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禪房夜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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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12-08
雖說是封翊凝心中未來可期的七人吧,不過就目前來說,與封翊凝道別後的他們,因為太過興奮,十分有默契地互看一眼,僅一秒,就決定了今晚的活動──禪房夜話。
這是某次大夥兒因為訓練的太過、導致精神亢奮不約同地聚集在禪房時,意外產生的團體活動。
本來禪房是個靜心之處,但當時大家認識不過才沒多久,稟持著這樣的契機難得,又有人願意出來主導聊天話題,於是和樂地聊了一整晚,也更加了解彼此。
一來二去的,只要大家有閑事想聊又洽逢深夜,便會到禪房集合,好好聊個痛快。
就像今天這樣。
「可是哥、你怎麼就……」古少淩鋪好被子,望向隔壁的衛晨曉,欲言又止。
現在在禪房的,剛好就他、衛晨曉與岑桓文三人,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開口詢問,偏偏才開了頭,他就有些後悔了。
衛晨曉側臥在被墊上,本來是右手支撐著頭、懶洋洋地等著隊友們,一聽到古少淩的話,抬頭望向他,一見到是這樣糾結的表情,便瞬間了解對方想問的事。
「能進瑤光小隊是個好機會沒錯,但我說的也是事實,我還不夠格啊。」衛晨曉很是坦然地道。
「但明明都──」古少淩又頓了頓,望向衛晨曉的眼神,帶著對他的崇拜、帶著對他輕易放棄機會的惱怒、又帶了點……欣羨。
總是這樣,無論是自己親身體會或是從別人口中,都是哥哥們做的好、被欣賞的稱讚。
今天再次感受到哥哥的優秀,沒說完話、想起以往的古少淩不自覺地咬起了手指指節。
別誤會,他真不嫉妒,就是有種、好像不管怎麼努力,都趕不上的無力。
他該怎麼做才好?
古少淩不自覺地對上了衛晨曉的眼。
衛晨曉見狀,清楚這孩子根本不是真看著他,而是陷入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禁皺起了眉,正想拉住古少淩讓他放過他可憐的手指,卻被一邊的岑桓文扯了一下。
岑桓文對他搖了搖頭,沒有出聲,以口型對衛晨曉道:「別忘了你之前跟我說的。」
衛晨曉深吸了口氣,咬著後槽牙,再度看向古少淩。
古少淩已經回過神了,他疑惑地看著他們兩人,「你們幹嘛?」
「沒什麼,我就是想問晨曉其他人怎麼那麼慢,剛好你也開口,結果他沒聽到,對我翻白眼呢。」岑桓文一臉無辜地道。
「啊?我剛剛說了啥?」古少淩一臉莫名地看向衛晨曉。
「都說沒聽到了。」衛晨曉抱怨地瞪向岑桓文。
古少淩還想開口,碰巧隊友們陸陸續續地進了禪房,便不再追問。
「今天的主題是什麼?」將自己埋進被窩中,按照慣例出來主持的衛晨曉詢問大家的意見。
「嗯……既然拿到了營運許可,不如來聊聊,怎麼會想走這條路?」岑桓文提議道。
「啊?那像我是家族的這種,怎麼辦啊?」顏映星抱著抱枕,犯難地問。
「哦、對耶。」岑桓文微微皺眉,看向其他人。
「說一個從業以來最難忘的事情?或是科普職業?」
古少淩提出的解決方案,獲得眾人一致拍手同意。
向宇倫邊拍著掌、邊學衛晨曉毛毛蟲般地鑽進睡袋中,問:「那誰先?」
於是,大家紛紛把視線放到了他的身上。
向宇倫心領神會地啊了一聲,把頭擱在枕頭上,「我是先進的師門,然後高中才進的北分會。」
「哦,有聽說過這件事,我記得、你師門也挺晚進的?」
「嗯,中學二年級才決定進的師門。」向宇倫點了點頭。
他沒說的是,剛進師門,就碰到了顏映星的事情,依本能而行的下場就是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外加修養了好半年,本以為真能好好在師門修行了,結果初三時就轟轟烈烈的分宗,又因被劃分到的這派資源少的可憐,這才在高一時被師父託付給北分會代為指導。
