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禪房夜話（中）

　　「我來……」岑桓文話才說到一半，就見花輕似欲舉未舉的手。

　　「啊、那你先吧。」

　　「多謝啦。」岑桓文露出溫和的微笑，「你們也知道我剛回來不久，真要說什麼、也沒你們來的精采，所以我決定，採開放式提問，歡迎大家詢問。」

　　岑桓文剛說完，總是努力不讓話語掉落在地上的鐘聿爔立刻開口：「桓文哥是去年回來的吧？怎麼會這麼突然？」

　　類似的問題，岑桓文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便很自如地回：「只是覺得好像時間到了，必須要做，就回來了。」

　　沒料到是如此簡單粗暴的回答，大家一時楞住，還是衛晨曉笑了笑，道：「你可真是隨性。」

　　「嗯，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行動力的。」

　　「嗶！黃牌，禁止夾帶私貨，變相地誇獎自己啊。」衛晨曉玩笑地做了個舉牌的姿勢。

　　大家紛紛笑了出來。

　　岑桓文也笑瞇了眼，但也不忘繼續道：「說來也巧，一回來，不過就是跟Luna聊了兩句，公會的人就找上門，接著就進公會了。」

　　「等等。」古少淩一個皺眉，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岑桓文說起進公會的經過，不由得提出疑點地問：「但你不覺得奇怪嗎？現在大家都會跟自己的寵物說話，怎麼會那麼快就被公會的人注意到了？」

　　「嗯～或許是因為我跟Luna有問有答？」

　　聽到這句反問，古少淩也知道岑桓文八成沒注意到這點，又加以進公會後發現確實是適得其所，便也就不在意了。

　　因此，古少淩聳聳肩，表示自己接受了這回答，沒再回話。

　　一邊的花輕似倒是好奇地問：「之前在國外時，通語沒為你帶來什麼麻煩嗎？」

　　「真要說帶來什麼麻煩的話，只在小時候，但後來發現不是大家都聽的懂，我就沒有再提過，連我父母都以為我不過是因為還小，有剛剛宇倫說的那種『透明朋友』，便不了了之。」

　　「感覺、桓文哥真的挺幸運的啊。」

　　「不，他是聰明。」衛晨曉既誠心又調侃地道。

　　「哪倒是。」總是會被這位哥哥驚喜到的鐘聿爔附和地點頭，「不過，桓文哥其實也是因為對這一行感到好奇，最後才會決定回來吧？」

　　「哦、與其說是好奇，不如說因為能懂萬物之語這件事本身就奇怪，也讓我覺得很困擾。」

　　「困擾？為什麼？」花輕似想不通地問。

　　「吵。」

　　今天的岑桓文可謂是不斷地語出驚人，大家是真詫異又楞住地看著他。

　　唯有跟他熟識的衛晨曉與古少淩爆笑出聲。

　　岑桓文溫柔穩重絕對不是裝的，但像這樣不加掩飾地直給答案，也是他個性中率性的一面。

　　偏偏很多人都被他那天生自帶親切的面容所迷惑，總把他固定在溫和的形象裡，以致於他只要說出什麼不符「人設」的話語，周遭的人都會像現在這樣瞬間凝結，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真的，我沒開玩笑，是真的吵。」岑桓文見他們一臉疑惑的模樣，便解釋道：「有點像是、每天都在鬧街？因為所有話語都聽得懂，我沒法分辨出哪個才是真正跟我對話的人，所以小時候我還曾差點被診斷為過動兒。」

