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上樓、組長、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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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30
最後繞了一圈,玟與愛終於將旅行會用到的東西全部買齊。
接著,只要再回家整頓一下,兩人就能夠馬上出發離開城市,到外頭住上一段時間。
存款也足夠充足,再加上愛戶頭的存款,就能夠應付在外的花費而不至於流落街頭──很好,該做的準備都差不多完成了。
於是,兩人一路上相互說著旅行時該注意的事,以及行程中可能見到的景象等等,最後終於回到了玟家。
但一停車,玟就發覺好像有那裡怪怪的。
並不是明顯的徵兆,只是自己心底有所感覺而已──總覺得這附近的氣氛不大對勁。
「啊──好重!重的要命,我才不想把這些東西搬回樓上,手臂會變粗啦!」
但愛只在一旁喃喃抱怨著東西好重,沒查覺到有什麼異樣的氛圍。
「妳來把這些東西搬上樓,我負責開門就好了。」
甚至還想讓玟獨自搬東西上樓。
「……等一下,不太對勁。」
「什麼不太對勁?妳是想害妳嬌貴的閨蜜變成跟妳一樣的男人婆嗎?」
「不是,我才不是在說這個。」玟舉手制止她抱怨。「總之狀況不對,我到門口那看看,妳在這裡等,順便把所有東西搬到車上。」
「啥?重機的空間這麼小是要我怎麼塞進──等等。」愛這時終於查覺異樣。「他們該不會……來了吧?」
「有可能,但不去看看的話無法確定,總之手機準備好隨時聯絡,我如果超過五分鐘沒回來,妳就騎車先走。」
玟交代完後,便從口袋拿出鑰匙串,分出車鑰匙交給愛,並從購物袋裡拿出一支防身短棍,接著直接走出停車場。
「等、等一下!我不知道重機要怎麼發動啊!而且我…我其實不想……」
但愛在她離開前說的最後一段話,玟沒有聽見。
剛走出停車場,那股不安馬上變成確信。
玟躲在公寓側邊的牆後,偷偷探出頭往大門口窺探,試著認清門前的情況。
在她家門口,有六名穿著黑色西裝、黑長褲及墨鏡的男子,正站在那,像在等什麼人一樣。雖然乍看之下有點像律師或高階業務之類的人,但玟知道他們絕不可能是那種善類。
這公寓住的不是學生就是打工族,要不靠著家裡支持、要不就是靠著微薄薪資在這裡租屋過活。律師或商業人士是不可能有事找此處住戶的。
這些人只可能是來處理問題的黑道──也就是說,是來找愛算帳的一群人。
然而,雖然在心底確認了他們的身分,但玟並沒因此轉身逃離。
她看見其中一人正拿起手機,像是要打給其他人的樣子,於是打算偷聽他談話的內容。只是她站的地方距離他們太遠,根本聽不到那人在說什麼。
沒辦法,玟只好偷偷移動到公寓後門,確認大門關著,一樓沒任何人後,便大膽走進公寓,貼在大門門後偷聽。
「……嗯,是的,已經照您的指示就定位了,只要目標一出現,我們就立即將她帶走。但如果另外一人也在場,那我們該如何處置?」
雖然那人說話的音量不大,但因為玟就躲在他們面前,對話內容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一併帶回嗎?那屬下了解了,門口這會照您的指示進行,您就放心交給我們吧。」
對方結束通話,玟原本想就此撤退,但一察覺他們不打算走進公寓,便又轉念潛行回二樓,偷偷打開家門。
雖然行李全都在停車場,家裡已沒任何旅行該帶的東西。但既然有空檔,她便打算再冒險一把,將她放在櫃子裡的筆記一起帶走。
儘管那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只寫了自己那場夢的經歷而已,但她並想讓闖進她家的人有機會看到她的日記。
一方面是因為羞恥;一方面則是出於直覺──出於不該讓那些黑道發現的直覺。
而還有一部份,則是基於當初陸隨口對她提的要求。
『……妳旅行完回來,記得寫篇遊記給我啊。』
但想到這,玟卻開始後悔了。開始在懷疑自己為何要為了他的要求冒這種險?
