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虛擬學派-4.來自未來的情報戰的過去進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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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1-14
  「炸彈?」

  看著我手指的校舍平面設計圖上頭用紅筆劃的叉叉,權兵衛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恍然大悟般,想起了這次故事的背景設定。

  這次的故事中,恐怖分子在校園的各處安裝了定時炸彈,用來脅迫克洛蒂兒與鳴海曙,以及牽制警方不要輕舉妄動,雖然在整個故事中,從頭到尾警方就不曾登場過。

  我對著權兵衛點點頭,說出在不久前才想到的目標:「沒錯,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們乾脆去拆炸彈吧,看能不能打亂故事的進行。」

  權兵衛聞言愉快地勾起嘴角,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便點頭附和,排除偶發性的發神經,例如他剛剛在廁所的鏡子前自言自語般的怪異舉動之外,權兵衛在諸多方面跟我非常相近,所以我們倆很容易達成共識。

  雖然實際上有種決定性的分歧,真要比喻的話,大概是文科生與理科生的差異吧,權兵衛這傢伙就像是那種過於矯揉造作的浪漫主義,追求趣味更勝一切的惡劣。

  不過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權兵衛他身上,而是

  敲定方案之後,我跟權兵衛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現在的狀況著實出乎意料。我倆先是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將視線移向跟我們一起蹲在走廊上,看著地上的平面設計圖的班長。

  帶著黑框眼鏡、深棕色的頭髮梳成三尾辮的班長此時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平面設計圖,嘴中唸唸有詞的同時手指還無意識地比劃,就彷彿是正在努力記憶著這張設計圖。

  在教室的劇情結束之後,我跟權兵衛兩人來到了廁所,但在他上完廁所之後又犯了老毛病,一個人開始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就在我等得有點不耐煩要打斷他的時候,看起來有點戰戰兢兢的女孩子從女生廁所裡走了出來。

  這個人就是跟我們同一班的班長,儘管不知道為何班長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但起初我們並沒有放在心上。原本我跟權兵衛並沒有打算理會她,準備敷衍幾句就走人,可是沒想到班長卻出聲叫住了我們。

  然後,她說出了對其他人來說應該是難以置信、莫名其妙的故事──不斷重複的挾持事件、白光閃耀後又再度開始,宛若逃不出的輪迴般,而我跟權兵衛則是表現得異於平常的冷靜,讓她下定決心與我們接觸,得到的卻是令她難以接受的說法。

  這個世界是虛擬的。

  可以明顯可以看出來,班長她其實並不相信從自己嘴裡說出的「虛擬世界」的論點,而且她在敘述時還時不時還會停頓回想,便可以感覺得出那並不是她自己的想法,而是生搬硬背別人的說詞。

  或者更直接一點地說──那是,我的論點。

  不過儘管班長說的那套「虛擬世界」與我的想法幾乎一模一樣,但我仍然半信半疑,直到她說了一個名字──據班長所言,那是之前的我告訴她,一個在這故事中的她不應該知道的名字,可以做為暗號讓我相信她所說的事情。

  於是在聽到那個名字之後,原先存疑的我,便確信了兩件事。

  「那個……花子同學」被我跟權兵衛盯了一會的班長才猛然察覺到,有些慌張地將視線從平面設計圖移開,她剛叫了聲我的名字,隨即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改口:「啊、抱歉!妳之前說過不喜歡這個名字,應該要叫妳芙蘭.卡絲朵同學才對。」

  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便是我相信班長所說內容的關鍵。

  「叫我芙蘭就好了。」我擺了擺手,示意班長不用那麼拘謹,而權兵衛聽到我這麼說又竊笑起來了,讓我不禁又瞪了他一眼,他才裝模作樣地用手遮住嘴巴,但其實根本就無意隱藏他的笑意。