　　聽上去有點慘，大家忍不住投以同情的目光。

　　「而且、不是有那種狀況嗎？因為被發現聽得懂，於是就……」岑桓文雙手一攤。

　　未完的話語，卻讓眾人啊了一聲，不約而同地露出心有戚戚的神情。

　　原因無他，這大概可以算是他們這群小孩會有的共同經歷。

　　一旦被知悉有了這樣的天賦，就會湧進無數的請求，如若沒有相當的能力，下場往往就是被反噬。

　　這也是區小隊最常處理的案件，那些有緣但機運不夠、無法進公會的孩子，就是最常被纏上的對象。

　　而這、還真是衛晨曉沒聽過的部分，他略略瞇起了眼，像是想到了什麼地道：「這就是為什麼、你總會盯著開口的人看？」

　　「嗯，這就是那時候我想到的解決方法，後來養成習慣，也沒覺得不好，就保留下來了。」

　　「現在呢？」鐘聿爔關心地問。

　　「現在好多啦，已經能夠分辨了，又加上進南分會後，老師們教了不少屏蔽的方法，所以我很感謝現在的清淨。」岑桓文輕快地道。

　　「覺得奇怪的部份呢？有解答了嗎？」古少淩把話題拉了回來。

　　「嗯……關於這，你們也知道，歐美多是驅魔師，我也稍微接觸過一些，但、總之，不是那麼對口吧，所幸還知道了只有高階天使與惡魔才具有懂萬物之語這項能力。」

　　「這麼說，位階在神級的，都有這樣的能力吧？」向宇倫求證地看向顏映星。

　　顏映星點點頭，「太子爺是這麼說的。」

　　「嗯，我進公會後，找到的資料也是如此，但、就像華夏的神祇無法以真身進人界一樣，高階天使與惡魔同樣受到約束地沒法來到人界，而我很確定我是人類，所以找了那麼久都沒答案，又加上我的父母都是華人，我便選擇回到華夏。」

　　「卻發現依舊沒答案？」

　　「一半一半吧，進入南分會後，我才知道，這能力叫通語，並且一代人只出一個。」岑桓文對著衛晨曉聳了聳肩。

　　「啊？所以整個公會只有桓文哥是通語者？」顏映星訝異地瞪圓了眼。

　　「映星不知道？」向宇倫也詫異地看向他。

　　「他不知道是正常的，通神者都是家族傳承，沒事不會進公會，大多都是有什麼需要他們幫忙才會特地去請他們。」鐘聿爔拍了拍向宇倫的背。

　　「哦，那、既然都說到這了，接下來換你？」向宇倫好奇地看向顏映星。

　　顏映星卻是望向花輕似。

　　花輕似攤手，「我沒關係，既然先說到通神者，就你先吧。」

　　聞言，顏映星也就開口說起自己的事，「嗯……可是、我真的想不到能說什麼耶，因為大家都清楚通神者的狀況，就知道我從小就開始訓練了，所以算是沒有選擇的就進了這行吧。」

　　「嗯？怎麼聽起來你沒有很想做這行？」向宇倫開玩笑地道。

　　「啊、不是啦，就是、之前也聽過不少，感覺大家都是碰到了什麼事，發現自己有天賦，所以決定進這行，但我……」顏映星微微噘起嘴，像是在組織語言該怎麼說，但還是找不到適當的詞彙，便孩子氣地嘟噥：「就是、從小就被定好路了，也不是說不想做，只是好像沒得選擇、哎呀，我不會說啦。」

　　「懂，就是覺得自己都來不及掙扎，就被定好了，感覺不酷的彆扭。」古少淩一針見血地道。

　　「怎麼經你一解釋，感覺映星像是還沒長大的七歲小孩？」衛晨曉勾起嘴角，加入逗弟弟行列。

　　「他不是嗎？」古少淩佯裝詫異地反問。

　　「晨曉哥！少淩哥！」顏映星好氣又好笑喊了他們一聲，但在兩人的挑眉下，還是坦承地道：「好吧，其實少淩哥說的，大概對了一半？就是、感覺不像大家這樣經過迷茫的沒有這種經驗，有點……」

　　顏映星沒有說完，斂下的眼瞼與皺起的眉頭，似乎真覺得沒有這經驗對他來說很是可惜。

　　但古少淩卻是一下懂了真正困擾他的是什麼：與同儕沒有共鳴。

　　顏映星上的是職校，雖說目前才高一，但上職校的孩子，大多數在此時已面臨選擇未來職業的關卡，可既然已經註定通神者這職業、又不是可以與同學分享的話題──古少淩都能想見顏映星在學校裡會有多格格不入。

　　說來也怪，怎麼向宇倫就沒這問題？

　　古少淩不由得將視線放在向宇倫身上，後者卻是歪著頭看向顏映星，滿臉疑惑。

　　是的，向宇倫從不覺得沒有這樣的迷茫有什麼不好，能於青少年時期就找到志向，並為此而努力，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挺幸運的，與同儕間也因為他的個性外向又加以傀儡師不涉及玄學、是一項亟需繼承的傳統技藝，自是能大方分享，故而他一下子真無法理解顏映星這話的意思。

　　一邊的鐘聿爔同是立即就抓到顏映星的想法，因為他也有同款困擾，所幸他與向宇倫一樣，是性格豁達的人，很快地就找到了解套之方：不能分享職業是一回事，但人生不僅只有志向可聊。

　　雖是想要傳達這樣的理念給顏映星，但鐘聿爔更知道鑽牛角尖時，怎麼說也聽不進去，時間還長，兩年的時間足以潛移默化，故而乾脆地加入逗弟大隊，玩笑地道：「嗯……是不是有句話叫做：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精闢。」衛晨曉對鐘聿爔比了個大拇指。

