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06｜重逢於世界之外(2)
本章節 2407 字
更新於: 2023-06-16
在男孩的好意下，總算有了個像樣的躲雨地點的她鬆了口氣。脫下被雨水濺濕的外套，她在男孩的示意中於櫃檯旁的椅子坐下，有些好奇地看著男孩將手中的紙袋擺上桌面。
「你去買東西嗎？」她問。
「嗯，我爸媽有事出去了，要我先幫忙買晚餐要用到的材料。」男孩解釋，接著反問，「那妳呢？呃，妳一個人出門嗎？」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一邊想，一邊老實回應，「我本來想去隔壁街上的甜點店，結果沒開，後來就下雨了。」
「那家店的話，他們這兩天休息。」男孩摸了摸鼻子，「妳運氣……好像不太好。」
她噘起嘴哼了聲，換來男孩有些慌忙的道歉。他看了看她，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便進了後頭簾幕遮蔽著的走廊，半分鐘後又拿著一條毛巾走了回來。
「這個給妳擦。」
她接過那條乾淨的毛巾，「謝謝。」
在她打理自己的時候，男孩先將買回來的東西抱進廚房，接著便拿了工具開始整理店面。他的動作頗勤快，顯然很常做這些工作。
「啊，妳要喝茶嗎？」經過她身邊時，男孩像是忽然想到似地這麼問。
「不用麻煩了。」她搖搖頭，對方借她躲雨就已經夠了，看著他忙碌，他不好意思再讓他替自己費心。
被拒絕的男孩沒說什麼，又回頭忙碌去了。看著他那一瞬間的神情，她忍不住思考起自己是不是答應下來比較不尷尬。
外頭的雨仍沒有停止的跡象，男孩整理完後還是替兩人泡了茶。他在她對邊坐下，像是思考許就之後還是決定問了。
「妳看起來不像住在這附近的人。」
女孩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著打扮，她出門前並未換過衣服，但不似平民少女的衣著還是洩漏了些跡象。她點點頭，「我家在更過去一點，鐘塔的位置再過去。」
「那邊的話……咦，妳是貴族？」
「嗯。」
「那怎麼會一個人出來呀？」還沒帶傘。
「噓，我是偷溜出來的……因為我想去那家店，我想吃那家店的蛋糕。」
為了蛋糕就偷溜出門的大小姐，大概史無前例吧？
「我以為貴族會把這種事情交給別人去做的。」
「我想自己去，因為今天是我生日嘛。」
「欸？……啊，生日快樂。」
「謝謝。」
「所以，妳是因為想過生日才自己出來的嗎？」
他的表情就像是沒人會幫她過生日似的。她噗哧一笑，「家裡的人還是會幫我過生日啦，只是……我爸媽又不回來了。」
反正這個人跟她家沒有關係，那她小小抱怨一下也不要緊吧。
「他們很忙嗎？」他問。
她的語氣有些悶，「對呀。」
因為太忙，所以無法替她過生日。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她都會感到失落。
不太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男孩支吾了下，接著忽然靈光一閃，丟下一句「妳在這裡等我一下」後，人便跳下椅子，快步進了後方的廚房。
他要做什麼呢？女孩相當困惑。
然而這一等便是將近半個小時，她轉頭看了窗外一眼，雨變小了，大概再一陣子就會停了吧？
當男孩終於從廚房裡出來時，手中正端著一個托盤。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打翻盤子上的東西。
「……我不會做蛋糕。」將托盤放上桌面，男孩有些尷尬地這麼道，「但我會做波可洛，媽媽教過我，很好吃的。」
雖然他不太愛吃甜食，但母親的手藝，在他記憶中一直是很好的。
有些困惑，女孩打量起托盤上的東西。小碟子裡裝了兩種不同的醬料，大盤子裡的金黃色物體呈現接近球體的不規則狀，但能看出製作的人很努力想把它們捏成完美的圓形，部分外皮略帶焦黑，撒在上頭作為調味的雪白色碎片大概是最完美的部分──畢竟是現成的調味料，撒上去就好了，不需要太多技術。
女孩看了看，接著誠實地評論道：「它烤焦了。」
「呃，外皮而已啦。」火調太大了……
「而且一點也不圓。」
「外觀而已，不會影響味道啦！」他盡力了……
她望著盤子裡的波可洛，最後還是拿起放在旁邊的叉子，在男孩略帶期盼的目光下叉了一顆，輕咬了一口。
她沒發表評論，直到吃完一顆之後才開口，「唔……焦了，有點苦。」