(又不是買不到筆記本,我為了這種事回來幹嘛……)
玟暗自嘆氣,但沒辦法,都已經成功潛回家裡了,這時才放棄也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玟一面注意別讓家門敞開,使外頭的人注意到有人進門,一面以低姿態伏進,直到身子完全通過後才將大門靜靜闔上。
她一路摸回房間,到書桌那打開櫃子,拿出筆記本後才鬆了口氣,準備沿原路撤離時──
「就是這間了。」
門外傳來男人的話聲,玟急忙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但是人不在,我們該怎麼進去搜查?」
「哼!要人開門讓我們進去不就好了?不然你這身制服是做什麼用的?」
「啊……說的也是。抱歉啦組長,一時間忘記這件事了。」
於是,隨後便是門鈴聲響起,其他房間的住戶聽到有人按鈴,以為是房東來了,便睡眼惺忪地出來應門。
「那個……你們是?」
「你好,我們是這區的公安,有些事想找住在這的住戶,能拜託你讓我們進門嗎?」
「喔……好啊,請進請進。」
對方沒受什麼阻撓,便成功走進屋子──這下麻煩了。
玟趕緊打開窗爬到外頭,蹲在外頭的小型欄桿上,靠著牆緊抓住牆壁邊緣,用鷹一般的姿勢維持平衡,讓自己不至於直接跌落。
她聽到他們進房的腳步聲,雖然想探頭窺視,但由於重心一偏就會直接摔進陽台,所以她只能繼續保持鷹姿不動。
而那些人──似乎早就知道兩人不在的那些人,正在來回調查房間,但看了半天似乎人看不出個所以然。
畢竟她家本來就什麼東西都沒有,唯一能算是個人資訊的筆記也已經被自己拿走了,查不到什麼也是裡所當然的。
「報告組長,除了泡麵外什麼都沒有。這裡乾淨到像沒根本沒住人一樣。」
「嗯。的確,除了傢具跟食物外什麼都沒有,櫃子裡也沒任何東西……算了,反正之後可以直接調查本人,也沒必要在這找東找西。」
「好的組長!那我們是不是該直接離開?抓人的事交給那些混混就好了吧?」
「不行,那些人完全不值得信賴,我得親自在這坐鎮才能放心。至於你……先回去報備吧。」
「喔,好吧。那組長你自己加油。」
其中一人對另一名像是他上司的人道別後,便自己出房離開了。
那人走遠後,另一人隨後也走出房。但他沒有離開,大概是站在玄關那俯瞰外頭動靜。
──現在是個機會。
目前二樓這只有那人獨自在此,只要能偷襲得手,在那人通知其他人前就把他放倒,這樣自己就能夠安全脫身,離開這回停車場與愛會合。
雖然愛大概已經聽她的話離開了。但沒關係,反正之後再在其他地方會合就好。
所以玟決定要再賭一把。
她拉開窗,刻意製造一點響聲,接著便躲到門後等待那人過來。
果不其然,那人雖發覺房間裡有動靜,但並未為此招呼樓下的人,而是直接孤身回來查探。
那人一進房,舉著短棍的手便用力朝他後腦揮下──然而棍子卻被他一把抓住。
想不到偷襲竟然這麼簡單就被化解,玟一時愣在原地,想不出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時,那人轉過身來,靜靜看著她。
「小姐您好。我相信您就是玟本人,沒錯吧?」
「……」
玟不明白對方這樣問有何用意,決定先保持沉默。
而對方也不在意她回答與否,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很高興能在這見到妳。關於妳的事,愛對我說了不少,所以我一直期待有與您見面的機會呢。」
臉雖然滿含笑意,說的話也有禮過了頭,但他那兩顆眼球卻像無機物一樣。目光雖然盯著玟,但那感覺就像是機械般,絲毫不帶有任何情感。
再不說點什麼,自己就會徹底被那道目光封死──玟心底甚至出現這種預感。她只好試著移動嘴與舌,盡力擠出話語回應。
「所以你……你就是愛的前男友?」
「前男友?啊──原來如此。你原來是這麼認為的嗎?」
對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但眼神仍然和剛才一樣,並未因此產生波動。
「是的。真要說的話敝人也算是她的前男友沒錯,您要這麼看我也無妨──不對,倒不如說您能這樣認為就更好了。」
雖然那人這樣說,就表示他絕對不是愛的前男友。但玟完全聽不出對方為何要故意用這種說法。
「既然不是前男友……至少不是她最近拋棄的那個人,那你跟樓下那些黑道有什麼關連?又為什麼會和他們一起來找愛?」
「找愛?」對方的語氣聽起來,像非常訝異玟竟會如此認為。「不不不,我可不是來找愛的喔。如果是要找她,那我應該是去愛的家才對吧?找人這種事不就得去當事人的家找嗎?」
「你說去當事人的家…所以你……」
(其實是來找我的?)
然而,正當玟想直接問他時,那人卻搶在她前頭換了個說法。
「啊不過,我的確是想找一下愛呢。很久沒跟她在一起了。說實話,我也蠻希望能與她復合的。」
「……」
這人說話就一定要這樣嗎?
