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的亞黛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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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2-17
雖然說掃夢人會在你甦醒後把夢境中的細節掃走,但有一個辦法他們就沒輒了,那就是在醒過來後那關鍵的五分鍾把你夢到的事情寫下來,不過小宏不需要那麼做,他已經知道如何讓自己不要忘記夢裡面的冒險,只要他床邊的貼紙還在,他就不會忘記椪糖、巴爾叔叔還有那個奇妙的世界。
這些快樂的回憶對小宏而言十分真實,當他在外掃區打掃的時候,他拿著樹枝掃帚,總會想起躺在巴爾叔叔山洞裡面那堆落葉的感覺,但是地面上總是濕濕黏黏的,他也不好直接躺上那堆落葉,何況還有同學看著呢!
於是小宏只好微笑著把落葉掃進畚箕裡面,然後集中倒進收集落葉的麻布袋中。
只是自此之後,小宏下課不再往圖書館跑,而是拿出紙筆在畫上一條又一條的蛇,有些是椪糖,有些是巴爾叔叔。他當然也畫了那個從小船上伸下來的銀色船槳,然後在船的上面畫上一個生氣的小人,還不忘用紅色的色鉛筆在他臉龐代表生氣的青筋符號。這些圖畫隨著日曆紙漫延到了課本和作業簿上,蘇老師還為此叨念了他一番。
小宏的轉變並沒有瞞過班上那些討人厭的小霸王,那些被寵壞的孩子早就看男孩不順眼,總覺得一個人孤零零地往圖書館跑就是個不著不扣的書呆子、怪胎。雖然小宏的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但他從不主動和別人做朋友,這或許也是為什麼那些孩子打算這麼戲弄他,許多時候人們對待非我族類特別的苛刻,這是從小就能發現的事實。
當那些孩子吹著口哨靠近小宏的書桌時,他就警惕地趴了下來,蓋住自己的圖畫。
「你們要幹嘛?」他說。
「你最近很喜歡畫圖嘛,××宏。」帶頭的那個女孩留著像是馬桶蓋一樣的短髮,帶著牙套跟眼鏡,她用著全名叫小宏,眼神裡滿是嘲笑。
另外兩個跟在一旁的男孩也跟著訕笑起來,不等小宏回答,其中一個就揪住了小宏的頭髮,另外一個則是從他的桌上搶走了小宏的圖畫。
「還給我!」小宏大叫。
「這是甚麼啊?我還以為是在畫一些大餒餒跟大雞雞呢,沒想到是這種無聊的東西!」馬桶蓋女孩皺起鼻子,感覺自己看到了什麼幼稚的、不符合成熟定義的東西,但明明她自己年紀也沒多大,一副就認為自己是個成熟小大人的模樣。
「想要嗎,來拿啊!」說著,馬桶蓋女孩就抓著小宏的畫跑出教室。
小宏用力推開壓制住自己的男孩,後者顯然被他瘦弱的身體竟能發出這麼大的力氣給嚇到了,他們兩個倒在座椅之間,吃痛地嗚嗚叫,但小宏可管不了那麼多,他只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畫。
他緊追著女孩,跑過走廊,他曾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在走廊上奔跑的,可是那還能怎麼辦?卑鄙的敵人奪走了自己的東西,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夠拿回來。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小宏追上那個女孩時,對方已經站在欄桿旁邊,一臉得逞的奸笑,原來在逃跑的過程中,她早就把他的畫給撕破了。馬桶蓋女孩看著小宏心碎的眼神,彷彿勝利一般舉起那些碎片,隨後發出歡呼把它們給灑了出去,小宏的畫就像是雪花一樣飄落出去,一片片掉進了白千層樹旁的魚池裡面。
那一瞬間,男孩的理智線斷裂了,他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一樣衝了上去,拽住女孩的頭髮拳打腳踢,他一把拍飛了她的眼鏡,不顧那女孩往臉上抓來的長指甲,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
小宏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一直以來他都在忍耐著,但是是對方先超過了那個底線,他認為自己有權為自己討回公道。
但事後老師還是狠狠地責罵了所有人,他也告訴小宏這種事情不能夠用暴力解決,哪怕一開始自己是受害者也一樣,一旦動手了自己也會變成壞人。小宏抿著嘴、沒有說話,但是眼淚還是在眼眶中打轉,他不是因為跟人打架受傷而痛的哭了,而是因為自己的畫被人弄成又濕又爛的碎片。也許是此生第一次,小宏有了想要詛咒別人的念頭,但很快地他就揉揉眼睛,擔心起老師寫聯絡簿的事。
雖然小宏的父母幾乎不怎麼管他,他也不希望給他們造成麻煩,尤其是奶奶,奶奶一定會對自己的遭遇感到很心疼的。
幸好奶奶看了聯絡簿以後沒有多說甚麼,她只是給小宏的傷口擦上碘酒,告訴他作為人跟動物最大的不同就是克制自己,所以應該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說實話,小宏並不想聽這些,森林裡的動物、巴爾叔叔跟椪糖是絕對不會這樣對他的,他們對自己友善又溫柔,怎麼可能做出這麼糟糕的事,何況是撕毀他的畫了?