  我沒有理會權兵衛,轉頭看向班長。

  「總之,接下來我們打算去體育館拆炸彈。班長,妳有什麼看法嗎?」

  「咦?呃、這個…」班長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向她提問,一時間有些慌張,反應過來之後才連忙搖頭:「不、這是我第一次知道花…芙蘭同學你們要拆炸彈,很抱歉我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是嘛、那也沒關係,妳要是有什麼想到的,再告訴我們就好了,用不著那麼緊張。」我簡單安撫了一下班長,將地上的平面設計圖摺疊起來收入口袋,然後站起身,而權兵衛見狀也著起身,班長則是慢了一拍才跟上我們的動作。

  我不動聲色地瞄了班長一眼,從她的反應看來,或許的確正如她所說,這次是她第一次跟我們行動,所以還不清楚我們接下來的舉動,因此她正在盡可能地收集情報。

  據說,這也是她上一次跟我們討論出來的方案。

  要說班長最大的優勢在哪,那無疑就是她能夠不斷地「重來」這回事。就算是多麼困難的遊戲,只要能不斷地重來、不斷地收集情報,總會找出攻略的方法。

  而在這個虛擬世界中,此時的班長就類似於「玩家」這種角色,只要持續不懈的努力,總有一天能夠找出解決的辦法,攻克這種異常現象。

  而這也是在班長說出「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之後,我沉吟了一會,詢問她的目的是什麼時,班長給出的回覆──逃脫這無止境的輪迴,讓一切回歸正軌!

  這個名字加上這個回答,讓我確信了第二件事。

  我給了權兵衛一個眼神,而他立即意會過來,動作自然地向前邁開了步伐,同時帶著笑意向班長搭話:「嘛嘛、班長妳既然聽過了花子,啊、抱歉抱歉,是芙蘭的那套『虛擬世界』的理論,那知不知道我的『劇場世界』呢?欸,沒聽過,這真是太可惜了,這才是真相耶,讓我告訴妳吧!」

  權兵衛逮到機會便開始對班長灌輸他那套『劇場世界』的假說,而班長則是有點手足無措地應和著過份熱情的權兵衛,而我則是落後一兩個身位跟在後頭,一邊看著他們兩個,一邊整理情報與思緒。

  首先,我已經相信班長的說辭,至少她經歷過不只一次這點是可以肯定的,否則她也不至於會知道「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畢竟這個名字若非是像我跟權兵衛經歷過之前的故事,不然就是我告訴她的。

  所以想必班長之前的確跟我們接觸過,這點無庸置疑,但重點並不在這裡,而是關於她的目的──逃脫這無止境的輪迴,讓一切回歸正軌。

  如果、只是如果,班長陷入輪迴的原因是,我跟權兵衛肆意行動所導致的,那麼是不是只要我們乖乖的什麼都不做,讓故事按照既定的劇本進行下去,那一切都會回歸正軌。

  然而不管是我也好、權兵衛也罷,並沒有這種打算。

  權兵衛想要顛覆這齣無聊的三流戲劇,而我則是意圖摧毀這個虛假的牢籠,儘管我們的理念不同,但利害關係卻是一致的,而這恰恰正與班長的追求背道而馳,兩者之前存在著無法調和的矛盾。

  也就是說,我跟權兵衛其實是班長她的敵人

  思索至此,我再度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班長,此時權兵衛正滔滔不絕地對著班長說著他那套的劇場論。

  「所以我說,我們就像身處於舞台之上,按照劇本演出而已,只是有沒有察覺到自己演員這回事而已。嘛、這像就是……咦、什麼?我的說法有漏洞,花子、哈…芙蘭她之前說,班長妳會不斷輪迴就代表我的劇場假說是錯的,嘖嘖、妳沒聽說過綵排這回事嘛,搞不好是我們還沒發現的新機制而已,不能就說我就是錯的!」

  而班長的表情雖然有著困惑以及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神情,但我並沒有察覺有明顯警惕的跡象。雖然不能排除班長演技很好的可能性,但我想她應該還沒有發覺其實我跟權兵衛並非是她的友軍。

  還好。

  從班長的敘述中,我注意到之前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告訴她這個世界是虛擬的這件事當然無所謂,但是不知道是說溜嘴,還是當時沒意識到班長其實是我們的敵人,我告訴她我跟權兵衛在這個虛擬世界中是類似病毒的存在。

