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並非只是命運 3

　　夕陽帶來的黃昏，成了他們姐弟並肩而行的背景。

　　雙方之間沒有對話，只是不斷地朝著一個地方前進。

　　彷彿他們在重逢後，已經將這幾年該說的話都說完，現在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們分開的時間多達了三年，正常人在這段時間都能唸完高中，不會只是見面三分禮一般，可以輕易帶過的。

　　翎奈順利從班上取得資料夾之後，他們姐弟便踏上了這趟歸途，均太比誰都熟悉的路程。

　　這次路程的終點無疑是他們的父親替他們準備的家。

　　「你平時上下學就是走這條路啊？」

　　翎奈漫不經心地開口了，均太總算有些放心了。不只反應與頭腦，他連口條都輸這個姐姐，幸好翎奈願意給他面子。

　　「是啊。」

　　不，說來也是雲海的功勞。

　　要不是雲海，他和翎奈的心結只會越來越深。

　　剛剛忘了和雲海道謝，想到這件事的均太，拿出了手機，隨即以ＬＩＮＥ傳了訊息給雲海：

　　——學姐，謝謝。

　　接著再附上一張可愛的貼圖，替代自己現在的心情。

　　雲海很快就傳來了訊息：

　　——學弟，這沒什麼。我也是有個頭疼的哥哥，所以很清楚弟妹該站在怎樣的立場。

　　——是嗎？

　　——不過，也許現在的我是以姐姐的身分開導你吧？在我哥的小孩出生後，我也是姐姐了，既然都是姐姐，想法與做法就得成熟，特別是在弟妹面前，能溝通的時候就得盡量溝通，算是一種以身作則吧。

　　……是嗎？

　　原來雲海總是能想得那麼遠，不是姐姐翎奈的安排，這就是她的為人啊。

　　他這個二年級的學生，看待三年級的雲海，確實有一種在看大人的感覺。

　　但現在他已經確定——雲海就是大人了。

　　即便他升上了三年級，也抵達不到雲海所在的高度。

　　雲海也好、優緒也好，或是姐姐也好，身邊這些明明差不多年紀，他們之間的思想差距卻顯而易見。

　　頓時間，他變得羨慕。

　　好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的人。

　　想法油然而生，讓均太不知不覺發出這樣的訊息：

　　——學姐，我也能成為像妳一樣成熟的大人嗎？

　　雲海沒有馬上給出答案。

　　遲了半刻才半信半疑地問了回來：

　　——你覺得我成熟？

　　——不是嗎？學姐剛剛也說了吧，妳要在我這個弟妹面前做好表率。

　　值得我們弟妹學習的表率——應該要這麼說的，發出去才發現自己漏了不少，但也沒辦法補全了。

　　因為雲海有話要說了。

　　——如果是那件事，那就是學弟的想像囉。

　　——咦？不一樣？

　　——那是學弟的觀點看到的我，而我提出的看法也是從我的觀點看到的學弟，雖然都是我說的，不過當觀點不一樣，也會產生不一樣的結果。

　　均太懂了。

　　但是，他該怎麼回比較好？

　　——所以……學姐，妳覺得我只要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這也要問學弟了吧？

　　問我……是嗎？真的得問問了。如同言論的自由，他要怎麼想，確實不是別人管得著，要插手管他人閒事也是了。

　　均太帶著輕鬆的心情，認真地回覆雲海：

　　——學姐，總覺得和妳聊天，每次都能讓我獲益良多。

　　——學弟，先和你說清楚一件事，別以為我有這麼容易追到手喔？甜言蜜語什麼的，我見識得比你更多。

　　要是雲海沒有先分享她在這所學校的桃花，均太應該會窮緊張，深怕一個萬一，雲海不要他了怎麼辦。抗壓程度宛若氣泡紙的均太，承受不來啊。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因為追求這個學姐，付出相對的行動，對雲海的人際關係已經瞭若指掌，自然也有一定的免疫了。