晚餐時間小宏難以下嚥,哪怕面前是他最喜歡吃的食物也一樣,奶奶只能勸小宏多少吃點東西,但他仍舊坐在那邊,呆呆地看著碗裡的飯菜,拿著筷子的手卻一動也不動。
「要是不吃飯晚上會餓肚子,到時候又吃泡麵,變成木乃伊喔我告訴你!」奶奶警告,但是男孩仍舊什麼也不吃。
「我想洗澡睡覺了。」小宏回答,放下筷子,留著滿滿一碗的飯菜在桌上,拖著疲憊的腳步離開餐桌。但小宏也知道自己半夜肯定會肚子餓,於是在回到房間前,他偷偷地留到儲藏櫃,拿了一個海鮮杯麵揣在懷裡。男孩並不害怕變成木乃伊,對他來說那也只不過又是另外一場奇妙的冒險,然而或多或少他都萌生了一點叛逆的心態,也許只有這樣他破碎的內心才能稍微感到好過一點。
很快地洗了個澡,小宏看著桌上的杯麵,突發奇想地把它拿了起來,隨後爬回床上,看著黏在牆上的椪糖貼紙,自言自語,「不知道椪糖能不能吃這種泡麵?」
男孩用棉被裹著自己,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感到特別心安,可能是因為哭累了或是筋疲力盡,他甚至沒來得及把杯麵泡來吃,就這樣握著杯麵睡著了。
當椪糖轉著尾巴跟翅膀來到小宏面前,小宏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那個杯麵,於是他低下頭,把杯麵塞進衣服裡面,抓住了引夢使的尾巴。
椪糖對著男孩啊啊叫著,顯然是注意到他臉上的淚痕。
小宏抹了抹眼角,「這一次先不要去找巴爾叔叔好了。」
男孩知道那個溫柔的神絕對會為他擔憂,而他並不想麻煩別人。椪糖拗不過男孩的請求,只好拍著翅膀帶他來到森林的某處空曠地,時不時地還發出「你確定要這樣?」的警告聲。
小宏捏了捏引夢使的尾巴,惹得牠大叫。
夜裡的森林並不像童話故事那樣安穩沉寂,四處充滿了不知名的鳥叫蟲鳴,男孩雖然感到有些害怕,但他明白自己的本體正好好地在床上熟睡著,也許是因為這個想法,讓他逐漸變得大膽了起來。
就著兩個月亮的光芒,小宏從樹叢了摸出了一根樹枝,用它拍打著面前的樹叢,以免其中藏著毒蛇或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殊不知他想像中那些可怕的生物,正盤踞在樹頭上切切私語呢。
「那是一個外界來的男孩!」
「他要用棍子打我們嗎?」
「啊——好可怕,人家要躲回樹洞裡啦!」
「要不是我還沒長出手手,我絕對拿橡樹子丟他了!」
「那樣有用嗎?」
「當然!」
「他也有一條蛇!」
「好胖!牠一定吃的很飽肚子才那麼圓!是吃了莓果嗎?還是小魚?我也好想吃噢!」
「牠頭上有翅膀,所以已經變成龍嘍?可是我從來沒看過肚子這麼圓的龍!」
「我長大以後也想當圓肚肚的龍!」
小蛇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用心靈溝通,把男孩進入森林裡的消息傳播了出去。雖說男孩聽不見小蛇們的耳語,但這些全部被椪糖給聽到啦!椪糖有些害臊地把自己蜷成一團,遮住了小蛇們萬分在意的、那圓鼓鼓的肚子。
但小宏並沒有注意到引夢使的反應,他只是一邊喘著氣,一邊往王城的方向前進,他長長的樹枝驚擾起了樹叢裡的藍瑩螢火蟲,牠們就像是珊瑚產出來的卵一樣飄揚了起來,點點藍光如同星火,在月色和森林的影子之間交疊出柔美壯闊的畫面。
「Who's there?」一道柔軟的嗓音從樹叢裡的深處傳來,小宏感到非常吃驚,因為巴爾叔叔曾經說過,費雷果德大陸的人不怎麼會講話的,何況是小宏聽得懂的語言。(雖然他自己英文的程度也不能說是太好就是了)