  我不應該告訴班長這點。

  因為如果我跟權兵衛是病毒,那在這個虛擬世界中能夠不斷重來的班長,與其說是什麼被無端捲入的平凡人,她更像是掃毒程式,畢竟班長的目的是讓一切回歸正軌。

  這個世界之所會不斷重啟,恐怕是因為已經察覺病毒入侵,因此將這一塊隔離起來了,將一部分的世界以及病毒──也就是我跟權兵衛──限制住,並且不斷地重複這部分的世界,藉此找出我們來,而投放到隔離區的班長就像是用來引誘我們上鉤的擬餌。

  我們已經身陷囹圄,是籠中困獸。

  想想都令人感到絕望。

  我們的敵人不止是眼前的班長,就算扭斷她的脖子或在她的腦袋開上一槍都無濟於事,畢竟她還能夠重來,對她來說一、二次的死亡根本毫無意義,只會打草驚蛇而已。

  我們要對抗的不僅僅只有班長而已,而是這個世界的機制,如果我們輕舉妄動的話,我們的敵人甚至可能是已經成為過去的未來的我們。

  這是場情報不對稱的超遊攻略,我們的勝算只會隨著班長的不斷輪迴而降低,直至歸零。

  除非……

  「芙、哈哈…芙蘭,嘛嘛別在意,那傢伙的理論聽聽就好,班長妳也不要太當真,妳還記得之前妳要告訴克洛蒂兒武裝份子的事情,結果就昏迷的事嗎?那就是因為妳打算對主角群劇透,觸發抹殺機制的證明。」

  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就是之前的我做出的補救措施。

  每當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權兵衛便忍俊不已。究其原因,當然不是我討厭「山田花子」這個名字這種膚淺的理由,而在於我讓班長稱呼我「芙蘭.卡絲朵」這件事。

  雖然我有過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名字,但是「芙蘭.卡絲朵」並不在其中,也就是說那並不是我的名字,這也是為何每當權兵衛聽到或說出這個名字時,就竊笑不已的緣故。

  芙蘭.卡絲朵,在之前的故事中,她算不上主角群的一員,頂多只是配角般的存在,不過重點是她的身份──她是潛伏在主角群身邊的間諜

  所以我才把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做為暗號告訴班長。

  只要班長說出這個名字,對我說出在這個故事中的她不應該知道的,但卻又不是我的名字的芙蘭.卡絲朵,再加上我問她的那個問題,那我就能確信兩件事。

  其一就是,班長所說的輪迴現象,可以相信。

  其二則是,不能相信班長她。

  對於能夠不斷重來、收集情報的敵人,如何打贏這場資訊不對稱的戰爭,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每一次都欺騙她!

  班長要說服我跟權兵衛相信她的說辭,勢必要說出「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但這個暗號同時也能讓我瞬間察覺到必須要警惕她,而這最初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在過去就已經完成了。

  儘管班長能夠無數次進行trial and error,而我們只有一次的機會,但第一個步驟就會踩進陷阱的她,只會面臨無數次的失敗。

  然而這對我跟權兵衛也是相同的道理,因為班長重來了多少次,也代表我們失敗了多少次,仍舊被困在這虛假的牢籠之中。我們並沒有贏,只是還沒輸而已。

  這樣不夠。

  僅僅只是營造出牽制班長的僵局是不夠的,我要的是更進一步的勝利,所以我要做的不僅僅只有如此。

  雖然我們不像班長能夠重來,也無法保留任何的記憶,但是利用班長也能達到類似的效果,就像「芙蘭.卡絲朵」這個名字。更何況,如果班長真的是掃毒程式,只要能夠讓她「中毒」,那就能夠反過來瓦解這個世界。

  因此,我需要在每一個這一次都對班長進行滲透,藉由欺騙與誘導來操縱她,讓班長找出這個牢籠的邏輯與漏洞,然而破壞它。

  當然,這想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既要小心不被班長發現,又要想辦法引導班長的想法,還要把情報傳遞給下一次的我,這些都需要進行巧妙的佈局。

  不過,這都還好。


  畢竟,我只要做好這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