男孩似乎有些無措，最後只是尷尬地搔了搔臉頰，「抱歉……不然，我找其他東西給妳吃吧？」
「不用了。」她搖搖頭，「雖然焦了，但很好吃，謝謝你。」
硬要說的話，這實在稱不上好吃，尤其跟家裡的廚師們做的料理相比。她望向身旁的男孩，大概他那份心意，才是她會覺得好吃的原因吧。
嘴角上揚，她忽然覺得今天這些倒楣事都不算什麼了。
見她笑了，男孩暗自鬆了一口氣，接著像是不服輸般地提議道：「那這樣吧，下一次見面，我再做一次給妳吃，到時候一定比現在更好的！」
下次見面嗎？
她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挺好的。
「嗯，說好了。」她認真地回應。
那一天，她與偶然碰見的男孩許下約定，卻不料那竟是兩人唯一一次見面。隔沒一個月，她所住的城鎮遭突如其來的戰火波及，趕在敵軍破城以前，他們一家便先一步逃亡首都，她甚至來不及再去見他一面。
戰爭持續了一年多，當她有機會再次回到當年的小鎮時，已經是數年以後了。當初的小鎮已面目全非，原先的居民們大半不知去向，她試圖尋找記憶中那抹身影，最終仍是無功而返。
這件事情便成為一道遺憾，沉寂在了她的記憶深處裡。
直至今日。
以當時的他們未能預料到的形式，當年的女孩男孩最終重逢於世界之外。
回想完畢的惑夢連忙追問，「那、那天之後呢？當年不是發生戰爭嗎？你們……去哪裡了？」
「這個嗎……」尼奧沉吟了下，「我們家是跟著大部分的人一起撤離的，雖然遇到一些意外，但至少是順利抵達了北國。」
不同於貴族能輕易撤入首都，他們往北前往鄰國，避開征戰。然而雖是逃過了戰火，他卻沒能再次回到故土，更不用說是實現那個約定了。
尼奧從提袋中取出餐具，遞給惑夢，「妳嚐嚐看，肯定比以前的還要好的。」
惑夢接過叉子，小心翼翼地從食盒裡叉了一顆波可洛起來。這個盒子大概有什麼特別的設計，裝在裡頭的食物還保有一定的溫度，維持著剛做好時的狀態。
嚐了一口後，少女豎起了大拇指，「好吃！」
「這樣有達標吧？」尼奧認真地問道。
「嗯……」惑夢偏頭思索兩秒，吊人胃口似地頓了下才回答，「有點難抉擇……不過要從味道來評分的話，達標。」
當時簡單卻純粹的心意、此時信守承諾的驚喜。若要將這兩者分出高下，她想，或許給她再多的時間考慮，都沒辦法輕易斷言結果吧。
但無論如何，能有機會在這裡與他重逢、相識，思考這個問題，這就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
「你去買東西嗎？」她問。
「嗯，我爸媽有事出去了，要我先幫忙買晚餐要用到的材料。」男孩解釋，接著反問，「那妳呢？呃，妳一個人出門嗎？」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一邊想，一邊老實回應，「我本來想去隔壁街上的甜點店，結果沒開，後來就下雨了。」
「那家店的話，他們這兩天休息。」男孩摸了摸鼻子，「妳運氣……好像不太好。」
她噘起嘴哼了聲，換來男孩有些慌忙的道歉。他看了看她，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便進了後頭簾幕遮蔽著的走廊，半分鐘後又拿著一條毛巾走了回來。
「這個給妳擦。」
她接過那條乾淨的毛巾，「謝謝。」
在她打理自己的時候，男孩先將買回來的東西抱進廚房，接著便拿了工具開始整理店面。他的動作頗勤快，顯然很常做這些工作。
「啊，妳要喝茶嗎？」經過她身邊時，男孩像是忽然想到似地這麼問。
「不用麻煩了。」她搖搖頭，對方借她躲雨就已經夠了，看著他忙碌，他不好意思再讓他替自己費心。
被拒絕的男孩沒說什麼，又回頭忙碌去了。看著他那一瞬間的神情，她忍不住思考起自己是不是答應下來比較不尷尬。
外頭的雨仍沒有停止的跡象，男孩整理完後還是替兩人泡了茶。他在她對邊坐下，像是思考許就之後還是決定問了。
「妳看起來不像住在這附近的人。」
女孩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著打扮，她出門前並未換過衣服，但不似平民少女的衣著還是洩漏了些跡象。她點點頭，「我家在更過去一點，鐘塔的位置再過去。」
「那邊的話……咦，妳是貴族？」
「嗯。」
「那怎麼會一個人出來呀？」還沒帶傘。
「噓，我是偷溜出來的……因為我想去那家店，我想吃那家店的蛋糕。」
為了蛋糕就偷溜出門的大小姐，大概史無前例吧？
「我以為貴族會把這種事情交給別人去做的。」
「我想自己去，因為今天是我生日嘛。」
「欸？……啊，生日快樂。」
