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信使

「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在整理房間的過程裡，師娘不斷的發現曾經送給赫林和亞克的禮物，看上去雖然有些破舊，但總體上依然保存的很好，像似每年都有定期清理一樣。
以前在亞克還跟赫林差不多大時，他依然有著那被現實洗禮的冰冷內心，所以仍然沒辦法輕易容納下除了赫林以外的善意。
「這不是你第一次做給亞克的玩偶嗎?」
師娘小心的剝開灰塵，將精緻的楓紅色松鼠玩偶遞給師傅。
「我記得那時亞克因為曾經被欺騙女性的經歷，所以對你的戒心比我還重。別說信任的吃完晚餐了，就算只是隻布偶送給他，他也來回檢查了好幾遍，如果不說，我還真的以為那是顆炸彈。」
師傅把玩著玩偶說道，回憶也逐漸從腦海中浮現。
少年那時收到禮物後，臉上瞬間就出現了混雜著驚訝、害怕和緊張的表情，理智的雙手本來想將玩偶丟棄，但最後當看見赫林在旁邊出現欣喜的神情後，終究是默默地收下。只是自那以後就沒看見布偶出現過，如果不是師娘此刻發現了玩偶，師傅還真忘記了它的存在。
「我們再來繼續找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寶物吧!或許亞克也有偷藏東西。」師娘滿臉興奮地說道。
其實師娘很喜歡小孩子，只是現實的世界上有著很多無法抵抗的因素，導致就算在與師傅相遇後，也始終沒辦法實現曾經的夢想。然而就在她即將放棄時，亞克和赫林意外地進入了她的視野，打亂了那即將成為一攤死水的生活。
亞克十分的乖巧懂事，偶爾還會提出許多有用的建議，而赫林則是活潑可愛，總是跟在亞克的身後，隨時隨地分享著無憂無慮的快樂。
如果可以，師娘真的很希望能夠用著正常管道，以一個母親的身分收養亞克和赫林。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內心的渴望也隨著亞克和赫林逐漸壯大，但伴隨來的還有躁動不安的內心。
她不是慈悲為懷的聖母，不是有著高尚靈魂的聖騎士，她只是名普通的女性，一名渴望成為母親的普通人。
所以她依然害怕失去擁有的一切，害怕哪天睜開雙眼，雙眼之中將看到只剩下殘骸的悲慘世界。
她……不願意再次見到那樣的場景。
「幫我一下，這個箱子有點重。」
師娘在準備翻找著亞克的床鋪底下時，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角落擺放著的普通箱子。
箱子的外表平平無奇，只有歲月的痕跡保留在上面，造成了些許的皺褶和髒汙。只是師娘的記憶中，還真的就沒見過亞克翻找過那個箱子，看那個箱子的大小，感覺上可以裝下不少的東西。
亞克的物品其實意外的很少，因為絕大多數的物品如果不是必要的，幾乎都會優先給赫林，所以就算是師娘也很難猜測出裡面的內容物。
可能是武器、護甲，或者是偷偷藏起來的違禁品，總之除非是亞克本人，就算赫林也不可能有人知道箱子內的物品是甚麼，這極大的勾引起了師娘的興趣。
帶著小孩子幹壞事的笑容，師娘在師傅將箱子搬出來後，就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箱子，只是當箱子內的物品映入眼簾，裡面既不是武器也不是盔甲，更不是想像中那些青少年會保留的違禁品。
密密麻麻的照片和資料被鮮豔的線條給牽連到了一起，有些看上去有些年份的資料已經泛黃，上面的墨水早已經模糊不清，但上面仍然有幾處重點有被人用墨水重新的翻新過。
「這是……」
師娘將箱子內的東西小心翼翼拿起，並在地板上攤開。
「亞克這小子是甚麼時候蒐集到這些資訊的?」
在師傅的驚嘆之中，師娘和師傅看見了一幅完整的帝國地圖，並且各式各樣的資料被線條緊密的固定在上面，人物、新聞甚至是一封信件，而這所有的資訊都直指一人。
……赫林。
就算是被遺棄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但少年不安的內心依然促使著他調查，嘗試探詢那早已經被時間掩蓋的秘密。
「看來還是有人始終放不下，就跟某人一樣呢!」師娘說著看向師傅。
曾經有位浴血奮戰的少年，他為了他所想要守護的少女，執著的背叛了所有象徵正義的人類。
就算少女的內心早已經放棄，失去了對於生命的希望，但少年所燃起的溫熱火苗，依然在未來的某時刻為她指引出了道路。
「但這些事情，赫林不知道吧?」