男孩屏住氣息,試探性地往聲音主人的方向投放心聲,「我不是壞人!我只是迷路了。」
從樹叢裡面走出了一個女孩,她的頭髮是淡金色的,綁著兩個麻花辮披在肩上,身上穿得是茶色、方便活動的吊帶褲,看起來比小宏還大一點。
女孩看到小宏感到非常詫異,不知道是因為她從來沒看過亞洲人的面孔,又或者是因為看到男孩肩膀上的椪糖而感到驚訝,但很快地,她就恢復成沉穩的表情,一臉高深莫測地盯著男孩,用心聲回應,「你在這裡做什麼,入侵者!」
「我只是想去王城看一看而已。」小宏如實回答。
女孩得到了他的答覆,卻不禁笑出聲來,在她發出聲音的同時,她的嘴邊並沒有掉出寶石。
女孩指了指小宏的腳,又表示,「你看看你的腳,都吸滿了水蛭了,你要是去王城不被暗影吃掉才怪呢!」
男孩低頭一看,誠如女孩所說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腿上就掛滿了一條條黑色的水蛭,它們貪婪地吸著小宏的血,變得像蛞蝓一樣又腫又胖。
「啊——!」小宏不禁尖叫,一顆拳頭大的藍寶石就這樣從嘴邊掉了出來。他使勁地用樹枝拍打自己的小腿,渾身扭動著,可是一點用都沒有,那些水蛭依舊死死地咬著他的腿肉。
女孩看著小宏又叫又跳,雙眼放光地盯著他嘴邊掉出來的寶石,她一個個地將那些寶石撿起來、放在她手中裝滿發光蘑菇的籃子裡,最後才一臉無奈地抓住男孩的肩膀,要他冷靜。
「你這樣是不行的,跟我來,我帶你去我家處理一下。」
「我要死掉了嗎?」小宏哭喪著臉,渾身發抖地盯著女孩看,女孩見狀只是翻了個白眼。
「你不會死掉的!拜託,如果人這麼容易就死掉的話,烏鴉神絕對會累扁的。」
小宏轉過頭看向椪糖,似乎是想要詢問引夢使的意見,但椪糖只是拍了拍翅膀,似乎很不滿小宏方才像猴子一樣又叫又跳的行為。
只是女孩沒有等小宏回應,自顧地抓住小宏的手便往前走。
「妳是誰,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在森林裡面?」小宏怔怔地注視著女孩的背影,不禁提問,其實或多或少還是感到有些害羞,他並沒有很常跟女孩子接觸,何況牽手了。
「我才想問你呢!大半夜的用樹枝在樹叢裡面亂打,要是那些珍貴的藍傘菇被你打扁了你要怎麼賠我?」
「對不起。」男孩只得頻頻道歉。
不一會兒,女孩便帶著小宏走出了森林小徑,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圍著木騰籬笆的小木屋,木屋看起來就像是用薑餅堆砌成的,有一個小小的煙囪跟紅色的屋頂,木屋前還栽種著一些香草、迷迭香、辣椒跟薄荷。
女孩帶著小宏走進了木屋,進屋前還對房子裡「大聲」地用心聲傳話,「媽媽,我在森林裡遇到一個朋友!」
「真是的,亞黛露,不是說了去採蘑菇的時候不能再把小蛇帶回來嗎?」
出乎小宏意料地,走出來的並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和女孩有著相同髮色的男人,他穿著白色的襯衣,袖子高高捲起,手上戴著手套和護目鏡。男人在看到小宏時吃了一驚(和亞黛露看到小宏時的表情一模一樣),但很快地,他就脫下護目鏡,對著小宏露出親切地微笑。
「孩子,你在森林裡迷路了嗎?」
小宏點點頭,而亞黛露則是接著說,「對,媽媽,他跟你一樣是從言語之地來的,喔還有、他的腳上都是水蛭。」