「決定?」古少淩抓到關鍵詞與地問。
「嗯……這就說來話長了。」向宇倫嘆了口氣,緩緩說出自己的故事。
「我其實是從小就能看見,就是、這也是我聽家人說的,我沒什麼印象了。
大概在五歲的時候吧,我家隔壁的爺爺安詳過世了,但因為我還小,所以家人沒讓我過去弔唁。
出殯的那天,因為爺爺平時人就挺好的,所以鄰居都過去幫忙,我家也不例外,然後因為人多吧,悲傷的情緒感染的很快,所以大家就哭成一片。
小時候的我不知道啊,所以就拉著我媽跟我奶奶的手問為什麼大家都在哭。
我媽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就說因為爺爺去了很遠的地方,大家再也看不到他了,所以大家才會這麼傷心。
然後,我指著門口說:可是爺爺在門口對我們打招呼啊……
那我想你們也知道,就這麼不巧的,我媽跟奶奶就背對著門口。」
向宇倫雙手一攤,大家沒忍住地放聲大笑。
「噗、哈哈哈──向奶奶、向媽媽,對不起,可是這也太──哈哈哈──」
「不是、明明聽起來應該要很嚇人,為什麼你說出來那麼好笑!」
「你們最好是真覺得嚇人。」向宇倫同樣笑彎了眼,卻佯裝沒好氣地回道,「那反正你們也知道,她們嚇得魂都快飛了,誰也沒勇氣往後看,還互相盯著對方看誰有這膽量,但最後選擇一起把我帶進房間,然後跟我說了那句家長們的經典名言:『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果真是經典名言,於是大家又笑成一團。
「哎呀,別笑了!你們還要不要聽啊!」
「聽聽聽,然後呢?」鐘聿爔連忙安撫弟弟的情緒,示意大家收著點,一臉真誠地詢問。
「我爸媽說,他們這才想起來我有時候會對著空氣說話,本來他們的想法是:『小孩子嘛,有個透明朋友很正常。』大家不都有那樣的階段嗎?但在那件事後,他們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所以就去找了『德高望重』的老師。」
「哦,加引號了。」
「看樣子不太靠譜。」
「一半一半?啊、應該說,他可能那時候缺錢,便完全照我爸媽的意願來。就當時的社會來看,都覺得這些事碰不得的,所以我爸媽就請老師封了我的竅。」向宇倫頓了頓,「至少在我讀小學時,沒有看到過的印象。」
「難怪你說一半一半,能封竅也算是有一定能力。」衛晨曉略略瞇起了眼,「但也真是不太靠譜,從小就封的,長大後因為靈氣不足,基本上就不太可能再開竅了不是?」
「是。」古少淩點點頭附和。
「嗯,哥哥們說的是啊,但我覺得,也可能跟我後來發生的事情有點關係吧。
我那時候目睹了一場車禍,受難者正好是我的同學,所以我當時是跟著救護車的,不幸的是,在送到醫院前,同學就往生了,然後我就看著他的魂體坐到了我的身邊。
但因為當時有救護人員在身邊,又加上很奇怪的,我沒覺得恐怖、嗯,大概是因為傷心的情緒壓過去了?
反正我那時候不好、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就只是呆呆的看著他,直到就護人員把祂的大體運下車,祂卻滿臉難過、一直不肯離開救護車。
我放不下祂,便留在原地,然後我看大家都忙,沒往這邊注意,所以就問祂怎麼了。
祂便指著救護車一個隱蔽的角落,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頭。
當時救護人員在清理車子,我也怕打擾到他們,可祂看起來急得都快哭了,所以我就上前跟救護人員說了那個角落。
這才發現,原來是掉落了一塊頭皮在那。
找到的同時,我就看到我的同學,對我露出笑容,然後散去。
所以、感覺上也像是突然開竅了吧,就覺得我該做這行。
回去跟爸媽商量了一下,他們覺得我長大了既然還能看見,也尊重我的意見,就幫著四處打聽,之後,我就進師門學習了。」
聽到這裡,大家紛紛發出讚嘆。
「好感人啊。」
「真的。」
「下一個要接的人、怕是接不住啊。」
向宇倫聞言,調皮地嘿嘿一笑,「那下一個換誰?」
六人你看我、我看你──
剪刀、石頭、布!
