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武器鍛造家族的父子

魔大陸新曆1326年

阿爾貝爾站在火熱的熔鐵爐旁，和同為鐵器鍛造工匠的男人們，一起悶在石磚堆砌而成的鍛造工坊裡專注地工作。他們一個個赤膊上陣，魁梧的體格此刻揮汗如雨，緊握鎚子使勁而富有節奏地敲打烙紅的鐵塊，耳畔鳴響的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大大小小落下的敲擊皆有不同的意義，都是工匠們技巧性的好手藝。

此刻，阿爾貝爾的眼神深邃而專注，他所鍛鎚的烙鐵也隨著他的敲擊，漸漸地變形並塑成他理想中的樣子。

聚集在鍛造工坊的工匠們是艾霏堤斯地區的一家聖堂特別召集而來的。

大約在一年前，阿爾貝爾的家族也是因為收到了昭告而連夜趕來，那時正好是秋季快要結束的時節，他們雇了馱夫和幾批驢馬，更向當時居住的比崹尼亞地區的某一家聖堂借了兩輛載貨的馬車，一家十三口人便趕在初雪降落前打包所有家當，從比崹尼亞趕來艾霏堤斯的厄聶摩伊城。

厄聶摩伊城是魔大陸東南邊的第二大城鎮，主要是運輸貨物商品的一處轉運鎮，同時也是產出鐵器的鍛造重鎮，而鄰近的第一大城鎮則是儸客里城，更是艾霏堤斯地區的一大經濟重鎮。儸客里城倚靠在炎鈽拉山脈下，當地居民則開採炎鈽拉山脈的金屬礦石為生，並藉由聖堂組織的協會進行原礦冶煉取得金屬元素。說到這種金屬礦石可不是普通的礦物原石，這種金屬礦石名為「蘇鉺特鉺」，是聖堂紀載的天然魔法產物中常見的魔法金屬原礦之一，也是艾霏堤斯地區裡最為知名的天然礦產，而厄聶摩伊城的鍛造工坊中所使用的鍛鐵皆來自儸客里城。

話說回來，他們席爾維斯忒家族世代便是著名的武器鍛造工匠，在魔大陸東南邊一帶輪轉漂泊到處鍛造及鑄造各種鐵器，只要說到鍛鐵有關的營生都與他們有關。席爾維斯忒家族鍛造的鐵器小至農耕用的鋤或牛犁，大至騎士、士兵用的劍或盾。這之間唯一不同的是，武器必需要附加魔法才能對付魔物或是魔族的追隨者，因此他們家族中也有魔法師。

阿爾貝爾蓄著近乎及肩的深褐色中長髮，用一條細麻繩穩穩地紮在腦後，而汗溼的皮膚上映著烙鐵的紅光逐漸消退，象徵著他手中捶打的鐵塊即將冷卻。

或許是他過於專注，阿爾貝爾停下了敲擊，轉身欲將烙鐵放入水中冷卻定型，回頭卻差點兒碰上他的助手......喔！他十分稱職的助手，現在看起來正要褪下外衫，準備幫忙他的工作呢！

「我來遲了，你知道的，家中的老爺子對我總是有些意見。」菲爾身著無袖的衣衫，也準備同身邊的工匠一樣投入鍛劍工作，他的身材雖不似叔父輩們那般魁武粗壯，但就如同阿爾貝爾一樣看上去精瘦，卻有適當做體力活的體魄，不過比起阿爾貝爾來說，菲爾更像剛進入發育期的少年一樣纖細。