　　岑桓文見顏映星鼓起了頰，笑了笑，連忙把主題拉回來，「好了好了，別把話題扯遠了，既然映星想不到有什麼好說的，那我們可以問問有關通神者的事嗎？」

　　「可以啊，只要我知道的。」

　　「我倒是真的好奇，通神者是怎麼選定的。」古少淩一聽顏映星答應了，便直接問出了在書上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我以為這算機密？」鐘聿爔挑起眉。

　　他雖然不是會主動找書來看的人，但自從知道隊內有個通神者──或者說，隊內成員的職業他都特地翻書了解過，但通神者相關的資訊卻是少之又少，又加以通神者家族是真神祕又封閉，因此他才會如此反問。

　　「呃、也許不算？」顏映星自己也不太確定地道，「因為我也不知道選定的標準是什麼，反正就是太子爺定的。」

　　算是意料中的回答，於是古少淩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選定了就一定得接嗎？」

　　「欸？好像不能不接吧，不接的話……」顏映星頓了頓，突然雙手合十，微微抬頭，小聲地道：「咳，太子爺，我這不是在說您壞話，只是把真實狀況說出來而已喔！」

　　哥哥們被他這模樣可愛到，偷笑的同時，也在各自在心裡向三太子道了聲謝、或者說句抱歉希望沒有冒犯到。

　　報備完的顏映星把視線放回到哥哥們身上，「其實，你們也清楚的不是嗎？具有天命的人，就是要替神祇服務並幫助眾生，拒絕天命的話，通常吧、過得不會太順遂。還有就是，一旦天命被啟發，本來接觸不到的一切就會突然湧入，既然選擇不接，就代表沒有保護自己的方式，所以……」

　　「好吧，可以想見。」向宇倫苦了一張臉。

　　「桓文，別那種表情。」見岑桓文也沈下了臉色，衛晨曉對他搖了搖頭。

　　岑桓文聞言，先是斂下眼瞼、整理了自己的情緒，而後才開口道：「我就是想到，剛剛映星說的，我們握有選擇，可其實、也不是這麼回事。」

　　「說的是，如果我們不接受自己的天賦，也等於沒有自保的能力，下場也差不多。」向來實事求是的古少淩也略微瞇起了眼。

　　「不，還是不一樣，不是也有人乾脆選擇封竅，進入普通的生活嗎？」鐘聿爔皺著眉反駁。

　　「啊、是喔。」向宇倫立刻被說服地附和，卻又想到什麼地問：「但通神者不行吧？」

　　「是不行，我們是天賦，他們那是天命，本質上還是不同的。」

　　「嗯，晨曉哥說的是。」顏映星點點頭，「天命嘛，就代表上輩子許了什麼願、或是自願承擔的，那這輩子當然就得還願或承接責任，所以封竅、不說沒人敢幫忙封竅，就是想封也封不起來。」

　　「哇、那還真是。」鐘聿爔忍不住嘆了一聲。

　　儘管他沒說明，但大家都知道他感嘆的是什麼。

　　做他們這行的，自然對因果循環體悟很深。

　　人們總覺得隨口一提的承諾不算什麼，可既種下因，便定會得果，只是成果的、並不一定如人們所想像的那樣或是能承擔的起的。

　　見氣氛略有些沈重，衛晨曉咳了咳，對顏映星揚了揚眉，「所以才說你是七歲孩子呀。」

　　古少淩噗哧一笑，帶動大家的笑意，瞬間沖散了凝結的氛圍。

　　顏映星知道這是在調侃他覺得沒有選擇、其實根本是因為想得太過透徹，卻像個孩子般的抱怨，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

　　「這麼說來，我們隊裡，有見過鍾馗大人的，也幫鍾馗大人正名了，那三太子真如傳言中那樣頑皮嗎？」

　　「嗯，太子爺一直都是孩子呀，我從小就跟太子爺玩在一起，但小時候不知道，一直以為他是隔壁鄰居的孩子。」

　　大家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兩個孩子你跑我追的畫面，不禁嘆了一句：嗯，是很親民的神祇無誤了。

　　「還有人有問題嗎？沒有的話、下一個？」

　　「花花？」

　　「哦，好，既然大家都說到小時候的事，那我也說說、那個意外吧。」

　　聽到這句話，大家立刻轉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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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內含真人真事改編XD

但有「聽說」的成分存在，還請大家小心食用？ｗｗｗ

另，有關通神者的部分，純屬自創！

最後希望大家閱讀愉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