「謝謝。」
「所以，妳是因為想過生日才自己出來的嗎？」
他的表情就像是沒人會幫她過生日似的。她噗哧一笑，「家裡的人還是會幫我過生日啦，只是……我爸媽又不回來了。」
反正這個人跟她家沒有關係，那她小小抱怨一下也不要緊吧。
「他們很忙嗎？」他問。
她的語氣有些悶，「對呀。」
因為太忙，所以無法替她過生日。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她都會感到失落。
不太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男孩支吾了下，接著忽然靈光一閃，丟下一句「妳在這裡等我一下」後，人便跳下椅子，快步進了後方的廚房。
他要做什麼呢？女孩相當困惑。
然而這一等便是將近半個小時，她轉頭看了窗外一眼，雨變小了，大概再一陣子就會停了吧？
當男孩終於從廚房裡出來時，手中正端著一個托盤。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打翻盤子上的東西。
「……我不會做蛋糕。」將托盤放上桌面，男孩有些尷尬地這麼道，「但我會做波可洛，媽媽教過我，很好吃的。」
雖然他不太愛吃甜食，但母親的手藝，在他記憶中一直是很好的。
有些困惑，女孩打量起托盤上的東西。小碟子裡裝了兩種不同的醬料，大盤子裡的金黃色物體呈現接近球體的不規則狀，但能看出製作的人很努力想把它們捏成完美的圓形，部分外皮略帶焦黑，撒在上頭作為調味的雪白色碎片大概是最完美的部分──畢竟是現成的調味料，撒上去就好了，不需要太多技術。
女孩看了看，接著誠實地評論道：「它烤焦了。」
「呃，外皮而已啦。」火調太大了……
「而且一點也不圓。」
「外觀而已，不會影響味道啦！」他盡力了……
她望著盤子裡的波可洛，最後還是拿起放在旁邊的叉子，在男孩略帶期盼的目光下叉了一顆，輕咬了一口。
她沒發表評論，直到吃完一顆之後才開口，「唔……焦了，有點苦。」
男孩似乎有些無措，最後只是尷尬地搔了搔臉頰，「抱歉……不然，我找其他東西給妳吃吧？」
「不用了。」她搖搖頭，「雖然焦了，但很好吃，謝謝你。」
硬要說的話，這實在稱不上好吃，尤其跟家裡的廚師們做的料理相比。她望向身旁的男孩，大概他那份心意，才是她會覺得好吃的原因吧。
嘴角上揚，她忽然覺得今天這些倒楣事都不算什麼了。
見她笑了，男孩暗自鬆了一口氣，接著像是不服輸般地提議道：「那這樣吧，下一次見面，我再做一次給妳吃，到時候一定比現在更好的！」
下次見面嗎？
她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挺好的。
「嗯，說好了。」她認真地回應。
那一天，她與偶然碰見的男孩許下約定，卻不料那竟是兩人唯一一次見面。隔沒一個月，她所住的城鎮遭突如其來的戰火波及，趕在敵軍破城以前，他們一家便先一步逃亡首都，她甚至來不及再去見他一面。
戰爭持續了一年多，當她有機會再次回到當年的小鎮時，已經是數年以後了。當初的小鎮已面目全非，原先的居民們大半不知去向，她試圖尋找記憶中那抹身影，最終仍是無功而返。
這件事情便成為一道遺憾，沉寂在了她的記憶深處裡。
直至今日。
以當時的他們未能預料到的形式，當年的女孩男孩最終重逢於世界之外。
回想完畢的惑夢連忙追問，「那、那天之後呢？當年不是發生戰爭嗎？你們……去哪裡了？」
「這個嗎……」尼奧沉吟了下，「我們家是跟著大部分的人一起撤離的，雖然遇到一些意外，但至少是順利抵達了北國。」
不同於貴族能輕易撤入首都，他們往北前往鄰國，避開征戰。然而雖是逃過了戰火，他卻沒能再次回到故土，更不用說是實現那個約定了。
尼奧從提袋中取出餐具，遞給惑夢，「妳嚐嚐看，肯定比以前的還要好的。」
惑夢接過叉子，小心翼翼地從食盒裡叉了一顆波可洛起來。這個盒子大概有什麼特別的設計，裝在裡頭的食物還保有一定的溫度，維持著剛做好時的狀態。
嚐了一口後，少女豎起了大拇指，「好吃！」
「這樣有達標吧？」尼奧認真地問道。
「嗯……」惑夢偏頭思索兩秒，吊人胃口似地頓了下才回答，「有點難抉擇……不過要從味道來評分的話，達標。」
當時簡單卻純粹的心意、此時信守承諾的驚喜。若要將這兩者分出高下，她想，或許給她再多的時間考慮，都沒辦法輕易斷言結果吧。
但無論如何，能有機會在這裡與他重逢、相識，思考這個問題，這就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