「別這麼看我，大哥。」菲爾瞧著阿爾貝爾的眼神，他的大哥似乎懷疑他前段時間的說詞，「我現在可不就是支開了莉莉絲的約會趕來工坊裡幫忙了嗎？」

阿爾貝爾對這個好似永遠也長不大的少年弟弟充滿了包容，他接著說道：「到底是爺爺攔住你，還是莉莉絲的約會攔住了你？」

菲爾俊秀的臉上呆楞了一下，緊接著懊惱地拍了自己的腦門，想著，剛剛來得太過匆忙，事先在內心裡排好的說詞講錯了。畢竟用爺爺作為擋箭牌的理由是進門前一刻才決定的，原因是聽起來比較合理，但以結果而論，任何理由在阿爾貝爾面前皆無所遁形。

菲爾重新將自己的長髮扎了起來並隨意地挽在腦後，他的頭髮比哥哥阿爾貝爾還要長一些，作為一名男子，他的長髮留過肩，那是因為他們的母親對他說：「身為魔法師的一切都很珍貴，就連一根頭髮都能作為和精靈交換魔法的材料。」

他的髮色和母親瑪莉安是一樣的紅棕色，他們的母親來自遙遠的「亞米偲之島」。傳說中，那是魔大陸上唯一的魔女之島，聽說那兒的人們不僅博學多聞，還是魔法技術十分多元且先進的地方，更因如此，身為魔法師的瑪莉安才要求自己同為魔法師的二兒子菲爾蓄長髮。

「你和莉莉絲又想去哪兒閒逛了？」阿爾貝爾將塑型後的鍛鐵放入水中冷卻，熱燙的水氣一下子蒸騰四周，這把劍鍛錘了好多天，現在才有個像樣的型體，他又對菲爾說：「先幫我附魔，試試它受不受得住魔力。」

菲爾取過一把鏟子，彎腰鏟起一鏟煤炭丟入熔爐內，接著伸出右手並且張開掌心感受爐火的熱度，他低喃幾個單字，原本微光黯淡的熔爐中心一下子便竄升起熊熊火焰。

「聽我說，親愛的大哥，莉莉絲的生日快到了，你認為送她什麼合適呢？我記得莉莉絲這陣子對學習魔藥挺有興趣的，不如，送一本魔導書作為生日禮物，你覺得如何？魔導書很貴重呢！」菲爾對於送禮這件事已有實際的構思，他和阿爾貝爾邊說著話，而雙手同時各取了把沉重的大鉗子，等了一會兒，將冷卻後的鍛鐵從焦黑的水中夾取出來，另放置在鍛造石上固定，又道：「你想在劍身上附什麼樣的魔法？」

菲爾看著這把即將鍛造完成的鍛鐵，其長度約有三十五英寸，應該是把典型的騎士武裝劍，附魔之後用來斬殺的魔物或許是魔狼、巴西利斯克這類大小的體型。

思付一會兒，阿爾貝爾對自己的弟弟說：「城鎮西邊一帶樹林有一群巴西利克斯，附上水元素的魔法試試，你瞧，妥當嗎？」

菲爾露出一抹使壞的微笑，又說：「不如，下次我們來去宰巴西利克斯帶點肉回來，怎麼樣呢？」

「我挺喜歡蛇身的部分，吃起來可比起雞肉滑嫩多了。」阿爾貝爾也和弟弟討論起了食材。

「阿爾的劍要開始附魔了？」班森聽聞動靜逐向兄弟倆人靠近，他拾起覆蓋在鍛造石旁的粗麻布隨意地吸附臉上的汗水，接著繼續說：「希望是把好劍，我大兒子的手藝可是一年比一年優秀，要知道，你爺爺得意的不得了，有一陣子逢人就拿出來說說。」

菲爾瞧見父親好似黑熊一般壯碩的軀幹，不禁想像他和哥哥以後會不會也同班森一樣擁有這等身材。

待班森整理好自己，便隨意甩開手上的粗麻布，他輕呼了一口氣，好似一早忙碌的時段裡得了空閒而放鬆心情，他回頭又向菲爾問道：「這回要用上什麼元素魔法？」

「父親，阿爾說要試試水元素魔法來斬巴西利克斯。」此時，菲爾臉上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麼事，細微地抽動了下，又低頭靠近班森說：「出門前，母親囑咐我告訴您，今晚您別想上酒館找樂子了......所以，快同我說說，昨夜去哪賭博了？」