　　而且他要追求的這個學姐，堪稱外貌、身材與課業都能擠進王女前幾名代表，他一個凡人光是求對方多看一眼都是奢侈了，不能再想更多。

　　正視起這個課題的均太，發出了最符合他凡人之身的訊息：

　　——學姐，看著吧！我就讓妳看看何謂奇蹟！

　　——那就加油吧，學弟。

　　那有什麼問題？求之不得啊。

　　當他與雲海的對話告一段落，姐姐上來了。

　　「你在做什麼？」

　　「和我未來的老婆培養夫妻間的默契。」

　　均太的自信滿滿，翎奈是一臉的作嘔，一點都不想給機會，堅決抵制他噁心的發言。

　　「要說的話，雲海和優緒都是我安排的吧。話說回來，雲海不也已經解釋了不是那麼回事？」

　　「就在剛才，學姐也再三強調了要追到她，沒那麼容易。不過，那又怎樣，這樣是擊退不了我的，所以我才敢胸有成竹地和她掛保證啊。」

　　均太才想說不愧是自己的姐姐，那麼多年過去了，對自己的口味還是瞭若指掌。優緒也好，雲海也好，都是他的菜。

　　翎奈不屑一顧地問：

　　「那就是你的自信來源啊？」

　　均太露出溫情的表情：

　　「要說的話，也是優緒老師點醒了我吧——要做就會去做。」

　　均太回憶起上個星期，已經來到得壓線的時候，被優緒拖去器材室，一番說教後的自己。

　　「感覺這是我的唯一優勢，因為我既不會唱歌、不會打架、不會畫畫，課業也是一般般，所以我得把握好這個優勢才行，而這個優勢也能適用愛情方面吧！」

　　均太毫不臉紅地主張：

　　「我一定會追到雲海學姐，當我和學姐相遇的那一刻，已經註定了我們能一起走下去的命運！」

　　「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話。」

　　「姐，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有證據的啊。雲海學姐和我提過結婚登記書的事情啊。」

　　「還是要說……不愧是那傢伙的兒子啊。」

　　「妳說老爸啊？」

　　「誰知道。」

　　果然是這樣。

　　翎奈不想見的人不是他，根本是他們的父親。

　　一提到父親，翎奈眼神都是嫌惡，均太也不想把場面搞得太難堪，而且他才剛歷經了初繪姐妹的事情，因此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著急。

　　試著站在姐姐的立場，先溝通、了解看看吧。

　　他和織香不一樣，他已經和姐姐分開三年之久，雙方之間有著一道無形的城牆擋著，血緣關係成了少數能讓自己接近姐姐的辦法，但他會緊抓著這條繩索不放的。

　　「姐，沒想到妳真的成了老師了啊。」

　　「是啊。」

　　「還是我們學校的老師……記得妳以前的夢想就是老師，妳的夢想已經實現了。」

　　「也不盡然吧。」

　　翎奈落寞地看著遙遠的彼方：

　　「因為我的夢想是成為小學老師，而不是高中老師。」

　　「但是，高中老師不是比較厲害？小學的話，連我這個高中生也會教。」

　　「弟弟啊，你會不會太小看老師這個職業了？要是你以為光是會教書，就能成為老師，實在大錯特錯啊。」

　　「從一個老師的口中說出這些話，莫名得有說服力。」

　　均太不得不認同，雖然還是一臉狐疑，但他也拿不出實質的證據。專業就是專業，外行人閉嘴。

　　「但是，既然妳也料到了校長是老爸的老友，就該想到自己總有穿幫的一天了吧。」

　　結果，還傻傻地賴在王女等人過去。

　　均太也是被矇在鼓底的那個，這時的他是站在姐姐這邊的，要是姐姐想飆罵什麼，他也會舉雙手支持。

　　「同樣的話，雲海也有多少提到了吧。」

　　「是啊，聽得一清二楚。」

　　「但是，我並不是因為多年的努力，而讓校長看到我的成果，聘請我成為王女的老師。校長就是知道我是持邊時太的女兒，才讓我成為王女的老師。」

　　「……」

　　「所以，應該要這麼說：若不是那傢伙的女兒，我也不會站在這裡，在不依賴家裡的情況，靠這份薪水養活我自己。」

　　姐姐會否定自己的夢想已經實現，原來不是他所想得那樣嗎？

　　均太一時之間找不到適合的詞彙，安慰這個姐姐，任憑其對老天爺的不公平，而打抱不平：

　　「不然你以為大學都還沒畢業，今年二十二歲的我，為何能當上老師？」

　　「……這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