聽到言語之地這個詞,男人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他有些激動地走上前摟住小宏,開始喃喃自語,「噢,我的上帝,這麼小的孩子居然……他們怎能讓這麼小的孩子死掉呢?」
「喔、先生,我還沒有死掉呢!我只是在做夢!」
小宏的臉埋在男人的胸口,哪怕只是用心聲對談也變得有些含糊,聽見男孩仍然活著,男人鬆開了手,下意識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說了句「謝天謝地!」然後才轉過頭對著女孩說道,「亞黛露,把刮板拿過來。」
「早就拿來嘍!」女孩高舉著刮板,嘻嘻笑著。
男人讓小宏坐上了木板凳,要他伸出腿,男孩乖乖地照做,但卻怕得閉緊雙眼。
「不用怕,這不會很痛的。」男人安慰著小宏,然後用著金屬刮板(對,就像是粉刷牆壁的那種刮板),把小宏腿上的水蛭給颳了下來,水蛭被去除的地方留下了粉紅色的傷口、還滲著血水。
「亞黛露?」
「給。」男人和女孩的默契十足,只是一個呼喚,女孩便拿來了浸泡著藥草的綠色藥水,交付到了男人的手中。
男人輕輕地把藥水撒在小宏的腿上,傷口發出了嘶嘶地聲音,大概就像是抹碘酒或是酒精消毒那麼痛,不一會兒,小宏腿上被水蛭咬過的地方只剩下淡淡的疤痕,一點都不痛了。
此時小宏看著面前的兩人,內心有許多問題,「為什麼亞黛露叫你媽媽?你也是從言語之地來的嗎?為什麼你覺得我死掉了?」
「一個一個問題來,孩子,要不要喝點什麼?洋甘菊茶?薄荷茶?」
男孩看著溫和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陣脫力,女孩連忙把他從板凳上安置到柔軟的沙發中,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燒,很好。」
「我想我要一杯茶,什麼都好。」小宏虛弱地說,也許是因為受到了驚嚇,也有可能是因為甚麼也沒吃的緣故,此時的他感到無比疲累。
「那麼那條可愛的小蛇要來點什麼?一些新鮮的野莓如何?」亞黛露的媽媽看著椪糖,眼裡噙著笑意。
椪糖啊啊叫著表示同意。
男人給小宏端來了熱騰騰的洋甘菊茶,然後取出一盒新鮮的蜂巢蜜,挖了一塊蜂巢放進茶水裡攪拌,而亞黛露則是像是抱著一隻小貓那樣抱著椪糖,餵牠吃黑醋栗、櫻桃跟蛇莓。
男孩吹了吹冒著熱氣的茶水,啜了一口,那味道濃郁得像是牛奶,香甜又可口。
「現在,該回答你的問題了,不過……」男人看著自己的女兒,似乎在想著該如何解釋這個問題,「我知道在外面,只有女人可以生孩子,但是在我們這裡,男人也不一定是男人,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就像魔法那樣嗎?」
「才不是,是魔藥!」亞黛露氣噗噗地插嘴。
男人給女孩使了個眼色,後者只好乖乖地繼續喝她的茶。
「確實,我是從言語之地來的,如果要說的話,我是一個英國人。」男人表示,又繼續說,「看你的樣子,你是亞洲來的吧?是日本、中國還是韓國?」
「是台灣。」小宏怯怯地說。
「啊……我知道,據說是亞洲第一個通過同性婚姻的國家吧?報紙上似乎有寫,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報紙了。」男人回答,思考般地搔搔下頜,又說,「至於為什麼認為你死掉了,那是因為我的身體在言語之地已經死了,所以我才能在這裡住下來。」