班森伸手搔搔猶如刺蝟般短硬的精練短髮，那髮色顯得和阿爾貝爾有些許不同，他的髮色也曾一度是深褐色，但現在看上去似乎因年紀而褪成了淡褐色。望著二兒子投射而來的眼神裡充滿好奇，班森的表情略顯尷尬地說：「你母親一般說來是不會管我去哪兒喝酒小賭，偏偏昨日下工後，奈德說著要帶自己手下的工匠去喝點兒酒，還特別找我去羅比契克的小餐酒館......」他嚥了下喉間的唾沫，想起自己妻子生起悶氣時的情景，那可是讓全家人也吃不消啊！

「您和奈德叔叔喝酒小賭，在羅比契克叔叔的餐酒館待了一整晚，家也未歸，一早便直接來鍛造工坊工作，好讓母親為您等門。」阿爾貝爾雙手握著鼓風器，將鼓風嘴對著熔爐噴壓幾次後，熔爐裡的火焰一下子又旺了起來，「我猜想，奈德叔叔應該是找了阿魁珞街區的女郎們上餐酒館陪你們喝酒了，我說得對不對，父親？」

奈德是他們的堂叔叔，雖說就快年屆四十歲，依然浪蕩不羈，自由自在地快活，還未與哪家女人結親，也未曾有過私生子女，時不時地到處看看漂亮的姑娘，能摸的睡的不一定會讓他給錯過，當時他們家族來到此地還不過半年，陪男人營生的女人們都曉得鍛造家族席爾維斯忒的奈德這個名字，就連阿魁珞街區裡風韻猶存的公關女郎談論起他們的奈德叔叔都能嬌紅著臉，笑的花枝亂顫。

阿魁珞街區就位在厄聶摩伊城的北邊，是這座城鎮進入深夜後唯一亮著燈火的街區，也是陪男人營生的女郎們工作的地方，依那些女人們的說法，大約就是：奈德的浪漫性格就如同他這健碩的體魄一樣厲害。

「傍晚回家後幫我說點兒好話，我的好兒子。」班森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十分聰穎，尤其懂得察言觀色，沒有麼事情隔了一宿還能瞞過他，阿爾貝爾的精明像極了他們的母親瑪莉安。

「這當然好，我自然會替您向母親先開個好的起頭，但也得看母親在意到什麼程度才肯氣消。」阿爾貝爾露出俊朗的微笑，接著又故意提醒班森說道：「不過，要不了傍晚，等會兒一到中午，母親便會送午餐來給我們，到時可是母親主動來找您，而不是您先向她陪不是。」

阿爾貝爾這番話是有巧思的，班森見大兒子是站在妻子那一方，他突然將視線滑開，轉而期待二兒子到時候能幫幫他解圍。

「......我要開始附魔了。」於心不忍地瞅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菲爾心想，母親的脾氣還是得讓父親自己好生安撫，他和阿爾貝爾還是專心鍛造武器為好。

菲爾的雙眸炯炯有神，看上去既明亮又透徹，他正準備一心專注創作魔法陣圖。他執起石筆在一旁的木板上俐落地畫下一個標準的正圓形，緊接著，又在圓形內側依序畫下代表四大元素方位的精靈符號，並透過看似複雜的魔法文字將四個符號串連成一個循環的圓。這時，他微微停頓，在腦中快速地翻轉水元素的魔法圖形及咒文，不一會兒，他下筆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精準無誤地畫上對稱的幾何圖形，並將水元素的攻擊和防禦魔法繪製在魔法陣圖的中心。