聽起來像在老實說明,但說詞卻前後不一,又喜歡用些拐彎抹角的敘述手法,完全搞不懂他語句裡的確實意涵。
但沒辦法,玟只能藉著問話來拖延時間,希望那人會在兩人談話時露出破綻,而讓自己得以脫身。
於是,她索性直接把話題扯開,試著跟那人開始閒聊。
「你真的想跟她復合?別怪我沒提醒你,她上任男友可不是好惹的貨色。」
「你說他?哈!」對方突然笑了。「區區黑道在我眼裡算的了什麼?要我來說,我倒認為玟小姐您具有更大的危險性。」
「我。」
「是的,這就是我來這找您的原因。」對方說道。「很抱歉,不過閒聊的時間差不多該結束了,就請您別再抗拒,安靜跟我離開吧。」
大概是拖延時間的企圖被他看穿了。他不再多說什麼,牽著玟的手便要帶她出房。
既然拖延不了,玟只好配合那人,假裝放棄抵抗而移動腳步。
但立刻,就在那人走出房,而自己還沒踏出去時,玟右手一扯,同時左手抓住門把全力將門闔上。那人沒料到玟會如此出招,於是手被玟狠狠夾了一把。
趁他仍來不及反應時,玟再開門,踹他一腳讓他撞在對側牆上,接著立刻關門。
然而,儘管成功掙脫了,但玟還是被困在自己的房間內。她知道對方不會因這幾下突襲就失去戰力,還得再想些方法擺脫對方才行。
就在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行動時,一聲巨響在門外響起──是槍的聲音。
(竟然還帶了槍……這下麻煩了。)
她沒料到對方為了抓她與愛,居然還帶了槍械過來──他們難道不知道,用這種武器肯定會被政府查到的嗎?
然而,對方像在嘲笑他的思慮般,又在外開了一槍,聽那聲響,子彈似乎是打在門把上頭。
隨後,符合玟所聽見的,門鎖因為槍擊而損壞,那人接著用力一踹,門便應聲重新開啟。
「想不到──還真是想不到啊,親愛的玟小姐。我可是難得被偷襲得手的。」他好整以暇地走進來。「但幸好,在下有事先準備後手,不然就要被你逃掉了呢。」
對手的槍對著玟,不允許她有任何行動,接著空著的手一揮,示意要她離開房間。
玟沒有對付槍枝的辦法,只得舉起雙手,準備乖乖和他離開。
但就在這時,玟感覺腦後有一陣風襲來。她下意識低頭,頭上隨即有莫名物體飛過,直撲向同樣不知名的對手。
玟抬起頭打算看清狀況,只見一隻烏鴉正在撲擊那人,打掉他手上的槍後,正以腳爪在他的臉上四處亂抓。
一時遭逢變故,那人沒法做妥善應對,只能暫時護住自己的臉,同時騰出手,試著將那隻莫名其妙攻擊他的烏鴉趕走。
雖然玟想趁這機會奪門而出,但那人同樣有意識到這點,而守在門口不移動半步。兩個人與一隻烏鴉就這麼僵持著。
『還在等什麼?門口不行就從窗戶走啊!』
像在幻聽一樣,玟聽到有東西正在對自己說話。
「是誰?」雖然不可能有其他人,但玟仍忍不住對著空氣發問。
『是誰不重要啦!總之相信我,從窗戶那跳下去就對了!』
而空氣──應該說是那個不存在的人,立即做出了回答。
玟一度懷疑是烏鴉在開口──但這不可能。如果來的是鸚鵡的話就算了,烏鴉的話就只會嘎嘎叫而已,牠們絕發不出類似人類的叫聲。
不過──的確,現在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趕緊從這困境裡逃脫才對。
於是,她決定聽從那道聲音的建議。轉身從書桌那爬出窗戶,看了一眼下方的景色,雖然這裡只是二樓,但想到要從高處跳下她的心還是無法不感到恐懼。
這時她又想到,為什麼剛才不乾脆撿槍反擊呢?只要把那人掉在地上的槍搶到手,不就能逼迫他放自己離開了嗎?對,反而是該這樣做才對,趁他還擺脫不掉那隻烏鴉時──
然而,玟一想到這個更好的做法,後頭便傳來烏鴉的慘叫,似乎是被那人的隨手亂揮掃中了。
已經來不及回頭撿槍。再等個一、兩秒,那人就能重新舉槍瞄準,玟至此已沒有其他選擇。
「……不管了。」
總之跳就跳吧。反正這點高度也摔不死人……頂多就有點痛而已。
於是,在最後,玟重新站在窗外欄桿上,學著鷹起飛時會有的動作。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沒什麼之後。
她將雙手平舉,雙眼閉起後又重新打開,直視著前方,接著就這麼湧身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