小宏聽完,不禁摀住嘴巴,「那你不就是、那你不就是……」
亞黛露在他說出話以前狠狠地敲了他的頭,「我媽媽才不是鬼魂!」
亞伯特(這是亞黛露媽媽的名字)笑了,但是和小宏不一樣,他發出聲音時嘴邊並沒有掉出寶石,「你看,」亞伯特又說了幾句話,不過仍舊沒有寶石掉出來,「我已經和這塊大陸同化了,所以不再擁有來自言語之地人們的特徵了。」
男孩沉默地喝著茶,思考著接下來該問什麼,他用調羹挖出泡到剩下巢的蜂巢蜜,放到嘴裡咀嚼,那嚼起來像蠟、像有點硬的口香糖,帶著濃濃的花香味跟甜味。
「那是什麼感覺?」小宏仰起頭,「死掉的感覺?」
「嘿!你問這個也太失禮了吧,你這個、這個——」女孩原想痛罵他一頓,而後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詢問男孩的名字,「你這個沒禮貌的小東西!」
「我是小宏,」男孩戰戰兢兢地回答,不敢再激怒女孩,「才不是什麼小東西……」
而亞伯特則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的女兒不需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回過頭看著小宏,回答,「那像是泡在一缸溫泉裡面,剎那間你什麼都了解了,所有的苦痛也都消失了,然後突然,又被一個魚鉤給釣上了岸,渾身又濕又冷,像是沙丁魚一樣。」
男孩想像著那種感覺,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
「如果你感覺好些的話,」亞伯特試著轉移男孩的注意力,呶了呶嘴,「不如幫亞黛露去切那些藍傘菇吧?」
小宏點點頭,這也是他唯一能夠報答這對母女(父女?)的方法,只見亞黛露似乎還生著悶氣,鼓著臉把籃子裡她採收到的藍傘菇放到桌上。
「看好了,小『宏』。」女孩揚起眉毛、噘起嘴,刻意發出了宏的聲音,但聽起來只是拖著長長尾音的「Home」字。她先是戴上手套,輕輕捏起藍傘菇的菌柄,用小刀俐落地把菌傘給切了下來,然後用著統一規格的圓形模具,把藍傘菇的菌傘壓成同樣大小的圓片,最後再把菌傘邊緣多餘的部分、連同菌柄一同丟進泡著酒精的木桶之中。
「看懂了嗎?」女孩將手套以及器具交給男孩,一臉前輩叮囑菜鳥的表情。
「這些是做什麼的啊?」小宏不禁問,他對於面前的蕈類感到十分有興趣,然而木屋裡並不單單只是有蕈類,一大片的牆櫃上擺滿了各式的藥草以及瓶瓶罐罐,簡直就像是在藥局裡面一樣。
「當然是拿來賣錢的啊,我們家是賣藥材的。」亞黛露一臉「拜託誰都看得出來」的神情,又噘了噘嘴,「這種藍傘菇菌傘,10克就能賣三個小的碎靈。」
「那樣很多嗎?」
「可以到城內最好的冰淇淋店買一份單球聖代了。」女孩說,又壓出了幾枚藍傘菇圓片。
「哇,我從來沒吃過聖代。」小宏聽了,感到十分羨慕。
「什麼?你居然沒有吃過薩爾茨店裡面的聖代!符文之靈在上!」女孩驚叫,「你根本白活了!」
於是兩個孩子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各自的事情,直到小宏要離開之前,他從兜里掏出了那個杯麵,作為亞黛露幫助他的禮物。而兩人也約定好了,等到下一次再碰面時,他們一定要一起到王城的那家冰淇淋店,嚐嚐那美味可口的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