這短短的幾分鐘，菲爾將看似複雜的魔法陣完整地畫在木板上。

「這幅魔法陣是以水元素為基礎的魔法，我還另外將魔法陣疊加了攻擊和防禦兩種效果。」菲爾一邊飛快的說著，一邊將左手掌心朝上張開，猶如握著一顆立體的蘋果捧在胸前，而執筆的手則不自覺地揮動起來，彷彿有律動般揮動著魔杖。

繪製魔法陣是學習基礎魔法的一環，菲爾自從兩歲握筆時，每天都會畫上各式各樣的魔法陣圖，認識千百種魔法符號和書寫無邊無際的咒文，就算閉著眼睛，他都能準確地將魔法陣圖畫出來。

此時，菲爾語調低沉地吟詠耳語般的咒語。

起初，木板上的魔法陣圖像是被賦予了生命，宛若水波漣漪般律動起來，後來，菲爾左掌心上匯聚淡淡的藍色光暈，猶如陽光透過彩繪玻璃下的聖光，而光暈裡突然有一隻人身魚尾的美麗妖精現形，祂彷彿投影般的影像以優美的姿態躍出水面，並帶著潮水湧向阿爾貝爾鍛造的劍身之中。

這樣的畫面對於自身沒有魔力的班森和阿爾貝爾來說，魔法給與他人的感受是莊嚴且美麗的，然而看見魔法的顯現無疑如同見到奇蹟一般難以言喻。雖然現在的菲爾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卻是家族中最為出色的魔力覺醒者，甚至為了將自身魔力的境界提升，而將魔法技術修練得爐火純青，尤其在七歲時便獲得了聖堂的正式魔法師資格。

「好！正所謂打鐵要趁熱，不如為父就來看看阿爾貝爾鍛造的劍能不能和菲爾的魔法完美地複合在一起。」班森的心情極好，一個天生的魔法師，另一個青出於藍勝於藍的鍛劍師，兩個兒子尤其出色，他迫不急待地要在鍛造工坊的現場展示給其他鍛造工匠們瞧瞧。

席爾維斯忒鍛造家族的父子三人面面相對，他們同是墨綠色的眼瞳閃著雀躍的神情。

他們父子來到鍛造工坊後方的空地上，這處場地本來是讓停駐貨車的馬匹暫用的，但近期製成的鐵貨及武器成品已運輸至儸客里城，現階段尚無貨物可作輸送，所以便成了工匠們喝酒偷閒的地方。

菲爾提起一個單手就能使用的大鎚子，正是阿爾貝爾方才鍛劍所用的工具。鎚子的鎚頭及鎚柄一體成形，其材質可是用一種名為「赫洱海姆」的魔法金屬製造的，為的是讓自身沒有魔力的鍛造工匠所使用的鍛錘工具，通常，這上面加附了一些元素魔法便於用來金屬冷鍛。此刻，他正將這把沉重的大鎚握在手裡感受冷涼的金屬溫度，但很快地金屬質感的鎚柄溫度轉變為和他掌心一樣的溫度。

菲爾的表情有些專注，他重新調整氣息，專注地陷入自己的思緒裡，他在心中觀想各種魔法陣圖，藉由無詠唱的方式觸發自身的魔力進而啟動魔法陣。他一面在心裡揣摩著發動魔法時要做的事，又一面在實質上操縱與他訂定契約的精靈魔力，當他再次將緊握鎚柄的手緩緩提起，並輕輕地讓鎚頭落在左掌心上，接著又再次重複敲擊掌心的動作，一眨眼，菲爾的掌心與鎚子之間憑空併出了細細飄揚的塵土，顯然他正在鎚子上頭施予法術。

他運用觀想能力，並且刻畫上了土元素屬性的魔法陣，亦在那幅魔法陣圖上加附了攻擊效果的法術。他於心中呼喚精靈的真名，請出了與他結下契約的土元素精靈顯現眼前，菲爾將善用自己的魔力，並透過專屬他的權能操縱起精靈之力，他在心中刻畫的魔法陣順利啟動，並轉而加附在手上的鎚子。