五個剪刀對一個布。
頓時哄堂大笑,出剪刀的古少淩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又望向隊友們,略略瞇起了眼,「你們不是說好的吧?」
「嘖嘖嘖,怎麼會呢?」衛晨曉雙手一攤。
「嗯~就這麼剛好?」花輕似微微歪頭。
「是呢,大家挺有默契的。」岑桓文點了點頭。
「是啊是啊。」顏映星無辜地眨了眨眼。
最後是鐘聿爔瞪圓了眼,「哎呀、輸了就要認帳啊!」
「誰說我不認帳了!」古少淩撇撇嘴,微微低下頭思索要怎麼說,錯過了隊友們偷笑著交換的眼神。
是真默契,也是真有點坑古少淩。
古少淩在猜拳上,有個連他本人都沒察覺到的習慣,在不經思索的情況下,有八成的機率會從布開始出。
因此在決定以猜拳的方式來選出下一位說故事的人,大家還真是沒有多想地直接出剪刀了。
「我的話,感覺沒什麼好說的。」古少淩抬起頭,有些苦惱地道。
「啊哈~如果不夠精採的話,可是要補另一個故事哦~」向來是坑弟小能手的衛晨曉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古少淩聞言,揚起假笑,「哥是不是忘了,你也還沒說?」
衛晨曉倒抽口氣,「噢!我剛剛說了什麼?什麼都沒吧?」
眾人被這兩人的互動逗笑,然後在古少淩略微揚起手的示意下,安靜了下來,好奇地看著他。
「好吧,那就說、當時我說過的,我好像曾去過冥府的事吧。」古少淩邊說,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從頭說起的話、就是我的父親是個很浪漫的人,那次是為了慶祝我母親生日,帶我們全家人搭郵輪前往母親的故鄉英國。」
「啊?少淩哥是混血兒?」
「怎麼,看起來不像?」古少淩略微挑起了眉。
大家不約而同地盯著他看。
古少淩的相貌其實偏東方,內雙的狐狸眼、鵝型臉蛋、小巧如貓的唇型,真要說混血的樣貌,大概是較普遍華人來說要為立體的鼻樑,以及比大家都要來得白皙的膚色。
至於那在太陽底下可以看出偏褐色的髮──大家都以為是染的,所以沒人從那方面想過。
說來,古少淩的五官單拎開來都不算優越,可拼組在一起卻又令人驚豔地總會讓人忍不住回頭再次看看。
「喔、你們會覺得不像也是正常的,我母親是中英混血兒,所以我也不過就繼承了四分之一的血緣而已。」古少淩一個聳肩,隨後擺了擺手,「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郵輪上發生的事。」
很明顯不願多說的意思,大家當然識趣地沒揪著這點往下問。
「我那時候、大概五歲吧,看什麼都新鮮,就在船上瘋跑,我家人都抓不住的那種,也是因為這樣,我感冒了,還發高燒,一度燒到了四十度。
船上有船醫,兒童用藥也有,但奇怪的是,不管用什麼方法,我的體溫一直降不下來,你們也清楚,雖然是郵輪,但醫療條件也就那樣,而要抵達陸地,至少還要一個星期,我聽母親說,那時我整整燒了四、五天。
至於這四、五天我在哪,相信你們應該也知道。」
「地界或是冥府。」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故事,向宇倫還是很快地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但是,怎麼可能待那麼久?」顏映星疑惑地問。
大家都知道這問題背後的意思是什麼,故而齊唰唰地往古少淩看去。
一般而言,生魂誤闖地界,幸運一點的,被冥府所察,派出使者帶領返回人界;不幸一點的,則是被惡靈或魔神吞噬。
而這過程,通常不會超過十二時辰,這也是他們在處理相關案件時,總要與時間賽跑的原因。
「不知道。」古少淩很是乾脆地雙手一攤,「不過,我印象很深的、是第一晚我是在甲板上遊盪,然後看到了晚上升起點點燭火。
燭火是幽藍色、幽綠色甚至還有白熾的顏色。
舉著燭火的是乘坐著小船的……我現在知道祂們是魂,不過當時我以為是人,所以很訝異,揮手並吶喊希望能引起祂們注意。」
