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域04

「所以最後兩句『葉落花開皆是識，答者將予新知。』，說得就是這裡！」席洛竹吃驚地看著眼前如夢似幻的景象。

眼尖的魚樂則是遠遠地就瞄到，樹上有著書妖的身影，它們並排倚靠著彼此，就像枝頭的鳥兒，更是把樹枝當成天然書架，整齊地一列，使她心頭一顫，立刻牢牢跟在顏酒身旁，並直接挽住她的手。

必須跟緊護身符……守護神，一步都離不得，免得腦袋不保！

「對，當時沒聯想到文字森林，沒想到……就是這裡…..」席洛芙虔誠地看著聖地，不敢輕易靠近。

文字森林裡的每一棵植物，都各自代表著不同的知識，世上所有的文字或未曾看過的圖騰都流淌在根莖、花葉、樹皮及果實之中，有緣人將會獲得其植物贈予的知識，葉片為視，花朵為嗅，果實為味，不同的獲取方式決定了知識的深度。

看者，記憶會隨著時間流逝變淡，或許哪天就消失不見，需要不斷重覆地閱讀背誦，才能將其知識銘記在因；聞者，雖說若有似無，但一旦進入體內，身體便記錄了氣味，一旦再次遇到便能勾起記憶；嚐者，更勝過於前兩者，包含四種感知，因此，終身難忘。

書妖繼續往前方領路，它等著停滯不前的眾人，在半空中緩緩地揮動著書皮翅膀。

「這個……可以踩嗎？」顏酒蹲下仔細查看，那些在路徑上的植物，深怕在他們踩踏過去後，那棵植物就不再存在了，那它所攜帶的知識，是不是就這樣消失了。

「放心，它帶你們走的路上，都是沒有靈的一般植物。」漆漆直接從顏酒肩上，敏捷地縱身跳下，落在草地上。

確實如牠所說，前方的植物們，皆沒有那些若隱若現的文字，於是他們就放心地跟隨著書妖及漆漆前進，一路上，枝頭上的書妖們，對魚樂又有蠢蠢欲動的攻勢，但是猛然地飛衝直下後，卻又止於她面前，轉而飛向顏酒，在她身旁乖巧地跟隨著，直到她將它們一一安撫後，才離開，他們再次見證到字靈圖騰，對書妖極富吸引力。

道路的盡頭是一棵十幾公尺的樹木，樹皮粗糙得就像乾涸的河床，那些凹陷痕跡，就像神秘的甲骨文字爬滿樹身，彎拐的樹枝，則隨心所欲的向各處延展，十幾公分長的倒卵形綠葉，葉面佈滿密密麻麻的極小文字，枝葉間還有幾個小巧可愛的橡實。

「知之木。」席洛芙伸手隔空撫過樹幹上的文字，「融會貫通並通曉所有知識的神木。」

不知什麼觸動了它，只見知之木突然抖動枝葉，然後，從樹幹中的某處，張開了雙眼與嘴巴，還好大家都有看過樹妖的經驗，所以他們並沒有被此景象給嚇到。

「尋求答案的學者們，願新知能降臨彼此之間。」知之木的聲音不像它外表老態龍鍾的模樣，而是清脆圓潤的音色，就像木琴的敲擊聲，聽它說話就像在聽演奏會般。

「感謝知之木賜福，學生姓席名洛芙。」她向前一步，並朝著知之木，右手握住左拳拱手行禮。

「洛芙，在《大智度論》裡，某夜，有一個旅人睡在空屋裡，卻被闖入的兩隻惡鬼要求判定，一個它們被扛來屍體的歸屬，他將所有權給了前鬼，卻被盛怒的後鬼給撕扯了手臂，前鬼急忙地用屍體的手臂，替他補全殘缺的身體，然後雙臂、雙腳、頭等……，之後，幾乎全身皆被替換，最後兩隻惡鬼吃掉了那些散落一地的殘骸，那些原本屬於旅人的身體，之後就這樣離去，請問這位旅人還是原來的旅人嗎？」

這是與『忒修斯之船』一樣的哲學問題，只要一塊木板腐爛就會被替換，直到所有的物件都更換過後，那麼這艘船還是原來的船嗎？還是另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來的船，從什麼時候開始，它已不是忒修斯之船了呢？

還好知之木問的不是船，席洛芙才能各別由身體與靈魂來做闡述，但她個人傾向於靈魂之說，畢竟靈才是人體中關鍵的齒輪，沒有了它，身體也無法作用。

「妳的答案，將由心驗證，去林中尋妳命定的新知。」

「命定？是什麼？我如何知道？」席洛芙疑惑地問。

「當妳見到，就會知道。」

席洛芙只好慢慢地進入文字森林裡，一邊小心腳下，免得誤踩到有靈的植物。

剩下幾人面面相覷，魚樂指指席洛竹，示意讓他先上，不然，她們可不知道怎麼回答問題。

「學生姓席名洛竹。」

「洛竹……」這次知之木的問題是假設他的大腦被取出，放入營養液中維持生理活性，連接電腦，透過神經末稍傳達訊息給大腦，那麼大腦能否意識到生活在虛擬的世界之中呢？

席洛竹侃侃而談，其中不斷地拋出一堆專有名詞，什麼知識論、懷疑論、唯我論及主觀唯心主義等……，讓後面兩位更是惶恐不安，最後他也踏上尋找新知的道路。

「能不能別問這麼難的題目？」心煩意亂的魚樂，直接問知之木，「學生姓魚名樂。」

「魚樂，鐵軌上有一輛失控的列車，妳站在操縱桿旁，列車將會通往兩邊軌道，一邊有著五個人被綁起來，另一邊則有一個人被綁著，請問妳會選擇將操縱桿切換到哪一邊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