「快看吶！阿爾貝爾鍛造的劍有雛型了，這是要做武器附魔測試嗎？速度還真是快啊！」從魔大陸北方來的鑄鐵工匠布茲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富饒趣味地往外看去，他的呼聲引起了其他工匠們的注意，有的工匠也同他起鬨，也有的工匠持續專注在自己的工作裡未停歇。

菲爾修改了鎚子上原有的火元素魔法，現在他正持有攻擊性效果的土元素魔法，企圖用來剋制附有水元素魔法的劍，他看了一眼班森，父子兩人彷彿有默契地相視而笑。

「席爾維斯忒一家手頭上還有其它武器要趕制吧？」這時，布茲撓了下巴那點又短又稀疏的灰白鬍子，他又掏了掏口袋，甸甸手中幾枚盧鐵幣，與附近的年輕工匠們開啟賭盤。

此時，菲爾握著鎚柄的手富有節奏般擺動著，一下又一下地將鎚頭輕輕敲落在自己的左掌心上，而憑空出現的塵土隨著敲擊的動作飄揚起來，掌心與鎚頭之間湧現的塵土越來越細也越來越多，周圍霧靄蒼蒼的揚塵將菲爾環繞起來，猶如將他籠罩在結界裡。

正當眾人屏息觀望時，剎那間，菲爾高舉了鎚子從灰矇的結界中衝了出來，圍繞身周的飛塵彷彿跟不上他飛快向前的動作，菲爾身上便帶著幾縷塵土拉出了細長的絲線往班森直衝而去。

班森依然呈守備姿態，站穩馬步，雙手緊握劍柄而劍身朝上，劍尖微頃對著前方的菲爾，可他一動也不動，等著以現在的防禦姿勢，試圖堅守住菲爾即將落下的強勢攻擊。

此刻，菲爾逼近班森的防禦範圍裡，他抬高右臂猛然朝劍身尖端奮力地揮下槌子，這時，他手上的鎚子與班森的劍身相互撞擊發出了細微的波動，霎時，劍尖與鎚頭之間閃現出的魔法陣消縱即逝。

兩種相剋的魔力撞擊時產生了微微的氣流彈向四周，菲爾緊握的鎚子隨著劍身上的防禦魔法彈開而向後劃開一個弧形。與此同時，劍身附加的水元素魔法帶著薄霧般的水氣反彈在菲爾身上，亦讓鎚身附加的土元素魔法所產生的塵土混入水霧，並且形成了細小的泥狀四周散落。

見到此狀，菲爾露出一個微笑。

「成了！父親，阿爾鍛造的劍有很不錯的抵禦型態，劍身上完整地附加了防禦效果的魔力。」菲爾換另一手拿著鎚子，剛剛那一下防禦回彈讓他的右手有些許發麻無力。

「好！接著換為父來試試攻擊型的魔法是不是也能完美詮釋。」顯然班森正在興頭上，他還未等菲爾提示下一個測試，說著便直接衝向菲爾，期望他也能像剛才一樣有默契地接下攻擊。

菲爾聞聲抬頭，望見班森已經踏出步伐筆直地向他攻擊過來，他急忙對班森大喊：「不......不是的，父親，只有一擊就成了......」剩下未脫口而出的話，菲爾只好默默地咽下去，並在心中吶喊：在初步附魔效果測試完後要再做魔力調整的檢視啊！

情急之下，菲爾直覺性地抬起手中的鎚子，即使他知道緊握在手中的鎚子尚未來得及附加防禦效果的魔法，他也只能依自己的本能試圖以鎚頭抵擋班森突如其來的攻擊。

反觀此刻，對於理解現況慢一步的班森也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眼見菲爾並未如預期般調整好防禦姿態以接下攻勢，只不過，當他發現自己似乎又搞錯了附魔的測試程序時，現在擊出的劍也難立即收手。