「你小時候膽這麼大的嗎?」衛晨曉聽到這話,震驚地瞪圓了眼。
「小時候不都這樣?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好奇的想要喊吧?」岑桓文看向古少淩。
「嗯啊,不過我雖然說是想要這麼做,但其實在做之前,我就被制止了。」
「誰?」鐘聿爔好奇地問。
「還是那句,我不知道。」雖然是這樣的回答,但古少淩略微瞇起眼,也像是在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這跟年齡沒有關係,我當時是真的什麼也沒看到,就覺得有人突然間抓住了我的手腕,接著下一秒,祂們就都消失了。」
「消失?」
「哦、或許對他們來說,是我消失了,因為、我到了地界。」
「但是,少淩你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對吧?」
「是,所以當時我聽母親說我睡了四、五天,我是真的驚訝。」古少淩朝著問話的花輕似點了點頭。
「到了地界,發生了什麼事嗎?地界長什麼樣啊?少淩哥你是怎麼回來的?那個握住你的手的感覺、是什麼感覺?冷嗎?」
「停停停,你都快趕的上十萬個為什麼了。」古少淩急忙對顏映星擺了個暫停的手勢。
顏映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也剛好問完了啦。」
哥哥們聞言,忍俊不住地笑了出聲。
古少淩也被顏映星逗得好氣又好笑,奈何隔了好幾個人揉不到他的頭,便回答道:「感覺嘛,很溫暖,但也就那麼一下;地界的話,我什麼也沒看到,就一片漆黑又陰森森的;至於剩下兩個問題的答案,倒是可以合在一起說,因為就我的感知上來說,幾乎是剛站穩,我的眼前就出現了鍾馗大人。」
「鍾馗大人?」向宇倫訝異地張大了嘴。
「嗯,是的,鍾馗大人說,祂察覺到這邊有神靈的異樣感,卻沒料到是我這縷生魂。」
「這麼說,幫助你的、可能是神靈囉?」花輕似推測地道。
「也許?」古少淩聳了聳肩,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當然也只能回復這樣模稜兩可的詞語。
「那、鍾馗大人,真的像畫像上的那麼可怕嗎?」沒去過冥府、也對華夏神祇不熟,所有知識都來源於書本的岑桓文,好奇地來回看向古少淩與向宇倫。
向宇倫撓了撓頰,「啊?其實沒耶,我覺得會說祂可怕,是因為祂身上的那股威壓吧。」
「我也這麼覺得。」古少淩附和地頷首。
「那後來呢?是鍾馗大人送你回來的?」
「嗯,是啊。」
「所以、也是因為這樣,開了竅?」
「倒不是。」古少淩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我們家祖先的庇蔭、還是真那麼碰巧的出生在同一家,我跟我的哥哥……嗯、現在我哥也在公會的小隊裡。」
鐘聿爔疑惑他突然的停頓,不解地望向他。
雖說跟古少淩之間因為有過誤會,所以兩人至今稱不上是好友,不過鐘聿爔跟他的哥哥倒是因為就讀同所高中、甚至是同一社團的保持良好學長學弟關係。
他之所以訝然,也是因為知道這對兄弟感情很好,至少就他所知的學長是個妥妥的弟控,雖說因為師門的不同而分隔兩地,卻一點也沒疏遠,每每提到古少淩時,學長那溢於言表的寵溺,著實讓他這沒有哥哥的獨生子羨慕不已。
所以他們這是、吵架了?
見到鐘聿爔投過來的詢問眼神,古少淩只是淡淡地回望他一眼,沒說什麼地把視線轉回到衛晨曉身上,「我說完啦。」
知曉內情的衛晨曉明白他不想說的原因,便立刻接下他的話,問:「哦,那下一個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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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應該說是含真人真事改編。
不過是誰的經歷嘛~~~www
最後希望大家閱讀愉快啦!