吳秉宏高聲詢問，還不懷好意地竊笑。

「你們有打電話喔？」張皓軒摸起一旁的手機確認來電。

「齁齁──High到沒聽到齁──」
「就在睡咩！」
「侯你們在睡喔──」
「侯啥潲啦！欸你們才打兩通我哪有都不接！」

感謝張皓軒──不知是否真沒聽懂吳秉宏的話中有話。拿著手機質問其他人，顯得天然呆還重點放錯的張皓軒，無意間化解了吳秉宏和潘延婷之間的僵持，方才被尷尬凌遲一路的人們慶幸張皓軒的不知情。

「妳有好一點嗎？還是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好很多了，妳要回去？為什麼？」

潘延婷湊到林予昕身旁撒嬌地咬耳朵，比起總是沉默以對的謝臻，林予昕會適時附和與安慰，有人性多了。

「我們有帶早餐來喔！看你們要什麼？」
「哇靠這麼多喔？」

張皓軒把頭埋進裝滿餐點的塑膠袋，和林予昕各自挑選想吃的之後，下床站到床邊吃早餐，其他人則爬上床墊或臥或坐。

幾個人進行一些瑣碎且無意義的閒聊，吳秉宏望了一眼悠然自得，聆聽大家講廢話的張皓軒，「張皓軒你是Omega 喔？」張皓軒一時把半塊沒咀嚼的蛋餅吞了進去，「幹嘛問這個……」沒正面回答，又夾起一塊蛋餅，巍巍顫顫地。

「就你拿的那盒是Omega的抑制劑啊！誒那一盒咧？」吳秉宏看向謝臻，但對方沒有動作。

「喔──那個是……」兩根筷子非本意在紙盒內打架，蛋餅皮被戳出幾個小洞，「呃……」

「那盒藥可能不是他的啦！」
鄭其聖試圖打圓場，雖然很難不去在意張皓軒的欲言又止，「可能是誰給的。」

「誰啊？妳嗎？」
「不一定是予昕吧！可能是家人啊！」
「啊不就只有他哥？你哥是Omega喔？不對啊張皓軒是Beta餒？」
「不是啦──」
「啊不然是怎樣──」

哭爸！

我現在要承認嗎？

還是裝死？

張皓軒的指尖摩擦著掌紋，將手心滲出的汗揉去，六神無主的他不自覺收緊成拳，又輕輕放開，他不知道他在發抖，「我──」
「我！」

所有人的聚焦匯集到張皓軒──身旁突兀舉起手的林予昕。

「我是……Omega……嗎？」

大家頭上冒出問號。

林予昕清清喉嚨，重申一次：「Omega……是我，我是Omega。」

「那皓軒是……」
「……Alpha。」

真相大白，大家恍然大悟。

「喔……喔！原來喔！對嘛！我就說張皓軒怎麼可能Omega！剛剛還在那邊講得好像真的！」
「原來是這樣……那為什麼之前不講啊？」

「我是沒有特別想講……」
「就……不爽講啊！幹嘛要讓你們虧我！啊什麼性別是有很重要是不是！以後不要在那邊講這個喔！」

違反的話會動用武力肅清，張皓軒那強勢到，甚至稍嫌小題大作的威脅，在場大概只有謝臻感受到違和，像是欲蓋彌彰。方才最踴躍發言的吳秉宏和鄭其聖紛紛幫腔：「嘿啦！不重要啦！我以後吼……也不會虧你什麼『明明是那──麼厲害的Alpha，怎麼連這個都不會』！」
「吳秉宏你是咧哭──」
「皓軒沒有講就是怕你心裡不平衡啦！」
「哭枵喔！」

「沒關係啦！人本來就會有一些不想講的啊！像吳秉宏也沒有跟你講他剛剛跟潘延婷吵架──」
「欸講屁啊──機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