「看上去應該不知道，這上面都只有亞克的筆跡，甚至還有一些被刻意的加密過。如果早就赫林被發現了話，我們不可能不知道，那小鬼可不會保密。」
「那亞克……他為什麼要……?」
儘管師娘能夠體會亞克的不安，但她依然不清楚，亞克默默地進行這宛如大海撈針的調查，背後的根本原因是為何。
「保護一個人沒有理由，但凡人的力量依然有著極限。亞克的聰慧像極了你，對於世界上微弱的變化都十分的敏感且機敏。」
人類歷史中的賢者總是能夠提前預知危險，但那絕大多數都並非是神明降下的啟示，也不是日積月累的知識積累，而是靠著超出常人的出色觀察力，將世界的變化盡收眼底，從而推測未來世紀的變化。
沒有人可以窺視未來，就算是最偉大的魔法師也不例外。
可是人類所擁有的美德，同時也是所有擁有的最愚蠢舉動──勇氣。
它讓人類無論是何種的挑戰，依然會義無反顧地直面危險，就算是燃盡身軀、魂飛魄散。
「赫林身上大概有著某種秘密，或許會影響到現在的身活，所以亞克才會想要去調查。」
不管是多堅強的人，都不可能抵抗的了改變，更何況只是個孩子。
師傅沒有打算探討亞克隱藏的祕密行為和動機，因為這世界上的任何人生來都會有目標，而目標正是繼續活在這世界上的動力，所以不必去刻意地探討別人行為的背後的動機和目的。」
「但這樣不會有危險嗎?揭開真相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放心吧!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到時再去幫助他們也不遲。」
就算有著師傅話語的安慰，但師娘的內心還是有點擔心，畢竟真相往往伴隨著危險，而她並不希望亞克或是赫林受到傷害。
雖然兩人都並非自己真正的孩子，但在內心上也已經與親生骨肉無異。
或許……或許未來真的有機會，亞克和赫林會有打從心底接納大家的時機，但也絕對不會是現在。
「那……咦?」
可能是平常這些話都是跟赫林或者是亞克，所以師傅所以不自覺地伸出手，撫摸著師娘的頭頂。
此時師傅似乎沒意識到在身旁的並非年輕的一輩，而是與他有著相似年齡的師娘。雖然以前年輕時不是沒有這樣過，但這麼多年來都沒有過的舉動，依然讓師娘的臉頰頓時泛起紅暈。
「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沒事，只是有點累罷了!」
師娘搖了搖頭說道，並將頭頂上正摸著秀髮的溫暖手掌輕輕撥開。
就算經歷了多年，師娘的內心依然留有著少女時代的幻想，這或許是人生的跑馬燈的緣故吧!
「如果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下午的店鋪就我來顧著，畢竟你的身體狀況也……」
沒等到師傅說完，師娘轉頭面對著師傅，將一根手指輕放在他的嘴唇上說:「欸──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不是說好，就不再提起了嗎?」
「但……」看著師娘像是女孩般的俏皮面容，師傅說:「但亞克他們遲早要知道的吧?如果真的想要讓他們接納我們，就必須要說出來。」
「所以我們都願意接納對方的時機出現時，我在親口說出也不遲。」
「好吧!就依照你的步調，但亞克那小子可能很快就會察覺了。」
「放心，就是要讓亞克知道才好，這樣他們才能有選擇的機會。現在就只要等他們回來，然後在慶典上說服他們了。」
師娘滿心期待地說著，將剛才攤開在地上的所有東西收進箱子中，重新的推回那起眼的角落。
「慶典嗎?真是個好時機，或許到時兩人都會欣然同意呢!」
再被師娘期待的內心感染下，師傅也久違的在心中出現一絲希望的火苗。
是啊!幸福美滿的一家四口，就算是浴血過的英雄或是市井小民都一樣，或許這就是大多數人類內心中最單純的願望。
然而……在這神明為了勇者所書寫的史詩裡，所有人的願望，都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雜音。
「老大!工坊的人來了。」
正當師傅搬運著從赫林床底下清出的整箱舊衣服時，提米跑上樓大聲喊道。
「提米，你來拿這個，幫我拿去後巷丟掉。」
「好。」
提米匆匆上前接過沉重的箱子後，師傅用衣服稍微擦拭了雙手，隨後就下了樓。
在用力推開大門後，師傅看見了三名臉上滿是嚴肅表情的工匠已經站在了台階下。
「走吧!」
帶頭的工匠沙啞地說道，然後便轉身向著大道的方向走去。
師傅沒有多想，或者是說內心的直覺驅使著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