眼前狀況緊急萬分，鍛造工坊裡的工匠們也跟著驚呼連連，周圍氣氛令人緊張不已，大夥兒見狀也連忙丟下手中的工作想上前阻止慘劇發生。可偏偏在這片吵嚷的環境裡，菲爾卻清楚地聽到一個聲音，說著：「快喚我們的真名！」他下意識地用另一種語言說了一個名詞，呼喚了「風」的名字。

班森的劍刃劈向菲爾抵擋在頂上的鎚頭並發出了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千鈞一髮間，一幅直徑有如成人般身長的圓形魔法陣閃現在菲爾面前，亦成功抵禦了班森突如其來的攻勢，而班森也因為魔法抵禦的力道而向後彈起離地數尺高，可當他落下時卻緩緩地以頹然的姿態降落到地面，那瞬間就彷彿是被無形的一團棉花給包裹住了。

即使如此，班森仍然發出吃痛的哀嚎：「唉！我的腰喔！」

起初，在菲爾散發的魔力光芒消失後，鍛造工坊內一片啞然無聲，一下子卻又爆出哄堂大笑不絕於耳，這時布茲抬手做了個手勢，招呼幾名工匠來到班森身旁查看他的狀態，後來發現班森不過就是下背肌肉輕微地痙攣，休息一會兒，便能自己邁步行走。

當然，這或許和他長年的鍛造工作有關。

從頭到尾佇立在屋簷下的阿爾貝爾反倒是蹙著眉心，抬手便揉壓自己的額角，彷彿在這場測試中，預見自己傻氣的父親和調皮的弟弟，為了測試武器附魔盡是花招百出，耍出如他預料般的狀況而感到頭疼不已。

這場武器附魔的測試以班森的莽撞收場，然而圍在班森周圍的工匠們卻嬉鬧般地將他整個人舉起，並高唱起歌謠來。

魔大陸四方皆有魔法師與凡人，你來自哪兒呢？

啊！我來自北方，誕生冰寒之森的小鎮，那有魔法師與凡人，而我便是那魔法師，出身歷史悠久的魔法師家族。而你來自哪兒呢？

喔！我來自南方，誕生暖陽照耀的小鎮，那有魔法師與凡人，而我便是那凡人，出身莊嚴美麗的聖堂，祀奉天神與魔神。而你又來自哪兒呢？

我來自魔大陸中心，誕生在潘朵拉之樹佇立的聖山之下，那有魔物與凡人，而我便是那凡人，凡人中的凡人，出身鍛造家族，手握鐵鎚，敲打烙鐵，鋼鐵男兒四方為家，哪兒有工作便走哪兒去！

所有人都知道，魔大陸的中心有一座高聳入天的聖山，而魔力之源「潘朵拉之樹」便萬年盤踞在那山嶺之上，一切的起源皆來自於那裡。

只不過，在聖山下四周有各種魔物棲居，因此鮮少有人會遷徙至聖山一帶定居。

傳說中，在六百多年前，偏偏有一支族群，以凡人居多，憑藉著自我剛毅且堅定的精神，不畏懼群魔，更與魔物和平共處，他們選擇在潘朵拉之樹的聖山山腳下群居，並且日漸茁壯，形成聚落，那一支族群便是魔大陸上的鍛造工匠。

所有人都知道，在潘朵拉之樹的聖山下所形成的聚落裡出了不少技術了得的鐵器鍛造家族。其中，來自古老的武器鍛造家族之一的席爾維斯忒就進駐在厄聶摩伊城的鍛造工坊裡，相對其它地方高傲的古老家族來說，席爾維斯忒一族是那種待人謙卑卻也大方的遊歷工匠，徹底貫徹傳統鍛造匠人的精神，哪有工作就往哪兒去。因此，不管在何處，席爾維斯忒一族與人們之間的相處就猶如多年的好友，彷彿一見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